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沙大夫人却把此事放在了心底。思前想后,下定决心把沙万贯叫来,一开口便是:“我想把阿宝许给蒋维勇。”
沙万贯吓了一大跳,连忙去看自家娘亲是不是糊涂了:“娘,蒋维勇可比妹妹大了近十岁!妹妹云英未嫁,他可还成过亲!”
“你妹妹的情况,你难道看不明白吗?说得好听点是天真憨厚,可往难听了说,那就是蠢!”沙大夫人说来痛彻心扉:“如今娘也算看明白了。你爹是肯定靠不住的,这家业大半都会落到金氏手上。”
沙万贯神『色』一黯。尽管对父亲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听到娘亲这么直白地捅破,还是让他心底难受。
“给我收起你这难受软弱的神情来!”沙大夫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我们娘仨浮萍无依,本就只能指望你一人。但你看看你如今的处境,说是沙家子孙,可那沙家商号跟你哪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
“你要是再认不清这一点,我不如拉着你妹妹一头撞死在你跟前,也省的以后受罪!”沙大夫人声音沙哑地吼道。
沙万贯哪还敢说什么,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沙大夫人捂着心口道:“儿啊。这沙家表面看着光鲜,但里头不知有多少龌龊。若是咱们从龌龊里头得了利也就罢了,可咱们哪儿得了一分好处?但你且看着,若是有人捅破了这腤臜,背着黑锅的,就定然是你!是我!”
“可是娘,您也不能把妹妹抵出去啊。”沙万贯并不否认沙大夫人的话,但是要拿沙进宝作筏,这让他难以接受。
因着他对家里人的爱护,沙大夫人欣慰道:“你有这个心,是极好的。但是,娘也得给你说清楚了。娘如今在这个家,这些年瞧着还有几分起『色』,你可知道是因为谁?”
沙万贯迟疑道:“郑昭容娘娘?”
沙大夫人摇了摇头:“你错了,不是郑昭容。昭容娘娘只是一个幌子,实际在给娘撑腰的,是郑家大公子,舞阳郡主的郡马,郑宣行。”
“他本是想扶娘起来,让娘多助巾帼蒋府一二。”沙大夫人叹了口气。如今,巾帼蒋府哪儿还需要人帮扶,需要帮扶的反而是她。
沙万贯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张清丽镇定的面容。
沙大夫人接着道:“娘帮不了什么。只是在沙招财跟茂宁郡主起冲突那段时候,做了点手脚,分散了沙金氏的注意力,帮蒋二姑娘省了点心力。”
“但是,这一点儿,怕是不够。郑家大公子高中了探花,可他骨子里,还是个生意人。娘冷眼瞧着,这萧统领和蒋二姑娘,看起来也像是个能人。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巾帼城的铺子,总跟蒋二姑娘有点关系,必是要开到都城去的。我们何不去追随蒋二姑娘,为她所用?也好让你有去都城历练的机会。”
沙万贯刚想开口,沙大夫人就摇了摇头:“不要小瞧了女人,不要以为在女人手底下做事,是埋没了你自己。巾帼蒋府能有如今的局面,全靠蒋嘉兰一力支撑。不论你我,谁都做不到。”
“不,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想说,那郑家大公子到底意欲为何?”沙万贯问道。
他如今也明白,沙大夫人为何想要把沙进宝许配给蒋维勇。嘉兰对沙家并无多少好感,唯独对沙进宝还有几分青眼。不管婚事成与不成,这都是他们投诚的信号。但他不能明白的是,这郑宣行大费周章,到底图什么。
生意人讲究利弊,此事对郑宣行,又有何利处?
“郑家跟阴城大长公主绑在一条船上。沙家既想拉着郑家,又想搭着吴家,怕已经犯了郑家的忌讳。我出自阴城郑氏,又跟沙金氏敌对。郑宣行想用我,无可厚非。”沙大夫人又苦笑一声:“但是,让我帮扶蒋嘉兰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
可她不会再多说一句。
郑宣行有胆子来帮扶她,自然在她身边埋下了不知多少耳目。这个青年,是能令她打心底里感到敬服,而又感到惧意的郑家大公子。
她的生死,怕也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是,沙大夫人还是忍不住道:“佛说,人间八苦。最苦谓之,求不得。儿啊,这世间太多事,求不得的,还是放下吧。”
沙大夫人没由来的这一段话,让沙万贯浑身一震。仿佛被窥知了心底最隐秘的心事一般,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着沙大夫人。
沙大夫人的目光却越过他,不知落在了何处。
她唇边勾着一抹苦笑,不知是在笑郑宣行,还是在笑自己。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
又怎么苦得过,心所爱乐者,求之而不能得?
