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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县令(草灯大人)


难怪叫“桃花斩男色”,可不就是用来蛊惑枕边人的?
谢林安感到通体不适,却不好开口说。
他只微微蹙眉,强装镇定地问:“你用的是什么澡豆?”
夏知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答:“就那个……桃花斩男色啊!”
谢林安冷冷道:“换了吧。”
“为什么?”夏知秋嫌谢林安管得多,吃什么要管,现在用什么还想管。
“很难闻。”
“……”夏知秋闻了闻肩膀,嘟囔:“我觉得还好啊……”
“那是因为你也臭,臭味相投,所以闻不出好歹。”谢林安冷静讥讽。
此时被谢林安背起来的夏知秋也冷静地想砍人……
她就不该靠近谢林安,她的出现就是个错误!
还没等夏知秋埋怨,谢林安已经架着她的腿,将她背了起来。
原来谢林安的力气这般大,与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全然不同。夏知秋感到惊讶,很快,她又发现自己也有不同寻常的感受。
她的心跳逐渐变快,心跳如擂鼓,怎样都不能安分下来。而且夏知秋的耳珠子也发烫,好似浑身都变热了。
难不成是男子体温较高,正巧煨烫了她的身体吗?还真是古怪呢。
夏知秋面红耳赤,难得闭了嘴。
她一言不发,任凭谢林安一步步将她背下山,又背到了夏府门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街小巷都点上了暖黄色的灯笼,不至于漆黑一片。
夏知秋感到昏昏欲睡,忍不住将脸靠在了谢林安的肩上。若是平时,每逢夜里,她都心急火燎想回府吃饭。这是她头一次觉得温暖舒适,想要回家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回了夏府,谢林安刚把夏知秋放下来,小翠和赵金石便围了过来。
夏知秋的脚崴了,肿了一大块儿,小翠急忙跑出去喊大夫,让专治骨伤的大夫来诊断一下。
这一晚闹的是鸡飞狗跳,所幸夏知秋的脚伤不重,修养几日便能好。
隔天,夏知秋拄着拐杖去寻了一趟梁二爷。她问起李心蝶和梁二爷之间的关系,对方的眼中有一瞬慌乱,很快,他选择沉默,一声也不吭。
总不能严刑逼供吧?夏知秋是见不得血腥的人,只能作罢。
如今案子指向了焦姨娘,想要搞清楚李心蝶和梁二爷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唯有去寻一趟焦姨娘了。
谢林安道:“我和柳姨娘打听过了,梁三爷分家后,和焦姨娘一同搬到了黄州凤尾镇。要去寻人,不如就借着年假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啊?!过年了也不让本官消停几天?”夏知秋叫苦不迭,谁知道还得把自己的年假也搭上啊!
过年,百官也放假。在元正的时候,也就是大年初一前后各三天不用上衙。算起来,夏知秋的年节有七天假。若是夏知秋在京都或是高官重臣,那还要上京都给圣上拜年,相当于少算了一天假。可惜她只是小小的七品知县,自个儿放假就成了,没人会管她。不然怎么说,地方父母官就是地头龙呢?
既然是放假,那按照夏知秋的性子,定然不能让赵金石闲着啊!她这个上司都要跟着谢林安去查案子,难不成让下属在家中吃香喝辣的?想得美!
于是乎,这一次外出查案,夏知秋决定把赵金石也带上。想到小翠一个女儿家孤零零待在府中不合适,也劳累她几日,将她也捎上吧。
这是小翠第一次出远门,她喜不自胜,连夜便帮着夏知秋收拾好了行囊。
几人想着,既然是过年,那查案之余,松快松快几日也是可以的,于是还买了一堆干果糕点在路上吃,嘴不能闲着,五脏庙也得祭上。
临走前,夏知秋还给捕快与仵作等差役发了红包,每人三十文,讨个彩头。待过完年,衙门还有得忙呢,人情关系得搞好了。
至于之前夏知秋承诺给赵金石过年涨月俸,不好意思,时间太久了,她是忘记了。因此,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作数啊,她才不蠢呢!
