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竹一下子看懵了。她并不知道昭楚皇室和南蛮有这样的过节,这些事,就算宜安长公主知道,也还远不会在她未及笄时告诉她。
“这是 怎么回事?”嘉竹被楚齐桓挡在身后,努力地踮了踮脚尖想看清外头的情况。楚齐桓把她往身后护了护,看着晏幼清,疾言厉『色』道:“晏医女,这可不是我们谈好的约定。”
云望生面对刀光剑影,白玉一般的脸上波澜不惊。他抬头瞥了楚齐桓一眼,道:“楚大公子困于一隅久矣,才如此狭隘。”
他说出来的话,就像刀锋毫不留情面:“知道蛊毒的,就必定得是南蛮人?楚大公子,你见识短浅,可不要以己度人,以为师傅与我,也皆同你一样。”
楚齐桓对他的冷嘲热讽根本不以为异:“不一定,但那又如何?南蛮与我昭楚水火难容,别怪我冒犯。”
云望生还要说话,晏幼清抬了一下手,将此等剑拔弩张之势尽收眼底,眉头皱了皱眉:“这样大张旗鼓,容易惊了夫人的胎气。”
楚齐桓一听,心下一惊,连忙侧过身低头问嘉竹:“没事吧?来人,先把夫人护送回房!”
白『露』等武婢早就候着了,闻言连忙走上前来,护在嘉竹两侧。
嘉竹连连摆手,看着晏幼清有点儿疑『惑』:“晏姐姐不是粗忽的人 ”她还想为云望生辩解几句,但是看了眼楚齐桓的脸『色』,她明智的没有开口。
云望生倒是奇异地看了嘉竹一眼,再扫了眼楚齐桓,唇边勾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楚大公子,你就不想知道,你中的蛊毒,对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是否有碍吗?”
云望生这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把辽东郡王府祖孙三代的人都惊到了一块儿。
逍遥王和辽东郡王闻讯赶来。尤其是辽东郡王, 脸绷得铁紧, 看着云望生就如同要吃人一般。
嘉竹来不及反驳, 就跟晏幼清一块儿, 被“请”出了房间。
晏幼清眉头一皱, 刚要为云望生说情。云望生就仿佛看出她的担忧一般, 缓缓地摇了摇头, 唇边『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晏幼清心下叹了口气,随着嘉竹坐到侧室, 然后对嘉竹道:“别听他瞎说,你的身子好得很, 楚齐桓身上的毒并未影响到你。”
“这毒名唤赤焰, 中毒者身上会有如同烈焰灼伤一般的疤痕。师父诊得出楚大公子中了毒,也诊得出他左臂上有蛊。但是赤焰毒极烈, 这不知名的蛊竟恰好在楚大公子刚刚受伤时,抑制了赤焰毒的蔓延,在他的左臂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师父不擅引蛊,只好以针灸的方式, 让蛊和毒在他的左臂维持平衡,而不至于扩散至全身。”
晏幼清说罢, 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深感嘉兰当初对她说的话再对不过。这辽东郡王府, 水也不浅。
“那 断左臂, 不就可以根除病症了?”嘉竹迟疑地问道。
晏幼清摇了摇头:“断左臂可以抑制赤焰毒的蔓延,但是谁知道那蛊会不会还在楚大公子体内蛰伏呢?又有谁知道这蛊如果没了赤焰毒的压制会变成什么样呢?”
嘉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而安抚她:“既然如此,那云公子不会有事的。桓哥哥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而他能一眼看出桓哥哥的病症,老王爷和郡王都不会为难他。”
晏幼清看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你别『操』心太多,还是腹中孩子要紧。辽东郡王府对你腹中的孩子极为重视,你大可安心。”
嘉竹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这句话晏幼清的确没有说错,没过一会儿,就连楚许氏都打着关心她腹中孩子的名义赶了过来。
“大嫂,你快别站起来,小心腹中的小侄儿。”楚许氏一进门,赶紧对嘉竹招呼上了,也就扫了晏幼清一眼。
等扶着嘉竹坐下,楚许氏又小心问道:“方才老王爷和公爹都赶了过来你,我还以为是大嫂出了什么事 呸呸,你瞧我这张嘴!大嫂好着呢!”