其实之前评论里有小伙伴讨论过嘉日喜欢的是谁,我一直记着,由此有了这一章。
评论给了我很多启发,虽然因为不能剧透的缘故,不能详说,但是还是谢谢你们了。
非常感谢!
而更奉上!
嘉兰收到沙大夫人传来的消息时,还愣了一下, 琢磨她的意图琢磨了半响。
这沙大夫人, 要说是个聪明人, 也实在聪明不到哪儿去。否则, 也不会背靠着阴城郑氏, 还被一个平夫人沙金氏, 压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但要说她蠢, 却也未必。要不然, 沙金氏既有沙老夫人相帮,又有沙斗金的宠爱, 在沙大夫人与阴城郑氏联系不那么紧密时,还始终不能把沙大夫人拉下马。
更重要的是, 从儿女可见父母。沙斗金对沙万贯不好不坏, 但沙万贯居然没有被养歪,可见沙大夫人也有几分手段。
但是, 尽管对沙大夫人没什么恶感,嘉兰却依然觉得这件婚事,不能成。
沙进宝娇憨,心眼不坏, 也识好歹,听得进人言。但已经没多少时间来给她重新长成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了。而蒋维勇所接触之事, 触及了巾帼蒋府的隐秘。如果沙进宝被人利用, 对蒋维勇、对蒋府, 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嘉兰把写着沙进宝名字的名帖撇到一旁。她不准备把沙进宝列入备选名单, 不过,她也承沙大夫人这个情,若下回沙大夫人来相邀,她也会多考虑一二。
嘉兰抄录好她中意的人的名单,把写着她们家世的名帖一并收拢,叫了夏满来:“你亲自去一趟巾帼蒋府,把这些帖子给维勇哥哥。再把夏时 嗨,我都忘了,夏时已经出嫁了。把夏团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自夏时出嫁后,嘉兰便给阿团赐名为夏团,提了一等使女。
夏满领命,夏团很快就走了进来。
嘉兰给她递了张图纸:“我前儿发着呆,又想了个新鲜玩意儿。和那榫卯有些相似,但可以让然哥儿搭成小房子玩儿。你着人去问问广记恒雕,可还赶得及做出来。”
“然哥儿”是嘉梅刚生的儿子,全名叫“薛明然”。
“若是赶不及就算了,不急着这一时。”嘉兰又补充道:“只是给然哥儿的东西,都务必要精细着来,木雕半点儿都不能扎手。”
“对了,同袍衣铺那儿,可把新娃娃的样子做了来?”嘉兰继续问道:“前几年送过虎头娃娃,送过小羊娃娃,送过小狗娃娃,今年的这只小猪娃娃,也不知道嘉菊喜不喜欢。不过,女孩儿大约总更喜欢可爱些的娃娃,虎头娃娃到底骇人了些。”
“还未曾呢,婢子早前已经着人去问了,今儿能给答复。”夏团知道她担心什么,立刻回答道。
“那就好。”嘉兰慨叹一声:“如今一转眼,嘉菊也都五岁多了,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她还是收不到蒋孙氏的信,倒是嘉梅信中偶尔会提到几句,但也是语焉不详。不过,嘉兰如今早不介怀。她给嘉梅写一次信,就会给蒋孙氏和嘉菊一并寄去。
“『奶』『奶』很快就能见到他们的。”夏团不太会安慰人,她跟嘉兰,只说自己心底所想的话。
嘉兰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不过,我回去前,还得好好安排。夏时夫『妇』不多时就要回都城,你先紧着此事去安排吧。出门时,把芒种和小寒叫进来。”
