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石把他们圈在自己的怀里,在嘉梅耳畔轻声道:“别担心登高宴,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相互较劲,顾不上我们。而且,我的嘉梅,始终是都城里人人争相效仿的大家闺秀。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城里无一人比得上你。”
“就算未来,也依旧如此。”
嘉梅的确因为重九节的登高宴而忧心忡忡了一阵。她本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不曾想还是被薛怀石看出了端倪。
不过,薛怀石的安慰的确给了嘉梅极大的支撑,让她得以底气十足、目不斜视地踏入登高宴的大门,对身畔的闲言碎语视若无睹。
大皇子妃赵绘意和二皇子妃吴如柳同时看到了嘉梅,哪怕她们各自都故意在嘉梅从大门口到正厅这一路设置了小小的障碍,但嘉梅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她端坐在座位上,依旧肤如凝脂。虽则因为做了母亲,身体丰腴了些,可又不是很胖。她依旧身段玲珑,更显风韵。她双眸扫过赵绘意和吴如柳,唇边勾勒着得体的笑容,眸子的深处,依旧折『射』着蒋家大姑娘的傲骨和风姿。
甚至,还有对她们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的不屑一顾。
吴如柳一看到嘉梅,心口不由一缩。她是个聪明人,立刻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举动,着实太小心眼了,反而落了下乘。
她少时总是被用来跟嘉梅比较,比来比去,如今竟也生出了想要一争高下的心思。而更让吴如柳觉得可怕的是,她现在看到嘉梅坐在自己下位,才意识到,原来即便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都城,她潜意识里,依然会担心蒋嘉梅过得比她好。
吴如柳心中生了悔意,而赵绘意心里却只有恨意。
赵绘意本该最跟嘉梅亲近,但先是她娘亲成国公夫人的生意被嘉梅在建水州一带打得落花流水,再有今日看到蒋嘉梅居然还敢过得这么好,她心中的嫉妒和愤怒就像一把烈火,熊熊地灼烧着她的心。
赵绘意少时就不是一个会掩盖自己情绪的人,这几年虽然修炼得好了不少,但还是被吴如柳一眼就看穿了。
赵绘意的愤怒,让吴如柳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她笑着招呼嘉梅道:“镇南侯世子夫人。”
众人随着吴如柳的招呼声,都看了过来。
嘉梅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走到吴如柳身前行礼:“妾见过二皇子妃。”
“广记恒雕听说开到了都城来,只是其木雕作品如今有市无价。原本他们只供给建水州的佛寺,据说英雄木雕的佛具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灵验得很。世子夫人素来与丰年寺关系匪浅,想来跟广记恒雕关系也紧密吧?”
不等嘉梅回话,吴如柳就继续说道:“郑昭容娘娘生下了九皇子,可九皇弟的身子骨不见好。世子夫人想来能求来广记恒雕一尊最灵验的菩萨,保佑九皇弟长寿安康。”
这话说得就有些讲究了。若是嘉梅不请佛,那是嘉梅的不是。但如果嘉梅请了佛,但是九皇子身子不好,那不仅得怪嘉梅,还得怪上广记恒雕的佛具了。
但是,明白人谁不知道,光请一尊佛,难道还真能治病不成!?
众人已觉出这一瞬情势的焦灼,更何况,赵绘意立刻跟了上来,嘲讽道:“二弟妹莫说笑了。你不知道吗,昭容娘娘的宫中早供上了广记恒雕的佛具,可又顶的上什么用呢?”
“说到底,这广记恒雕,不过就是个骗局罢了!”
第204章 都城故旧
嘉梅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连讽带嘲,脸『色』一点儿也没变, 只是藏在宽袖之下的手, 紧握了握。
“您二位说笑了。”嘉梅神容淡定:“我虽常拜丰年寺, 也只与诸位夫人一样, 为求家宅安康, 与广记恒雕不熟, 也未曾听说过广记恒雕号称自己延年益寿。想来, 他们也不过是谨遵丰年寺住持之令, 为神佛献礼罢了。”
“我倒还想请两位皇子妃指教。”嘉梅抬头扫了她们一眼,看起来颇为轻松地抿了口茶:“神佛信众千万, 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能如愿。未如愿者,倒从未听说来怪佛具的, 这又是何道理?”
