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响起的是十一的哭声,那瞬间,她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难受得不行。
“怎么了?十一宝贝,为什么哭啊?”她声语轻柔,但不难听出里面充满了着急和担忧。
宴景禹无声的给他擦了下眼泪,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十一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断断续续道,“妈……妈咪,十一……好……好想……想你。”
南焉听着他这话,难受愈演愈烈。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十一接回来。
可仅存的理智还是桎梏住了她的双腿,没让她冲出去。
“十一,妈咪也很想你,你别哭,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听爸爸的话,下次妈咪就去看你好不好?你要是在想妈咪,就抱着那个小海豚。”
她轻声细语的哄着,可说到后面还是没忍住颤抖了起来。
极力压制住那股哽咽。
这是宴景禹打过来的,即便他没出声,他应该也在旁边才对。
可十一的哭声依旧,没有缓和的迹象。
宴景禹这时候才淡淡开口,“你过来,我哄不好他。”
二十分钟后。
南焉打车出现在远山临洋楼外,按了门铃。
等了一分多钟,门开了,入眼的是,宴景禹抱着泪眼婆娑的十一,哭得眼睛和小脸通红,手里还抱着他那只小海豚。
南焉见状,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从他怀里把十一抱了过来。
十一小嘴一瘪,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妈咪……”
“妈咪来了,妈咪来了。”南焉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上楼回到房间,十一躺在她的怀里,对站在门口的宴景禹说,“爸爸,我要听故事。”
宴景禹扬了下眉,走过去,很自然的躺在了另一侧,拿起绘本故事念了起来。
渐渐地,小家伙睡着了。
南焉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又瞧了眼另一边的男人。
他紧闭着双眼,也不知睡没睡着。
她悄无声息的从床上起来,给十一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路过主卧时,她脚步下意识顿了下,再抬起要走时,背后忽然覆上一抹黑影,腰肢被搂住,背部贴上一具温热又坚硬的胸膛。
“去哪?”
耳边响起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又想抛下我们去找明廷?”
南焉浑身一僵,瞳孔轻颤,心底漾开缕缕涟漪。
但很快就被抚平了,脸上那点怔然失色消失,换上面无表情。
她去掰环住他腰肢的那只手,没有半点松动的痕迹,反而越来越紧。
“去哪?”
他沉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回去。”南焉皱眉,见推不开,只能命令道,“放开!”
宴景禹依旧没有撒手,反而将脸埋进她白皙的脖颈中。
一股专属她身上的淡淡体香混杂着沐浴香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有片刻的缱绻迷恋,更加舍不得放手了。
“你之前一直和明廷在一起?”
“放开!”
南焉失了耐心,又挣扎了几下,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宴景禹眼眸微暗,依旧保持那个动作不变,重复问,“你之前一直和明廷在一起?”
“没有!”她回,继续挣扎。
“我都听见他声音了。”
宴景禹抬头,强行将她转过来,依旧搂着她,声线不禁扬高了些,夹杂着几分不悦的控诉意味。
南焉用力将他推开,冷言冷语,“晏总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和谁在一起,谁来往,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十一的生父。”
“所以呢?”南焉反问,“我没否认你是十一的父亲,但我和你没有关系。”
见她转身要走,宴景禹拉住她,“十一等会醒来找你怎么办?”
南焉一愣,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你要是带不了他,就把他还给我……”
“休想。”
宴景禹冷下脸,冷哼一声,“要走就走,以后……你也别想再见到他。”
南焉诧异地睁大眼睛,“宴景禹,你什么意思?这是想剥夺我的探视权?”
“怎么?想联系你那满嘴只会跑火车的律师和我打官司?”宴景禹漫不经心地笑了声,“那就去吧!”
“你!”
南焉知道他这是在利用十一威胁她,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迎上她的怒目,宴景禹神色冷然,不以为然轻嗤,“是走,是留,你选。”
以南焉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说到做到。
十一即便再有多离不开她,但宴景禹却能狠得下心能将孩子藏起来继续治疗,让她永远找不到她,也见不到他。
南焉咬牙,气急之下,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不得不往回走。
宴景禹暗暗吸了口气,垂眸睨着腿上的印子,再抬头望向她那道纤薄又泛着怒气的背影。
讥讽似的勾了下唇角,溢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嘲笑。
他好像只有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
天刚刚亮,南焉就醒了。
十一还在熟睡,她亲了亲他的额头,掀开被子,出了房间。
走到楼梯口时,她意外看到长廊尽头的书房门微敞着,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灯。
许是这栋房子里有太多她和宴景禹的回忆了,稍稍怔然片刻,就能回想起一些过往她不愿再记起的事情。
就宛如,那夜,她不小心打掉了他和沈织星的定情信物,他勃然大怒朝自己发火的画面。
她刚欲收回视线,宴景禹从里面走出来。
隔着距离,四目在空中相汇。
“怎么醒那么早?”宴景禹走过来,淡淡问,“十一又闹腾了?”
“没有,口渴了。”她收回视线,下意识又问了一句,“你一夜没睡?”
