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一去都城,我要多少年才能再回来?”广岁雨犹豫着问道。
嘉兰微一挑眉,笑道:“我以为人人都向往繁华地,未曾想,你倒还想回巾帼城来。你放心,我会为老广师傅养老送终。”
广岁雨咬了一下牙,再问:“我从不疑『奶』『奶』的善心,师傅他老人家定能过得很好。只是 『奶』『奶』,您什么时候回都城?”
嘉兰听到“回都城”这三个字,眼睫一颤。她低眉垂目,看着自己的指甲:“归期未可期。”
广岁雨心下一沉。刚想说话,就听见嘉兰悠悠然道:“小广师傅,岁月如梭,时不我待。你问这些未可期的事,不如看着眼下。眼下你所期何事,何者为重。若是错过了,那边是错过了。”
“时如逝水,没有谁会在原地停留等候。”
广岁雨心头一震,呆呆地看着嘉兰。只见嘉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广岁雨终于明白,嘉兰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想向嘉兰求娶夏时。
可是,前几年他心知肚明,夏时想要陪在嘉兰身边,陪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候。所以,广岁雨体贴夏时,不愿表明心意,让她为难。
可如今,他一去都城,不知何时才归。嘉兰几乎已经挑明了,若是他不说,夏时不可能在原地等他。如今嘉兰身边的人渐多,早比往年松快。夏时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若是她乐意,嘉兰定会为她找最好的人家。
那么,他跟夏时,要就此错过了吗?
广岁雨的脸上浮现出了种种神『色』,纠结而至坚定,仿佛过了百年,却又只在一瞬。
“多谢『奶』『奶』提点。等过几日,再来给『奶』『奶』谢恩。”广岁雨坚决地朝嘉兰行礼。
他已经想通了。
嘉兰莞尔一笑:“也好。我这儿给你挑了几个人,如今尚在受训。回头你就带着他们去都城。大姐姐会替我看好都城的掌柜,你还是只要专心于木雕便是。生意上的事,无需沾手。”
广岁雨长舒一口气,再作揖:“多谢『奶』『奶』。”
嘉兰一笑,没有接话,而是把夏时叫进来,让她送广岁雨出门。
夏满是和夏时一道进来的,她先正儿八经地等夏时走了,然后才凑到嘉兰跟前道:“『奶』『奶』,咱们府上是不是好事又近了?”她笑着朝夏时的方向挤眉弄眼。
嘉兰哈哈一笑,点了点夏满的鼻尖:“你这促狭丫头。去把这些年来夏嬷嬷看重的小使女提上来吧,把她们放到内室里,看看品『性』。”
“好嘞!”夏满一口应下,她是真的为夏时感到高兴。
然而,夏时却并没有这样高的情绪。
夏时回来时,一脸凝重,让想要开口打趣她的夏满,都不由一愣。
“夏满,你先去跟夏嬷嬷说一声,挑人入内室的事儿。”嘉兰一眼就看出了夏时的心事重重,笑着把夏满等人支了出去,这才温和地看着夏时道:“夏时,怎么了?”
夏时脸『色』苍白地跪在了地上,头低低地道:“『奶』『奶』,婢子想服侍『奶』『奶』终生,不想嫁人。”
嘉兰坐直了身子,讶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时。想来,广岁雨已经向她表达过求娶之意。嘉兰本以为,凭着夏时对广岁雨的情谊,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夏时拒绝得如此断然。
“夏时,这是为何?”嘉兰微微蹙眉问道。
夏时深吸一口气:“『奶』『奶』的厚爱,婢子心里头感激涕零。但是,如果婢子嫁了,出嫁随夫,婢子就得离开『奶』『奶』身边。婢子还要候着小主子出生,不敢离开半步。”
嘉兰叹息道:“你忠心不贰,我素来知晓。但是夏时,你可还记得夏间回来时,我曾对你们说过的话?”