“看到大嫂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楚许氏『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微笑。
嘉竹朝她点了点头,把晏幼清引荐给她:“这是沐春堂的晏堂主。”
嘉竹此话一出,楚许氏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道:“沐春堂的堂主怎么是个女的?!”
楚许氏本以为晏幼清就是个普通的女医,是来给嘉竹安胎的。谁知这就是沐春堂的堂主,是老王爷专门请来给楚齐桓看病的!
但是楚许氏也不是个傻子,她说完就意识到不妥,赶紧描补道:“瞧我,实在是没想到晏堂主是个如此年轻有为的 女大夫。”
“这才叫出类拔萃。”嘉竹笑道:“弟妹还以为沐春堂堂主都该是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了吧?”
嘉竹给了她一个梯子下,楚许氏二话不说赶紧顺着梯子爬了下来:“大嫂说得极对,这才是出类拔萃。”说完,悄悄地看了眼晏幼清的脸『色』,见她没什么怒『色』和不满,才暗自松了口气。
晏幼清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世人对她从轻忽到崇敬,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嘉竹的表现。
她对嘉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因为顾二太太辱骂了嘉兰,就当着众人的面甩鞭子的少女。爱憎分明,率『性』而冲动。而绝不是今日这个,能压得下楚齐桓的怒火,沉得下心坐在这儿等消息,还知道给楚许氏留点儿面子的女子。
嘉竹沉稳起来,晏幼清竟恍惚看到了几分嘉兰的影子。
嘉竹感受到晏幼清在看她,疑『惑』地偏过头去,看着晏幼清眨了眨眼:“晏姐姐看我像在看朵花儿。”
语气几分调皮和亲昵,让晏幼清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这才是那个小姑娘。
楚许氏没想到她们俩关系那么好,一时脸『色』变了变,袖子下藏着的手握成了拳。
嘉竹看楚许氏一眼,尽管没看出楚许氏脸『色』变化的原因,她却不耐烦跟楚许氏打那么久的交道。就算她给楚许氏留了点儿面子,那主要也是不想晏幼清难受。
现在晏幼清啥事儿没有,嘉竹便开始下逐客令了:“我跟晏姐姐许久未见,今天就先不招待二弟妹了。我一切都好,二弟妹不用惦记。”
楚许氏忙不迭地点头,却没挪动脚步。左扯一句右扯一句,眼见嘉竹眉头已经微微蹙起,楚许氏才一咬牙道:“能不能请晏堂主,替我把一脉?”
晏幼清愣了一下:“楚二『奶』『奶』病了?”她说完,皱了一下眉:“既然病了,便不该来孕『妇』房中。”
因着医者之心,她说话有几分重。
秋渲和秋染都唬了一跳,尤其是秋渲,她本身就会点儿医术,如今更是自责,连忙把嘉竹往身后护。
嘉竹有点儿无奈,她这群使女今儿个神经一直都绷得太紧了。她只好开口道:“我好好的呢,好好的呢。”
楚许氏也有几分尴尬,迭声说了几句抱歉。晏幼清见她眉目不似作伪,语调一转:“若是楚二『奶』『奶』身子不适,该先请大夫来看。我来辽东郡王府,只负责楚大公子的病症。”
她说罢,瞥了眼楚许氏腰间别着的香囊:“不过,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少戴香料。若是楚二『奶』『奶』有孕,就更不妥当了。”
楚许氏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香囊。她先是焦急地做了个解香囊的动作,但是被身后的使女低声打断,她这才像『摸』到毒蛇一般丢开了手。
她此时就不打算久留了,随便扯了个幌子,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等楚许氏走远了,嘉竹才张大了嘴问道:“那香囊难道有什么不对?”
