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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金膳斋(草灯大人)

作为组织最厉害的杀手玲珑,接到任务要去盯着金膳斋白梦来老板。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执行任务,就被迫签了主仆协议。
狠辣杀手玲珑:“???”
白老板冷哼:“愣着做什么?金膳斋可不养闲人!想偷懒?怎么,你是想当老板娘吗?”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强大很飒的杀手被看起来很弱小无助的老板吃得死死的探案甜宠故事。
【英姿飒爽女杀手玲珑vs面慈心黑白老板】

金膳斋乃是皇城最神秘的点心铺子,平日吃食,讲究一个缘法与因果。
按照熟客的说法就是,店老板白梦来十分随性,糕点日新月异。昨儿个是名唤“栖迟”的桂花糯米糕,明儿个又是名唤“金玉满堂”的羊脂油肉松米糕,一天一个花样,绝不重复。
有个性也有雅意,倒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光顾,众人均以买到金膳斋的糕点为荣。
店外瓢泼大雨,店老板白梦来坐在铺子后头的二进宅院中,默默品茶。
他披一条极其蓬松的雪花白狐毛毛领儿,白毛底下是带有厚内胆的绿柳含烟纹大氅,腰间佩招财进宝珊瑚盆纹荷包,发间又簪着一支素玉发钗,端的是雍容清贵之姿。
白梦来平日里鲜少抛头露面,有活计都是催属下柳川去干,自个儿窝在后院里享清福。
就好似这日,外头绵绵细雨落梅川,正是喝茶逗鸟的好时节。
奈何白梦来半点都放松不了,他的眉峰微微蹙起,轮廓冷硬的唇瓣轻抿,作一副愁云惨雾病美人模样。
他润了一口茶,二郎腿要翘不翘,问一侧的下属:“柳川,这天儿落雨了,可真冷啊。”
柳川纳闷了,他家主子最是爱压榨工人,满腹黑心肠,何时还关怀过他够不够暖和?
柳川毕恭毕敬地答:“劳主子挂心,属下不冷。”
白梦来斜了柳川一眼,道:“谁问你冷不冷?我说的是,这样的雨天,再加上入秋的寒气,恐怕能冻死个人呢!”
“是。”柳川话不多,答了一句,又无言了。
见他不开窍,白梦来只能冷着脸,继续道:“柳川,你去看看那丫头还在不在外头跪着!”
此言一出,柳川这才想起前几日有个求主子帮忙查事儿的姑娘,奈何交不出酬金,被主子拒绝了。于是乎,她就赖上了金膳斋,在外头长跪不起。
如今落了雨,要是寒气入骨,怕是一双腿也得坏了。
柳川足尖轻点,一路飞檐走壁,踏上檐角。小心翼翼窥探了一眼。
人还在啊。
他叹了一口气,回屋里复命:“回主子的话,人还在。”
白梦来长长地“哦”了一声,埋汰:“真晦气,可别死在我店门口,倒被她连累招不来生意。”
“主子,你本来就三天没开张了。熟客早跑到街尾的点心铺子买糕点了,生意差,和人家姑娘也没什么关系啊。”
“聒噪!要不是这个丫头来闹事,我至于门庭冷清?”
柳川缩了缩脖颈,一时无语。他刚才说了等于没说,主子家就是想把气撒在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身上。
白梦来掀了掀茶碗,屋内又是冷清了下来。
堂屋外头,黑瓦屋檐朝下漏着一条条晶莹剔透的雨丝,那雨点落到地上,砸起一朵朵水桃花,噼里啪啦,放炮仗似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白梦来微挑起眉头,看了一眼红木椅旁侧的油纸伞。
他轻咳一声,鞋尖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伞踢到柳川面前,慢条斯理地道:“去,把人轰走!我听人说,穷人死了,鬼魂执念深,怕是要缠着铺子不放,败坏我的财运。穷酸丫头还想我帮着做事,美得她!”
柳川看着那把伞出神,他接过伞往屋外跑去,嘴上嘟囔:“真要赶人,不该给扫帚吗?这不是还得赔上一把伞?”
