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她干脆打开手机刷沙雕视频。
那就不想了。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自我保护般的逃避。
*****
姜夏像个囚犯一样被关乐和杨薇严防死守，除了去医院换纱布，绝对禁止她出门。
眼看着外边的雪停了，雪融化了，她内心里一万个想出去乱窜，想去玩雪。
休息养伤到第十天，《偶像超星星运动会》叫姜夏去补录了一部分镜头。
这时候姜夏觉得自己的腿伤好得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去外边蹦蹦跳跳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杨薇操着一口标准明氏霸总语录，慢慢给姜夏安排了几个轻量级的工作。
上升期的艺人，最重要之一就是曝光度，杂志访谈，视频采访少不了。
时间已进入三月中，春寒依旧料峭。
而原本这是姜夏该进入《九重奔月》剧组的时间。
“杨姐，《九重奔月》明天开机，可我腿伤还没办法进组。你联系过剧组那边的人了吗？他们怎么说？”
眼看着新剧即将开机，姜夏也有些着急，生怕剧组因为她去不了而又把她退货。
被退货退多了，她都有些心理阴影。
“执行制片说了，开机时间会延后一星期，拍摄计划也会稍作变动，把你的打戏都放在后面。
他让我们不要担心，这次拍摄进度因为你的伤势被拖长也没关系，投资方那边很好说话，资金上会继续支持。”
杨薇的回复终于让姜夏安下心。
要知道剧组一旦开工，就等于开始烧钱，拍摄周期每延长一天，就是上百万的资金扔到水里。
进组前几天，除了例行的广告拍摄和通告采访，姜夏还需要上一个视频直播，为一家泡面商家做卖货宣传。
直播地点在视频平台的直播工作间，姜夏的搭档是著名带货男主播霍黎，以及另一个女艺人方梓涵。
姜夏到得早，被关乐扶着进了休息室化妆。
她现在走路已经完全不用拐杖。
直播开播前，姜夏见到了主播霍黎，简单相互认识了下。
霍黎有点gay里gay气的，人倒是亲和力爆棚，还交给姜夏主播经验，“做这个直播，说好听点叫宣传，说直白点就是卖货，你我都是售货员促销员。”
姜夏看着手中商品资料的文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嗯，卖货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霍黎好笑，很多艺人都会觉得“售货员”“促销员”这些称呼拉低了他们的逼格，怎么到姜夏这里就毫无反应，还这么认真的看资料？
“姜夏你太认真啦，我都想把你认真的样子拍下来给你粉丝看看。”霍黎打趣。
姜夏抬头，眨眨眼，“不认真怎么行，就算是人人喊打的香菇炖鸡面我也得找出优点。待会开始直播卖货，要是我推销的那几款一直卖不动，销量垫底，岂不是太丢脸了。”
霍黎和旁边一众工作人员都被逗得哈哈笑起来，“还好这次甲方没有给我们香菇炖鸡面！”
几分钟后，另一位嘉宾方梓涵也到达录制地点。
三个人来到直播间，在镜头前坐好。
姜夏上了个轻薄的淡妆，上身一件黑色的V领羊绒毛衣，坐在霍黎左手边。
巧的是，方梓涵今天也穿的黑色一字领针织衫，抹了正红色唇膏，坐在霍黎右手边。
姜夏很客套的跟方梓涵打了招呼。
相比起和霍黎，她和方梓涵之间多了点生疏。
别的所有人都看不出，但方梓涵作为女生，生性敏感，察觉出了姜夏对她的疏离。
姜夏倒也不是刻意针对方梓涵。她只是无意识。
姜夏记得方梓涵，她和她同龄，演校园文艺片出道，后来转投电视剧，电影电视剧两边都有涉足，被网上大批吃瓜众评为最有可能跻身一线流量花的新生代。
姜夏也记得方梓涵在那一晚——
那一晚在会所飞鸟汇的露台，顾风来与这个名叫方梓涵的，吻在了一起。

比如说,会本能远离潜在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和事物。远离危险。
这种本能甚至是下意识的，连自己本人都未曾察觉。
“好啦好啦，直播要开始咯。”