晏幼清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随口说的。”
那香囊并无不妥,否则晏幼清就不会让楚许氏进门。晏幼清当时所言,只是下个逐客令。
楚许氏面『色』红润无恙,若是真生病了,不可能等到她来再诊断。那就很有可能是久而无子一类的事。但这种事,十有八九只是时候未到,剩下的,怕又涉及府内秘辛,晏幼清半点都不想沾染。
更何况,请她,就得堂堂正正地请,而非此等偷偷『摸』『摸』还赖着不走,好像赖在这儿,她晏幼清就非得网开一面给她诊疗似的。
不过,见嘉竹有点儿懵,晏幼清很好脾气地同她解释:“但凡有孕,脂粉、香料就都不要近身,这样是最妥当的。我刚刚的话并无什么错,只是她不知为何如此紧张。想来那个香囊本身就有点儿名堂。”
秋渲也忍不住跟着说:“『奶』『奶』,下回咱们还是找个法子,别让二『奶』『奶』近身了吧?婢子总觉着,她瞅着您的眼神怪吓人的。”
“不应该呀,我跟她又没什么过节 ”嘉竹疑『惑』地想了想。
她跟楚许氏虽然脾气不大对付,但是平素来也一直相安无事。虽然嘉竹派人盯着郑夫人,但也就是盯着而已,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人心难测。”晏幼清忍不住道:“秋渲说得没错。你这一胎是双生子,小心为上。”
秋渲连忙点头:“晏堂主说得对!晏堂主,您能一直留在襄平城,瞧着我家『奶』『奶』把孩子生下来吗?您的医术高超,是旁人拍马不能及的!”
晏幼清被这使女直白的恭维逗笑了,她点了点头:“我此次来,得留上半年,能等到孩子出世。”
嘉竹一喜:“那可真是太好 ”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有伯的禀告声打断了。
“『奶』『奶』,您去看看大少爷吧!”
嘉竹听到有伯的回禀后,赶紧跟着晏幼清赶往正堂。路上,嘉竹和逍遥王和辽东郡王打了个照面。
辽东郡王面沉如水,只是简单地朝嘉竹点了一下头。逍遥王就很是和蔼可亲,笑眯眯地问她:“竹姐儿啊,孩子闹腾没?”
嘉竹一一应了。只是她『摸』不准楚齐桓的状况,就有点儿心不在焉。逍遥王看出了她的分心,简单说了几句便放了她走,还宽慰了一句:“没事,不用担心。”
辽东郡王也在一旁应了一声,嘉竹稍松了一口气,不过,直到她看到对面相坐,安然无事的楚齐桓和云望生时,她的心才算落到了肚子里。
“桓哥哥!”嘉竹高兴地叫了他一声,尔后坐到了他的身边。
感受到嘉竹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楚齐桓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躯总算能稍稍放松了些。
云望生看他一眼,嗤笑一声,却又很和颜悦『色』地向晏幼清解释方才房内发生的事:“我得了逍遥王和辽东郡王的首肯,配合你诊治楚大公子。”
晏幼清闻言,先扫了一眼房内。看到垂首立在楚齐桓身后的辽鸣,晏幼清心中了然。看来,日后她的一举一动,也都必然在逍遥王和辽东郡王眼皮子底下了。
“蛊是何蛊?”晏幼清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问道。
“赤焰毒,噬毒蛊。”云望生回道:“噬毒蛊以毒为生,在吞噬完体内毒素之后,才会进而反噬寄主。赤焰毒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左脸,断臂不可解。”
“先解毒,等毒素少到合适的时机,引出蛊虫,再解余毒。”晏幼清略一想便道:“只是,我对南蛮之蛊一知半解,这个时机,怕还要你多多指教。”
她对自己不知之事,十分坦诚。
“时日漫长。”云望生看着晏幼清道:“蛊虫敏锐,如果毒素突然减少,它就会加快噬毒的进程,同时释放自己的毒素,以控制寄主为自己创造反噬寄主的环境。噬毒蛊之毒,更难解。”
“那就慢慢来。”晏幼清毫不含糊,又近乎步步紧『逼』地问道:“解毒一事,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云望生道。
“三成!?”嘉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
她不懂这些,只敢默默听着不敢『插』话。但是三成把握可也太少了!
楚齐桓连忙牵住嘉竹的手,对云望生怒目圆瞪:“云公子慎言!”
云望生看了嘉竹一眼,再看一眼一旁不满的晏幼清,“喔”了一声,补充了一句:“我师弟正在研制解毒之法。”
嘉竹连忙问道:“那你师弟呢?”说罢,又有几分疑『惑』:“你师弟为什么会想要去研究解毒之法?”