这一次要寻人,柳川倒是知晓寻正门了。
他撑着金鱼花面的油纸伞,挪步至姑娘跟前,语重心长地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名叫玲珑吧?玲珑姑娘,你走吧,我家主子只看钱,不看人情,生平最恨穷酸人,他是不会帮你的。”
被唤作玲珑的那名姑娘抬起头,由于淋了许久的雨,她的唇色都发白。原本的柳眉朱颜,此时也少了许多精神气儿,单看面色便觉得惨兮兮的。
玲珑打着寒颤,她咬紧牙关,憋出一句:“我想见白老板,劳烦小哥通融。”
柳川见她倔强,劝也劝不动,无奈极了:“玲珑姑娘,你听我一句劝,我家主子……”
他顿了顿,悄声说:“也算是蛇蝎心肠,他必不会心软的,你还是赶紧走吧,何苦费无用功呢。”
听下属这般点评白梦来,玲珑倒是很想发笑。
还没等虚弱的玲珑牵起嘴角,一道清冽的男子嗓音便从旁侧传来:“谁说我是满腹黑水?柳川,我竟没想到你在人后这般诋毁主子,我分明是菩萨心肠……”
那声音三分慵懒七分冷情,细细品去,还带点漫不经心。
玲珑再蠢,也知晓来人是谁。
她惊讶地偏头,喜极而泣:“白老板!”
实际上,汇聚至她下颚的并不是泪水,而是源源不断的雨水。她狼狈极了,身上那件素绒粉花袄子吸了水,紧紧依附在肌肤之上,好似裹挟了一层冰。她冷得几乎昏厥,可看到白梦来的一瞬间,又喜出望外,强忍着不适,“活”了过来。
玲珑太开心了,她下意识想去拉扯白梦来的衣袖,奈何对方嫌她脏,堪堪避过了。
白梦来讥讽地道:“哪来的落水狗,胆敢碰我这上好的绸缎衣衫。”
闻言,玲珑落寞地蜷曲手指,忙收回了手,不安地低着头。
她有求于白梦来,想给他磕头:“白老板,我听闻你神通广大,可查天下事。我……我特地来求你帮忙找一个人。”
白梦来不耐烦地道:“不是和你说了吗?要是拿得出一百两,我就帮你。我是做买卖的商人,不是乐善好施的佛陀,岂会平白帮你?拿不出钱就离金膳斋远一些,净给人添麻烦。”
“求求你了……”玲珑作势想给白梦来磕头,奈何她微微低下的头,瞬间被白梦来那双竹青鞋面的皂靴给抬住了。
白梦来瞪了她一眼,道:“可使不得磕头,我受不起这一拜。本就是肉眼凡胎,还要受人叩拜与香火,那是要折寿的。小丫头别为难我,去别处玩!实在不行就去寻官家,寻我有什么用。”
玲珑落寞地道:“官家不会管的,我只能来求白老板了。”
“这我不管!”白梦来朝柳川点了点头,道,“轰走轰走,可别碍眼了!”
柳川无法,只能朝玲珑作揖道歉:“对不住了,姑娘。”
就在玲珑要被拎着后领拖走的时候,她慌忙间扯住了白梦来的衣下摆。
玲珑抬眸,哀怨地看着白梦来。她想求他,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白梦来铁石心肠,求他有什么用呢?
可是,她不能走啊,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小丫头片子什么话都不说,可那眼神既绝望又倔强,像是放弃了,又好似永不言败。
白梦来望着那双雾濛濛的眼睛,他从她的眼里读出了很多情绪。
哀求、绝望、期盼。她将他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在求他。
白梦来微微蹙眉,脑中闪现几个儿时的画面,一时间神情恍惚。
他也知晓求人的苦楚,也有过伤怀的时刻。
那时,他年仅七岁,身着淡黄长袍,伏跪在地,犹如蝼蚁一般。
他望着身后不断咳嗽的母亲,膝行至某人面前,眉目坚韧地道:“求求您……宣一下大夫救救我母亲。”
他如今没落了,只能唤“母亲”。
白梦来的膝下是冰冷奢华的砖石,经由人打磨,纹理漂亮,表面光滑。只是寻常都会烧上火炭御寒,如今没人在意他们的生活,整个屋子冷得如坠冰窟。
见人不答话,他再次哀求:“求求您……”
白梦来以为自个儿只要纡尊降贵,做出让步,就等得到旁人的怜悯之心。毕竟他倨傲至斯,从未和奴仆低头过。这些人岂敢不领情,岂敢怠慢他!