“嗯,处理了点事情。”他扬眉,答得轻快。
随后跟她一起下了楼。
一路到了厨房,陪她一块倒了杯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南焉皱眉,“你干嘛?”
“喝水。”
“……”
她没搭理他,喝好水,转身又上了楼,径直回了儿童房。
十一已经坐起来了,正在用小胖手揉眼睛。
她愣了下,快步走过去,“早上好,十一,你怎么醒来了呀?”
“我感觉妈咪走了,就醒了。”
她心一软,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怎么会呢,妈咪会陪着你的。”
十一往旁边看了一眼,“那爸爸呢?”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宴景禹走了进来。
“爸爸,你去哪里了?”十一亮晶晶地闪着眼眸问。
他走过去,靠在枕头上,把他从南焉怀里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肚子上。
捏了下他的小鼻子,“书房,忙了会工作,这不就来陪你了吗?”
看到十一脸上的笑容,他又问,“那要不要陪爸爸再睡会?”
“好哒。”
十一应的干脆,从他身上下来,乖乖躺在他们两人中间,小手还拉住他们的手,很懂事地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还仰着小脸道,“爸爸,妈咪,你们抱着我。”
南焉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被子里被一只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了,她蹙了下眉,下意识想抽回。
大手却紧紧握住,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某人嘴上还一本正经地说,“睡觉,我困了。”
南焉用眼神警告他,让他放手。
但宴景禹浑然不觉,死死握住不说,还闭眼无视。
等到她不反抗了,手指才在她掌心里细细研磨着。
南焉觉得痒痒的,酥酥的。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不太妙。
她又想把手抽回来,刚使劲,却听他压低声音道,“别动,会把十一吵醒。”
十一也很配合,稍微动了下,翻了个身子,闻着味就往南焉怀里钻,嘴里还嘟囔着,“妈咪。”
南焉僵住,也怕吵醒十一,也不敢动了。
但宴景禹一直捏着她的手,乐不知彼。
“你烦不烦啊?”最后也是忍无可忍,南焉咬牙,用脚踹了下他的腿,压低声音骂道。
宴景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
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往前挪了挪,离她更近了些。
淡淡说了句,“还早,再睡会。”
屋子里静悄悄的,南焉毫无睡意,衣服不仅被十一抓着,手也被宴景禹拉着。
躺得久了,在不知不觉中睡意就来了。
再次醒来时,是八点过,十一叫醒了她。
床上已经没有宴景禹的身影了。
浴室里备有她的洗漱用品,等她和十一下去,肖阿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互相道了声早。
肖阿姨对上南焉的视线,道,“宴先生七点多出门了,说是去公司,让我别打扰你和十一睡觉。”
南焉收回视线,没有搭话,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来,陪十一一块吃了早餐。
本来是想走的,可看到十一拉着她展示宴景禹给他准备的那些玩具和电动车时,他那兴奋的模样,像极了回到了没有生病之前的状态。
她又有些舍不得走了。
“妈咪,这个爸爸教我了,我开给你看。”
十一急着展示自己新学的技能,很卖力很使劲地迈着那两条小短腿要上去。
南焉看得都有些不忍心,在后边提溜了一把。
“妈咪,你看,爸爸说,把这里扭开,然后踩这边就能走了。”
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绘声绘色地当起了小老师,还说道,“爸爸说,我学会了,还能载着妈咪玩。”
南焉摸了摸他的光头,“屋子里不方便,妈咪带你去院子里开着玩好不好?”
“好哒。”
母子俩来到院子里,小团子乐不知彼地开着电动车,而南焉则坐在摇椅上,静静看着他玩。
冬日的阳光倾斜而下,落在人身上,舒适宜人,温暖又惬意。
玩了一会,南焉起身过去,看他额头上已经有细汗了,便将他拦了下来。
“好了,可以休息一下了,我们喝点水,歇会。”
“可是我还想玩。”
小孩子一玩起来是不知道累的,只想玩到不想玩为止,不懂得节制。
她严肃拒绝,“休息好了,才可以继续玩。”
十一小嘴撅着,不是很乐意从车里下来。
“那妈咪可要生气了。”
音落,小家伙很主动地解开了安全带,晃着两条小短腿从车里下来了。
然后自己从她手里接过水瓶,乖乖巧巧地回了屋。
看得出来,这小没良心的倒是挺适应这里,而且也喜欢这里。
当然,她目前住的那个小公寓和宴景禹这栋自带游泳池电影院以及大院子的别墅是没有可比性的。
别说这奶团子喜欢了,光说六年前刚被宴景禹带回来时,她也很喜欢这个洋楼。
只是,再喜欢,也终究不属于她。
那两年,恍若黄粱一梦。
后来,梦醒了,她对洋楼和宴景禹的滤镜全都粉碎了。
如今倒好,又重新跌进另一个梦里了。
中午,她等十一睡着后,就准备走的。
结果一下楼,就注意到客厅中央放着几个行李箱和纸箱子。
其中有个行李箱她还特别眼熟。
她蹙着眉,门口传来骚动,是宴景禹的特助靳梁来了。
“南小姐。”
看到她,靳梁礼貌颔首示意。
“靳特助,这是什么意思?”她扫着中间这一堆行李。
认出中间那个24寸黑色行李箱是上回十一出院,东西太多,她特意去买的。
靳梁道,“总裁吩咐让我安排人去公寓把您的东西全都搬到远山临这边来,免得您自己再受累跑了。”
南焉蹙眉的痕迹更深了。
上挑的狐狸眼里蒙上一层冰霜,裹挟着明显的不悦。
靳梁好似看出她的表情之意,在她没开口时,先说,“先生说,南小姐会愿意搬回远山临的,这样离小少爷近一些,小少爷年纪小,离不开妈妈,搬进来,也方便南小姐照顾小少爷。”
这话听着无害,但细细听来,却全是威胁之意。
三句话不离十一。
分明是在用话点她。
回想起昨晚宴景禹那人渣对她说的话,她心里一紧。
知道靳梁这样说,肯定是宴景禹授的意。
她不得不歇了离开的心思,淡淡道,“那就多谢靳特助了,还麻烦靳特助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上去,我身子弱,东西太多,受不得累。”
靳梁:“……”
这听着,怎么有种顺杆爬的感jio呢?
