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买”回来的这些鸡蛋,个头比一般鸡蛋还大。
张翠兰见了心里也是欢喜得不行。
晚上闺女女婿来家,家里就剩下前头半截野猪肉灌的腊肠,切了切还不够半盘子呢,自家吃没啥事,拿出去招待女婿,那不是丢人?
现在好了,瑶瑶拿回来半篮子鸡蛋,数一数足有十五六个。
张翠兰打了四五个鸡蛋,炒了一盘子鸡蛋,加上自家炖的豆角,从食堂打来的一份儿辣白菜,打了个荠菜鸡蛋汤,一顿不错的饭菜就出来了。
顾满仓把珍藏的西凤酒拿出来,放在桌上招待女婿。
顾时东好久没吃鸡蛋了,这会儿对着桌上的炒鸡蛋流哈喇子,一个劲儿往门口瞅瞅。
啥时候了,二姐和大头姐夫咋还没来呢。
炒鸡蛋都凉了!
臭小子急的蹦来跳去,顾春梅和徐向前总算提着礼物来家了。
小两口大包小包,手里的网兜鼓囊囊的,有罐肉罐头、水果罐头、一盒麦乳精、一小包的五花肉。
这些东西可都是供销社里的高档货,尤其是水果罐头和肉罐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大杂院的人知道老徐家家里有底子,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五花肉,肉罐头的,县里外嫁的闺女不少,三日回门能提两包点心都不错了,哪有老徐家这么大方的。
孙大娘絮叨着,自家闺女回门那会儿,拿了半斤棒子面,生个丫头真是亏了,早知道就多生几个儿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大爷就瞪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说这干啥?”
“咋就不能说了,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哪有儿子金贵。”
“金贵什么,你生了一辈子也生生不出来,命里没有的说个屁。”
老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日常拌起嘴来。
郑浩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看见徐向前手里的大小包,里头还有肉罐头,一双眼睛跟狼见到肉一样,蹭亮蹭亮的。
老顾家有肉罐头!
他得找个机会偷出来。
徐向前这个新晋女婿收到了丈母娘的热烈欢迎。
饭桌上,张翠兰一个劲儿给大头哥夹菜,“向前啊,多吃点,瞅瞅你瘦的,多吃点补补身子。”
徐向前呲着一口大白牙,一边嗯嗯往嘴里塞,一边儿对边上的顾时安抛去得意的小眼神儿。
看吧看吧,咱如今的地位也不低了!
顾时安只当没看见,一门心思给林瑶夹菜成盛汤。
顾春梅看着对面浑身冒傻气的徐向前,无语的同时又捂了捂脸。
林瑶正对着她坏笑呢。
饭后饭桌上汤汤水水,弄了一桌,顾副局长很自然卷着袖子收拾碗筷,化身贤惠顾家好男人。
林瑶喊她要洗脚,顾时安立马端水去了。
大头哥看了抱着肚子笑得不行,县公安局有名的冷脸顾副局长在家不光洗碗,还给媳妇儿端洗脚水,看来老顾的家庭地位也不高啊。
话说徐向前是家里的独生子不假,那家庭地位却不咋高。
徐父对生儿子生闺女没有执念,只要媳妇儿开心健康,就比啥都强。
而徐母则不一样,她打年轻身子骨就不好,二十岁跟徐父结婚,结婚六年才开怀,二十六岁生了徐向前,难产大出血差点儿救过来。
那会儿还是旧社会呢,小日本鬼子在祖国土地上横行霸道,烧杀抢掠,当时请的生产婆子、老中医都束手无策,幸好县里有家香港人开的红十字会医院,中医没办法就试试西医呗。
徐母连夜给送到红十字会抢救,命是救回来了,就是身子亏损,往后不能生育了。
徐父不在乎,家里不是有个臭小子了?儿子这东西一个就够了。
病床上的徐母无精打采的,她这辈子就想生个胖闺女,再来了臭儿子,儿女双全多好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香香软软的闺女没来,臭小子倒是先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她往后不能生,把儿子当闺女养得了。
大头哥四五岁上,亲妈整天给梳小辫儿,穿花布开裆裤,大头哥唇红齿白生的好看啊。
徐母领着大头哥出去走一圈儿,外头大妈老奶奶都夸这小姑娘真好看,再探头往下一看,咦?小姑娘还穿开裆裤?还有小鸡鸡......