哪知,对方半点没有惶恐之色,反倒是居高临下地睥着白梦来,阴阳怪气地道:“哎哟喂!您这是做什么呢?可使不得!这大夫能不能来……咱家也不敢夸口。不过若是您真有诚意,咱家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番。”
白梦来没想到他会被奚落,他强忍羞耻,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眼前这双黑色皂靴的主人,道:“这玉贵重,若能典当,应当值几个钱财,劳烦您帮我一把。”
“嗳,这就懂规矩了不是?”那人接过玉佩,掂量了一番,面露嫌弃之色,“老实说,这玉是刻字的,真要卖也未必卖得了几个钱。谁让咱家是受过观音大士的指点,要慈悲为怀,那就帮你这一回。你知晓的,这处的形势可不同,没点钱财傍身打点关系的破落户合该受冷落,不管问哪家,都是这句人间规矩。”
“我知晓的,是您帮了大忙了。”白梦来毕恭毕敬送走了人,转头去哄母亲。
白梦来微微一笑,伏在母亲膝上,道:“母亲,大夫很快来了,您的咳疾有治了!”
闻言,母亲只是默默抚摸他的黑发,眼泪不住砸在膝上。
再后来,白梦来的母亲病入膏肓,大夫压根就没来过一回。
从那时起,他便知晓,无权无势无钱的人活得最苦。
他如今趋炎附势,只爱钱财。其实是他受过冷遇,现下足够清醒,不想再吃没钱的苦了。
白梦来叹了一口气,对柳川道:“算了,纵容她死在店门口也不好看。拖进屋里吧,先让人烤烤火,烘干衣服再赶也不迟。”
得了白梦来的允诺,玲珑愉悦地欢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哪知,她忘记自个儿在此处跪了太久,一时气血上涌,体力不支,竟踉踉跄跄,昏迷了过去。
她朝前一倾,就这般歪倒在白梦来怀中。
敢情是个碰瓷的啊?
白梦来被女子这不知检点的投怀送抱举止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拖住玲珑,将她拉进屋里。
柳川知晓白梦来最厌烦被人触碰,此时竟没有把玲珑丢到地上,顿时目瞪口呆。
他喃喃:“主子,你今儿个怎么转性儿了?”
白梦来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昨夜梦到阎罗王,说让我多积点阴德,这样就能不入十八层地狱,还可入十七层。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为将来做打算吗?”
柳川了然点头,竖了个拇指,道:“主子真是深谋远虑,还想好了身后事,您这是死得其所。”
“呸!会不会说话的?快点去请个大夫来府上,我看这丫头像是烧着了,万一死在府中就不妙了。死了人可不成了凶宅?夜里入睡也瘆得慌……”
他话音刚落,柳川立马去寻大夫,转身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白梦来擅长制糕点以及各式小菜汤品,这双手每日都要用猪胰、杏仁粉末、牡丹花瓣研磨制成的手脂来滋养。若是多了一道细纹,那白梦来也得愁上好些天,更何况如今还要拖着一个小丫头往屋里走了。
她身上这粗糙绣品的袄子,也不知磨不磨手,小心伤了他的肌肤。
白梦来略微烦闷地蹙眉,他将人丢到胡床上,忙从琳琅满目的百宝阁中拿出油茶树精油以及手脂,细细摩挲手指。
待指尖还如往常那般细腻光滑,白梦来总算是放下心来,能悠哉悠哉喝茶了。
柳川带着大夫姗姗来迟,大夫给玲珑把脉,说她身子骨亏空得厉害,又淋了雨,寒气侵体,这才一时昏迷了过去。得开几味药材祛除寒气,再煲一盅鸡汤滋补滋补。
大夫开完了药方子,和和气气地问白梦来要诊金。
白梦来瞥了玲珑一眼,冷哼:“怎么?我帮她找了大夫,还得帮她付药钱?柳川,给我上手搜她身,她出门在外,总不至于一文钱不带吧?”
柳川沉吟一声,道:“主子,咱们是外男,搜姑娘身子,不合适。”
闻言,白梦来恨得牙痒痒,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登徒子吧?于是乎,只能先垫付诊金了。
待玲珑再次醒来时,白梦来朝她伸手,掌心朝上,似乎在等她递过手来。
玲珑望着眼前白皙修长的五指,一时间语塞。她和白梦来似乎没有好到可以触碰五指的地步吧?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她呼吸一滞,还是慢悠悠探出手去,轻触白梦来滚烫的掌心。
白梦来见玲珑小心翼翼试探他的手心,几不可察地蹙起眉心,猛然缩回手,呵斥:“你做什么呢?”
