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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风停了吗(北风三百里)


宋维蒲坐在一侧,没什么声息。
腰和锁骨上都有雨,身体的曲线年轻而有韧性,像是蓬勃生长的植物茎杆挂着露水。她用毛巾把那些水痕都擦拭干净,这才伸手去拿挂着的T恤。刚抬手,她余光忽然看见宋维蒲身子动了下,头比刚才更低,不再看着车窗,只是看着门把手的位置。
她边穿衣服边侧过视线,发现他后颈处红了一整片。
他的T恤肩很宽,穿在她身上肩线落得很低,干燥温暖,的确是比湿衣服贴在身上舒服多了。木子君松了口气,把下摆处整理好,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宋维蒲动作缓慢地把头转了回来,仍然不看她,耳侧也是红的。
不能吧。
西澳这边没什么污染,雨水不应该有酸性吧……
该他换衣服了,现在轮到她把头转过去了。木子君没有宋维蒲那么正襟危坐,人靠在座椅上,头闲闲转向漆黑的车窗。只看了一会儿,她的后颈和耳侧,也慢慢地烧了起来。
漆黑的车窗像是镜子,毫发毕现地照出了后座上的一切。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也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有一说一。
皮划艇,还是挺有用的……
这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尴尬终于在宋维蒲把衣服换完,并且从前座中间跳过去坐上驾驶位时结束。木子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念几句“无事发生”,也手脚并用地爬到前排,把副驾驶的安全带绑好。
雨势有了一些小的苗头,宋维蒲用手机导航了Ryan发给他的家里位置,启动车辆,朝着Lost at Sea码头的方向开过去。
每个城镇的发展都与最初的交通枢纽有关。墨尔本最初只有火车站,城市的发展就以火车站为圆心,悉尼则是从港口辐射开,至于这座小镇,码头附近的建筑和街道明显比周边繁华。
可惜现下暴雨,时间又晚,所有的店面都已经关门。海面上的雾气随着雨气飘荡而来,挡风玻璃都已雾成一片。宋维蒲放缓车速,沿着导航指示慢慢拐,终于看到了站在路边举着伞的Ryan。
他迅速把车靠了过去。
木子君打开车门,Ryan递给他们两件雨衣。大雨倾盆而下,他们裹着雨衣和Ryan匆匆回了他亮着灯的家。
他哥哥和父亲都去珀斯送货了,因此今晚只有他一个人。房子比他在墨尔本的大,屋子里陈列着各种珍珠设计,也都是他的手笔,不过灯光亮而温暖了太多。木子君和宋维蒲像是两个逃难来的客人,分别去用热水冲洗了一遍身体,然后才换了干净衣服坐到饭桌前。
几天没见木子君,Steve显然很激动。她吃饭的时候它就卧在她的脚边,用头枕着她的脚背。Ryan给他俩整理好两间客房,木子君一身疲惫地回了房间,发现Steve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她。
“乖,我要睡觉了,”她揉揉它的脸,“去找你主人玩。”
Steve睁大眼睛看着她,在她腿旁绕了两圈,又用鼻子在她手心里嗅了嗅。木子君方才洗澡的时候把玉珠子放到了椅子上,下面还垫着自己的衣服。Steve在她手心嗅了一会儿后,忽然回过头,一口把手链叼进了嘴里。
木子君:!
她立刻跳下床,结果Steve叼着那串手链扭头就走。木子君紧随其后,然而人哪有狗跑得快,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下楼声,等木子君赶到一楼的时候,房门半掩,Steve已经消失在门外浩瀚的夜雨之中。
不是?这狗??