夏团应了,好在夏嬷嬷这些年也已经为嘉兰 出了可用的二等使女,嘉兰身边倒不缺人照顾。
不过,等芒种和小寒进来时,嘉兰便遣退了房中的使女,命人合上了门。
“夏时这一次回都城,立夏最善暗探,要随她一并回去。”嘉兰没多少迟疑,径直道:“我原本想派两人随夏时同去,但是,夏至随念恩驻守娘子村,守着我们基业的大后方。大暑和小暑两人参与府院守卫,于演武台受训。而你们二人则护守我的安全,难以抽身。”
“我们可用的人,太少了。”嘉兰沉声道。
她原本并没有过多地考虑此事。毕竟萧肃政如今跟当初那个剿灭娘子村还得亲自上阵的人,不可同日而语。他手底下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亲信,完全可以护守一家的安全。
但是,直到嘉兰真正开始为重回都城做准备,她才意识到,她有她想要做的事。而这些事,如果一味地依赖萧肃政,她就会变得束手束脚。毕竟,即便萧肃政对她有全然的信任,他身边的人却未必这么想。
所以,她需要有自己的人,忠于且只忠于她自己。
“我打算,把大暑和小暑调回我身边。你们二人,从娘子村和慈幼院这些地方的人中,挑好好苗子。然后,芒种带着大暑,小寒带着小暑,隔日对她们进行训练。”嘉兰吩咐道。
这样一来,既能训练武婢,又能保证她的安全。嘉兰还打算,先跟蒋维勇讨教一二。等训练到一定时候了,再把人带去给蒋维勇掌掌眼。
“『奶』『奶』,那咱们在哪儿训练,什么时候开始?”小寒跃跃欲试道。
“你们先去挑人,等消息定了,我会再吩咐你们。”嘉兰虽然是想培养自己的人,但她还是想先跟萧肃政通个气。她并不希望给萧肃政一种,自己要把他排斥在外的感觉。
等萧肃政下衙回家,嘉兰一边替他解下外袍,一边就说了此事。
萧肃政听完,点了点头:“理应如此。先前我没替你想到,是我不该。”
嘉兰心下一松,笑道:“你怎的什么错事儿都往自个儿身上揽,谁要怪你来呢!”
“娘子不怪我,是娘子好,却非我能躲懒的由头。”萧肃政也笑了:“好在我买了个小玩意儿,刚好能用来讨娘子欢心。”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簪来。这玉簪说不上来有多名贵,只巧在簪子上雕着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一朵兰花上。晶莹剔透,雕工精湛,令人叹服。
“这雕工这样好,就连都城也少见。巾帼城还真是藏着不出世的大才。”嘉兰一看就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小心地把玩。她只以为是萧肃政路上随手买的,不由感慨他的好运。
萧肃政一听,心里一顿,不由生出几分狐疑。
他下衙之后,会特意拐到一条商街上去看看。既是想为嘉兰淘个惊喜,也能顺带看看民情。这支玉簪,也是他一看就觉得好,这才买回来的。但是,他往日可从来没见过这等让他一看就知道是上品的好玉簪。
萧肃政眉头微蹙,但很快又展开。他要去好好调查,但在查清楚之前,就不用嘉兰为此忧心了。因此,他只道:“喜欢就好。对了,我那儿已有几个好苗子。只是武师都是大老粗,这几个小姑娘,苗子虽好,却不好练。正好给了你。”
嘉兰一听,立刻就把簪子放下,欣喜万分地伸手去揽萧肃政的脖子:“那真是太好了,果然是夫君厉害!”
萧肃政一听,心中大喜,顺势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颇有些得意道:“那是。要不怎么能娶到你呢!”
