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白若曦：【而且男方，长得好像上次和顾雪落一起去《生活有滋味》看你的那个人啊！你快看！】
一张新闻截图发来。
通稿配图里，黑衣红裙的方梓涵站在欧式露台，仰着头，侧脸清晰。
她身前的男人侧站在灯光阴影中，花枝挡着，隐约能辨出是个侧颜极其英俊的年轻男人，身形颀长高挑，气质清贵，落在光处的手指白皙修长，正低着头，与方梓涵缠吻在一起。
果然是这个画面，果然是这个地方，果然是这两个人。
圣诞前夕。夜晚。飞鸟汇。玫瑰露台。顾风来和方梓涵。接吻。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再见到这个场面，姜夏依旧感到非常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
胸中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堵塞住，让她有种无力的愤怒，和排解不出去的难受。
她点进了白若曦发来的营销号链接。
半小时前，营销号爆料了“一位知情网友”提供的某当红上升期F姓女星会所夜会男人，与人相吻的照片。
虽然被欲盖弥彰地称作“某F姓女星”，但人人都能认出照片中的年轻女人是方梓涵。
爆料的九宫格图片里，中间配了那份自编自撰的“扒皮”通稿。
通稿通过照片里的细节，详细分析了两人接吻时所处的时间，地点。
接着开始分析男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俘获这位F姓女星的芳心。
从方梓涵这阶段的行程，她的资源，人际关系，再到男方的身材，气质，他所穿高定西装的牌子，最后以一些牵强附会的理由，认定——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是神秘低调的豪门少爷G，某小名媛的哥哥。
明星的瓜好吃，比明星瓜更香更好吃的，是神秘豪门的瓜。
更何况照片上的男人颜值还这么高！！
早起有瓜吃的吃瓜众摩拳擦掌，开始跟着营销号的引导，去挖掘G少爷的背景。
看了眼几个圈内微信群，也有在讨论这事的。
姜夏灭了手机，吸口气起床。
一个是前夫，一个是同行。
现在被爆料是什么意思？
算了，都是与她无关的路人。
姜夏忽视掉心中那股闷堵，腿脚不大利索地走去洗漱。
坐在梳妆镜前化妆之时，“叮——咚——”，门铃响了。
开门，是国际物流公司送来的快递，需要她亲自签收。
姜夏皱眉，“什么东西？谁寄来的？寄错了吧？”
单据上写着是玩具，寄送者是澳洲一家农场。
快递小哥职业化微笑回答，“如果您有疑问，建议您联系寄送方。”
接着货物被一箱箱运上来。
一共十只小腿高的瓦楞纸箱。
姜夏目瞪口呆。
怎么这么多？！
开箱，一股薰衣草幽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箱子里居然，整整齐齐躺满了中号的紫色薰衣草小熊！！
又开了两只箱子，里面同样一片紫色。都是熊。
姜夏：“……”
这么多熊，她直接拿去开玩偶代购专卖店都绰绰有余。
正坐在箱子上发愣，姜夏接到了顾风来秘书的电话。
原来，这些熊，都是顾风来送来的。
姜夏：“…………”
胸口处，不可抑制的，有一些被气出来的闷痛。
姜夏火大地揉了揉胸口，闭着眼，嘲弄的轻笑了下。
这算什么意思？
这他妈到底算什么意思？
刚和别的女明星接吻上新闻，转头就来送她礼物？
想打她脸？
还是想表演一出花花公子风流多情雨露均沾？？？
姜夏又睁眼看着箱子里的小熊。
原本还觉得憨态可掬的熊脸，一下子都有些面目可憎起来。
这种深深的，被打脸的感觉，重新将她心里的愤怒挖出，放大。
她站起身，支着右腿用左腿泄愤似的踹了脚箱子。
“嘶……妈的，好疼好疼……”
狗男人早点原地爆炸下地狱去吧！！
******
早八点三十，星岛阳光炽烈，CBD摩天大楼林立。