她站在楼下,一时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冲出去?人生地不熟的,还下着大雨。去叫Ryan吗?都这么晚了……
她觉得Steve不是不通人性的狗,它不会无缘无故叼走她的手链。可这东西又实在意义重大,她越等越觉得放心不下。正焦急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非常模糊的狗叫声。
宋维蒲和Ryan的房间都在靠着后院的方向,他们恐怕听不到这阵狗叫。木子君犹豫片刻,最终走到大门前,把冲着街道的门打开。
然后,三只狼犬的身影,从雨夜的雾气里缓缓地浮现出来。
木子君愣住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Steve。看到她开门,它便亲热地跑过来卧到她腿边,进门前还记得抖了一番身上的雨水。而后,另外两只和它长相一模一样的捷克狼犬也慢慢走到大门前,抬起头,湿淋淋地看着她。
木子君鬼使神差地弯下了身子。
她觉得其中一只狼犬嘴里好像咬着什么东西,迟疑着朝它伸出了手。果然,那只狼犬朝她走了两步,低头在她手心里舔了下。再离开的时候,那串玉手链,便回到了她的手心。
她和那两只陌生的捷克狼犬对视,但它们似乎也没有其他打算,只是冲着她摇了摇尾巴,然后调转身子,重新消失在没有尽头的雨幕和雾气中。
手心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不是幻觉。木子君伸手揽过Steve,一下一下摸它湿透的皮毛,这才意识到它叼着这串手链离开,是要去告诉这些血脉同族,手链的主人回来了。
木子君抬起头,仿佛看到雨幕之中,有金红玫一闪即逝的身影。她曾经觉得看清她的样子都是奢望,可如今,她甚至能在这片她曾涉足过的土地上嗅到她的气息。
金小姐,你在这里,也留下了自己的传奇,是吗?
下了一夜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世界像是用水洗过一遍,连沿海小镇空气里特有的腥咸都被洗掉了。
Ryan带他们去码头附近吃早饭。这边的人们醒来得非常早,才七点多,码头附近的小店就全部开门,咖啡店里坐满了人。木子君和宋维蒲要了咖啡提神,点的贝果里面夹的都是煎制的海鱼。
从所坐的地方望出去,远处的海岸和高耸的峭壁。木子君没想到这地方还能有山,眯着眼看了看,发现裸露的悬崖顶部有一座类似庙宇的建筑。
[那是什么?]她问Ryan.
这问题似乎难住了他,Ryan也无法用手语回答,最终在手机上搜索出一些图片。木子君接过看了看,惊讶的发现他找到的是一尊供奉着女性神灵的庙宇。她把手机拿给宋维蒲看,他放大看了一眼神灵头顶的匾额,看到了“表海昭神”四个字。
“妈祖庙?”他反问。
“是妈祖吗?”木子君奇怪,“你认识?”
“唐人街以前有,赌场老板常去拜。”
“那就是说这里也有人信吗?”
木子君对妈祖了解不多,之前耳闻过一些。对妈祖的信奉常见于南方沿海,传说中她是海上的保护神,守护过往渔民商船。没想到隔了一个印度洋,还能见到她的庙宇。
她转向Ryan,把相同的问题投了过去。Ryan点点头,回答她:[你要去见的人,是她找人修建的。]
怪不得。
木子君点点头,低头用叉子把最后几块鱼吃完,继而转向宋维蒲。
“做好说闽南话的准备,”她说,“你又要有用了。”
宋维蒲已然习惯,低头把自己的咖啡喝得见底,抬头客气:“My Pleasure.”
Ryan吃东西比他们两个慢,还不时有路过的小镇居民和他打招呼。码头的生活节奏和城市截然不同,朝阳从海面上升起,雨后的商铺在阳光里晶莹剔透。早饭接近尾声时,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狗吠,木子君抬头望去,只见几只大小不一的捷克狼犬从远处跑过来,有一只最小,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跑。几个大的路过她时紧急刹车,神情严肃,仿若已经与昨晚那两只先行官互通有无。只有那只小的站不稳,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滚到木子君脚边。
她捧着它肚子把它抱起来。
捷克狼犬小的时候远没有长大后威风,毫无狼的样子,和乡下的土狗没有太大差别,在人膝盖上撒娇打滚,嗷嗷乱叫。
“小心它咬你。”宋维蒲皱了下眉。
“不会的,这边的狗都不会咬我。”木子君已然有了自信。
话音刚落,间或发出吠声的狗群忽然陷入了寂静。木子君抬起头,看见一个头发雪白的亚洲老人在孩子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他们身边。
Ryan回过头,看清来人后,便急忙站起身,和对方拥抱,并迅速的贴了两下侧脸。那位老人也慈祥地与他拥抱,伸着树皮一般的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但木子君和宋维蒲都意识到,她从出现在码头上的那个瞬间开始,目光就定在木子君身上,再也没有移开过。
果然,在和Ryan打过招呼后,她示意一直扶着她的孙辈松手,然后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木子君面前。
她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木子君感到了她干涩的指腹。苍老的皮肤和年轻的皮肤接触,几乎有着砂纸一般的触感。
她伸手拥抱她,因为个子太矮,木子君不得不深深地弯下腰。她听到她在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才松开手,拄着拐杖后退了两步。
“她……”木子君看向宋维蒲,“她和我说什么?”
