有伯和秋嬷嬷办起事来都十分迅捷且稳妥,没过一月,秋嬷嬷就带着自己的大儿子一家住进了灯绒巷二十号,小儿子留在嘉竹身边。
秋嬷嬷的大儿媳秋何氏是蒋府家生子,就是何凡才的姐姐。她是个精于人情世故之人,嘉竹和秋嬷嬷的打算也没有瞒着她。
因此,等秋家搬进了灯绒巷,她立刻就笑着带上礼物,敲开了左右邻里的大门,其中,就包括灯绒巷十八号。
秋嬷嬷过了小半个月,就传来了灯绒巷十八号的消息。
“『奶』『奶』,十八号里住的夫人,姓郑。郑夫人寡居,带着两个儿子,儿子四岁左右。她们是大概四年前来的襄平城,在襄平城生的孩子。最开始来的时候,带了一队护卫来。后来那队护卫也不知去哪儿了,换了一批人。郑夫人身边那个叫吴来的侍从,醉酒的时候漏过点儿音信,说郑夫人跟咱们府上的二少『奶』『奶』沾亲带故。”秋何氏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嘉竹禀报明白了。
嘉竹想了想道:“你们先跟郑夫人好好相处,若有新的消息随时传来。她很重要,不要怠慢。”
“『奶』『奶』的吩咐,半点儿都不敢怠慢。”秋何氏连忙道,又给嘉竹磕头:“婢子还要向『奶』『奶』谢恩。”开店的银钱,全是嘉兰一应支持。其中盈利,嘉竹又只取六分,已是大仁。
“功有赏,错有罚,应有之义。”嘉竹笃定而自然地道:“你下回去,把霜降带上。”
秋何氏一时不知道嘉竹为何要派武婢跟着来,但她立刻道:“婢子近来跟郑夫人身边的两个使女处得不错。明儿何记点心铺开张,婢子要去一趟郑夫人府上请人。霜降姑娘可以明儿一早,跟着婢子。”
“那就好。”嘉竹朝她点了点头,秋何氏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告退。
等秋何氏走了,嘉竹才把霜降叫过来说了此事,又对霜降道:“你明儿若是能看清楚郑夫人和她两个小公子的脸,回来就把他们画下来。一次不行,就多去几次。你擅长识人辨相之术,务必要确保一见画像,就可看出此人是谁。”
霜降干脆地应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嘉竹在辽东人手少,而且她也不会把嘉兰跟她说的事告诉楚齐桓。与其自己在这儿二丈『摸』不着头脑,不如把人都画出来,交由嘉兰去查探谋划。
嘉竹也没把消息瞒着楚齐桓,等她安排了霜降的事,就把秋何氏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楚齐桓。自然,她并没有提她对霜降的安排,也没有提她在土庙里听到的事。
“桓哥哥,你说这个郑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呀?”嘉竹疑『惑』地托着下巴,一边想一边嘟囔道:“二弟妹对她这么上心,总不至于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楚齐桓哭笑不得:“二弟妹虽然不是晋国公府承爵的嫡支的嫡出姑娘,但也是另一支嫡支的嫡出姑娘,她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是姐妹?”
“这谁知道呢。”嘉竹伸了个懒腰:“那也可能是郑夫人的两个儿子,跟二弟妹有点儿关系吧。”
楚齐桓心中一咯噔,问道:“你刚刚说,郑夫人是来襄平城生的儿子?”
嘉竹点了点头,点完头,忽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总不会是郑夫人故意跑到这儿来生的孩子吧?”
嘉竹和楚齐桓面面相觑,半响,嘉竹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呀 ”
她记得这个“郑夫人”在土庙时,被护卫称为“晋国公府的表小姐”。且不论这个身份的真假,到底这个郑夫人得有多大的后台,才能让晋国公府的人,送她到襄平城来生孩子,还由楚许氏亲自照看?
这个郑夫人,到底是何许人,她的孩子,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第一更!