唔,原来不是小姑娘,是个小男娃儿啊。
等大头哥七八岁了,说啥也不让亲妈给他当小姑娘打扮了,徐母长吁短叹,云养闺女的美好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没关系,儿子不顶用,还有孙女呢。
于是,徐母话里话外开始催儿子结婚,一直催到顾春梅进门。
这下好嘛,大头哥家庭地位直接掉到底,如今老徐家,天大地大顾春梅最大。
连家里养的狸花猫都比他地位高!
徐向前这会儿看到好兄弟跟自己同命相连,心里顿时平衡了。
嗯哼,老顾在家不也这样。
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徐向前一晚上不知道想到啥,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顾春梅不明所以,忍不住过去,掐了他一把,小声道,“笑什么笑,屋里茶缸没收拾呢,还不收拾了洗洗去!”
大头哥摸了摸自己被掐疼的腰间嫩肉,很是委屈“哦”了声,悻悻然去干活了。
晚上十点,小两口推着自行车回桂花胡同,就那么几步路,顾满仓偏偏不放心,说什么也要送闺女女婿进家门。
送就送呗,老头子就当遛弯儿了。
张翠兰摆摆手,顾满仓嘴角快要咧不住了,左手大竹篮右手闺女,哼哧哼哧出了门。
下班忙了大半天,林瑶隐隐嗅到身上有股油烟味,她纤秀的眉动了动,很不喜欢身上这股粘腻的感觉,拎了洗澡的小包袱去了洗澡棚子,洗完澡换上自己做的开肩带睡衣,一双长发松松挽着,一双盈盈水眸衬得肌肤如雪。
这会儿也不过十点半,云水县的夜已经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要是别的小姑娘怕是会吓的不敢出屋。
林瑶却是不怕,洗澡棚里面没有窗户,四周水汽弥漫,憋闷得很,她擦着头发回了东厢房,坐在窗户口晒干头发,就打着哈欠爬回床睡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都半夜了,顾时安一双大手牢牢环过来,闭着眼睡的很熟,白日里冷峻的脸庞在烛光的笼罩下平添了几分柔和。
男人安静睡颜跟只大狗狗一样,看着好欺负的很。
林瑶一双爪子蠢蠢欲动,有一种想要过去欺负欺负顾副局长,把他欺负哭的恶劣小想法。
不过鉴于以往的经历,把某人欺负醒,最后哭的可能是她自己。
林瑶讪讪放下爪子,心不甘情不愿又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就自动滚到顾时安怀里睡过去了。
寂静黑夜,顾时安一双锐利黑眸睁开,怀抱里小姑娘睡的正香,偶尔呓语几句。
他伸手理了理林瑶散在耳边的长发,眼神温柔又缱绻,放佛怎么也看不够。
顾春梅三日回门后,老顾家又恢复了往日宁静的生活,除了东子这小子时不时抽风,惹得翠兰同志拿扫帚追着他满院子抽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瑶的小日子还是蛮安逸的。
顾时安偶尔在没什么安排,喊东子把自行车擦的锃亮接送林瑶上班。
林瑶觉得东子辛苦,给加了零花钱。
把臭小子乐得,天天早擦自行车。
十月份自行车骑起来有了凉意,林瑶下班早了,夫妻俩干脆走一段骑一段,全当散步。
上周末郑大成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家四口喝了水井里打来的水,稀里哗啦全都开始拉肚子,一拉就是大半宿。
最后一家子撑不住给街道拉到卫生院打吊瓶去了。
大杂院内外的街坊对此议论纷纷。
“老郑家咋回事啊,一家四口全拉肚子,不是撞邪了吧?”
“可别乱说,小心抓你跳大粪去。”
“去你的,不盼老娘点好!”