前往谈判地的黑色轿车上，顾风来例行接听了国内韩升年的公事电话。
公事完毕，韩升年略略提了嘴明星新闻的事。
“通稿什么时候发出的，查清媒体源头没。”
顾风来翻着手里的建设开发资料，漫不经心问电话另一头的韩升年。
韩升年把目前掌握的情况详细说明了遍——
一个二线小明星用一张似是而非的亲密照，半遮半掩的营销她与某位高门望族的公子关系匪浅。
而这位公子正是顾风来本人。
“新闻热度不高，撤下的时候才刚刚在小范围间流传。”说完，韩升年询问顾风来，“按照过去那样，让法务给那个女明星发律师函？”
“嗯。”顾风来淡声应道。
这些年主动来碰瓷他，对外宣称与他有染的女明星也不是没有。
顾风来没什么兴趣当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基本就是全网撤新闻，给对方发律师函了事。
律师函是威胁警告，也代表了顾风来本人的态度。做到这种地步，所有还想在圈里混的女星都会知难而退，私下主动道歉，不再打他的主意。
原本这次也该是如过去几次那样，只是顾风来忽的像是想起什么。
他握着电话从文件上抬头，从前挡风玻璃望向车外棕榈树间的蓝天。
“姜夏那边有什么情况没。”
韩升年想了想，回，“刚刚我秘书好像说了，澳洲寄去的玩偶已经被姜夏小姐签收了。”
“没了？”
“暂时没了。”
熏风拂过棕榈树长而墨绿的针叶，枝叶晃动。
顾风来心底兀自生出股隐隐不安，他深吸口气，吩咐道，“让下面人安排一下，公开律师函内容，让那个女星公开直播道歉，顺带把发布新闻的几家媒体都处理干净。”
结束了通话，心底的那股浅淡不安渐渐变成了烦躁。
他按了按额角，指尖点进电话本，找到名字，拨下姜夏的号码。
“嘟——”声过后，电话被她从另一端突兀掐断。
又打了一遍，依旧被拒绝接听。
顾风来眼眸沉了沉。
******
掐断顾风来两通电话后，微信里又进来了新消息。
姜夏定睛一看，居然是顾风来主动发来的。
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里，显示着两人间第一条微信交流。
顾风来：【礼物收到了么。】
他他妈竟然还有脸来问？？
姜夏气得不轻，根本没回。
她联系了快递公司，要快递公司把那十箱子毛绒小熊全都原封不动寄回给顾风来。
地址就写霞园那个。
在家里等了半小时，收货员上门将快递全都揽收了走。
收件员一走，小白莲又发来新瓜。
【夏夏夏夏，有人在微博发了张朋友圈截图，据说是顾雪落的朋友圈！顾大小姐正在朋友圈内涵方子涵！】
接着一张布满一堆二手微博水印的朋友圈截图发过来。
【是落落仙女：
还来跟我打听那事的一律拉黑。
唉，我真是服了诶，这么多年碰瓷我哥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心里面都不能有点数呢？
某些人，你真的不好好审视下自己的样子扪心自问，我哥可能看上你吗？】

顾雪落朋友圈底下还有几条名字被打上马赛克的狗腿子们的留言——纷纷表示碰瓷的真不要脸,她哥怎么可能看上某F姓女星云云。
这一朋友圈发出没过十分钟，就被混迹名媛圈的明星截图，开始在各大微信群里流传,最后网红Ayamary将此截图发上了微博。
最初有人评论：
【哇,这个发pyq的人是谁,口气这么狂！】
【A姐，这人是在骂fzh那件事？她说F姓女星碰瓷她哥，她哥就是营销号爆的G姓公子？】
其实许多吃瓜网友并不熟识顾雪落。
毕竟她一没出道混娱乐圈,二来顾家常年保持低调，极少接受媒体采访曝光。
不过一些明星处心积虑接触豪门圈，自然通过口口相传，知道顾家，知道顾雪落。
Ayamary隐晦的在评论区透露,这位发朋友圈的大小姐是顾雪落。几个小明星的转发也印证了这条朋友圈是真的。
未久,一群对八卦了如指掌的八婆到达战场,开始给无知群众分发明宇集团和顾氏背景的科普资料包。
一群补了课的吃瓜众如梦初醒：
【我的妈原来这个顾雪落家世这么厉害！】
【牛批了顾雪落被气到亲自下场！指名道姓骂fzh碰瓷她哥！】