主播霍黎跟室内的导演和助理做完交接,向一左一右的姜夏和方梓涵提醒。
姜夏从自己短暂的走神里抽离,回到现实。
整点时间到,直播设备打开，直播正式开始。
姜夏的面前除了直播镜头，还有一只架在拉杆支架上的大屏手机。
手机里实时播放着直播间的画面,也能看到网友们发来的弹幕。
此时，屏幕上已经飘过一条条粉丝们的评论。
三人各自与镜头前的观众打过招呼，霍黎作为主播，在卖货前例行暖了个场。
“那今天我们的直播间也是请来了两位大美女。诶，夏夏和梓涵今天都是穿的黑色耶。你们是约好的吗,哈哈。”
姜夏这才仔细看起方梓涵今天的衣着妆容来。
啧啧,黑衣红唇,这小清新校园片出道的姐妹现在要走性感风啊？
方梓涵也在看姜夏。
“我们一身黑一左一右坐在霍黎哥你身边,你看看多整齐对称呀。排面。一看我们就是专业的。”姜夏反应快，一秒内打量完方梓涵的外貌,还能轻轻松松给霍黎接上话。
方梓涵反应了好一会,等姜夏说完才后知后觉憋出一句回话,“巧合，巧合。”
霍黎和其他直播工作人员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这方梓涵，临场能力肉眼可见的不及姜夏啊。
姜夏见到弹幕里刷过一大串粉丝表白：
【夏宝,爹爹爱你哟~~努力卖货,养家糊口~~~】
【崽啊,爸相信你是专业的！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自己生存赚钱！】
还有方梓涵粉丝的：
【梓涵最近的妆容风格我好喜欢！】
【我们梓涵负责美美美就够了哈哈哈哈哈】
进直播预备剁手的路人和i霍黎们不由感叹,
【这两家粉丝的画风差得有点大啊……】
【不，其实是姜夏粉丝的画风比较独树一帜的清奇吧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到评价方梓涵妆容的那条弹幕，姜夏趁着看向直播助理递来商品样品的空档，顺势又瞟了眼方梓涵的嘴唇。
抹了正红色偏蓝调的唇膏，很亮很艳的颜色。
是她一直以来很喜欢的唇膏色系。
但......正红色的，唇膏。
姜夏忽然想起来，顾风来曾经给她送过几大箱正红色唇膏。
......靠。
某些细节完全不能仔细推敲，一推敲起来处处是能怄死人的把柄。
这个狗男人。
这个狗男人！
难怪莫名其妙送她一大堆正红色色号的口红。还以为是直男审美瞎几把送礼，原来只是因为别的女人。
再一想到顾风来用曾经用吻过别人的嘴唇三番五次来吻她，姜夏又是一阵反胃。
谁还没有点小洁癖呢。
但姜夏觉得没必要把气撒在方梓涵头上，去责怪她。
毕竟方梓涵很大概率不会知道，顾风来当时是已婚。
一切都是顾风来的这个男人的错。
是他的错吧。
姜夏接过一盒海鲜鲜虾味的盒装方便面，把顾风来抛到脑后。
都离婚了，还计较他的事干什么。
没必要了。
直播之前姜夏就仔细读过这个方便面厂商的资料，还把所有产品内容都过目了一遍。
她记忆力向来不错，往镜头前一开口，就把手里淡蓝色包装的海鲜味泡面吹得头头是道。
“这个海鲜味呢，和别家牌子方便面最大的不同是里面多赠送了火腿肠和海苔。火腿肠是什么？泡面的灵魂伴侣！”
这卖货技能快要赶上专业大主播霍黎。
弹幕评论里一片“哈哈哈哈哈”：
【惊！姜夏对火腿肠的地位了解得这么清楚难道经常吃泡面？？】
【想想夏崽那黑暗厨艺，估计她对泡面如数家珍了吧】
【突然有点心疼我崽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方梓涵的介绍就简短浮于表面不少，有时还要霍黎帮忙补充两句。
拆完包装，当着直播镜头，三个人把调料包放进泡面，接着工作人员拿去用开水泡开。
“接下来我们会替大家试吃这几款方便面啊，告诉大家这些的味道到底怎么样！”
五分钟后，泡面传来鲜美的食物香味，工作人员从把基本泡开的泡面递回给直播嘉宾。
工作人员的泡面从最右边方梓涵的那一侧送过来，姜夏起身，伸手接过。
“夏夏，我来帮你。”霍黎正好在中间，想要帮姜夏搭把手。
结果胳膊肘不小心撞到姜夏手腕，姜夏手一抖，泡面盒没端稳，两三滴汤汁从盒盖飞溅而出，落到方梓涵精致的一字领针织衫上。
方梓涵像被烫到了似的人一抖，“哎呀”轻呼一声。