“我需要你,但我也未必需要你时时刻刻都留在我身边。他们需要你,兴许比我更加需要。”嘉兰缓缓道:“如今,广岁雨比我,更需要你陪在身边。”
“『奶』『奶』,婢子 ”夏时刚咬牙想要反驳,嘉兰却挥了挥手:“情之所钟,难掩也。你的情意,我看得明白,就像我明白你对我的真心。”
夏时对她,已是掏心掏肺。否则,也不会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就能狠下心来。
正因为此,嘉兰更不愿她因此而不去争取自己触手可及的幸福。
“夏时,你即便出嫁,只要你不愿,我就不会让人将你困死在出嫁随夫的桎梏里。”嘉兰认真地看着她道:“而且,我也需要你。我终有一日会回到都城,在此之前,我需要人手到都城为我上下打点。”
“你更不必担心我身边少了人。即便你远去都城,你依然是我的左膀右臂,为我提供莫大的助力。更何况,你和夏满,不是一直都在确保,即便偶有缺人,也不会『乱』我内院么?若是我离了谁就像鱼离了水,那才是错失。”
嘉兰看着夏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哀怜。她语调柔和带笑:“夏时,我本希望你们都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可天未必随我愿,所以,我愿竭尽全力,给你们能有的庇护。”
嘉兰说着,对夏时伸出了手
“夏间如此,你更如是。”
在这一瞬,夏时仿佛触到了夏间当日死里逃生的心境 姑娘的手,纤细而娇弱,却如同神祇,总能把她们从泥潭中拉出来,救回人间。
正是这双手,为嘉竹、为善礼,甚至为她们,撑起了一片净朗的天地。
夏时低眉叩首,恭谨地伸出手,让嘉兰把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奶』『奶』,即便婢子嫁了,也只听命于您一人。”
“此生,无二主。”
既已向嘉兰表明了心意,在广岁雨再次求亲时,夏时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因着广岁雨要在年后即刻出发,他们的婚事便定在了十二月中。好在嘉兰早就为自己的贴身使女备好了嫁妆,倒也不显匆忙。
夏时的出嫁让萧府热闹了好一阵,就连巾帼蒋府都跟着热闹了起来。嘉兰做主,为夏时做了几大桌席面,给夏满等人都放了个假,由得她们玩儿去。自己倒是退到了幕后,不去打扰她们的庆贺。
萧肃政回府时,便只见嘉兰独坐在窗旁,手上拿着书,半响都没有翻页,也不知在何处神游。
“怎么不去前院热闹热闹?”萧肃政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拿她手上的书。
嘉兰顺势放下了书,站起身为萧肃政解下衣袍:“我在那儿,她们到底拘谨。夏时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让她们好好聚一聚吧。”
“舍不得,就不让她走。”萧肃政抱着她,头抵在她的肩窝上。他细碎的发丝『毛』茸茸的,蹭得嘉兰想笑又不敢笑。
她只好推了推他:“哪儿就舍不得了。坐下来好好吃饭,羊『乳』去腥的法子想出来了,给你尝尝。”
嘉兰虽然给夏满等人放了假,但是身边也不是完全没人伺候。一见萧肃政回府,早有人按着嘉兰的吩咐把膳食端了上来。
萧肃政亲了她侧脸一口,这才坐到桌前,拿着碗羊『乳』一饮而尽。然后才点点头:“还是我娘子厉害,确实不腥了。”
“那是厨娘的功劳。”嘉兰笑着坐到他跟前,陪着他一块儿用膳:“回头杨大叔收集了羊『乳』,让江河给你送过去。”
如今江河接替夏念恩,主管后勤庶务中对外交接一事,夏念恩则管着娘子村做工的人。
萧肃政听到“江河”这个名字,想了想道:“那江河倒是个可用之人,你不打算把他派去都城做生意?”
嘉兰摇了摇头:“原本我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江河并无此意,我也无意勉强。”
萧肃政眉头一皱:“你要用他,是惜材,他为何不肯?”
嘉兰轻叹一口气,给萧肃政夹了一筷子菜,才道:“江河想求娶念恩。但念恩与夏时不同,念恩终生都不可能再回都城了。若是江河去都城做生意,他与念恩,怕是难成眷属。”
嘉兰尽管嘴上不说,但对手下人的心意,几乎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夏念恩?”萧肃政疑『惑』地问道。他虽则对嘉兰十分关切,但是对嘉兰身边的人,他其实记住的不多。尤其是女子,关注得就更少了。
嘉兰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夏念恩的身世和盘托出:“你还记得我叫夏间的大使女吗?”