赵金石早料到这一出,气恨了,又横刀夺爱,把小翠给夏知秋炖的鸡汤顺走了。

说起小翠这鸡汤,也是有几个说法的。
此前,小翠不是被夏知秋伤透了心吗?她回屋里想了整整一宿,惊觉,她竟然变成了这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
若是没有夏知秋救她,她还不知道如今会装盲女装到几时呢!
夏知秋心底纯善,不但救了她,还不计较出身,将她认为义妹,这样的大恩大德,她就是给夏知秋做牛做马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竟然还敢奢望成为夏知秋的枕边人吗?
小翠懊悔不已,羞愧地捂住了脸。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肝,好赖不分了。
如今她也算知道了夏知秋的秘密,难怪她的夏哥哥成日里和谢林安成双入对,原来两人之间是有这样一层割舍不去的关系啊!
小翠想了想,谢林安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此人的骨相都不是那等偏柔弱的,甚至比临近过年吃得颇为丰腴的夏知秋更有力。而且单单从身高上来看,谢林安也比夏知秋有男人味。
估计吧,夏知秋才是平日里被折腾的那个。
小翠抬袖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心道,若是两人闹口角打起架来,夏知秋一定不是谢林安的对手。她要保护好夏哥哥,养好夏知秋的身子呀!
小翠一击掌,决定将功补过。于是,她炖鸡汤炖得更勤快了!
虽说十碗鸡汤有九碗会进赵金石的肚子……
转眼间,年节越来越近。
年假头天,谢林安租了一辆可供四人乘坐的马车。几人安顿好了衙门,放差役们回家过年后,也把行李搬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几人要去黄州凤尾镇,焦姨娘就在那处,夏知秋要去问问当年焦姨娘和李心蝶在梁家内斗的事。
马车上颠簸了数个时辰,车夫提议去官路边上的面馆吃些东西。赵金石和小翠就爱冬天吃口热乎的面食,都跟着下去了。唯有夏知秋和谢林安还留在马车上。夏知秋是有点晕车,不打算下去,而谢林安则是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特别是这种小摊贩的面食,对他来说就是粗制滥造的食物,他宁愿吃些家中带的干粮。
谢林安从包袱中拿出落雪梅花纹的红漆攒盒。一共二层,上面一层是各类瓜果,有晒干的红枣,也有花生瓜子。下面一层较深,能放下糕点。谢林安特地蒸了不少种类的糕点,均是小巧玲珑的甜食,供几人路上垫肚子。
谢林安掀开下面一层的盖子,从中挑了个色泽红润的山楂糕,放在干净的帕子上,递给夏知秋:“吃点这个,是山楂做的,解腻止吐的。”
晕车时,吃些酸的,或闻桔子皮,都有缓和呕吐感的效用。
夏知秋感激地接过山楂糕,小小咬了一口。原本她以为山楂糕一定很甜腻,哪知谢林安对于甜度的把控很准确,不会甜到齁,又带有稍重一点的酸涩。山楂糕体细腻,入口即化,细细咽下去,还有点桔子的磨砂颗粒感,不知是不是谢林安还往里加了点布棚种出来的小金桔。
夏知秋多嘴问了句:“你往里加小金桔了?”
谢林安点了点头:“我见你坐船都晕,估摸着这一趟走雪路,马车上路颠簸,路途遥远,你肯定会晕车,于是往山楂糕里加了点小金桔。闻着这个味道,不容易吐。”
布棚里种出来的果蔬,那价格堪比猪肉啊,没想到谢林安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对她用心至斯。
夏知秋很感动,道:“谢先生,你对我真好。”
谢林安抿唇,不自然地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怕你吐在车上,弄脏我新换上的狐毛大氅罢了。”
“……哦。”夏知秋无语,她觉得谢林安这嘴是真损啊。
夏知秋吃完了山楂糕,又愤愤不平地挑拣出另外一样花型的白润糕点。这个夏知秋认识,是枣泥山药糕。
她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果然啊,枣泥山药糕还是原来的清甜味道,吃进嘴里有翻砂感,还有点滑溜溜的,让人食欲大开。她一连吃了好几个,痛恨谢林安的同时,又对他制糕点的手艺赞不绝口。
吃饱了,人心情就好了。
赵金石和小翠还没吃完,马车上就她和谢林安两人。
两人相继无话,一直沉默,略有些尴尬。夏知秋为了缓和气氛,忍不住开口,问:“谢先生曾说过自己是……凶犯,对吗?”
