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现在这张虚伪的嘴脸,依旧能让人信以为真。
沈织月知道在南焉身上讨不到什么便宜,又将目光落在宴景禹身上。
自从和他订婚取消后,其实他们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也是蛮尴尬的。
“这是……南老师你儿子吧,上次只远远的看了一眼,长得真可爱,这眼睛和南老师真像。”
沈织月视线轻移,看着同样用好奇目光打量着她们两人的小团子。
张口就夸了起来。
十一穿得多,又是帽子又是围巾的,还戴了个口罩,就露出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来。
夸得也不算多离谱,十一的眼睛确实和南焉比较像。
“我儿子,十一,叫人。”宴景禹率先接过话,淡淡说。
“阿姨好。”十一乖巧的打招呼。
沈织月不是被孩子这声‘阿姨’给哽到了,而是被宴景禹那句‘我儿子’给震惊住了。
她脑海里闪过千丝万缕的东西。
虽说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明明上次他做亲子鉴定时,她让人故意把两人的标本偷偷换过了,当时她还特意去试探过。
以宴景禹当时的脸色,那个结果,肯定是她所预想的才对。
怎么就信誓旦旦的说是他儿子呢?
除非……
宴景禹即便知道这不是他儿子,为了南焉,他也愿意爱屋及乌。
这对于沈织月来说,比是他亲生儿子更难以接受。
她实在是没办法镇定,还是脱口而出了一句,“你儿子……”
宴景禹却没有要多余解释的意思。
“月月。”
一旁的女子倒是很有眼力见,见气氛有点凝固之意时,适时的挽上沈织月的胳膊,轻唤了声。
沈织月回神,随后笑了起来,“景禹,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也是演员,叶浅禾。”
“你好,晏总,久仰大名。”叶浅禾柔和一笑,落落大方的朝宴景禹伸出柔荑。
南焉蹙了下眉,看了眼沈织月。
唇角弯了抹讥讽的弧度。
也不知道她把这位叶浅禾找来,是想膈应她的,还是来膈应宴景禹的。
要说她和沈织星有六七像,那这位叶浅禾是既像沈织星,也像她。
完全就是她和沈织星的综合版。
加起来,也大概有个七八分像的样子。
整容都整不出这效果吧!
叶浅禾的手悬在半空中,宴景禹也没有握的意思,只是很冷很淡的点了下头,随后抱着十一径直越过她俩。
走了两步还回头叫上了南焉,“你还不饿?站在那干嘛?十一都饿了。”
南焉的视线落在叶浅禾那张及其别扭和让人心生不悦的脸上。
眼神里毫无波澜,面上更是不动声色。
叶浅禾握了握悬在空中的手,脸上的尴尬稍纵即逝,但笑容没少,定了定神,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许是察觉到了南焉的目光,她微微侧头,对上那双略显清冷却又自带几分妩媚之色的狐狸眼。
她温和一笑,细细看着,眼底还蕴藏着几分挑衅之意。
南焉视若无睹,视线移到沈织月身上。
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得了脑血栓,闹的哪门子幺蛾子。
莫非是知道自己拴不住宴景禹,为了不让她得逞,特意又找来个替代品,准备来膈应她,和她抢宴景禹?
这么下头又降智的举措,脑干缺失的主都干不出来。
偏偏沈织月就干了。
何止是不聪明,更是蠢。
单从第一印象来说,这个叶浅禾的城府显然就要比沈织月要高深多了。
“沈小姐,好雅致。”她淡淡一笑,“先告辞了。”
她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砸在沈织月心里,就如同万蚁噬心。
难受至极。
一口气咔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就差没冲出去骂娘了。
但这是公众场合,她作为国际超模,得注意气度,不然传到网上,难看的还是她自己。
叶浅禾也察觉出她紊乱的气息了,似是在隐忍什么。
便主动挽上了她的手臂,笑道,“月月,我们走吧,电影都快开始了。”
沈织月横下心思,“你看到了,她就是南焉,也不知道她给景禹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就是一个替身而已,现在居然连儿子都有了,还让景禹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后爹。”
“要我说,这妲己在她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叶浅禾心思翻转,扬着眉,“你是说,那孩子不是……晏总的?”
沈织月闪过一丝心虚,还是梗着脖子道,“当然。”
叶浅禾其实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但看着她那脸色,也没再问了。
只应承地说了句,“那这位南小姐手段挺高的,蛮厉害的。”
“厉害什么啊,还不是靠着那张脸,她要是长得不像我妹妹,能有她什么事啊,狐狸精。”
沈织月心里气不过,低声咒骂了两句。
叶浅禾侧头看了眼南焉的背影,又瞧了眼抱着孩子的宴景禹的背影。
“好了,别生气了,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当,晏总……也不像是那种不明事理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轻声宽慰。
“嗯,说的也是,可能是新鲜劲吧。”沈织月应着。
这理由很牵强,但也是唯一能安慰自己的。
她没有办法,只有相信。
叶浅禾皱了下眉,如果真的新鲜感,那这新鲜感能维持那么多年。
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吧!