众人哑然, 稍一想,都觉得嘉梅没说错。那些真的虔诚礼佛之人, 都只怪自个儿不够虔诚,要不就是觉得有人蓄意破坏,再过分点,只会觉得神佛不灵, 还从来没人会迁怒于佛具的。
“更何况,九皇子乃圣上之子。圣上乃真龙天子, 承天景命。得圣上庇佑, 不比求天下神佛来得更快些?”嘉梅看着吴如柳和赵绘意, 微微一笑:“两位皇子妃, 怕是关心则『乱』了。”
“不过,若说关心,妾身倒也惶恐。”嘉梅果然退了一步,微微行礼:“只以为九皇子得诸位兄嫂的关怀,早得了佛礼,故而此来都城,只谨遵圣意,罔顾艰辛,为九皇子寻了一株千年参王,五株百年人参。”
“若是早知九皇子缺了佛礼,须得于丰年寺求佛樽才行的话,妾身定当于沐浴斋戒,亲自护送佛具上京。”嘉梅再一行礼,端的是谦卑低微。
然而,她的话让诸位夫人的目光皆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吴如柳和赵绘意身上。
嘉梅的话分明就是顺着她们俩的话,反将了她们一军!
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号称友爱弟妹,可是连佛具都还要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镇南侯世子夫人来请!这不摆明了就是在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吗?
更何况,嘉梅可是说了,她可亲自带了千年参王来!千年参王!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再说了,谁还敢反驳嘉梅的话,说皇上不是真龙天子不成?
赵绘意还没明白过来时,吴如柳已经脸『色』一变。
还是素来当着和事老的许昭琴打破了僵局,笑着道:“诸位夫人都心系九皇子,一如世子夫人。我们的心意,想来圣上和昭容娘娘都瞧在了眼里,九皇子也能很快好起来的。”
众人赶紧应和,把话题岔开。
嘉梅也得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缓缓地坐了下来,抿了口茶,神思凝重。
她没想到广记恒雕居然已经这么惹眼了,她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没被都城的人忘记。嘉梅感受到了隐隐的威胁,她又深抿了一口茶,整个宴会上,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让嘉梅如坐针毡的登高宴结束后,许昭琴特意赶到嘉梅身边来同她打招呼。
“世子夫人,多谢你为九皇子寻来的千年参,昭容娘娘感念在心。”许昭琴跟郑惜葭自是一派,此时也就直接了当地向嘉梅道谢。
“也是九皇子的天缘,让我机缘巧合寻到了这一株,当不得昭容娘娘的谢意。”嘉梅笑了笑。
她手上本来也就不只这一株,这一株本来也不算是品相最好的。只不过,当初许常平好男风,还『性』好施虐的事,是郑惜葭告诉她的。嘉梅如今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两位皇子妃近来因为子嗣之事,心情不好,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许昭琴又道。
这话让嘉梅心中一凝,立刻意识到郑惜葭跟吴如柳和赵绘意恐怕已经生了嫌隙。否则,许昭琴不会这么直白地戳她们俩的心窝子。
然而,嘉梅也不会跟许昭琴站在一路。许昭琴嫁给了陆昭,嘉梅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个雨夜,陆昭是如何咄咄『逼』人的。
因而,嘉梅只是笑道:“两位皇子妃倒未见心情不好,又未曾责问我什么,我何谈放不放在心上这一说?对了,说起子嗣,我记着舞阳郡主可也是有了身孕,是不是这才未曾来这登高宴?”