嘉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几分孩子气的话,心里吃吃的笑。
五年前初见时,他还是个阴郁低沉的少年。五年后,他已是老持稳重的青年。但只有她才知道,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心底一直都藏着这样一个明朗的小男孩儿。如今,正在一点点地剥落其外那层厚重而灰暗的外壳,『露』出明丽之『色』。
而这明丽之『色』,只有她看得到。
是她的秘密,也是她的心喜。
萧肃政是个立说立行之人,他应下嘉兰之后,立刻就派人着手安排此事。没过两天,既为嘉兰在演武场安排好了场地,也把人交给了嘉兰。
嘉兰也不含糊,马上进行了安排。虽然最后挑下来,统共不过八人。但嘉兰将其视为一个良好的开端,仍十分重视。
她为这些姑娘们布置好了睡觉的通铺,准备了新的被褥。甚至还特意去定制了统一的服饰。她们的衣裳是适合练武的窄袖玄衣,不过领口和袖口,皆绣着跟嘉兰的使女一样的银线莲纹。衣裳的心口处,还绣了一朵盛开的兰花。
芒种和小寒领着她们给嘉兰磕过头,这才按着嘉兰先前的布置开始训练。
见完武婢,嘉兰又马不停蹄地见了想跟着夏时等人的商队,前去赶考的学子。
这三个学子,是肖夫子特意带来见她的。
“兰姐儿,我想拜托你,让夏时他们的车队,带上这几个小的。”肖夫子往来喜欢叫她二姑娘,现在她嫁了人,他也不乐意叫她“萧『奶』『奶』”,听着跟小了一辈似的,索『性』叫她“兰姐儿”。这称呼是嘉兰乐得听见的。
起初,嘉兰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肖夫子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但是渐渐的,这种感觉一点点褪了『色』。到如今,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肖夫子看重她,便真的只是因为她罢了。
肖夫子的请求也不大,嘉兰当即便笑应了:“他们还算是我的师弟呢,我自是要好好照看的。先生放心,我会替他们安排妥当。”
她又对三个学子道:“师弟们尽管放心。先生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只管专心赴考便是。其余庶务,我这个做师姐的,一力承担。”
三个学子嗫嚅着红了脸。他们站在这个容颜妍丽的师姐面前,又素来听闻肖夫子对她的赞赏,便不由生出几分局促和不安来。
嘉兰笑着安抚了他们几句,又随口挑了几句策论来考问。她故意挑的不难,这三人虽则紧张,但到底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嘉兰起初不过是想安抚他们,只是一问一答,竟还偶有新奇之思。听到后来,倒也起了几分兴致。
这三人也有些意思,本来局促不安,但嘉兰同他们谈策论之道,他们竟也就把嘉兰是个女子这件事给忘了,还真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
肖夫子瞧得津津有味,也不出言打断,由得他们论道。
只是,这可就苦了在外头徘徊的夏团。
她实有要事禀报,咬了咬牙,还是打断了里头的论道。
嘉兰意犹未尽地看了夏团一眼,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儿要交代你安排呢。”
夏团此时却不敢接话,忙向肖夫子等人告了罪,几步上前附在嘉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嘉兰脸『色』一变。
但是,她脸上的阴霾不过一瞬,尔后,她有些遗憾地朝肖夫子和三个学子行了礼:“家中有事,便不久留了。先生和师弟们皆请放心,随队赶考一事,我皆会安排妥当。”
“有你此言,我就当个撒手掌柜,不管了。”肖夫子明了她又要事要处理,也不久留,带着脸上颇有几分遗憾的学子就走了。
等肖夫子等人一走,嘉兰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沙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维勇在护送善礼前往军营受训的途中,救下了惊马的沙进宝。
此事原本可大可小, 然而蒋维勇在救下沙进宝时, 沙进宝本该系紧的衣裳被扯开了大半。而更诡异的是, 就在蒋维勇心知事情有异, 快马加鞭派人来向嘉兰送信的同时, 沙进宝与蒋维勇有肌肤之亲的事, 就如同鸟生双翼, 飞也似地传遍了巾帼城。
夏团将事情说明, 也气得不轻:“『奶』『奶』,外头人都在说, 是沙家大小姐故意扑上来的。”夏团又问道:“『奶』『奶』,咱们不如顺水推舟。若是坐实了这个名声, 维勇少爷也有理由不娶沙家大小姐了。”
夏团心里明白, 眼下的情况,蒋维勇救了沙家大小姐, 又跟她有肌肤之亲,在外人眼里,蒋维勇娶了沙家大小姐是皆大欢喜的事。除非他们能坐实了沙家大小姐是故意为之,有骗婚之嫌, 否则,蒋维勇是不得不娶沙家大小姐了。
嘉兰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地摇了摇头:“如果坐实了这个名声, 是把沙进宝往死路上『逼』。”
“婚可以想法子拒, 但不是用把人『逼』死的法子。”嘉兰想了想, 吩咐夏团道:“你亲自去问问维勇哥哥的意思,娶还是不娶沙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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