姜夏赶紧在桌上放下泡面，“抱歉抱歉，没事吧？我找纸巾给你擦擦。”
霍黎也在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注意。”
姜夏拿了干净的纸巾，想弥补一下自己的手残过失，然而纸巾到了方梓涵跟前，却被她刻意躲开。
方梓涵冷淡的对姜夏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弹幕里的方梓涵粉愤怒起来。
【姜夏是故意的吧？！完事了还假惺惺！】
【我一看她就是故意的！！最开始进直播的时候她对梓涵的态度就好像有点怪怪的，现在一看，果然是在针对梓涵！！】
【jx果然本性难改，这几个月下来还以为她性格变好了，没想到还是那么恶毒】
方梓涵本人当然更切切实实觉得到姜夏在针对自己。
最开始姜夏对她疏离，和她撞衣服颜色本就让她不舒服，到后来姜夏能力优秀，对比她的能力平平，心中的那股不舒服便被不断的放大，放大。
但人的潜意识是不会承认自己能力平平的。
所以，所有一切，都被方梓涵统一归咎为，姜夏在针对她。
处理完意外，直播继续。
方梓涵严格保持身材管理，象征性尝了一小口便不再继续。
姜夏吃了小半碗。
她吃相很秀气，小口小口的，却一直没停，粉丝都劝她别再吃了要长胖啦，她才放下手里叉子，对味道做出一番点评。
“唉，怎么说呢，你们看我吃得停不下的样子就知道味道很棒啦！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小精灵在舌尖上跳舞！”
给泡面吹完一同彩虹屁，手机直播间跳出泡面购买链接。
三种口味的都有。
“没货了！海鲜的没货了！”才两秒，直播助理就在旁边喊。
系统后台补了货。
三秒后。
“又没货了！又被买空了！”又有工作人员喊。
最后销售结果，姜夏推广的海鲜味泡面几万库存全被扫空，霍黎的番茄味剩下少量存货，方梓涵的牛肉味还剩一大堆。
“天......每人限购两组她也能这么快卖光。”
霍黎不由感叹。
姜夏这带货能力绝了。
******
顾风来此时身在新加坡。
为了上次港口码头的项目，他又在这座岛国逗留了两天。
晚九点半，MarinaBaySands酒店通往总统套房的电梯内，顾风来的手机“叮咚”响起。
点开一看，是顾雪落发来消息。
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失望。
他打开微信。
【哥，你现在有空吗？这个直播你点进去，里面待会出购买链接，你帮我买一下昂。】
顾风来根本就没想戳那链接，只回，【没空。】
【那个姜夏要冲销量，你帮她一下嘛】
【委屈巴巴.jpg】
顾风来的目光在“姜夏”两字上定住。
他未有回应，电梯到达五十楼，与随行秘书一同出电梯回房。
套房双门关上，顾风来点开直播播放。
点进去时，正好是姜夏去接过泡面，两滴汤汁洒在方梓涵身上的那一幕。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混乱，弹幕吵成一团。
一共三人，中间那个男主播顾风来不认识，另一个女艺人他好像有点眼熟。想不起在哪见过。
姜夏没出意外，顾风来便也没把那毫无记忆点的女艺人放心上。
直播继续着，他的目光落在画面中的姜夏。
明丽的脸，一张能说会道还贪吃的嘴。
随行秘书把文件夹放在起居室的茶几，犹豫着要不要打扰顾风来，“顾总，对方的标书和合同都放在这了。”
顾风来收起手机，看向秘书，“嗯。顺便把文件抄送一份给韩升年。”
秘书点头应是，又道，“上次您提的那种紫色薰衣草熊，我们先前已经联系了澳洲塔斯马尼亚产的薰衣草庄园，向他们订购，姜夏小姐应该明天就能收到。”
顾风来点头。
汇报完，男秘书就退出了老板的房间，在心里感叹。
唉，没想到，他这一向爱惜羽毛的老板也开始玩女明星了。
男秘书不知道的是，这一阵子每到忙完公事的夜半时分，顾风来都会一个人点开手机，点进与姜夏的微信聊天界面，扫一遍她的朋友圈，再沉默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框。
