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莫名生出一股邪火,拿起身边的烧火棍,劈头盖脸向李桃儿打下去:“你这个小杂种,作甚怪模怪样,心里也在嘲笑老娘不成?”
第76章 李桃儿的真正身世(下)
李桃儿不躲,被烧火棍打了个正着,没一会儿就被打的鲜血淋漓。
都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村里爹娘打孩子不算什么,皮孩子皮孩子,有时候不打一顿不长记性,不听说也气死个人。
可是也没有眼前这样的打法,这哪里是打孩子,这是要命一样。
原本站在桂家屋顶看热闹的村汉都看不下去了,有人道:“李大娘,打两下行了,小孩子不听话慢慢说。”
又有人道:“看在李二哥份上,还是住了手吧。”
李老太太却是越来越激动,指着第一个人说话的人道:“操你娘的闲心,莫不是你就是这小杂种的亲爹?”又对第二个道:“就是为了老婆子那苦命的二儿子,老娘才要打死这个小杂种!”
类似的话,钱氏前些日子去张家要野猪肉是提了一嘴,却没有几个相信;可如今从李老太太嘴里出来,就不由得大家不信了。
就是李老太太再糊涂,也不至于平白无故给死去的儿子送一顶绿帽子;可要是李二家的当年真偷了人,那奸夫到底是哪个,这李桃儿到底是谁家血脉?
众村民平素虽八卦两句男男女女的荤笑话,却没有想到自己村里还有这样劲爆的消息。怪不得当年李二家的跳河后,娘家也不敢找李家算账,这看来是心虚啊。
好奇之余,大家都不由望向被打了满脸血的李桃儿。瘦瘦小小模样,穿着两截衣裳,看不清楚脸上长相。
李老太太恨不得撑着脖子叫嚷,桂家院子里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桂二奶奶与杨氏面上露出几分厌恶,桂二奶奶道:“这花花事儿,都是他们家的,就是好孩子进去也跟着这样的婆婆嫂子也学坏了。”
这说的是李家的二儿媳妇,当年看着是个性子腼腆老实的小妇人。
杨氏守寡多年,素来贞洁,自是听不得这样消息,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算算李桃儿落地的日子,李二刚没就偷上了,这样的妇人真是死了活该,说了都脏人的嘴!”
只有梅氏,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
梅小八在墙下,小脸满是焦急;杨武也露了不忍,却不知如何安慰小伙伴,不由去望向桂重阳。
桂重阳刚才后院送饭出来,听了个正着。
三少年这几日老在一处,不由自主地将桂重阳当成了头脑。
桂重阳小脸冰寒,之前钱氏打骂李桃儿的时候他能过去打岔;如今李老太太打骂,又是占了道德至高点,谁好去参合?可是任由她这样打骂下去,桂重阳也看不过去。
桂重阳望向梅氏,就见梅氏忧心忡忡模样,不由心下一动。他过去寻了个由子,将梅氏叫到僻静处,小声道:“姑姑是不是晓得李桃儿的亲爹是谁?”
梅氏惊讶地捂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桂重阳小脸更冰:“李老太太的样子,哪里是会任由媳妇乱走的?李二伯娘就算怀了孩子,也不可能是外人的!”
要晓得李家还有个有把的男人,那就是李发财。
桂重阳年岁小,可看过的书杂,听过的事情多,自然首先想到这个可能。
以李家没理也能缠三分的性子,要是真有存在“奸夫”,还不知要扯多少好处出来,怎么会这样老老实实养着李桃儿。
梅氏红了眼圈,道:“重阳,姑姑到底该怎么办?当年李二嫂投河前,曾经悄悄找过我。当时因为她提前发动之事,钱氏与李老太太日夜咒骂,磋磨她不行。她当时应是存了轻生的念头,却不愿女儿背个私孩子的罪名,便与我说了……说了李发财跑到她屋里的事,就在李二刚出丁的那晚。她当时就有了寻思之死,却是想要看丈夫最后一面,却只等来了丧信。等她生了死志,就发现怀孕,因为实是太近,她自己也不晓得这孩子是丈夫的,还是那个畜生的。与其说她是被钱氏逼死,还不若说她是自己不想活了。她与我说这些,就是想要让姑姑做个见证,证明李桃儿确实是李家骨肉,可是姑姑不知该怎么出面!”