萧肃政一愣,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夏念恩就是夏间?”
嘉兰点了点头。
萧肃政一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握住了嘉兰的手,神『色』严肃道:“巾帼城认识她的人,不管是不是只有一路跟着你,生死不离的忠仆,我都会再查一遍,把她的身世抹平。你不要担心。”
嘉兰未曾想能听到他这般郑重其事的话,稍稍一怔,这才粲然一笑:“夫君不怪我莽撞就好。”
“你又未曾做错什么。”萧肃政看到她的笑意,心头一暖:“不过,既然江河想求娶夏念恩。你于她有大恩,倒是件好事,何不趁着夏时成亲,一并安排?”
萧肃政并没有驳斥江河不识抬举,在他心里,家与业,难分轻重。所以,他能够理解江河所为。但是,他总是站在嘉兰的角度来想此事,便着重考虑了此事对于嘉兰的利弊。
嘉兰苦笑一声:“若是念恩愿意,也就没有如此之多的波折了。”
萧肃政知道夏间之事,他顿时一默,复尔开解嘉兰道:“各有缘法,你不要太过忧心。”他又拿别的话来转移嘉兰的注意力:“你不如替我想想,我手下没成家的可不少,一个个的都指着你的丫头,瞅着跟恶狗瞧见肉一样。”
他的表情有几分自己成亲了的得意,还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嘉兰噗嗤一笑:“那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嘛。再说,就连维勇哥哥的婚事都没着落呢。先等我『操』心『操』心他的婚事。”
蒋维勇曾经有过妻子,后来妻子去世,他便一直没有续娶。
“他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能搅和了你的清静。”萧肃政为了安稳他手底下人那颗颗躁动的心,也是下了功夫的:“你要是还有适龄要放出去的使女,往军中挑一挑人。”
“好好好,我记着啦。”嘉兰无奈地笑着摇头,坐到了铜镜前,打算自己卸了钗环。
萧肃政一见,命人把饭菜收拾了,站到了嘉兰的身后去,手虚虚地扶着嘉兰的发髻:“我来。”
“你会吗?”嘉兰挑眉一笑,调侃道。不过,她倒是安安心心地放手,真当了个甩手掌柜。
萧肃政哈哈一笑,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发簪,扶着她渐渐铺散的青丝,眸中包含情意,声音里也含着笑:“毕竟有求于娘子 ”
而声音渐轻渐响,冬来之日,仍有一室春光。
第一更!我已经安稳下来啦,之后更新应该都会比较稳定,目测可以日更!
第199章 求不得
夏时出嫁后,嘉兰便去问过了蒋维勇的意见, 开始认认真真地替他相看。往年她未出阁, 这样的事她没法做。早前蒋府动『荡』, 便一直耽搁了蒋维勇, 她心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于是, 嘉兰前去定北蒋府拜年时, 都还特地同族老太太和蒋周氏等人提了此事。
“维勇哥哥自幼在家中长大, 忠厚仁义是有目共睹的。大伯父拿他当义子一般看待, 于我们小辈而言,他是危难之际值得托付的兄长。”嘉兰诚恳地对族老太太和蒋周氏等女眷说道:“只是早前家中不甚安稳, 我也未曾出阁,才把维勇哥哥的婚事耽搁了下来。”
“维勇哥哥曾经成过亲, 不过没有子嗣。维勇哥哥说了, 只要是知情合意的,便是带了孩儿来, 也无妨的。”嘉兰道。
只这要求一听,就知道蒋维勇是个极宽厚的人了。
蒋周氏素来喜欢嘉兰,如今一听,立刻就笑着应道:“这样宽厚的人, 好多人家打着灯笼没处找呢!兰姐儿,这事儿你放心。那相貌周正, 『性』子软和良善的人, 伯母定帮你好好找找。”
她话音刚落, 嘉兰面上一喜,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就传来了杯盏碰撞的声音。
“我刚刚手滑了,实在抱歉。”嘉月在众人开口询问前,抢先说道,又朝嘉兰笑道:“嘉兰如今成家了,也开始『操』心别人的婚事了。”
嘉兰扫了眼一旁低着头的嘉日,心中明了,却不戳穿,而是笑着接话道:“维勇哥哥是家人,不算别人。再说,这自也是他的心意,不过是我更好走动罢了。”
她说罢,只装作没看到忍不住颤抖的嘉日,又笑着同蒋周氏说着话,把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蒋周氏本来心中狐疑,但嘉兰一岔开话题,她便又乐呵呵地跟着说了起来。
嘉月心底大松一口气,连忙暗地里拉了拉嘉日的衣袖。只可惜嘉日就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也不动。
嘉月气结,只好私底下跟使女称病,赶紧把嘉日半拉半拽地带走了。
嘉月素来病弱,如今这一走,倒也没什么人怀疑。只是蒋周氏还有些不满,觉得怠慢了嘉兰。还是嘉兰回转了几句,这才让她喜笑颜开,又回归了其乐融融的热闹场面。
嘉月一把嘉日拽进房门,就忍不住责问道:“阿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嘉兰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肯定看出了端倪来!
