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四周围的记者们，连同吃瓜的业内人士们，一时间全都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靠，姜夏这么敢，居然当场承认了？！
只不过有些人把姜夏的话解读过度，误以为她承认了她与中年老男人有染，微信消息瞬间在各大群里传来传去。
一群嗷嗷待哺的姜夏粉丝们，很快在微博上得到了某时尚界网红传来的第一手消息——姜夏承认接吻视频为真！
并附上了高糊发言小视频一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粉群们黑子们自此开始了群魔乱舞。
而在活动沙龙现场，在场的还都是衣冠楚楚的体面人，自不会像网络上那样掀起口水大战。
刚吃过瘪的温阮阮捂嘴偷笑，正想再去找D家总设计师攀谈攀谈，然而此时，总设计师Sophie女士却也正望着姜夏。
姜夏长腿，窄腰，身材比例完美，雪肤红唇，刚刚说话时又美又凛然，气质堪比超模，将身上黑白色D家套装的美丽大气展现得淋漓尽致，一眼便吸引了Sophie的眼球。
Sophie主动问助理姜夏说了什么，助理便把姜夏的话全数翻译。Sophie女士边听边点头，像在赞许，“Cool.”
听完，总设计师主动找到了姜夏交谈。
Sophie相当认可姜夏的观点，而这样勇敢、有自我意识，又有无比时尚美感的女孩，Sophie也相当愿意结交，她甚至感到，像姜夏这样的艺人，才符合这个品牌的设计理念，才是这个品牌所需要的代言人选。
在场的业内哪一个不是名利场里摸爬滚打过的人精，Sophie对姜夏主动结交马上引起所有人注意——姜夏受到时尚圈大佬青睐，她时尚资源要飞升了？
不久之前在微博上散播第一手八卦的时尚博主又噼里啪啦扔上第二个瓜，【jx因祸得福，D家女魔头好像很喜欢她】。
温阮阮面色发白，见姜夏与Sophie相谈甚欢，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漫上心头。
她讨厌姜夏，从学生时代起，以一个资助生的身份寄住在她家时就讨厌她。
讨厌她家那么有钱，讨厌她受尽宠爱还不知足，讨厌她长那么好看还要故意抱怨男生给她写情书，讨厌……没有理由，她就是讨厌她。
一场各揣心思各吃各瓜的主题沙龙终于结束，姜夏和Sophie女士以及《Cos\mo》主编一起离开，关乐匆匆给杨薇回了消息，跟在后头。
这一次安保措施做得全面，在出口通道处用护栏清出一条长道，苍蝇似的狗仔和闻风赶来的一些粉丝们被拦在护栏外。
姜夏冲前线粉丝们挥了挥手，就有粉丝挥着手幅隔着人群大声喊，“夏崽，别灰心！你就算和老男人结婚了，麻麻也支持你！加油！！”
嗯？？小可爱你好像误解了什么？
姜夏刚想对粉丝说点什么别轻信谣言洗脑包之类的，眼角余光却蓦地在狗仔和粉丝群后方，隔着一条马路的高耸大厦下，见到了顾风来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再抬眼往巨人般的双楼大厦上一瞧，耸入天际的建筑外部左翼，赫然有着明宇地产集团巨大的LOGO标志，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举办这次沙龙活动的是世槟大厦，S城繁华的CBD商圈，而隔着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便是同样坐落在CBD的明宇地产总部的办公大楼——顾风来的地盘！
姜夏认识顾风来这么久，却仿佛是第一次真真正正认识到，顾风来的工作地点，在什么地方。
五月的阳光散漫，映出落地窗的反光。对面大厦一楼大厅走出一行人，那位刚刚被粉丝高声称为“老男人”的清冷青年走在最前，一身黑色的高级西装熨帖挺括，走向严阵以待的黑色轿车。
秘书为他拉开车门，他却忽然掀起眼皮朝对面看过来。

两栋大厦相隔的其实很远,隔着马路甚至不大能将人的面貌五官仔细看清，但是顾风来依旧一眼捕捉到了那个窈窕有致的身形。
他在车前稍稍驻足了几秒。
太阳光线从高楼间穿梭，在路面拖出长长的一道道影。
另一边的姜夏早已把视线移回前线粉丝身上,正面不改色地在给粉丝签名。无人发现任何异样。
倒是有几个在人群最外围的小报狗仔嗅觉敏锐地回了头,望向大道对面的明宇集团大楼。
