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又把夏满叫了过来,神情严肃地对她道:“你约束好府中人,不要让她们败坏沙家大小姐的名声。再遣人回一趟巾帼蒋府,同福如和寿比说明此意,让她们也约束府中下人。”
“『奶』『奶』,您这对沙进宝也太好了点。”夏满忍不住嘟囔道。她知道这件事后,只觉得这沙进宝就跟那披着羊皮的狼没啥两样了。
“人有可为,有不可为。这事还不知是不是沙进宝的设计,为了脱身,就要把一个姑娘往死路上『逼』。万一她也是无辜受害呢?更何况,此事乃是维勇哥哥的婚事,我只是从旁协助,实则应由他做最后的决定。”
嘉兰平静道:“而且,既然出了此事,沙家也不应得安宁。夏满,你亲自去沙家问一问沙大夫人,她预备如何。”
沙家也的确不得安宁。
沙大夫人脸『色』灰败地颓坐在座椅上,两眼无神地听着沙老夫人和沙金氏的话。
“阿宝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如今还能怎样?赶紧让万贯去一趟巾帼蒋府,把婚事定下吧。”沙老夫人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老脸道:“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在一个外男怀里解了衣裳,要是嫁不成蒋维勇,她也只能一根绳子吊死了!”
“母亲!您可别这样说。”沙金氏连忙『摸』着沙老夫人的肩膀,佯装给她顺气:“咱们家也不是那等磋磨姑娘家的,送去家庙便是了,哪儿就说得上死不死呢。”她一边说,一边斜眼看一旁的沙大夫人。
沙大夫人那如坠冰窟,像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死灰的脸『色』,让沙金氏心里冷笑了一声。
正在这时,沙斗金皱着眉头,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看到沙大夫人的模样,先骂道:“瞧瞧你生了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老子都已经跟吴亮说好了,要把她送去给吴少爷做妾!你他娘的给老子弄这一出,老子怎么交代!?”沙斗金肥胖的身躯挤到太师椅里,把茶桌拍得“砰砰”作响。
“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沙老太太连忙道:“金氏不是有个堂侄女吗?我瞧着就挺好,人也标致,身段也玲珑。”
沙金氏此时已经赶紧靠到了沙斗金身边,小意服侍他,闻言便笑道:“能为爷分忧,是她的福分。”
沙斗金迟疑了一会儿。那金翠花长得的确是好看,他原本还想收进房来的,如今也只能泡汤了。
想到此,沙斗金看着旁边跟死了一样的沙大夫人,甩了她一个巴掌,愈发厌恶:“还杵在这儿装什么菩萨?萧家『奶』『奶』那儿来人了,老子晾了晾她们,你赶紧去给老子接待去。”
沙大夫人听到这句话,犹如寒冬腊月被浇了一盆冰水,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沙斗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难道不知道吗,他晾着蒋嘉兰的人,是在往阿宝身上扎刀啊!
沙大夫人的使女来福见状不对,连忙搀扶着沙大夫人,半拉半扯地把她架了出去:“太太,您可得撑住了。萧家『奶』『奶』的人,如今可不能怠慢。”
沙斗金被沙金氏服侍得舒服了,也顾不上沙大夫人一时失礼,仍旧在后头嘲讽蒋维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蒋家偏房,天生的奴才胚子,想娶我沙斗金的闺女?呵!”
来福心里头苦,可她半步也不敢停。幸好走到外头,就遇到了不敢上前,在外面急的团团转的沙万贯。
沙万贯一看到沙大夫人的模样,先是浑身一震,尔后立刻迎了上来,扶住了沙大夫人:“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大少爷,当务之急是好好地招待萧家『奶』『奶』派来的使女。您快些去吧,先把人稳住了。我伺候太太梳洗,一会儿就来。”来福见他关切神『色』,心中好歹为沙大夫人松了口气,忍不住道:“大少爷,老爷 太太如今只能指望你了,大姑娘如今也只能指望你了。”
她说着,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沙万贯死死地咬了牙,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娘,你先去休息,儿子知道该怎么办。”说罢,他也等不及沙大夫人的反应了。他也是刚知道嘉兰派了人来,心知这是决定沙进宝命运的时候,急匆匆地就赶去了前院。
来福见沙万贯走了,又低声对沙大夫人道:“太太,大少爷是个有担当的。您心里再苦,也想想大少爷。等大少爷立起来了,咱们都有好日子过了。”
这句话让沙大夫人有了点反应,她用力地抓住了花圃中伸出的一枝花,死命地攥在了手心:“贱人!他们是想要『逼』死阿宝,是想要『逼』死阿宝!”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是极痛而极恨!