————
南焉落了座后,就抱着菜单翻看了起来,丝毫没被这件事情影响到。
倒是十一歪了歪脑袋,等南焉点了菜,服务员离开后,他脆生生地问,“妈咪,刚刚那位漂亮阿姨和你长得好像呀!我差点以为自己有两个妈咪了呢!”
小家伙嘴甜,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妈咪还是最漂亮的,我最喜欢我妈咪了。”
南焉失笑,轻轻捏了下他的小鼻子,“就你嘴甜。”
随后又道,“这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大有人在。”
宴景禹好似听出了她这话里的深意,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柔和。
这种表情,只有在对十一时才会有的。
只要是对他,就是冷脸一张,极其的不待见。
他岔开了话题,“明天是老宅那边的团圆日,我会带十一回去。”
南焉一顿,看向他,“老爷子知道十一的存在了?”
“嗯。”他补充,“我和他说的。”
闻言,南焉也没说什么了,现在十一的户口在宴景禹名下,带他回去认祖归宗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
她心里有一丝不安。
老爷子会认十一吗?
或许看在重孙的份上,会认吧!
她心绪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倒也没指望老爷子会因为十一的存在而接受她。
相反,晏家,她现在也没奢望会进去,更不稀罕。
她在乎的是能否陪在十一身边,亦或者是,以后还能否再见到十一。
老爷子的手段强势,如果硬要留子去母呢?
她又该做如何决断?
这样的情绪笼罩在心头,连带着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对面的宴景禹瞧出她神色忽然萎靡下来,蹙了下眉,将十一招呼过来,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你明天和我一块去。”
“什么?”
南焉抬眸,有些诧异和错愕。
宴景禹冷着脸道,“十一闹起来,我哄不好他,总不能让我带着保姆过去吧?”
南焉抿唇,“所以,你是想让我以十一保姆的身份过去吗?”
男人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是他妈!”
南焉也皱起了眉,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
再配上他那不善的语气,更像了。
“是老爷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的。”
南焉说,“你家老爷子不会愿意看到我的。”
宴景禹抬眸,“那你就忍心让十一一个人过去?”
南焉不说话。
但她跟着去,名不正言不顺的,算怎么回事。
想起四年前,分明答应过老爷子不会再出现再宴景禹面前的,更不会再踏足星城这座城市了。
可如今,她都食言了。
甚至还带了个孩子回来。
“明天上午十点过去,吃了饭,等会去商场买几套衣服。”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见家长似的?
她拒绝,“不用,我有衣服。”
“我说给你买了吗?我是说给他买。”
南焉:“……”
她别开了脸,眼底浮上一层冰霜,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南焉的背影,宴景禹抬手揉了揉眉心。
心里也在懊悔。
好好的一个人,就长了张破嘴。
少说一句是会死,还是会掉块肉啊!
十一在旁边补刀,“爸爸,你说错话了,又惹妈咪生气了。”
宴景禹:“……”
“那等你妈咪回来,你哄哄她?”
十一摇头,“妈咪说,做错事情要敢于承担,这才是男子汉,是爸爸惹妈咪生气的,爸爸应该给妈咪道歉认错。”
其实十一不缺衣服穿。
南焉买的,再加上言轻这个干妈买的,前段时间明廷也给他买了两套,到现在连吊牌都没拆。
人就这么点大,而且这个年纪长得也快,根本穿不完。
宴景禹给他买了三套,每套在决定时,都过问了下南焉的意见。
南焉没有什么意见,总归她儿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而且也不是她花钱。
原本以为东西买好了就能打道回府了,毕竟十一今天出来得够久了。
下午的药也还没有喝。
结果,宴景禹牵着十一直接拐进了一家女装店。
她皱了下眉,颇为不解地跟上去。
看他还认真挑选,她问,“你干什么?”
“自己挑。”
南焉一脸复杂,眼神里透露着‘你是不是有病’的情绪。
宴景禹拧眉,“十一说,不能厚此薄彼,赶紧挑。”
她承认,她儿子很聪明,但不认为,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能说出‘厚此薄彼’这个成语来。
多半是他编的。
还很假。
“我不需要,别浪费时间了。”南焉将十一抱起来,抬腿就往外走,“马上到十一吃药的时间了,回去。”
她没了逛下去的心思,宴景禹也不勉强。
到了一楼,就看她抱着十一换了手。
十一现在也三岁多了,因为化疗副作用的缘故,发胖了些,再加上冬天冷,穿得也多。
这重量自然也就上来了。
称手得很。
“十一,你妈咪累了,爸爸抱。”
闻言,十一听话地伸手过去,让宴景禹将自己抱了过去。
————
隔天上午,宴景禹就把十一收拾妥当了,把他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南焉是不太愿意去的。
所以没有动的意思。
宴景禹皱眉,“我会带十一在老宅那边住上几天,等快到他下回化疗时再回来。”
南焉心里一动。
如果她不去,那就说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她都见不到十一。
想着十一第一天跟着他回来远山临就哭得如此伤心。
南焉知道宴景禹是有个继母和继弟的,老爷子的性情也古怪。
宴景禹又有公司的事情要兼顾,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十一身边。
那时候,待在十一身边的都是不熟的人,唯一的依靠也不在,那他该有多无助啊!