梅氏名义上“寡妇”,可谁晓得她是“望门寡”,其实还是黄花大姑娘。让她去揭开李发财**弟媳之事,委实太难。更不要说她所知,都是李二嫂自己讲的,到底实情如何谁也不晓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梅氏即便将李二嫂所说的说了,也不过是提到一个可能,依旧无人能证实李桃儿就是李家骨肉。
“这件事姑姑先不用管了,交给我,我来想办法。”桂重阳想了想道。
眼见桂重阳脸色不好看,梅氏犹豫了一下道:“若是李桃儿真是李老大的骨肉……”
梅氏已经发现,桂重阳年岁虽小,可在面对桂春兄弟、梅朵时都带了一种包容。他自己也提过,因为当年的事大家都失去了亲人,他原意为亡父尽量弥补。
对隔壁的李桃儿,桂重阳也是这个态度。可那是建立在李桃儿是“九丁之难”死去的李进宝的骨肉,要是李桃儿不是李进宝的骨肉,小重阳还会原意看顾她吗?
“姑姑!”桂重阳认真道:“不管李桃儿到底是谁的骨肉,她的悲剧还是源与十三年前那场丁难。那是我爹的债,也是我的债!”
要是没有桂远道盗银,就没有九丁去蒙古,李发财就没有机会**弟媳,李二家的不会投河,李桃儿也不会被任意虐大着长大。
“重阳!”梅氏满心纠结,既希望重阳能帮李桃儿一把,又不希望他这样背负沉重的生活。
“我回来了,五叔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桂重阳小胸脯挺得直直的,看着隔壁院子心中有了决断。
李桃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李发财**弟媳之事瞒得住别人,还能瞒得住李老太太?
可是先有钱氏,今天又有李老太太,都是拿李桃儿的出身说事,这就很不寻常了。
不知是李老太太打累了,还是因别的,隔壁李家终于安静了。
桂家这边的帮工都咋舌不已,一个一个眼睛瞪大老大,猜测“奸夫”到底会是哪个。左邻右舍各家的男人都提了个便,倒是没有人提桂家。
桂家当时成年男丁快死绝了,只剩下刚瘸腿卧床的桂二爷爷,另有三个小萝卜头。
不要以为只有妇人才会是长舌妇,以大家的好奇模样,等到今天晚上全村上下都会晓得李桃儿不是李家的种儿,全村的男人都有可能“喜当爹”。
虽说桂重阳说交给他,可梅氏依旧闷闷不乐,这世人最重血脉与祖宗,李桃儿这样“身份不明”就失了依靠,如同浮萍一般任由李家人发落。
等到了晚上,用了晚饭,帮工都各自归去,桂重阳留了下桂五,梅氏才晓得桂重阳的打算。
“五叔,我担心李家要卖李桃儿,能不能找人先一步从李家将人买过去。”桂重阳一句话,惊呆了梅氏与桂五两个。
桂五皱眉,显然并不赞同桂重阳的计划。
“就算是想要帮一把,可你想过以后没有,买过来怎么办?当亲人似的供着,还是真的当下人使,李家晓得后歪缠又怎么办?”
桂重阳是为了负责才想要帮李桃儿一把,可李桃儿要是个男孩还好,送去学一门手艺,以后帮着按家就算行了;李桃儿却是女孩,已经十二岁,眼看就要说亲能嫁人的年纪。李家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娘家;离开李家,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安置都不免有后患。
桂重阳年岁虽小,可这个计划并不是冲动,道:“总会有妥当法子,总比让她继续留在李家,被李家任意买卖得强。以李家的贪婪,一个随意使唤的下人都舍了,肯定不是卖做寻常奴婢,不是那肮脏地方就是更差的境遇。到时候想要拉扯李桃儿出来,反而更费神费力,先找人想办法将李桃儿赎买下,再想其他。”
“那是个人,不是块石头,要是李桃儿以后埋怨你呢?”桂五道:“那丫头我见过两回,太过隐忍,不是寻常孩子,到底是什么性情还不好说。”
桂五是不相信“父债子偿”那一套的,当年的事情真要归根结底,过错不能都归结到桂家头上,桂家这年死的死,散的散,就算是有报应也差不多,桂重阳完全没有必要将这些事揽到自己头上。
桂重阳正色道:“我只做我当做的,等让她度过这次危机,以后如何也会问过李桃儿的意思,不会随意决断。”
“你不是说过要做族长吗?先将自己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再说其他。”眼见桂重阳不听劝,桂五有些不高兴,皱眉道。
桂重阳带了祈求:“五叔,我爹当年真的错了。这些欠下的债不还完,桂家就没有办法在村里挺起胸膛做人。现在村民是被五叔的‘威势’吓住,不敢不亲近,可能吓一辈子吗?”