第214章 戏子
嘉兰收到嘉竹传来的消息,立刻觉得内情颇深。她便把善仁请来了萧府, 把嘉竹寄来的画像又交给善仁过目。
“大哥哥, 你前儿同我说, 你记得那个侍卫长, 是晋国公的亲卫许而立。”嘉兰一边说, 一边把许而立的画像挑出来, 又把嘉竹寄来的画像递给他:“这是嘉竹递来的消息。”
“许而立护送的就是这个人?”善仁皱着眉头, 仔细地端详着郑夫人的脸, 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他并没有嘉兰过目不忘之能,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而两个四岁大的孩子还没长开, 光凭画像,看不出来像谁。
嘉兰点了点头, 指了指一旁的吴来:“我们当日在土庙歇脚, 这个人就一直伺候在马车里的夫人身边。而且据白『露』称,郑夫人的声音与马车里的夫人无异。不出意外, 郑夫人应该就是许而立一路护送的人。”
“你可要知道,许而立是晋国公的亲卫。晋国公自阴城大长公主避居阴城后,就一直深入简出,连带着许而立也鲜少在人前『露』面。能让许而立亲自护送的人, 想必是晋国公十分看重的人。”善仁脸『色』十分严肃。
嘉兰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凝重:“那这个郑夫人是什么来历?这两个男孩,又是谁的孩子?晋国公府, 难道有那么大的胆子, 做什么偷龙转凤之事?”
嘉兰下意识地觉得, 晋国公府可能是在替上位者隐瞒此事, 兴许就是某个皇子的孩子。但嘉兰又觉得此事太过离谱,且不说皇子为什么莫名其妙要留下遗珠,就算这是皇子的孩子,晋国公府养着也明显是祸大于福啊。
“你不要被晋国公府近年来的低调给骗了。”善仁语气加重道:“当年阴城大长公主辈分高、年纪小,虽受先皇宠爱,却难以婚嫁。是晋国公府许二老爷勉力自荐,求娶阴城大长公主,为先皇解围,从而让晋国公府也入了先皇的眼。”
“后来今上夺位,晋国公府襄助阴城大长公主,有不可磨灭的从龙之功。即使阴城大长公主因与吴太后不和,远避至阴城,晋国公府也未受到太大的波及。”善仁道:“晋国公府不是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嘉兰对这一点倒是没有质疑,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晋国公府的许二老爷,听说是个懦弱惧内的人,竟然是他勉力自荐,求娶阴城大长公主的吗?”
她本以为,是先皇强硬下旨,才让许二老爷娶了阴城大长公主。毕竟他俩差了一辈,又因为阴城大长公主地位高,身份尊贵,就连许晋文都得跟着阴城大长公主的辈分排。若是仔细算,许晋文都跟许二老爷是一个辈分了。
这结果,显而易见会遭来许多话柄,甚至是嗤笑。
但是,许二老爷亲自求旨和先皇『逼』婚,其结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难怪先皇死时,晋国公也是托孤之臣。
“这许二老爷,也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嘉兰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皆说他『性』子懦弱好欺,可我看,他求娶阴城大长公主一事,倒是有几分倔『性』。”
嘉兰以为,许二老爷要么是对家族荣光有一往无前的捍卫之心,要么就是对阴城大长公主有情深意切的爱护之意。
“这许二老爷,怕也不是你所以为的倔『性』。”善仁看出了嘉兰对着许二老爷还有几分赞许,又道:“你还记得你们当初在普济寺遇到阴城大长公主时的事吗?在那前后,就有许二老爷包养戏子的传言。”
嘉兰记得那时的事,那还是嘉竹悄悄学了唇语,看出来的大概消息。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嘉兰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她还以为是吴太后设局,故意派人传出来的流言。
善仁点了点头:“那个戏子叫怜儿,当初也有些名气。许二老爷确是见过那个戏子不少面,也为她一掷千金过。不过,自从谣言出来后,这个戏子就在都城消失了。也有人说,许二老爷是代皇子受过,但至于是哪个皇子,就说不清了。”
“若说皇子,也就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了,其余皇子当年也太小了些。”嘉兰有些疑『惑』:“但是,事后既没有听闻阴城大长公主恼怒,也没听说圣上斥责了哪位皇子呀。”
“阴城大长公主未必在意这个夫君。”善仁倒也不忌讳,直接道:“阴城大长公主这样的人,她的野心不会让她看得上许二老爷的。”
“至于皇子,不是有许二老爷顶在前头么?自然不会出事。”善仁又道。
“且不说阴城大长公主介不介意,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模样,跟许二老爷向来是夫妻和睦、琴瑟和谐的。”嘉兰微微蹙眉:“而且,若这真是许二老爷干的,这跟以前的他,好像就是两个人一样。还是说,真有人能装成另一个人,装上这几十年?”