许昭琴一默,笑容里有几分涩意地摇了摇头:“舞阳郡主 不慎小产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小产了。
嘉梅讶然地看了许昭琴一眼,遗憾道:“好好将养身子,日子还长呢。”
她说罢,又随意地挑了几件事问了,这才神『色』自然地同许昭琴告别。
只是,等嘉梅一转身坐上马车,她眸中就闪过几分快意和狠戾。舞阳郡主害的嘉兰匆匆出嫁,害的嘉竹嫁给楚齐桓。这个仇,嘉梅牢牢地刻在了心底。
所以,她毫无芥蒂地设计舞阳郡主在出行时与旁人起冲突,让她骄横无礼的形象,深入郑宣行的心底。她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手,只用等着看舞阳郡主,是如何把自己的如意郎君,一步步推到对立面。
更何况,舞阳郡主的身边,还潜伏着不知多少吴家的人。她的小产,几乎在嘉梅的预料之中。
嘉梅的手死死地攥着身下的坐褥,半响,才卸力松手,沉声吩咐道:“到孙府去。”
孙家的嫡出子息都谋了外放,唯一能外出走动的女眷是蒋孙氏的娘亲,孙大夫人。不过,她今日称病,也没来登高宴。
嘉梅使人到孙府门口投拜帖后,没过多时,大门就开了一条小缝。采苹和孙大夫人身边的大使女匆匆赶来,采苹身边还用斗篷护着一个人。
春禾起初没认出采苹来,见她们这奇奇怪怪的,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可曾禀报,是镇南侯世子夫人求见?还是大夫人病得不见客?”
采苹一看到春禾,声音哽咽,几乎要落下泪来:“春禾妹妹,我是采苹 ”
春禾心下大惊:“采苹姐姐!四夫人可好?四姑娘可好?”
嘉梅闻言,也撩开了马车门帘:“是采苹?那我可能去拜见四婶娘?嘉兰送了好多小玩意儿给嘉菊,我想亲自送给她。”
“你要送给我嘛?”倏地,采苹的斗篷下就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来,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门房一惊,孙大夫人身边的大使女蓓果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厉声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用不着我来教了吧?”
门房立刻低下了头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嘉梅早就立在了当场,直到那大使女说了这一番话,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嘉梅呼吸微滞,慌忙地从马车上走下来,几乎要扑倒在地。
嘉梅在春禾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眸中泪光盈盈,声音轻得就好像怕惊扰了一场美梦:“你是 嘉菊?”
眼前的嘉菊,瘦瘦小小,可眼睛却很明亮。她攥着采苹的衣襟,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朝嘉梅笑着『露』出了两边的小酒窝。
像极了她的爹爹蒋忠亲。
嘉梅因她这一笑,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可嘉梅又怕吓着嘉菊,只能小心翼翼,声音轻缓道:“我是你大姐姐,我叫嘉梅。你认得我吗?”
嘉菊倏地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松开攥着采苹衣襟的手,朝嘉梅走了几步:“我记得你,大姐姐,我在纸上见过你。”
嘉梅心中酸苦,她弯下腰去,像哄着然哥儿那样,亲昵地哄到:“嘉菊真聪明。来,让大姐姐抱抱你好不好?”
嘉菊害羞地又躲到了采苹身边去,但还一直期盼而喜悦地看着嘉梅。
采苹轻轻地推了一下嘉菊,温声道:“姑娘,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姐姐们么?”
嘉菊这才扭扭捏捏地走到了嘉梅跟前,仰着头怯怯地看着她:“大姐姐,如果你把嘉菊带走的话,能不能把娘亲也带走呀?”
嘉梅心口一痛:“嘉菊,大姐姐现在带不走你。”
“为什么呀?”六岁的孩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带上了哭腔:“娘说,等哥哥姐姐们回来了,我们就会有好日子过了。为什么你们还不回来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嘉梅心中大恸,紧紧地把嘉菊抱在了怀里,咬着牙道:“嘉菊,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你不要担心,不要怕。等我们回来了,就把你跟你娘都接回来。都接回来。”
嘉菊迟疑地伸出瘦弱的手,小心地环住嘉梅的脖子,喃喃地问道:“真的吗?”
嘉梅的泪水打湿了嘉菊的衣襟:“真的。”
“你二姐姐还给你带了很多小玩意儿来。今年,她给你做了一只小狗的布娃娃。往年她做的布娃娃,你都收着了吗?”嘉梅忍着被愤怒和无能为力撕扯内心的痛苦,温柔地安抚嘉菊。
嘉菊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才真正地抱住了嘉梅,小小的头靠在了嘉梅的肩窝上:“祖母、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和大哥哥、三哥哥给嘉菊送了好多东西来。嘉菊都有好好地收着。嘉菊有好好地听娘亲的话,每日都认字、读书,还看画像。”
“嘉菊有乖乖地吃饭,可是只能偷偷地吃肉。嘉菊好馋,大姐姐能不能下次多送一点肉给嘉菊呀?”