沙大夫人原本就没指望非要把沙进宝嫁给蒋维勇,这件事,别说她不一定做得了主,就算她做得了主,嘉兰那一关也未必能过。沙大夫人本只是想借此释放投诚的信号,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
“阿宝是为那个老不死的外出祈福,如果不是那个贱人,阿宝怎么会惊马!郑宣行的人,又是什么好人!枉我还以为,他的人跟在阿宝身边,好歹能护阿宝周全。可你看看,她们是怎么做的!?阿宝再天真,也从不会做衣襟不紧这样失礼的事!”沙大夫人痛彻心扉,通红的双目里是滔天的恨意:“她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局成,看着我的阿宝万劫不复!”
她心痛如刀铰,心中之痛,远远盖过了手上的刺痛。
她握住的花枝有刺,早就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肉里。
“太太,那您更得立起来。少爷和姑娘,都还需要您!”来福被沙大夫人掌心的鲜红刺痛,哀声劝道。
沙大夫人逐渐冷静下来,声音像冰渣一样冷硬:“你说得对。我就这样去见萧家『奶』『奶』的人,好让她们知道,此事并非我们的算计。”
不论沙进宝会不会嫁给蒋维勇,沙大夫人都不能在此时跟蒋家和萧家翻脸。她,沙万贯,都树不起这样的敌人。
来福赶紧拿帕子给沙大夫人随手包扎了一下,这才搀扶着她紧赶慢赶地朝前院走去。
沙大夫人赶到前院时,前院的气氛尚算愉快。
沙万贯从沙大夫人信任的心腹口中得知,巾帼城原本有极不利于沙进宝的传言,如今都被蒋府和萧府的人压了下去,反倒是他们闻喜镇,还传得沸沸扬扬。这让沙万贯对嘉兰和蒋维勇都带了几分好感。
不求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只要不是落井下石,如今的他就要烧高香了。
沙大夫人心底也稍松了一口气,倒是夏满一看到她,还唬了一跳:“我家『奶』『奶』遣我来问太 。太太可要好好歇息?”
沙大夫人半边脸红肿不堪,头发微微散『乱』,手上还拿汗巾子包扎着,一看就受了伤。沙万贯看到沙大夫人的模样,就如同被万箭穿心。他第一次对沙斗金生出浓郁的厌恶和愤怒来。
“娘,您赶紧坐会儿吧。我已经同夏满姑娘说清楚了。”沙万贯连忙扶着沙大夫人坐下:“小妹遇险,多亏了维勇兄出手相助。我家定宝玉相赠,也求跟维勇兄攀个义兄妹,也好请维勇兄作为娘家人,来参加小妹的婚宴。”
义兄妹成不成另说,但沙万贯放低了姿态,也清楚地表明了态度。他们并不想巴着蒋维勇,而沙大夫人的脸『色』更是清楚地表明,此事另有玄机。
夏满心知肚明沙家不和,不过她也没去想这沙大夫人母子是不是违逆了沙斗金的意思。她如今既然弄明白了沙万贯的态度,同情就占了上风。
但夏满也就是心里同情同情而已,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含糊:“义兄妹一事是大事了,婢子做不得主。今儿来也是我家『奶』『奶』听闻大姑娘受惊,特来慰问的。只是大姑娘卧病在床,婢子们也不便叨扰。这就先把话带回给我家『奶』『奶』了。”
“有劳萧家『奶』『奶』惦记,问她好。”沙大夫人声音沙哑道。
夏满同情地看她一眼:“太太也好生歇息,婢子们就先告辞了。”
等送走了夏满等人,沙万贯回转就对沙大夫人说:“娘,蒋二姑娘也算仁义之人了。”他把外头的流言和嘉兰的处置一一告诉了沙大夫人。
沙大夫人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神情:“儿啊 就连她蒋嘉兰一个外人,都知道要护一护阿宝 就连她都知道啊!”