“诶,快看。对面大楼楼下停的是不是劳斯莱斯？刚坐上车的那个穿黑西装的长得好帅，哪家公司的boss，这么年轻啊？有没有什么料？”
“屁个料,对面大厦是明宇地产啦。顾氏明宇知道吧？上车那个不就是顾家的老大，顾雪落她哥。妈呀，出来跑一趟新闻还能见到他，值了。”
“别拍了，一堆高糊照,他的照片你拍了也发不出去,发出去了也要被撤。”
小娱记们七嘴八舌嚼八卦。惯性思维下,所有人都谁没能把顾氏和姜夏联想到一块去。
最后姜夏终于坐上了商务保姆车。直到车子驶动,她才透过车窗，又朝明宇大楼的方向望去。
停驻在大厦广场前的黑色豪车已经离开,也不见顾风来的身影。
她拍了拍胸口,轻轻呼出口气,闭眼靠回椅背。
车内安静，隔离了外边叽叽喳喳的喧嚣吵闹，也因此,放在手袋中的手机振动铃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叮叮咚咚嗡嗡的格外明显。
姜夏闭着眼没管,脑子里一大堆一整天积淀下来的有的没的。
其实之前记者问她关于被拍到的事,她大可以按照杨薇说的那样,瞒下一切,睁着眼睛说瞎话或者装傻充愣，假装毫不知情含混过去。
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对公众透露了她与顾风来接吻被拍确有其事。
接吻是真的，被拍到的人是她也是真的。
自己做过的事接过的吻，既然被拍到，那便大方承认。支支吾吾畏畏缩缩不是她的作风。
——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爽呢？
姜夏睁眼，盯着车顶，眉头揪起来。
不是不爽自己被拍到，而是总觉得，自己就这么承认了这件事，总显得她仿佛已经接受了顾风来和他在一起了一样。可明明她和他还什么都不是。
总之现在她就是很烦。非常烦。
“啊啊啊啊啊。”姜夏烦躁地揪了把头毛。
坐在斜前方座位的关乐这时候扭过头，举着手机对着姜夏一脸欲哭无泪，“夏夏，你赶紧接一下杨姐电话，她都让我催你好几次了。”
姜夏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就没断过，她揉了揉脸，接通杨薇的电话。
“看看你刚刚在沙龙上对记者都说了些什么？让你把恋情瞒好，你倒好，转头就给我承认了？”杨薇果然为了这件事而来，语气不善。
姜夏现在也烦得很，语气不怎么好，“既然被拍到的是事实，那为什么要对媒体和公众撒谎？”
两人脾气都直，言语间火-药味十足，听得旁边关乐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结束了通话，姜夏胸口憋了一大团气。
胸闷地点开99+消息的微信，入目一堆密密麻麻的消息红点，白若曦的信息就在最前排蹦跶。
白若曦：【夏夏，你上热搜啦！你和顾总是不是准备公开了？OvO】
白若曦：【你居然和顾总暗渡成仓QvQ】
什么公开？？这小姐妹怎么回事？
姜夏生气地戳键盘回复：【没有。顾总是谁，我不认识他。好好说话不要用奇奇怪怪的颜文字】
白若曦：【嘤嘤嘤嘤嘤你为了个男人凶我QAQ】
姜夏：【……】
姜夏退出和白若曦的聊天，结果好巧不巧，刚返回微信界面，顾风来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很简短的两句话，晃眼得很。
顾风来：【刚在公司对面看到你。在工作？】
顾风来：【现在方不方便接电话。】
姜夏定定看着那两条消息，忽然就非常生气，见到顾风来的名字就非常生气的那种生气，她也不懂为什么，心口那把火燎原般疯狂烧着。
她感到自己仿佛来了姨妈一样变得特别暴躁喜怒无常，特别想冲他发脾气，想和他吵架。
对，和他吵架。
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她所有的烦恼源头，明明所有的麻烦都因他而起，为什么他还能这么自在？而她，在刚刚隔着马路看到他时，竟然还会不争气地心跳加速？凭什么？
姜夏气呼呼皱着鼻子，直接回拨了顾风来的电话。
嘟声响起后三秒便被接通。
“姜夏？”男人清冷磁性的声音传进耳朵。
“……”姜夏没说话。她掐紧了指尖。
听到顾风来的声音，她心里不仅没能平静，没能得到安慰，反而觉得越发躁郁。
“姜夏。”顾风来又叫了遍她名字。
姜夏拿下手机，突兀地挂了电话。