“不要很多的呀,一点点就好了。”嘉菊很乖地给嘉梅小小地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很小的一块肉。然后,又像是很害羞会被嘉梅笑话,连忙把头埋在了嘉梅的肩窝里。
她的头小小的,分量轻轻的,可是依靠着嘉梅的肩膀,却仿佛千斤之重。
“好,大姐姐答应你。”嘉梅说着,忍不住一用力,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嘉菊一声惊呼,害怕地埋在嘉梅的怀里。她的体重真的很轻,让嘉梅几乎以为,然哥儿都比嘉菊要压手。
嘉梅的眼中仍有泪光,可她看着孙府的门,看着那个羞愧到几乎要把头埋到土里的蓓果,眸中的颜『色』却是刀刃的冷『色』。
嘉梅把嘉菊抱着,放到了采苹的怀里,这才后退了几步,点了点嘉菊的鼻尖:“别怕,我们都记着嘉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个武婢谷雨和立春,早已默默地抱了一个木盒子来。这木盒子还挺大,要两人合力抬着。
嘉菊伸长了脖子,兴奋地看着这个木盒。可她又不敢伸手去拿,只乖乖地被采苹抱着,拿眼睛去看。
嘉梅亲手打开了木盒,拿出小狗布娃娃放在了嘉菊手上。嘉菊爱不释手地抱着布娃娃,一下子就没了早前的羞怯和紧张。
嘉梅则是看了眼蓓果,声音有些发冷:“这木盒里的东西,样样珍贵,且又沉重。想来孙大夫人不会介意我遣人亲自送到我四婶娘院子里吧?我既不再叨扰,让使女去给孙大夫人见个礼也是应当的。还望姑姑行个方便。”
嘉梅今日,是非见到蒋孙氏不可了。
蓓果前来,也知道是会有这么一遭。孙大夫人没脸见蒋嘉梅,也只有她这个贴身侍婢来顶缸了。蓓果心底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四姑娘出来的时日久了,怕我家姑『奶』『奶』惦念。婢子们得把四姑娘带回去了,夫人派人随我来吧。”
嘉菊听明白了蓓果的意思,倏地就抬起了头,看着嘉梅。
嘉菊的眼中满是泪水,可她一声也没有吭。她只是紧紧地抿着唇,死死地看着嘉梅。
她目光里窜着希望的小火苗,似乎是在期待着,嘉梅能把她带走。
可是,嘉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嘉菊眼中的希望熄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耷拉着小脑袋,再没有一开始的笑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越行越远,尔后,终于再也看不见。
嘉菊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嘉梅一个趔趄,差点儿瘫软在马车沿上。
春禾吓了一大跳:“夫人,您没事吧?”
嘉梅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们不能在孙府门口久留。否则,怕会给她们惹来祸患。先回家,再等立春回来禀报。”
嘉梅说罢,撑着一口气坐上了马车。
等回到镇南侯府,嘉梅尽管十分疲倦,还是察觉到了府中气氛的诡异。
她留了春苗在府中看着,只是,还没等春苗回禀,薛怀石就先迎了上来,心疼地扶住了她:“怎么这么累。”
他扶着她坐到床沿,让春禾把一直给她温着的粥端了上来。
“不碍事,只是跑累了些。”嘉梅『露』出了一个笑容。
薛怀石皱了眉头,从春苗手中接过了碗,一边为她吹凉,一边道:“我的夫人平素可不是这样笑的。”
他想要喂嘉梅,却被嘉梅笑着推了推。薛怀石知道她不习惯这样,便也把碗给了她,温柔道:“不管府外遇到了何事,你听了这个消息,一准儿都能高兴起来。”
“是吗?”嘉梅眼都没抬,声音有些敷衍。
薛怀石在家,就一定会抱着然哥儿来迎接她。薛怀石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把然哥儿抱到她身边来,她就已经明白,然哥儿怕是被镇南侯夫人借故留在了自己身边。尽管她相信薛怀石一定会留可靠的人在然哥儿身边,但她同样也相信,镇南侯夫人会借此生事。她们之间,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此情此景,她并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她高兴起来。
然而,她错了。因为,薛怀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欢快的春雨,浇透了她疲倦无力的心
“嘉梅,大哥哥治好了腿,他回巾帼城了!”
能两边都有一个小小的团圆,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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