嘉日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呆呆地落着泪。
嘉月有时候恨极了她这样软弱的『性』子,可又拿她毫无办法,只好咬牙切齿地往嘉日心上戳刀子:“蒋维勇是族兄!哪怕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他还是族兄!同姓不婚,阿姐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是嘉月第一次撕开这块遮羞布,嘉日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抬着头看着嘉月:“你 你 你 ”
“阿姐!我难道还不明白你吗?”嘉月声音发颤:“你别想了,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他那么好,那么好 我不甘心!”嘉日扑在嘉月怀里,放声大哭。
她们每次去蒋府,嘉兰为显重视,都是由蒋维勇护送左右。蒋维勇是个心细体贴之人,而嘉日『性』情绵软,对待嘉日,蒋维勇便更温和几分。更何况他又相貌周正,武艺高强,嘉日几乎没过多久就情根深种。只是一直都压抑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蒋维勇也是会成亲娶妻的,就像她,也是要嫁人的。
这个认知,让嘉日的心像是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冬日的冷风呼啸着往里头灌。她紧紧地依偎着嘉月,手攥紧嘉月的衣袖。然而,就连嘉月的体温也不能暖她半分。
嘉月感受着嘉日的绝望和无助,心底一抽一抽地疼如刀割。可她只能任由自己的泪水,没入阿姐的发髻,而她,无能为力。
室内烧着炭盆,可姐妹俩都如坠冰窟,其中苦楚,又不敢与外人道半分。
然而,外头的人并不知道她们的痛苦。
蒋周氏要送走嘉兰,自然是要让嘉日和嘉月来见一见嘉兰的。她见嘉日和嘉月锁着门,便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也没见乍就能病得这样重呀。”
听到蒋周氏的声音,嘉日和嘉月都心中一抖。嘉日慌忙地抬起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嘉月。嘉月正在快速思索应对之道,便听外头的嘉兰温和道:“冬日风大,冻着了也是有可能的。”
嘉兰见她们此时还无声息,便知道情况有异,笑着打圆场道:“伯母,若是我硬要进去见过大堂姐和二堂姐,倒显得好像下回我不得来了似的。我们呀,还常见面的呢。既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要紧。我便只叨扰伯母送我出门了。”
蒋周氏也忧心女儿们的情况,听她这话,赶紧顺着台阶下了:“哪儿能叫叨扰,我就想着送你呢。”
说着,两人又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嘉日听到脚步声远去,心头一松,就垮下了身子。她坐在地上,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嘉月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才好像回过了神来。
她本还想再嘱咐嘉日,可一见嘉日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她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只余一声叹息。
嘉兰对嘉日的状况也有所察觉,她稍一联想自己所说的事,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是,这个念想刚一冒头,就被嘉兰压了下去。
即便嘉日对蒋维勇有情,也说不得。
嘉兰深叹一口气,把此事压在心底,只做不知。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嘉兰为蒋维勇相看,她依然约见了巾帼城及邻近重镇相熟的夫人,同样托她们多多留心。
蒋维勇不是奴籍,既能跟蒋府搭上关系,又能跟萧府搭上关系,有心人自然要好好掂量。但同样,这对有的人来说是机遇,对有的人来说,却是避之不及的事。毕竟,蒋府如今只能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萧府,在很多人眼中,还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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