【我刚在一个财经上扒到一个资料,顾风来去年出任了明宇商业地产的总裁，他就是顾雪落的哥哥也是和方梓涵密会的那个大帅哥吧！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确定他全名叫顾风来吗啊啊啊这么帅为什么全网都搜不到他两张照片啊！！】
【虽然但是,顾雪落嘲讽了方梓涵,可是照片上明明他们两个在接吻啊！！】
【我酸了,方梓涵能搭上这种家世和颜值都是顶级的男人，运气也太好了……】
【等等，明明顾雪落都明确说F姓女星在碰瓷了,那肯定是拍照角度问题啊！或者照片是p的吧！】
【呵呵,我才不信子涵妹妹会主动碰瓷:)顾家千金仗势欺人,就不能大方承认梓涵是她嫂子吗:)】
虽然新闻已经被撤,但相关讨论度仍在。
这张朋友圈截图没多久便流传到白若曦那里,而白若曦又发给了姜夏。
姜夏看了截图，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夏：【……这顾大小姐的小姐范儿还是一如既往排面十足，损起人来毫不留情。】
要是顾雪落知道了她哥真的跟方梓涵有一腿，不知道是不是会无地自容。
白若曦：【所以这次新闻的男主角就是顾雪落的哥哥？也是上次和顾雪落一起去《生活有滋味》探我们班的那个人对不对？所以夏夏你和那位顾总认识？！】
姜夏一秒撇清关系：【不认识。】
白若曦：【QAQ你不对我说实话，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姐妹了TAT】
姜夏：【……】
姜夏：【我和他不熟。他只是我债主。我家以前欠了多少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白若曦：【好叭。】
白若曦知道姜夏不喜欢被提起家里欠债的事，便也没再刨根究底。
白若曦：【不过看到顾大小姐骂方梓涵我还是好高兴喔！昨晚直播她卖货的销量被你打脸，你没看到当时她的脸色和看你的眼神哦，估计记恨上你了】
记恨就记恨呗。
从出道起就有人记恨她了。
姜夏没放在心上，她今天还要去趟医院复诊。
给自己补了个枫叶色唇膏，关乐已经发消息过来，到了她家楼下。
到医院后，姜夏在医生诊室看诊换纱布，关乐就在旁边偷偷的刷刷微博吃吃瓜，看看后援会情况。
关乐一边关注着方梓涵事件的后续，一边悄悄看两眼姜夏的脸色。
事件里的英俊男人关乐在姜夏家里见过，当时他还声称自己和姜夏交往了两年，怎么转头就和别的女人吻上了？
手指在微博上往下一拉，刷新页面。
最新一条热门微博蹦在头条，系一家业内知名大嘴巴制片人的爆料：
【某F姓女星这次买通稿吹豪门女友人设玩脱了，摊上事了！对方已经开始追究她的责任，给她发律师函了！
我刚从朋友那拿到了飞鸟汇监控录像，确认过了，人顾总根本就跟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文字下边附上一则一分钟不到的视频。
视频中角度固定在高处，有精确的日期时间，很显然是无法造假的监控录像。
镜头斜对着华丽精致的欧式走廊，身形修长清俊的男人倚在露台接电话，目光心不在焉望着对面的油画，是顾风来。
接着画面里出现了个黑裙红唇的年轻女人，慢慢走到顾风来身边，正是方梓涵。
顾风来接完电话一转身，与方梓涵相遇。
方梓涵主动搭话，脸上的紧张羞怯一览无余。
顾风来表情面色平淡，嘴角弧度微弱而疏离，维持礼仪与她说了几句话。
方梓涵又仰着头主动凑近顾风来，顾风来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走了。
——两人全程没有任何接触。
更别提接吻了。
而且看得出来，全程都是方梓涵在主动接近男人，凑近他的脸，可男人对她根本就兴趣缺缺，没一会就离开了。
八卦天后们兴奋了。
【靠！一直以为fzh是娱乐圈清流，没想到她居然干这种事！妈的我眼瞎了原来她也是个小bitch】
【方梓涵真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撩男不成反被嫌，看看人顾总脸多一秒都不想和她待下去哈哈哈哈哈】