桂五讥笑道:“都是些反复小人,有什么好结交的?”
桂重阳了沉默了一下,道:“这里是桂家繁衍百年的地方,祖父地下有知,想来也不会放下这段心事。就算有一日我与五叔都离开木家村,这里也是桂家根基所在。”
桂重阳这样坚持,桂五摇终是无奈道:“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妇人之仁。我不管你想要怎么帮,却不许拿自己的终身大事为儿戏。”
桂重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五叔想到哪里去了?侄儿哪里会想到那些?”
梅氏听了这许多,终于放下心来。
有李二嫂子的那一番遗言在,要是让梅氏对李桃儿的境遇不闻不问,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小重阳出的这个主意虽鲁莽不周全了些,可最糟糕的结果又能糟到哪里去?不管怎么安置,李桃儿的日子都会比李家好过。
眼见桂五误会桂重阳对李桃儿有意,梅氏在旁也道:“是啊,老五,重阳还小呢,哪里会知道这个?”
“还小,他操心的可多呢。”桂五似笑非笑地看着桂重阳道。
桂重阳摸了摸鼻子道:“我瞧着小八对李桃儿很关心,两人倒是有些青梅竹马的缘分,左右还小,且看他们两个以后吧。”
这哪里是孩子话?
梅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桂重阳。
桂五摇头,这小重阳,十几岁的孩子,操着几十岁的心。不知道桂远这些年在外有多不着调,才会将儿子养成这种主意正,且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
桂五正色道:“我晓得你是好心,才会想的这样周全,可是婚姻大事素来父母做主,没有听说外人能做主的。梅青木这一支虽不是梅氏嫡支,可也不会叫长子娶一个‘父血未明’的儿媳妇。”
就是李桃儿身份不存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一家子不着调的长辈,也没有人敢真正娶进门。
桂重阳望向梅氏,梅氏陷入沉默。
因为桂重阳之前的话,这些日子梅氏也在留心梅小八,确实是个厚道实诚的好孩子,或许不够聪明,可心性好。
李桃儿那里,却是如桂五所说,生在那样家庭,太过隐忍,看不出性子好歹来。梅氏原意看在逝者面上对李桃儿照顾一二,可要是让她做自己的侄媳妇,到底心理不愿。
桂五没有想到这其中还牵扯梅青竹嗣子之事,便道:“看吧,你姑姑只是族姑,都不希望族侄娶这样的儿媳妇,更不要说梅青木家里。”
桂重阳有些头疼,道:“先救出李家那个火坑再说!”却不是空口白牙让桂五白帮忙,而是递上一包金叶子:“五叔要在镇上置宅了吧,侄儿置产之事也要五叔跟着费心。
桂五接过,并不意外的模样。
什么样人家的孩子,养出什么样的气度,只看桂重阳的吃穿,就不似只有五十两银子家底的。
想起桂重阳这一出一出的主意,桂五只觉得头疼:“铺子还要买,就在码头上的?村里这些事,你还没弄明白,要不然先缓缓?”