这个猜测让嘉兰有些胆寒。
都城人都说许二老爷怯弱,都城女子却都在心中暗羡阴城大长公主。羡慕她有一个言听计从的好夫君,即使阴城大长公主退居阴城五年,许二老爷也未曾纳妾。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伪装,那阴城大长公主和许二老爷之间,又有多少真情可言?
但善仁没有回答嘉兰的问题,他一直盯着手中那张“郑夫人”的画像,直到嘉兰疑『惑』地唤他:“大哥哥?”善仁才幽幽回神,神『色』凝重道:“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儿见过这个郑夫人了。”
“诶?”嘉兰愣了一下:“大哥哥见过她?”
善仁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确定,十分犹疑。
“大哥哥,若是有个猜测的方向,我们也更好查一些。”嘉兰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她在都城的眼线去做。
“嗯 ”善仁含糊应了一声,将画像上的人左右看了数遍,才缓缓开口道:“画像上的郑夫人,跟戏子怜儿,很像。”
第二更!
善仁的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但依然给了嘉兰一个探查的方向。
过了两月, 都城的探子将消息传回了巾帼城。这个“郑夫人”, 的确与当年万艳班的怜儿长相相似。据万艳班的班主称, 怜儿也曾名噪一时, 还得过皇子的捧场。许二老爷也算她的戏『迷』, 但举止并不失礼。
后来, 怜儿被一个达官贵人请回了家。至于捧场的皇子和为她赎身的人是谁, 就再问不出更深的底细了。
嘉兰将这些消息一并转达给了善仁。嘉兰本意, 在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此事对善仁来说,就成了一个把都城的水搅浑的手段。
他当机立断, 将怜儿在襄平城,且受楚许氏的庇护, 她的孩子可能是许二老爷的私生子一事, 故意由不相干的商户透『露』给吴家。想必在护国城吃了一个大亏的吴家,会很有兴趣把握这个把柄来攻击阴城大长公主。
善仁是在安排完诸事之后, 才把消息告诉嘉兰的。盖因嘉兰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行动颇有些笨重。他不希望嘉兰再为这些事劳神费心。
但嘉兰眉头一皱,语气有几分凌厉:“大哥哥,这队商户会牵扯到嘉竹吗?嘉竹探查得郑夫人的画像, 本就已经牵涉其中。更何况,郑夫人还跟楚齐林的夫人关系匪浅。若是让楚齐桓误会嘉竹, 嘉竹怕是处境为难呀。”
善仁先是一怔, 他倒确实没有想过嘉兰的顾虑。不过, 他惯来缜密:“嘉兰, 那队商户与嘉竹并无来往,也毫不相识,不用担心。”
善仁顿了顿,又劝解道:“嘉兰,成事皆有取舍,若是想处处顾全,反而是瞻前顾后,得不偿失。”
嘉兰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才道:“我知道成事皆有取舍,但没有人应该理所应当地被舍弃。”
“如果嘉竹不愿意呢?大哥哥也要让她传来画像,递来消息吗?”嘉兰抬首看着善仁,神『色』十分认真地问道。
善仁想了想,他嘴边已经跳出了一个答案,但他看着嘉兰的神『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嘉兰并不再等善仁的回答,而是自己说道:“如果嘉竹不愿意,那就是不愿意。我们可以开导劝解,却绝无威『逼』利诱的道理。更何况,她亦是全心全意地与我们携手同行。这件事,即使来不及先告诉她,也该考虑到她的处境。”
“这与瞻前顾后无关。”嘉兰坚定道。
在她心里,讨公道绝不是以牺牲亲人为代价。若有必要,便是她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也无妨。
善仁叹了口气,在这一点上,他并不认同嘉兰。
嘉兰的心太软了。身为蒋家儿女,无论是谁,都已经烙下了同样的烙印。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同样的使命,从他们出生之时,就注定要负其重而行。而成事必有牺牲,他们得了蒋家那么多年的庇佑,本就该为族徽之光,倾尽全力。
但善仁并没有斥责嘉兰,他知道嘉兰的心里始终惦记着亲人,这并不是什么错事。
“我以后也自会缜密。”善仁的口气放软,意在安抚。嘉兰与他对视一眼,却已看出善仁眸中淡淡的敷衍。
她一时竟不知道,究竟当日她激起善仁的斗志,是好还是坏。她甚至还有些自我怀疑,若有一日,她力所不能及,导致讨回公道和保护亲眷之间,真的发生了激烈而无可调和的矛盾,她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嘉兰?”善仁见她眉头紧锁,脸上甚至有了隐隐的痛苦之『色』,心中一紧,焦急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去叫大夫来!”