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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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直播的当晚，方梓涵就在保姆车上被自家经纪人说了一通。
“看看你直播的样子，就不能多说几句？卖东西的销量还比姜夏差那么多！”
说完又转头数落起姜夏，“姜夏这丫头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有心机手段，卖货直播都能被她玩出花。”
方梓涵没接话，经纪人继续逼逼逼，“她马上不是要去演阳策的那部《九重奔月》么，我前两天刚打听到了，《九重奔月》的投资方是思银投资，这投资方居然也对她这么个没代表作的综艺咖放心。”
方梓涵怔住。
思银投资？
那不是......顾总个人拥有的投资公司吗？
自从几个月前见过顾风来两面，方梓涵对他一直念念没忘，甚至拐弯抹角到处查找打听他的资料和消息。
她知道顾风来是顾氏明宇这一代的独子，也知道顾风来名下的这家思银投资。
思银投《九重奔月》，而《九重奔月》的女主是姜夏……
方梓涵下意识咬紧了唇，右手虚虚握成拳，拇指掐着食指。
一股奇怪的酸苦和不甘从心底漫出。
“我曾经跟思银投资的顶头老板好过。”方梓涵松开拳，安静对经纪人道。
经纪人一惊，暂时没能消化这个大消息，“什么？！”
“思银大老板姓顾，我有我和他接吻的照片。姐，你帮我联系几家营销号再买个热搜，把这照片公开出去得了。”

格林尼治时间下午两点十五分，伦敦刚下过场雨,太阳破云。
顾雪落刚结束完直播战斗,在家里化了个妆,准备和小姐妹去网红甜品店打卡。
看到顾风来发来的消息，顾雪落一惊，立刻否认三连,【不是，没有，哥你别瞎讲。】
顾风来：【是么。】
顾雪落：【是啊，谁追星会去追姜夏那种人！】
顾风来：【……】
——“是落落仙女”撤回了一条消息。
顾雪落：【反正我没在追星啦！之前给你发直播的链接是因为我有个同学，那个同学要帮姜夏冲销量】
顾雪落：【对,就是这样！】
顾风来：【那你之前给我通风报信姜夏腿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顾雪落：【……】
顾雪落：【刷微博正好看到顺便就跟你说了哎呀不聊了我还有事出门去了】
东八区依旧是晚上十点二十,顾风来收了手机扔到大理石茶几,捞起桌上的文件和平板进了套间书房。
而在国内，某大V营销号连夜炮制出了一篇最新出炉的明星扒皮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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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夏第二天醒来时,照常习惯性摸手机。
时间显示早上八点,房间开着空调,被窝暖融融的，她眯着眼懒洋洋打开微信查看未读消息。
手机此时“叮”一声，微信又新进了一条消息。
小白莲一大早就兢兢业业开始吃瓜,顺便与姜夏有瓜同享。
白若曦：【天哪夏夏,醒了吗？你知不知道昨晚和你一起上直播的那个方梓涵,她夜晚密会神秘豪门公子的照片爆出来了！】
姜夏：【……啊？】
姜夏还有点没睡醒的迷糊。
方梓涵夜晚密会男人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正常交往嘛。
……等等。
方梓涵？
就是那个昨晚一起直播,跟顾风来接吻的方梓涵？
姜夏脑子终于从睡梦的含糊里清醒过来。
如果爆料的是方梓涵和顾风来,那他们便不是男未婚女未嫁了——
男已婚，两人密会只能被称作出轨偷情。
小白莲显然有点着急，噼里啪啦又是一段话。
白若曦：【照片隔得远拍得不是太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两个人在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