她声音哽咽,可眼睛里却再没有流出一滴眼泪来。
沙万贯如今亦是冷硬如刀,他挺直了胸脯,坚定地安慰沙大夫人道:“娘,您不用担心。等儿子出息了,就把您和妹妹都接出去,我们自个儿过。”
然而,还没等沙大夫人回复他的心意,侧房就走出来一个使女。这使女是郑宣行放在沙进宝身边的人,名唤怡红。
“太太,大少爷。蒋家应下婚事了吗?”怡红也不含糊,径直问道。
因为这一次,沙万贯留了个心眼,把他们为数不多的自己人都派出来守着门。怡红虽然焦急,却也不敢在夏满在时硬闯,故而并不知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到底是郑宣行的人,沙万贯的人也只能拦得住她一时。
沙大夫人看到她,眼中就像蹦出刀子一般尖锐。这怡红就是那日跟着沙进宝出行的人!
可沙大夫人只能紧紧地攥着椅子的扶手,一句斥责的话也不敢说。
沙万贯也紧绷着脸,他心底无论对沙家还是郑家,都已经厌恶到了极致。以往有沙大夫人挡在前头,他不知他们竟是处在这样的夹缝之中,摇尾乞怜!
“还未曾 ”来福颤颤地回道。
怡红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外头忽地传来禀报声:“太太,少爷,萧家『奶』『奶』的人又回来了。”
夏时不知道里头剑拔弩张的氛围,她是笑着走进来的,一面笑,一面道:“给太太、少爷贺喜了。维勇少爷派人送来急信,应下了这门婚事,沙大姑娘怕是做不成维勇少爷的义妹了!”
蒋维勇愿意娶沙进宝,对沙大夫人来说,是柳暗花明,枯木逢春,死里逃生。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沙斗金和怡红同她的两次密谈。
沙大夫人跟怡红说完话后,腿都是软的,依靠在来福身上,半响都直不起身子来。
来福急的直闷闷地流眼泪,但沙大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她挥退了下人,自己枯坐在房中一整天。
一直到第二日凌晨,她才声音嘶哑地对来福道:“把少爷和姑娘叫进来,我有话同他们说。”
沙万贯和沙大夫人密谈后,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就去拜见了嘉兰。
他把沙大夫人交给他的东西转交给了嘉兰。
嘉兰近日总有些困倦,但此时还是打起精神,把沙万贯送来的东西仔细看过。
等她读完沙大夫人的亲笔信,再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不由发出了一声慨然长叹。
嘉兰合上木盒,神『色』凝重地问沙万贯:“你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吗?”
沙万贯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娘想低价转卖给您她所有的嫁妆铺子,盒子里的是房契。”
“同时,她也希望能用这些东西,为你在我的商队里谋一个位置,让我的人带你去都城。”嘉兰接着道:“但是你得知道,铺子买卖是生意,你娘想低价卖给我,我没有不接的道理。至于你的安排,我纵使能让你入我的商队,但能做到何种程度,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却是无法确保的。”
“我喜欢把话说明白。这些铺子到了我的手里,我就会按照我自己的意思来开。纵使你功成名就,来年也要按市价从我手上买。你自己要掂量好利弊,这盒子我今日不接,你再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吧。”嘉兰说着,想把盒子交还给沙万贯。
沙万贯往后退了一步,向嘉兰行了个大礼:“如今还能像『奶』『奶』一样清明仁义之人,已经不多了。利弊我们皆已考虑清楚,这是家母和我共同的决定。也请『奶』『奶』放心,您手上所有的铺子皆干净明白。铺子卖得的钱,我们会悉数用作舍妹的嫁妆。”
这也算是给萧家和蒋家各卖一个好了。
嘉兰叹了口气,收下了盒子。
“夏满和乌叶会随你一同办好交接的手续,不过我们要把每一间铺子细细查过,还请谅解。”嘉兰公事公办地说完,又宽慰他道:“你不用担心你妹妹。维勇哥哥是个忠厚仁义的人,他会对阿宝好的。”
听到嘉兰叫一声“阿宝”,沙万贯大松了一口气。
“多谢『奶』『奶』。”沙万贯真心实意地向她行过大礼,这才跟着乌叶和夏满离去。
嘉兰等他走了,又把手上沙大夫人的亲笔信左右看了几遍。
尔后,掩卷长叹,唏嘘不已。