“几年前,他在峙城附近寻『药』,救过一个人。”这些话,云望生已经同楚齐桓等人说过了一边,但是他再说一遍,倒也不觉得厌烦。这可不怎么像他。
云望生一面对自己的改变有点儿新奇,一面瞥了侧耳倾听的晏幼清一眼,缓言道:“其人所中赤焰毒不如楚大公子猛烈,但他遇到我师弟时,赤焰毒已经蔓延至双臂和全脸。师弟用噬毒蛊遏制了赤焰毒的进一步蔓延,后来就跟在他身边,为他解毒。”
“赤焰毒和噬毒蛊难道已经这么常见了吗?”晏幼清微微蹙眉。
云望生点了点头:“赤焰毒罕见。但与毒相交,噬毒蛊必不可少。”
这两句对话,让楚齐桓心中一凛,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
但嘉竹未曾深想,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那可否请云公子修书一封给你的师弟,烦请他带着病人一同前来襄平城呢?”
嘉竹在众人意想不到时站起身,朝云望生深深一拜:“多谢了。”
“如果我说不呢?”云望生短促地笑一声。
“云望生!”楚齐桓的声音低沉,隐含着些许怒意。
嘉竹愣了一愣:“你难道忍得住吗?我还以为天下医者,对自己束手无策的病症,都有一较高下之心呢。还是说,你已经认输了吗?”
“那可不行呀!”嘉竹认真道:“医术如同武道,都该勤练不辍,精益求精。即便你治不好桓哥哥的病,即便你不愿意为桓哥哥治病,你也不能放弃呀。你以后,不也得被人尊称一声云老『药』吗!?”
云望生白玉一般罕见地『露』出了裂痕,他好像一时没听明白,嘉竹到底是在认真劝导还是在嘲讽他。
楚齐桓低着头,隐去了唇边的笑意。
晏幼清心里也乐得不行,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她起了促狭之心,低声对云望生道:“她是认真的,不是在激你。”
素来清寡的人乍一『露』出笑容来,让云望生都呆了一瞬。
他便也松了口:“他随病人云游,我也不知他身在何方。”
嘉竹有点儿失望,但还没有放弃,又问:“那你师弟姓甚名谁?那病人又叫什么名字?我们若是能找到他们,能提供比云游更好的条件,不是更有利于那个病人治病么?”
云望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师弟名唤云习。但他惯用化名,寻也无用。”
他想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他来信时倒也提过一两句他的病人。我师弟称他为,狄叔。”
下一章回到嘉兰的视角。
希望明天能顺利更新qaq
“狄叔”这个名号,嘉兰也听说过。
巾帼城外老贾的茶摊, 本就是她探查消息的一个点。她知道几年前, 有一个名叫“狄叔”的外乡人,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进了巾帼城。尔后, 这个“狄叔”投入尤鼎悌麾下, 成为护国城的狄师爷。
但是, 这个人跟嘉竹信中所说的“狄叔”, 是一个人吗?
嘉兰坐在树荫下,手上捏着嘉竹的信静思冥想。
“咿呀 ”
嘉兰的思路被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打断, 她笑着低头去看,原来是睡在一旁小摇篮里的守锋醒了。
他见没人理会他, 自己“咿呀咿呀”地甩起了胳膊。
“不可以把小被子踢掉。”嘉兰一边笑着对守锋说话, 一边帮他拢好被子。守锋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胖乎乎的小手打到嘉兰的手背上, 然后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指头。
“小少爷手劲儿可真大。”夏满凑了过来,乐呵呵地瞅着守锋:“『奶』『奶』,您今年要带着小少爷去给蒋大老太爷祝寿吗?大老太爷见着小少爷可欢喜。”
嘉兰颔首,若有所思道:“去,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大祖父商议。”
蒋大老太爷大寿当日,萧府的马车和蒋府的马车相约同行。嘉兰便抱着守锋和蒋老夫人、顾蒲月坐到了一辆马车里。
“风姐儿, 你跟弟弟说话, 但是不要去戳他, 知道吗?”顾蒲月叮嘱一旁好奇的蒋玉风, 又对蒋老夫人温柔道:“祖母,您别自个儿去抱孩子。这两孩子都沉,别压着您的手。让寿比抱给你看就是。”
“嗯嗯。”蒋老夫人应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
嘉兰看得眼睛有点儿发酸,别过了脸去缓了一瞬,才又回头笑着打趣顾蒲月:“府里如今就指着姐姐管束了。说来,阿宝如今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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