谢林安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夏知秋见他有在听,接着往下说:“如若你真是凶犯,你就不会跟着我一直待在夏府里,或是陪我出门查案子。这样抛头露面,不显眼吗?而且你随身的钱财也多,拿着钱去某处躲藏起来,比待在夏府更安全吧?由此可见,你一定不是什么杀人凶犯,此前那些不过是诓骗我的玩笑话,对吗?”
“我是。”谢林安一本正经地回答,堵住了夏知秋的嘴。
夏知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林安说自己是凶犯吗?怎么可能呢?虽说谢林安嘴毒,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夏知秋也知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这样的人,不至于沦为罪犯。
静了一瞬,谢林安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原先也是想着暂时避避风头,过几日就离开,却不知怎么留了下来。”
夏知秋哝囔了一句:“那有朝一日,谢先生还会走吗?”
她这话问得略微伤感,谢林安迟疑了半晌,不知为何,没能答上来。
夏知秋想,若是有一天,谢林安离她而去,不见踪迹。那她,大抵也是会想念他的吧。
很快,赵金石和小翠一前一后打帘上了马车。撩帘的一瞬间,隆冬天冷冽的风吹散了那一缕惆怅之意,把夏知秋冻得清醒了,两人也结束了此前的话题。
马车又开始赶路了,大概过了两天,他们顺利来到了黄州凤尾镇。
一下马车,谢林安便戴上了能遮蔽半张脸的祥云面具,几人就近寻了一家客栈,打算在这里待个几天。
年节的时候,客栈里的生意都萧条。大家伙儿都回家过年去了,没人会在客栈里漂泊,没点年味儿。
因此,夏知秋和客栈老板砍价还价,用十分低廉的价格,租下了四间空房。
年节那天,客栈老板问他们要不要去隔壁酒楼订一桌席面。夏知秋难得过一次年,自然是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她刚想应声,就被谢林安堵住了话头。
谢林安婉拒了老板的好意:“不必了,晚间和老板借个灶房,我们自个儿烧菜。”
老板忙点头:“嗳,好嘞!”
“哦,对了。想问问老板,镇子上可有养羊的人家?劳烦您帮我去买一只宰干净的嫩羊来,”谢林安把装钱的荷包递给老板,“剩下的钱,就当是给您的辛苦钱。”
老板暗地里掂了掂那荷包的分量,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行,我这就给你去打听打听,务必让你吃一顿好羊肉。”
客栈老板手脚也是快,早晨刚问的羊,中午就有人宰了新鲜的羊羔,送到客栈来了。
谢林安把羊肉埋到雪地里保鲜,一头扎进了灶房忙活,还不让人进来搭把手。
夏知秋就是等吃的那个人,一直让谢林安忙活,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便厚脸皮跟进了灶房,在一侧帮谢林安填灶膛生火。
她的本意是想帮忙,哪知道,恰好帮了倒忙。灶膛里原本跳跃的火苗,在她几根柴火的添堵之下,顿时被熄灭了。
夏知秋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挨了谢林安的骂。
谢林安见这锅里的油半天不冒泡,脸顿时黑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夏知秋!你在做什么?!”
夏知秋缩了缩脑袋,降低存在感:“生……生火啊。你知道的,就是这柴火没那么容易着,得等一等。”
谢林安一摸锅壁,好家伙,都凉了。
他头疼欲裂,呵斥:“给我出来!别霸占灶膛!”
夏知秋见自己闯祸了,想着将功补过,忙道:“别急别急,很快就能生火了,我再试一试。”
她执意不让开位置,谢林安火气上来了,握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扯了过来。
夏知秋脚下没站稳,被地上的柴火一绊,刹那间摔入了谢林安的怀中。
她紧贴着谢林安的胸口,听得他那犹如江海一般汹涌澎湃的心跳声,耳根泛红。她这算是投怀送抱吗?不不,明明是谢林安故意要把她拉到怀里嘛!