蒋维勇的确是出于不忍,所以才应下了同沙进宝的婚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被这段婚事而左右。
所以,他直接向嘉兰请求,把夏嬷嬷接来住一段时候。沙进宝身边跟来的旧人,他一概不用,只用嘉兰底下,由夏嬷嬷 出来的使女。
而且,他决定不在外安置宅院,而是阖家住在在巾帼蒋府,让沙进宝的一举一动都在福如和寿比的视线之内。
尽管做了这样的安排处置,蒋维勇对婚事还是十分重视的。他给了沙进宝足够令人艳羡的聘礼,并且在三朝回门时,替她做足了脸面。
沙大夫人高兴得在当日就喝醉了酒。
那是她这么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然而,许是乐极生悲,沙大夫人翌日就中毒昏『迷』。沙万贯查出,这是沙金氏的手笔。
只是沙家偏袒沙金氏,沙金氏还『逼』到沙大夫人房中,把本就在死门关的沙大夫人大骂一场。
嘉兰知道这件事的最后结局时,正在由大夫诊脉。
夏团匆匆从外头赶来,附耳对她道:“『奶』『奶』,沙大夫人撞死在了沙家祠堂门口。”
嘉兰手一抖,大夫连忙道:“『奶』『奶』,您换只手,老夫再给您把仔细些。”
嘉兰苦笑一声,换了一只手,低声叹道:“为母则强,为母则强啊。”
她当日看沙大夫人的书信,已知她的死志。
嘉兰甚至怀疑,中毒、激怒沙金氏,可能都是沙大夫人的手笔。
沙大夫人这一死,沙万贯与沙家彻底决裂,沙家将不再能成为他的桎梏,他可以义无反顾地随嘉兰的商队前往都城。
而沙家,也再没有可以牵着沙进宝鼻子走的人。沙进宝只能全心全意地依附于蒋维勇,听信于他,这是嘉兰最乐意看到的局面。
可尽管是她最乐意看到的局面,她心里还是一阵抽痛。
沙大夫人之死,与宜安长公主之死,何其相似!
可是,一个沙家,以前都未曾把沙大夫人『逼』上死路,这一次,一定还另有隐情。
但嘉兰决定先把这个隐情放到一边,她叹息一声道:“夏团,你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我回一趟府中,去看看阿宝。”
沙进宝现在,怕也是天塌一般的难过吧。
嘉兰想到昔日嘉竹的痛苦,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还是大夫喜气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奶』『奶』,您这几日还是先别出门,养着身子要紧。”
“您还不知道呢吧,您有三个月的身孕啦!”
整两百张庆祝的超长章!
萧肃政知道嘉兰怀孕之后,几乎是飞也似地冲回了家来, 走路就跟生风似的。
嘉兰还在撑着听夏嬷嬷乐呵呵地唠叨呢, 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欢喜的呼声:“嘉兰!”下一瞬, 萧肃政就已经到了跟前。
嘉兰唬了一跳, 嗔道:“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她一边说, 一边伸手想给他倒水。
“我来我来!”萧肃政赶紧从她手中接过水壶, 又怕自己过了外头的湿气, 水也来不及喝, 赶紧先自己把外袍解了,又用力地搓了搓手, 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嘉兰肚子上。
“孩子呀 大夫怎么说?”萧肃政提心吊胆地问道,手轻轻地在她腹部游走。他的手上传来的温热让嘉兰舒服地挪了个位置, 好让他『摸』得更舒服些。
嘉兰脸上虽有欣喜, 却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孩子没事,大夫说他很好。”
早前其实嘉兰就有些预料了, 毕竟月事来得不大准。只是一直忙着,就没顾得上这件事。而萧肃政这两月也忙得脚不沾地,就都没意识到。
萧肃政长舒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嘉兰, 谢谢你。”他将她环在自己怀里,那因为惊喜而砰砰直跳的心, 这才找到了归处, 扑通扑通着, 安稳了下来。
“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嘉兰笑着取笑他一句:“你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回来, 衙中的事儿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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