玲珑不懂他明明伸手示好,又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吓了一跳。
白梦来知晓她误会了,轻咳两声,解释:“我不过是想和你讨诊金,方才你生病了,药材都是我替你先付的钱。”
“哦。”玲珑老老实实点头。
“所以,钱呢?”
“我没钱。”玲珑理直气壮地答。
“没钱?”白梦来挑眉,他单手慵懒地撑头,细细思索,随后道,“那也好说。”
白梦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起身研墨,取细筒毛笔与纸张。一手揽住长袖,一手在纸上龙飞凤舞行书。
没一会儿,白梦来落了笔,对玲珑慈眉善目地道:“我记得你此前还想让我帮你寻人?不然这样吧,你先为我做事,等什么时候攒够了酬金与诊金,我就帮你。”
柳川闻言一愣,劝阻道:“这不是白干活吗?玲珑姑娘,我劝你三思。”
哪知缺心眼的玲珑碰上白梦来,那真是“哑巴吃仙桃——妙不可言”。
还没等柳川细细说其中的圈套,玲珑已经按照白梦来的吩咐,手蘸朱砂,在纸上按了手印。
“卖身契”生效了,白梦来对于这个白得来的劳力,笑得和蔼可亲。
柳川见玲珑在那卖身契上签下名字还按了手印,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腹诽:“完了,这是上贼船了啊。”
小白兔玲珑如今还毫不自知她这是入了贼窝了,她只知晓,她必然要使尽浑身解数,留在金膳斋的。
因为啊,这是主人的任务。
不错,她拜托白梦来寻人之事都是假的。玲珑要做的,不过是潜入金膳斋内部,获取白梦来与柳川的信赖而已。
是夜,玲珑回寝房以后,吹口哨招来信鸽。她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飞鸽传书带给主人。
那纸上写着:“主子,我已成功潜伏至白梦来身侧,就等您后续安排。”
她并非纯洁无瑕小白花,要真说,那也是妖冶诡异的彼岸花。一旦触碰,非死即伤。
玲珑刚关上窗户,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警惕地回头,询问:“什么人?”
“是我。”
玲珑自小接受过训练,眼力与耳力都异于常人,能闻最为细微之声。她分辨出,这是白梦来的声音。
于是,玲珑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给白梦来开门:“白老板?你怎么来了?”
白梦来端着镂空雕花红木托盘,里头摆着一道外形精致的点心。
他将托盘递给了玲珑,道:“你一整日未曾进食,怕你明儿个起不来干活,因此随意给你蒸了一碟子糕点,垫垫肚子。”
玲珑望着那碟子里的点心,有一瞬间失神。糕点的样式很美,是用刀具雕刻成鱼缸的形态,白色的糯米糕拟圆形瓷缸,缸中的水则用蛋黄来点缀,还捏了几尾小巧玲珑的红鲤鱼以及绿油油的睡莲叶子摆在上头。落日余晖映照水面,红鱼与莲叶追逐嬉戏,格外别致小巧,意境深远。
这哪是随意捣鼓的吃食,没点巧思在里头,恐怕都做不出来。
玲珑还没来得及道谢,白梦来便离开了。
她原本以为白梦来是恶毒性子,谁知也不尽然。他也会有温柔时刻,只不过不为人知。
玲珑对于白梦来的美好印象,崩塌于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玲珑就被柳川给吵醒了:“玲珑姑娘,主子让我喊你起来清扫伙房。”
玲珑觉浅,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她想到自个儿身份不能暴露,于是佯装睡眼惺忪的模样,拉开房门:“这么早吗?”
柳川叹了一口气,道:“主子一般都这个时辰起来制作糕点,他嫌我手粗,等闲不让我踏进伙房。如今来了你,女子的手总比我细腻,你要顶替我的份儿帮忙了。我早和你说了,离主子远点,你偏不听,如今落得这个境地,我也不好帮你。”
“没事,我其实是孤儿出身,一直以来都是独自在外闯荡。反正我也没有其他去处,能留在金膳斋,我求之不得。”玲珑朝他一笑,风轻云淡地道。
柳川知晓白梦来不是什么好人,可没想到他连个娇姑娘都要压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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