“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带十一过去住?”
“老爷子年纪大了,晏家人丁不兴旺。”他淡淡说。
但南焉听懂了。
晏老爷子有两子一女,小儿子当兵,十九岁就牺牲了,大儿子后来因为染病去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加上送宴景禹的生母,他就送了三趟了。
虽然宴景禹的继母闵慧同住在老宅,但依旧没有半点生气。
毕竟两个孙子都不在,一个搬出去了,另一个也是因为是配音演员也成天不着家。
日子久了,老爷子也够寂寥的。
所以也盼着家里能热闹点。
所以知道自己有重孙子了,老爷子即便知道这孩子是南焉生的,也知道南焉再次背信弃义了,他高兴还是多过生气的。
最终,南焉还是和宴景禹一块回了老宅。
一半来自她心底对十一的不放心,另一半是宴景禹强势又霸道,让人不得不从的态度上。
晏家老宅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庄园,依山傍水的。
院落还有一片竹林,寒风掠过,吹得竹叶簌簌作响,迎风而弯。
清新又雅致。
确实是个不错的养老地。
从车里下来,何管家在看到宴景禹是喜笑颜开,可在看到南焉从后座抱着十一下来时,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先前知道,这孩子是南焉生的,也是他家大少爷亲自从罗马尼亚把人拐回来的。
但万万没想到,他今天会把南焉也一并带回来。
思及此,他忽然忧心忡忡了,也没了之前的兴奋之意了。
也不知道等会老爷子看到南焉,会不会被气背过去。
南焉也被何管家这道不善的目光盯得不太自然。
心里更后悔来这里了。
但还是不卑不亢的颔首示意,“何管家。”
“南小姐,真是……好多年没见了。”何管家强撑着面子说,“南小姐倒是一点没变。”
后面那句话,意思就深了。
南焉抿唇,听出了几分讽刺。
宴景禹皱眉,冷冷出声,“怎么?何管家和她很熟?”
何管家一愣,“算不上熟,有过一面之缘。”
宴景禹冷哼了声,“爷爷呢?”
“在里头等这您和小少爷呢,二少爷因为工作的缘故,昨晚已经打过电话了,说是不回来。”
他笑着回,还顿了下,“老爷子还生了好一会气呢,但想到您和小少爷要回来,就没计较了。”
宴景禹没应,回身把十一从南焉怀里接了过来。
随后,又牵起她的手腕往里面走,“车里的东西,让人拿下来,送我房间去。”
过了院中的池中拱桥,抵达宅院门口。
闵慧就迎了出来。
“景禹回来了,你爷爷一早就盼着了,这就是那小宝贝吧,长得真好看……”她张口就笑着夸,直到在看到他身后的南焉时。
和何管家是同个表情。
笑僵住了。
她没见过南焉,但能让宴景禹在今天一块带回来的女人,猜也是能猜到的。
不得不说,这位长得是真漂亮,也的确和沈织星有几分相像。
她都愣了下。
气质上冷冷清清的,不咸不淡的样子。
但莫名地,就是比沈织月那副虚伪做作端庄贵气做派要看着讨喜多了。
如果非要在南焉和沈织月中二选一,她其实更乐意南焉进晏家。
南焉也猜出了闵慧的身份。
大概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但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大概只有四十多岁样子,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
闵慧和宴景禹的关系尴尬,她也不会上赶着去叫阿姨。
只是疏离又显礼貌的颔首示意了下,并未言语。
“这位……”
她刚起声,宴景禹也是没有要和她废话的意思,拉着南焉堂而皇之的进了屋子。
让闵慧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想必外面的冷意,里面要暖和多了。
老爷子也确实是在翘首以盼,期待着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孙子,还有从未谋面的重孙子。
可看到宴景禹牵着南焉进来的那刻,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原本被暖气萦绕的屋子里,因为老爷子的骤然变脸,徒然生出几分凉意。
连气氛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南焉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设想过这样的局面了。
她真的不该来。
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痛骂自己不清醒。
老爷子不喜她,她违背当初的诺言在先,本身就理亏。
现在还白白送上门来。
即便她今天不来,老爷子日后难道就不会在找上她吗?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她心绪倒是稳了几分。
只是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从宴景禹手中抽了出来。
宴景禹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在她脸上没有捕捉到什么别样的情绪来,便又看向老爷子,镇定自若地喊了句‘爷爷’。
还示意怀里的小团子,“十一,叫人。”
“太爷爷。”
来之前南焉就教过他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又脆又糯,叫得人心里直发软。
老爷子年纪大了,不管以前是多严肃多不苟言笑。
听到十一这句‘太爷爷’,也是彻底绷不住了。
脸上的阴沉也稍稍缓和了些,还爽朗地笑了几声,“哎哟,小人精,快到太爷爷这里来,让太爷爷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