桂重阳笑着作揖:“能者多劳,就都拜托五叔了!买,要是迟了买不到怎么办?皇帝迁到北京,现在是地价涨,这铺子也要随着涨了。买多了也保不住,买个周师傅家馆子铺子大小的就行,离周师傅家略远些。那边有集,又有码头,不会吃亏的。”
桂五只当桂重阳看好那边地段,买铺子收租子,并未想其他,点头道:“好,我叫人留心,要是位置不错,我也置个小铺子、”
到底是接下来李桃儿的事。
一干人这才回桂二奶奶家。
桂重阳直接去了西厢,桂春已经洗漱完,躺在那里睁不开眼。老宅盖房这些日子,最累的不是桂五与桂重阳,而是桂春。
桂重阳年岁在这里,不过是跟在桂二奶奶身边打零手;桂五时而去镇上运材料,时而联系木工,从头到尾跟在帮工盖房的都有桂春一个。
给堂弟盖房子,别的帮工都卖足力气,更不要说桂春这个自家人了。
不过看到桂重阳回来,桂春还是爬起身来,打着哈欠道:“重阳,要不要看书。”
桂重阳摇摇头道:“我累了,洗洗也睡。”
桂春闻言,立时长大眼睛,仔细看了桂重阳几眼,担心道:“要不要歇两日?从盖房开始,你就一直跟着,哪里熬得住?明儿就在这里歇着吧。”
桂重阳失笑:“我不过是跟在二奶奶身边打个下手,哪里就累着了?倒是春大哥这里,一日都不得闲,要不然明日寻个由子去镇上吧,也正好能歇一日。”
桂春摆手道:“不行,不行,村里这些人啊,得有主家的人带着,才不好意思不好卖力,要不然的话,一个一个慢下来,这工期就要拖下来。”
桂重阳不由多看桂春两眼,没想到看着最憨厚老实的桂春还有这样小心机。
桂春不够机灵,却是最适合在乡下守业的,可是这守业,也要有“业”可守才好。
桂家两房名下总共有八亩下田,八亩林地,连口粮都勉强。梅氏说要送回桂家的那五亩地,也只是梅氏的。
桂重阳为了当年的“债务”能为李桃儿谋划,自然也不会放弃又是亲人又是“债主”的桂春。
等到略洗漱完,桂重阳放下蚊帐,道:“春大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想要继续种地,还是想要做点其他?”
桂春老实道:“除了种地,别的我也不会,以后你与五叔好好读书,家里的地都交给我。”
桂重阳道:“除了种地,春大哥就不想试试别的?表姐有嫁妆,还有一手绣花的手艺,以后的日子错不了,可那都是表姐的嫁妆与收入,总不能春大哥这里还不如表姐吧。等以后有了小侄儿,还要靠着表姐来养吗?”
幽暗里,桂春坐起身来,一阵沉默。
桂家就只有几亩地,桂重阳晓得,桂春自然也晓得。以后即便桂家购置新地,不是桂重阳购置,就是桂五购置,那也是两人私产,不与桂春相干系。
桂重阳直言快语,却是让桂春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可桂春到底与桂家其他人不同,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读书天赋,加上是长子长孙,打懂事想的就是孝敬两重长辈,奉养老人这些。
“不是一时能定的事,不着急,春大哥慢慢想。要是春大哥想要做什么,就直接说,有五叔与我在,总会尽量达成春大哥心愿。”桂重阳道。
桂春点点头,“嗯”了一声,并不觉得桂重阳是口气大。
在桂春看来,他与梅朵之间跟着万千困难,多是有缘无份;可是对桂重阳来说,却是不算什么事。
一夜无话。
次日,桂重阳照常与大家一起去了老宅。
杨武依旧是往常一样,随着杨金柱过来,然后就跟在桂重阳身边,与桂重阳一起干些跑腿的活。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杨武颇为兴奋,道:“我爹说了,下月也叫我去私塾……还说,叫我跟着表弟多学着些。”
桂重阳为小伙伴高兴:“这是好事啊,要是村上没私塾还罢了,有村塾不去不是可惜了。”
杨武小声道:“我爹与梅大叔他们私下里都夸你呢,说你像城里孩子,懂事知礼,反正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大家都晓得你带了一车书回来,比梅夫子家的书还多呢,所以才会带了书香气儿。”
桂重阳颇为意外,有桂五在前面立着,桂重阳并没有什么事迹落在村民眼中。要是大家能提起的,不过是他刚回木家村怼上梅氏父子那回。可那回的印象应该是“牙尖嘴利”才对,这“懂事知礼”从何谈起?难道就是他每天客客气气与众人打招呼,给众人送绿豆汤时按照桂春介绍的,叫一声“某叔”、“某大爷”、“某哥”之类的,就是“懂事知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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