“哈哈,说实话啊,大家都喝水井里的水,咋就老郑家闹肚子呢?”
“嗨,说不定是吃了啥不干净东西,郑大成是厂里大师傅,往家弄些好东西那不是顺手的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说闹邪的,有说吃坏肚子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闹的大家伙儿都不敢去挑水吃了,甚至有谣传大杂院风水不行,谁住谁倒霉云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把大富婶子他们气的不轻,就连王胜才媳妇儿李狗丫也罕见跟大家伙儿站在统一战线,指着乱嚼舌根子的长舌妇骂了狗血淋头。
笑话,这时候不一致对外,别人还当他们大杂院住户好欺负呢!
葛主任对这事很重视,特意开了社员大会,当着全体社员的面儿,喝了一大碗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
一下午过去,葛主任声如洪钟,走路带风啥事也没有。
谣言不攻自破,前头说大杂院风水不好的长舌妇也闭嘴了。
有人再提起来,外头就说了,纯属老郑家吃坏肚子倒霉呗。
刘二翠进了卫生院也没啥用,拉肚子拉到差点儿虚脱,街道工作人员去探望,她虚弱地扶着头摇摇晃晃,一脸虚白要多惨有多惨。
郑大成也好不到哪去,他躺在床上都下不来了,郑雪郑浩姐弟俩年轻,水喝的少,打了点滴身体恢复的比较好。
工作人员问刘二翠咋回事,刘二翠还能说什么?
说她买了巴豆粉本来想下到老顾家茶水里,让他家客人拉肚子出糗,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知道怎么搞的,她裤腰带里藏的好好的巴豆粉,咋就跑到自家打水的水桶里去了?
难不成是那天她给院里发坏的兔崽子反锁在家里,那时候掉到水桶里的?
要知道老郑家没有厨房,就在窗户下摆了张桌子当案板,边上放着蜂窝炉跟吃水的大水缸,至于打水的木桶,就放在廊檐下挨墙角的地方。
所以刘二翠设想的也不是没可能。
刘二翠深知下巴豆粉害人这事儿不能让人知道,现在上头抓的正严,搞不好她食堂采购员的工作就给弄没了。
采购员的工作没了也就没了,最重要的一点,万一这事儿闹大了,闹到轧钢厂领导耳朵里去,老郑食堂大师傅的活儿八成也保不住。
老郑家这几年靠着郑大成在食堂里捞油水,日子不是一般的滋润。
就拿刘二翠娘家两个妹妹来说,她俩也是嫁到县城来工人家。
面上说得好听,实际过的什么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刘二翠大妹男人是冶炼工,一个月三十七块八毛钱,说出去风光,可一家八口攥着花,一个月下来也是精光,有时候还不够花的。
刘二翠大妹只能低三下四来找刘二翠借钱。
刘二翠小妹日子过的更憋屈,她男人就是个临时工,一个月赚二十来块钱,算上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婆婆,没出嫁的小姑子,光医药费就一大笔,一家四口省吃俭用,挤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窝窝囊囊过日子。
刘二翠打死也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要是郑大成倒了,郑家顶梁柱就没了,到时候一家四口吃饭上学样样要花钱,她哪有如今的潇洒日子过?
刘二翠面对街道小姑娘探究的目光,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白,最后还冒出点点汗珠儿,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开口说他们一家子喝水喝多了,才拉肚子拉的下不了床。
李狗丫听了直撇嘴,“啥啊,刘二翠这个婆娘把大家当傻子呢,喝水喝多了拉肚子,咋不说吃屎吃多了拉肚子,这婆娘指定做了什么缺德事儿,遭报应了。”
李狗丫同志一语中的,林瑶听了抿嘴笑。
怪不得前面春梅姐结婚那天,她看刘二翠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也不好说。
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刘二翠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瑶眼神冷了冷,要不是当初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巴豆粉掉到郑家水桶,现在在医院躺着的可不是郑家人,而是顾家人和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了。
那天来参加婚礼的还有好几个几岁大的小娃娃,小娃娃肠胃弱,喝了巴豆粉拉肚子拉到虚脱,是很危险的。
刘二翠居然能下的去手!