【方梓涵主动凑上去凑的也太近了吧，这么近，拍照时稍微找个角度就能让人误以为他们在接吻啊！！】
【这个碰瓷666，顾大小姐一点都没骂错】
【我还觉得顾大小姐骂得太温柔了，要我就脏话连招怼上去了】
【想想无辜躺枪的姜夏吧，fzh出通稿用豪门给自己脸上贴金，还不忘在稿子里踩一脚姜夏，内涵她不配接《九重奔月》】
【因为jx在直播里和fzh结仇了吧，本路人实名怜爱jx三秒】
关乐看完视频，心情犹如坐上了过山车般起伏。
她深深吸气，呼气，再转头看看祖宗姜夏。
护士刚给姜夏的伤口换好药，用雪白的医用纱布包扎，姜夏正眨巴着眼问护士姐姐能不能用纱布帮她系个蝴蝶结。
“夏夏，你看看这个。”
等到姜夏左腿上用纱布绑着个白色蝴蝶结离开诊室时，关乐把手机递过去，示意姜夏看监控视频。
姜夏在电梯间沉默的看完，手机还给关乐，未置一词。
“那个。你男友，其实没有出轨。”关乐试着说点什么搞搞气氛，夏夏的面色太平静了她实在有点担心啊呜呜呜，
“而且今天我才知道他来头那么大！又帅又有钱，肯定招桃花，你们还是早点公开吧……”
“他不是我男友。”
姜夏忽然打断关乐的话。
“昂？”
“这个姓顾的，不是我男友。”
“！！”关乐困惑，“可是他……”
“他不是。”姜夏斩钉截铁。
其实见到顾风来和方梓涵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瞬间，姜夏还是有些高兴的。
隐隐的，细细小小的，松了口气般的高兴。
但是她并不想承认内心底的这份隐约的高兴。
——这让她不齿。
姓顾的和别的女人清清白白又能证明什么？
又能改变些什么？
*******
姜夏没再去关注方梓涵的事情。
据杨薇说方梓涵那边经过碰瓷事件后，掉了好几个广告代言，几个在洽谈中的剧和电影综艺，也全都被合作方婉拒。
“以后撕资源又少了个竞争对手！”
前往机场的保姆车上，杨薇身心舒畅，对方梓涵的自己作死乐见其成。
姜夏翘了翘樱唇，“就算没有方梓涵，我也能靠杨姐杀出一片天。”
白色商务保姆车穿过高楼耸立的繁华城区，上高架，拐入机场大道。
《九重奔月》的拍摄地在B城城外的影视基地，开机在即，姜夏整装前往，杨薇陪她去机场送行。
已入三月，郊野的垂条绿柳已经抽叶开新，一簇一簇的嫩绿在风里晃啊晃，气温却还没转暖，冷风刮在皮肤上涩涩一股寒意。
姜夏身上裹着件薄荷绿的廓形薄棉服跳下车，整个人也跟个粉绿的柳叶芽似的出现在机场。
早有送行粉丝守候在出发大厅，三十多人，一见姜夏抵达就哗啦整齐涌过来，行成小小一片人群。
姜夏至今还没把自己当成开始走红的艺人，见到这么多粉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粉丝们已经把花束，小礼物送上了。关乐杨薇手忙脚乱帮姜夏收礼。
“夏夏，一路顺风！”
“崽啊，进了组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准偷吃泡面！”
“崽，知道你嘴馋，粑粑给你备了点干粮！”
仔细一看，收到的礼物里，果然有一大堆包装花花绿绿的小零食。
姜夏哭笑不得，笑着小声抗议，“其实我不贪吃啊。”
粉丝们齐声道，“我们不信！”
“……”向来在镜头里能说会道的姜夏，竟然被自己的粉丝堵得哑口无言。
但是这样与粉丝们的相处，意外让姜夏感到温暖。
过去饱尝攻击嘲讽，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粉丝，发自真心的关注她，喜爱她，维护她。
她的粉丝，也都是温暖可爱的人啊。
终须一别。
有粉丝拉了横幅，上书——
“祝夏崽一路顺风，祝《九重奔月》拍摄顺利！爹爹们等你杀青！”
姜夏挥挥手，和关乐一起入了关。
当天晚些时候，负责拍摄的前线把精修过的机场照发上了后援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