宋维蒲看着她缓慢离开的背影,示意木子君跟上。
走了这么多弯路,这段关于金红玫的西澳往事,终于要拉开帷幕。
“她说,”他微微弯下腰,靠近她身边,尽力还原着对方的口吻,“好孩子,来到这样远的地方,一定是海神娘娘指引了你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到珍珠海这卷的民国线了,明天要早早更新然后惊艳所有人!(?

【1944年, Lost at Sea】
如果给18岁的阮银姑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会跟着丈夫来到这片大洋彼岸的码头吗?她也说不好。
也不是多么特立独行的决定。他们那边,出海不是罕见的事情, 下南洋的人家家户户都有。银姑从小就听那些国家的名字——越南,泰国, 马来亚……澳大利亚是其中最遥远的。
穿过印度洋的海浪, 人们会抵达一个叫做西澳的地方。那里盛产珍珠,水性好的人顺着潮汐漂流, 再回船上的时候,就能倒出一筐一筐的珍珠贝。南洋的珍珠明亮如月光, 卖到市场上有难得的好价格。即便蚌肉里是空的, 将贝壳打磨出售,也能销往大洋内外做纽扣。
先人远渡重洋挖了金山银山, 张张侨批寄送回国兴建宗族庙宇。轮到他们这一辈, 珍珠就是海里的矿。
丈夫同她说, 她们抵达和谋生的码头叫做Lost at Sea, 译过来是“迷失在海中”的意思。阮银姑撇撇嘴, 心中觉得外国佬起名字触霉头, 与家乡万事要讨彩头的风俗不一样。
那年Lost at Sea多了不少船队,也多了不少善潜的欧亚面孔, 一些沿海而生的澳洲原住民被一道买来在深海里寻觅珍珠贝。阮银姑的丈夫在家乡就是水中好手, 来到西澳也快快打出名头。她站在码头上看过他们出海的样子, 一艘采珠船四个人,两个潜水员, 两个后勤官。她的丈夫穿一身黑色潜水服, 手里拎着入海时要带的头盔, 胯边悬挂两个空筐, 用来放从海底抓起的珍珠贝。
其实她也是会潜的,海边长大的孩子哪有不懂潜水的,无论男女。只是丈夫宽慰她,出海赚钱他一个人就够了,家中总要有个人,像是船有缆绳马有缰,上天的飞机也得有导航塔。
女人是缆绳是缰是导航塔,可阮银姑觉得自己也能做船做马做飞机。
不过那年丈夫身体健壮,说话声如洪钟,对她也是一等一的好。别的家乡女子见了都艳羡,阮银姑没什么好不满。
那一年阮银姑十八岁,早起的第一件事是去码头上卖蚵仔煎。来讨生活的家乡人爱吃,其他国家的人也会壮着胆子来凑热闹。她不怯场,勺子在油锅旁边嗑一嗑,“咣当咣当”,上下船的全都掉过脸来看,看这个小个子的亚洲女人在摊位间脚底生风地行走,她比她的丈夫更早声名远扬。
卖过早点后,就是回家打点他出海的行头。做他们这一行,是和大海抢东西,人在浪里,一个不谨慎就要殒命。丈夫做事太粗糙,她心细,一样样打点过去,才敢让他穿戴。再然后,擦擦洗洗,洗洗涮涮,把明日摆摊的材料拾掇干净,就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了。
有时候会下雨,也会起风。印度洋的风浪喜怒无常,每到此时,码头上的人便会停下手中的工作,为远去的船只祈祷。
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信仰,阮银姑看他们五花八门的手势,想起自己坐上那艘远洋船前,一行人在妈祖庙里虔诚跪拜的样子。她也想去为丈夫祈祷,可这座南半球的码头小镇没有妈祖庙,甚至连一尊可供跪拜的妈祖画像都没有。
好在丈夫的采珠船一直平安靠岸,从未出过差错。或许是海神娘娘怜他们远渡重洋,给了他们出发前的那次跪拜更久的庇佑。
阮银姑逐渐习惯了这座码头生活。来到这里的乡亲渐多,码头不远处有了华人的聚集地,勉强算是一条唐人街,他们也搬了过去。唐人街上有代书先生,替离家的游子们书写寄往故乡的信件,也在里面夹上汇款的单据。
印度洋的潮汐迎来送往,孕育出一座以珍珠为生的小镇,潜水捕捞的采珠人,运营采珠船队的老板,制作船和网的手工者,运送珍珠的司机,采购珍珠的商人……若是采金矿的人叫金山客,那他们该叫什么?珍珠客?