夏知秋为了缓解尴尬,急忙挤眉弄眼,道:“虽说这灶房没外人,谢先生也不可对我动手动脚的。”
闻言,谢林安急忙松开手,坐到了灶膛前。
他也没想到,他这一扯,居然把她搂到了怀里。
谢林安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对你全无兴趣,我不过是想过来生火而已。”
“哦。”夏知秋闷闷地道。
许是谢林安心有愧疚,他突然对夏知秋招招手:“你过来。”
“嗯?”夏知秋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心翼翼挪过去。见谢林安抄起火钳子,夏知秋忙护住头蹲地,道:“轻薄我便算了,趁着没人打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谢林安一时语塞,他把火钳子狠狠捅入灶膛,疏通那一堆被夏知秋扑灭了的火炭,恶声恶气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教你生火罢了!”
“嗯?!”夏知秋尴尬了,她忙凑到谢林安旁边,乖巧地道,“哈哈哈,不过是开个玩笑。”
谢林安稀得理她了,他自顾自把柴火捅出一个洞来,又将还有星火的炭块推到枯叶底下,道:“柴火堆得多便烧得旺,要留一个口子通风,这样才能燃起火来。”
言语间,灶膛里的柴火复燃,将人的脸照出一寸寸黄色暖光。
谢林安想起夏知秋的手腕冰凉,于是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她:“你坐这儿暖暖手,我来添柴就好。”
“这样不太好吧?就让谢先生一个人忙活。”话虽如此,她做的事可是南辕北辙。只见夏知秋一屁股坐下来,伸手烤火,半点也没有挪位置的想法。
谢林安见惯了她这副赖皮模样,也不想深究些什么了。
他自顾自操持起年夜饭来,想着用一只新鲜的羊羔,做出五花八门的几道菜。
夏知秋想起今早谢林安出门买了一坛子米酒,不但往里加了糖,还放了一包古怪的纱囊。
她问:“谢先生,今早你往酒里放了什么?买来的米酒不能直接喝吗?”
谢林安一面翻炒锅子里的菜,一面和她解释:“我把大黄、肉桂、白米等物研磨成粉,再缝到纱囊里。用这个泡几个时辰,就成了屠苏酒。年节必要喝的酒,有祛风散寒的功效。”
听得这酒有诸多好处,夏知秋奸诈一笑:“嘿嘿,那我倒是要多喝几杯。”
“就你的酒量,一杯便倒。万一发酒疯,还要人熬着夜伺候你。还是少喝一些,除夕夜别给人添乱了。”
“我才不会呢!”夏知秋悻悻然回嘴,心里又觉得谢林安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总不能劳累小翠再守着她,等她醒酒吧?
谢林安炒了几样鱼肉小菜,又提到出去把羊羔拎到案板上。他手起刀落,咚咚几声,羊羔便四分五裂。见那手劲儿,比熟悉解羊的屠夫还利落,可见是个练家子。
夏知秋咽了咽口水,心底暗道:“幸亏她没有得罪谢林安,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谢林安把四条羊腿都洗净,抹上油与椒盐辣子等佐料。他把灶头上两口锅拆了一个,他把没锅的灶膛烧热炭块,将羊腿逐一挂在坑壁上熏烤,再用锅盖把坑口盖住,铺上一层厚毡毯,将其烤熟。
羊腿处理好了,谢林安又来处理那些羊肉。他把羊肉剁成大小适中的肉块,让夏知秋帮着给桔子这类水果刮囊。
锅中烧热水,待水烧开,他把羊肉都过了一遍水,掠去浮沫。紧接着,他把水倒了,锅中热油。把羊肉都丢进去翻炒,等烤出油时,谢林安就倒入白酒,加入花椒、香叶,刮囊的果皮,以及几块冰糖。这般炖上一个时辰,清炖羊肉汤也就完成了。
“你把羊肉汤端上桌,我用刀把烤好的羊腿肉片一片。”谢林安指挥夏知秋做事。
夏知秋难以置信地问:“你在教我做事?”
“不然呢?你不想吃饭了吗?”
“想啊……”夏知秋缩了缩脖子。她虽摆着朝廷命官的谱子,却也不敢忤逆谢林安。他做的饭嘛,劳苦功高,听他的,要体恤黎民百姓的心血啊。
夏知秋安抚了自己,这才乖巧把羊肉汤端上了桌。
与此同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数样小菜。主菜都是由谢林安做的,配菜则是由赵金石和小翠出门买的,像什么凉拌猪耳朵啊,卤牛肉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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