顾风来的回电立即打来，一次又一次，全部被她掐断。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喜怒无常，很不可理喻，可是只要一面对顾风来，她就是忽然控制不住地想生气，想找他大吵一架，变得十分急切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某一个确切答案。
姜夏坐在位置上平静了好一会。
缓过一点后，她再次点开和顾风来的聊天界面，随后将不久之前新鲜出炉的两条娱乐新闻发给了他。
一条是她被拍到与他接吻的视频，一条是她方才在沙龙上对此事的回应。
三分钟后，姜夏收到顾风来的回复：【看了。】
接着他迟迟没有再发来消息，姜夏只能见到聊天界面上不停显示着他的输入状态，一会是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是对方正在讲话。像是在酝酿措辞，又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姜夏潜意识里奇怪地冒出了点期待。
又过了三分钟，才又收到顾风来的一条文字消息。很短的一句话。
顾风来：【如果你想公开，我这边随时可以做好准备。】
姜夏一个气不顺，气得直接回：【谁要你施舍一样的公开了？我和你之间存在什么需要正式公开的关系吗？】
他为什么能够解读出她想要公开的意思？
心里的火几乎又要蹭蹭蹭冒上来。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顺气，过了会又捡起来，啪嗒啪嗒在对话框里敲出一行字。
姜夏：【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发完摁灭屏幕，揪着发丝皱眉长长叹了口气。
老实说，当他对他圈子里的人说她是他女友，当他对她提出想要复婚的意愿时，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小高兴的。尽管她不愿承认这份高兴。
可是，并不是这样便可以了。
她脾气坏，贪心又虚荣，除了那些，她还想要他对她真心实意的道歉和尊重。然而主动开口问他讨要这种珍贵的东西，她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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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夏短时间内接连空降了两次热搜，第一次是#姜夏夜会神秘富商激情热吻#，第二次是#姜夏大方承认热吻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爆上话题榜前三，路人们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日啊本来我都对姜夏改观，以为她这一年不作妖要好好搞事业了，没想到原来她居然去搞男人了】
【哈哈哈哈哈恋爱自由，有钱的中年老男人谁不爱呢】
【看了jx的回应，我怀疑她绝对是被老男人pua了】
【看了她的回应发言我倒对她转好感了】
姜夏的粉丝圈子因为这次事件也群魔乱舞，各大微博论坛，真情实感力挺的，出离愤怒指责的，浑水摸鱼黑人的，一帮人吵得不可开交。
【夏崽，我不管你以前为了什么目的和老男人在一起，反正你明天必须给我和这个野男人分手啊啊啊啊啊！不然我立即原地脱粉回踩啊啊啊！】
【xswl想要脱粉的xxj赶紧滚，就当清理一波粉群】
【夏夏冲鸭！都什么年代了，女明星想和谁谈恋爱就谈，用得着一帮居委会大妈来指手划脚？】
【不是想谈不想谈的问题，而是和谁谈的问题好不好？我接受不了自己蒸煮和一个中年秃头老男人在一起！太low了妈的太low了】
【大家等一等我觉得夏崽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
【呜呜呜呜呜我哭了夏夏快点和老男人分手吧大好青春为什么吊在老男人身上外面的小帅哥不香吗呜呜呜】
【我也怀疑崽崽被老男人pua了！她之前不是还在采访里说从没谈过恋爱吗，反正我是信了，她一个小姑娘哪比得上老男人的手段，到现在还维护他，千万别影响了她自己的事业】