林瑶思忖再三,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至少要跟顾副局长说说,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第50章
晚上七点钟,大杂院外面起了雨风,深秋的雨跟夏日不一样,没有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细雨匝匝,一下就是大半夜。
林瑶在屋里没事干,插了门栓一会儿捣腾空间里的物资,一会儿研究研究顾时安堆在书桌上的军事书籍,随便翻开几本看看,好嘛,什么《战争论》、《战策论》、《孙子校释》,一本比一本晦涩难懂,看得她眼皮子直耷拉。
——这不是看书,是听催眠曲。
林瑶索性不看了,披了件小花褂,跑到外头去欣赏雨景。
秋日夜晚也打枇杷也是很有意境的嘛,呃,如果枇杷叶没有泛黄的话,就更有美了。
外面雨声倾盆,䧇璍顾满仓卷着裤腿出门倒洗脚水,东子在自个儿放里不知道凿什么玩意儿,“叮咚咚”响。
张翠兰骂了臭小子两句,又隔着屋门对林瑶嘘寒问暖,“瑶瑶啊,外头冷,早点睡别冻着了。屋里被子够不,不够妈给你加床厚被子。”
林瑶脆生生应了,道屋里被子很暖和不用加,张翠兰才放心睡下。
一直到九点半,顾时安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林瑶琢磨了下,公安局八成又有大案子熬夜加班了。
湿冷的雨风穿堂而过,林瑶不禁打了个寒颤,外面太冷了,这样下午要感冒的,她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赶忙跑回屋,爬上床裹着被子取暖。
好不容易等到满身风雨的顾时安回来。
林瑶忙不迭跑过去告状。
顾时安一身55式白色警服没来得及换下,自家小姑娘扑过来叽叽喳喳一顿说,他刚开始还面色柔和,听了没几分钟,一双黑眸就沉了下来,周身气压低的吓人,林瑶一点不怕,她裹着小被子呢,懂不着!
再者说了,林瑶恃宠而骄对上顾副局长,从来都是顾时安甘拜下风,怕个锤子哦。
倒是郑大成家要自求多福了,刚才顾副局长脸色可不好看。
顾时安听完林瑶的话,眉峰冷冷蹙了下,又状若无事地松开。
“我知道了,天冷了早点睡吧。”
有顾副局长这句话,林瑶可放心的很,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回到床上香甜入梦。
一周后,郑大成一家四口相继出院回家,刘二翠在卫生院躺上瘾了,吃饭有食堂,打吊瓶有小护士,大妹二妹为了巴结她,争着抢着来伺候自个儿,还自掏腰包买点心罐头送来,整天啥事也不用干,翘着脚就有人伺候的日子太爽了。
怪不得县里那些干部太太一个个细皮嫩肉,保养的好,家里有保姆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子不爽才怪。
刘二翠嚷嚷着肚子难受,下地腿软不想去工作。
郑大成病后初愈,没力气跟她掰扯,他身子也不舒坦,拉了那么些天整个身子都虚了,走路一步三晃,就这样还是强撑着去食堂看看。
他实在是不放心,轧钢厂食堂除了他这个掌勺大师傅,下头还有两个帮厨的,都在郑大成手下学厨,其中一个是工会主席的亲侄子。
背靠大树好乘凉,郑大成危机感十足,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挪去食堂,后厨里掂勺的不就是工会主席的侄子?
更让郑大成奔溃的还在后头,刘二翠身体好后回大食堂第一天,就给食堂员工“抓”住偷拿食堂的馒头和肉!
刘二翠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前头食堂采购员千辛万苦才从老乡手里买了半扇子猪肉,这年头没有柏油马路,那个采购员骑着自行车驮着半扇子猪头,骑了几十里山路,半路差点儿摔山沟里去,累的满头大汗才回到厂里。
半扇猪肉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斤重,几十斤猪肉全场一千多号人吃,平均每人还吃不到一口。
就这样,狼心狗肺的刘二翠偷偷切了五斤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