嘉兰愣了一下,看着善仁的关切和焦虑,心中一震,缓缓地摇了摇头。
善仁舒了口气:“那就好,我送你回府。现在你月份大了,少些回家。祖母有我们照料,你放心。我和蒲月带着风姐儿去看你,你也不要跑来跑去了。有什么事就打发人来说一声,要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嘉兰捧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别多想。嘉竹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们是我要护着的人,没了你们,哪来的家族?更不用说什么家族清名了。”善仁见她不知何时钻了牛角尖,不由苦笑着宽慰她。
但善仁没说的是,族徽之光的负担,他会一力来担。若有必要,他将毫不犹豫地献身,为弟妹妻女,撑起安稳的天地。
嘉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心底的话。但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又带了浅笑,点了点头。
善仁见她神『色』好转,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送她回家。
善仁走前,又对嘉兰好一番千叮咛万嘱咐。他想到之后萧肃政可能要出征,留嘉兰一人在府中,整个人都感觉有点不太好,更懊恼之前还想与嘉兰辩驳。
嘉兰倒是一概乖乖地应了,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善仁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因着之前的事,嘉兰的神『色』一直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萧肃政回府后一见,神『色』一凛,连忙贴过来问她:“怎么了?孩子闹你了?还是身子不舒服?大夫看过了吗?”
嘉兰看他紧张得不行,自己反而噗嗤一声笑了:“没事,你紧张得倒像是犯了什么事儿,怕被我抓住似的。”
萧肃政心神一松,脱口而出道:“我还以为大哥哥没瞒住 ”
他话音刚落,身子就猛地一僵。
萧肃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嘉兰,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嘉兰看出了他的紧张和不安,心底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是不是你领兵去支援护国城的事,近了?”
萧肃政浑身僵硬,直到嘉兰的手握上他的手,他才浑身一颤,牙关咬紧道:“你都知道了?”
“不过不碍事。如今只是小范围犯边,我还能陪你一段时候。等你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兴许已经回家了。到时候,你一出门就能看到我。不要担心。”萧肃政反过来安慰嘉兰。
萧肃政本来就不惯隐瞒嘉兰,此刻被她说破,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有无能为力的挫败。他其实早就情绪紧绷,只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释放出心底深处的倦怠和忧虑。
但他一点都不想让嘉兰知道。
情绪和事情,是两码事。他愿意告诉嘉兰这些事,却不愿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嘉兰。这一切,他自己来扛就是。
嘉兰从他的隐忍中,忽地就感触到了善仁的心境。他们何其相似,各自背负着自己的重担,不敢也不肯让亲人与他们分担。
善仁忽略嘉竹的处境,是因为他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嘉兰毫不怀疑,若是有善仁认定的大事,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们都牢牢地护在羽翼之下。
但是,这本不该是这样。
他们本该是相互扶持,共同进退,而非单纯的依赖和依靠。所以,善仁的心意重要,嘉竹的心意同样重要。善仁愿意付出,嘉竹又何尝不是呢?
而放在眼前,萧肃政的情绪,嘉兰本就希望与他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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