【行了知道了，今晚就组队把老男人暗鲨。我恨.jpg】
……粉群吵着吵着，脱了一小撮粉，最后讨论风向清奇地转到了“怎样才能逼崽儿分手”的哲学深思中去了。
此时大不列颠正是中午，睡懒觉的顾雪落大小姐刚醒，习惯性想摸手机上小号给姜夏做数据，她的追星小号在微博上舞了大半年，又是砸钱应援又是成吨买代言，在姜夏粉丝圈里已经小有名气。
结果发现一觉醒来，变天了。
补完姜夏被曝与男人接吻事件的课，顾雪落气得不行，压根没看清坐在豪车里与姜夏接吻的就是她哥顾风来。
她打开聊天群，群里的追星小姐妹们也正群情激奋，强烈谴责PUA夏崽的不知名老男人。
顾雪落加入战局骂了一会，骂爽了才想到了她哥。
不对啊，姜夏和老男人幽会，她哥怎么能坐视不管！
顾雪落立刻又给顾风来发消息。
S城早已夜幕降临，顾风来应酬完又回了公司加班。
收到顾雪落的信息前，总助韩升年正在他办公室汇报工作，说完工作又开始汇报姜夏的行程。
“姜夏小姐今天上午去南区的博翠御园，海一墅苑看了房，下午去世槟参加时尚沙龙……”
“看房？”顾风来从文件中抬眼，眉心微蹙。
韩升年赶紧详说了房型和均价，接着又道，“姜小姐接下来三天后会飞去佛罗伦萨拍摄宣传片外景，回来后参加西柚卫视的综艺录制，这个综艺明宇的度假村集团也有冠名赞助。”
见顾风来放下文件面色缓和了些，韩升年继续汇报，“顾总，姜小姐和您的那个视频真的不用处理？”
“不用。”顾风来指尖点了点桌面，“上次我在瑞士拍的那条钻石手链，让人拿出来仔细包一下。还有姜夏上次穿断了一双鞋，再准备几双新的给她送过去。”
他不知道姜夏今天为什么又无缘无故冲他撒气，也许只是她脾气一贯难伺候。
只是她那句“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一直像扎了根一样钉在他心里，听到她说喜欢他后的喜悦，也被这根刺慢慢冲淡。
他总以为他已经了解了她的喜好，漂亮的衣服首饰，毛绒绒的幼稚玩偶，五花八门的美食。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正要吩咐韩升年其他事，顾风来眼风瞄到了桌上手机刚进来的新消息。
顾雪落：【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姜夏被一个老男人骗走了！！被骗了还帮他说话，太可怜了】
顾雪落：【哥，你就算现在不喜欢姜夏了，可是你怎么能放任她和年纪那么大说不定还有老婆的中年丑男在一起？你给她介绍几个长得过得去的我们圈里人不行吗？我看周哥啊，沈哥啊，还有傅家的老二都不错】
旁边的韩升年也不小心瞟到了手机上的字，眼皮突突的跳，还有点不太敢去看顾风来的脸色。
这都什么和什么。
难道所有人都吃了洗脑包，以为视频里和姜夏在一起的顾总，是一个中年丑男？连顾雪落都没认出她哥？

顾风来点进微信,目光定格在顾雪落发来的消息上。
——哥，姜夏跟一个又丑又老的老男人好上了！
办公室里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韩升年大气不敢喘，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许久后,听到顾风来冷淡的声音吩咐,“查下最早发布这次视频和通稿的媒体。”
顾风来面无表情放下手机，“给姜夏那边的东西照常送去，其他关于这次的事件,先不用管。等她去了国外，让那边把礼物送过去，还有把在那边的保镖也调给她。”
韩升年收敛神思，颔首应下。
又做了几分钟汇报，直到离开,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厚重门扉合上,五十六层的诺大办公室内恢复了静寂。
顾风来一人坐于黑色办公桌后,身旁巨大的落地窗微微透亮,俯瞰着整个都市CBD夜间的如星灯火。
他没有继续办公，单手手肘撑着实木桌面,闭眼揉了揉额角。脑中闪回方才看到的词眼。
老,男人？
顾风来嘴角不由牵出一抹略带讽意的笑。
——她就这么愿意让所有人以为他是个一无是处配不上她的老男人？
越想便越是窝火,还感到几分荒谬。
一股闷气叫他倏然睁眼，修长的手拿过桌上手机，点亮,毫不犹豫给姜夏发去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