总裁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
靳梁颔首,便让刚刚搬东西下来的人将东西抬上了楼。
等东西归置好了后,靳梁又说,“总裁今晚有个应酬,会回来得比较晚,让我和您说一声……转告一下小少爷,怕小少爷见不到他,会闹脾气。”
他这话是宴景禹的原话,只是从第一人称改到了第三人称。
南焉轻掀眼皮,“你告诉他,十一不会想他的,更不会因此闹脾气的。”
才当十一几天的爸爸,真给脸上贴金了。
这句话她忍了忍,为了显得有素质点,她没有说出来。
靳梁是个耿直的,回了公司后,犹豫了会,欲言又止。
看出他还有话要说,宴景禹不耐,“还有事?”
“南小姐让我转告一句话给您。”
宴景禹一顿,翻看文件的手一顿,抬眸,“说。”
然后靳梁就把南焉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宴景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眼眸鹰隼犀利,眉宇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东西搬过去,她没发脾气?”
“南小姐是挺不满的。”靳梁顿了下,还回想了下,“但后面只是让我叫人帮她把东西搬上楼,说受不得累,还让肖阿姨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东西都是放进客房里了。”
宴景禹的神色不变,让人探查不出喜怒情绪来。
片刻,一阵铃声打破办公室里的寂静。
宴景禹瞥了眼桌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上写着‘老宅’两个字。
眼眸稍暗,拿起手机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晏老爷子如洪钟浑厚的声音,“你两个多月没回来吃饭了,过两天就是家里的团圆日了……”
“没空。”宴景禹冷声打断。
“四年了,景禹,你当真要为了南焉那个女人和老头子我这么生分下去?”老爷子话里带着愠怒。
宴景禹没有说话。
这几年,他虽然和老爷子生了嫌隙,但也不是不管他老人家。
住院不舒服什么的,他总是跑在最前头的。
也会每月打电话给何管家问老爷子身体的检查报告。
但这种生分,其实也是他反抗晏老爷子强势手段的一种方式。
只因,从小到大,老爷子都操控着他的人生,不允许出现半点差错,就连挑选什么样的媳妇,都得按照他规定的标准来。
爷孙俩好像都在犟着。
最终还是老爷子先出声,“我听说,两个多月前,你去了趟罗马尼亚,带了个女人回来。”
宴景禹皱眉,这事他没有刻意要瞒着老爷子的意思,包括十一的存在。
但听老爷子这样说,他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我把南焉带回来了,还有我的儿子!”
十一一整天都没看到宴景禹,睡觉前,还在问南焉。
南焉回想起上午让靳梁给宴景禹转告的那句话,心里攀升起一抹怪异,随便说了句‘在忙’,就打开绘本书,给小团子讲起了睡前故事。
可能是上午玩得太开心,午觉又睡得久的缘故。
十一此时没有半点睡意。
南焉都讲了两本故事了,他眼睛依旧瞪得老大,还有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
南焉最终也是败给他了,只好让他起来再玩会玩具。
结果,就这么一玩,到十点半了,他也没见要睡觉。
南焉催他睡觉,“十一,该睡觉咯,再不睡觉,就不能长高高了。”
“妈咪,爸爸还不回来吗?”
“十一……是在等爸爸回来吗?”
十一点头,“我想听爸爸讲故事。”
不得不说,南焉心里头有些受伤。
这小没良心的,宴景禹才给他讲了几天的故事就上瘾了。
要知道,她可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给他讲各种胎教故事了。
她故意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哎,那看来是妈咪的故事没有你爸爸讲的好,十一都开始嫌弃妈咪了,可怎么办呢?爸爸还在忙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十一连连摇头,“没有,妈咪讲的也好,十一没有嫌弃妈咪,十一只是……有爸爸了,想和爸爸妈咪一起睡觉。”
南焉一愣,她知道这小团子的心思向来细腻。
虽然小,但同样也渴望父爱。
知道每每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抱的时候,他总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