好,就叫珍珠客吧,这不是一个官方的称谓,仅在此处有效。
阮银姑20岁那年,码头上来了几个新人,口音各异。
她不懂,但她的丈夫好像被予以重任。那天他被人叫出去说了些话,再回来的时候,就用很严肃的口吻告诉阮银姑,昨天来的这些人是做大事的人,尤其那位姓空的先生,更是个要紧人物。现下空先生受了重伤,其他人把它送来这座遥远的南半球小镇养身体,明日就继续去做大事了。
空先生?哪有人姓空。阮银姑不懂,丈夫就露出一副他都懂得的表情。
“上一个身份死了,下一个身份还没被赋予,”他说,“过去和未来都是空的,自然就姓空了。”
阮银姑不懂丈夫怎么忽然说话变成了这幅故弄玄虚的口吻,还文绉绉的——这还是她那个只懂捞珍珠贝的粗人丈夫吗?他可是连家书都要花钱找唐人街上的代书先生写的。
总之,这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空先生就在他家里住下了。阮银姑有一个优点,就是不懂的事她从不多嘴问。反正多伟大的人,走进家门都是一床三餐,她在桌上添一副碗筷,空先生就拖着身体来吃些。一个大男人,吃饭那么少,也不说顺不顺口。银姑欣赏男人话少,不像他丈夫,每每不合胃口便牢骚满腹。
夏天的时候,空先生的身体养好了,但仍没有消息来叫他离开。他不焦躁,似乎已经习惯了等待。银姑看到他开始和丈夫出海,回家的时候听到丈夫夸赞,空先生水性好,车技好,遇到码头上欺辱老人的地痞,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捞珍珠贝只为打发时间,一筐一筐,数量全算在阮银姑的丈夫身上。珍珠贝按件付费,船长结算了更多薪水。阮银姑本来对空先生吃住在家有些算计,见到这样,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空先生如此低调,但无奈人样貌的俊俏就如同柳絮,风一吹,就飘到哪里都知晓。码头上有人来问阮银姑,那个住在他家里的男人什么来头,姓甚名谁,有……有妻眷否?
阮银姑当即虚与委蛇,说是丈夫的远方表亲,收到侨批后也为珍珠动心,漂洋过海来捞金,家中已有贤妻,三个孩子堂中跑。
空先生莫名其妙就有了家眷,听闻之后,阮银姑第一次见到他在餐桌上笑。笑够了,他说:“若是真能像阮姑娘说的这样,倒是好了。可惜我这样的人,是永远不能有家眷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有家眷呢?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她丈夫走的便是这条路,为什么空先生不行呢?
阮银姑不明白,但她仍然秉承着她的优点,不懂,也不多嘴问。
暮年的阮银姑回忆起来,空先生所在的那个夏日似乎格外漫长。大约是被闲置了太久,他也开始自己出去找事情做。阮银姑知道他买了一辆坏了的汽车,又自己将车修好,闲来无事,便顺着公路一直开,开到海岸线的尽头,开到悬崖之下,几乎要开进印度洋翻涌的巨浪之中。
他终于开始留下一些珍珠,卖掉后不养自己,养车。那辆车太过破旧,每每从家门口开走,阮银姑都会担忧他在半路报废。空先生给它换了排气,换了轮胎,换了车门,几乎换掉了整辆车,仍然无法阻止它发出散架的轰鸣。
果然,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那天很热,阮银姑去唐人街上买冰,行走间听得身后一辆车长按喇叭,按得十分不耐烦。她回过头,发现驾驶座上坐了个女人,明眸,黑发,五官艳丽。副驾驶是只狗,身形巨大,趴在车窗上喘气。车太宽,在狭窄的街道上艰难前行,摆摊的小贩纷纷让开,阮银姑也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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