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安排的第一个综艺就是一档小有人气的厨房生活类综艺。
“《生活有滋味》这次新年特辑要搞个为期三天的二十四小时直播特别版，我跟节目导演通了半天气，把你给加塞进去了，待会我把节目资料发你。”
杨薇在电话里说完通告的事，刚要跟姜夏问一问上次她打元瑞大少的缘由，就听电话另一头姜夏扬起的声音。
“《生活有滋味》？是那个在厨房里做菜的节目吗？？”姜夏迫不及待问。
杨薇声音里带上笑意，以为姜夏在惊喜，“对，就是那个，这节目第一季播放量挺不错，小有热度。”
姜夏手里的小饼干差点都掉到地上。
靠。她不会做菜啊。
让她上做菜综艺去直播表演一个如何完美炸掉厨房吗？
“杨姐，这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录？我上之前是不是得去找个厨师培训下厨艺？那个啊，我不太会做菜。”姜夏坦白。
杨薇愣了愣，继而有点哭笑不得，“不会做菜正好，你去节目里练练手，回来就是大厨了。”
姜夏：“？？？”
与姜夏聊着节目，杨薇倒是忘了提姜夏扇人耳光的那一茬，挂了电话才想起来。
还是下次再问吧。姜夏扇耳光的照片也就在业内圈子里流传，没扩散到外面就算不了什么大事。
一星期内，姜夏帮妈妈转了院，拍了支零食广告，接着一星期后的大清早，便和小助理关乐一起飞去了《生活有滋味》录制地。
关乐是尚华从姜夏前经纪公司挖来的，特意配给姜夏当个人助理。初见老熟人时，姜夏还很是惊喜了一会。
《生活有滋味》的录制地点在中部省份的乡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就是离S城有点远。
姜夏在飞机上眼罩一戴，专心补觉。
乘坐的这趟航班有机上WiFi，关乐在另一边耍手机。飞机快抵达时，关乐刷出了一条半小时前刚被爆出来的新闻。
关于姜夏的。
提着一颗心阅读完，关乐瞅瞅姜夏还在睡觉的侧颜，咽咽口水，没敢打扰。
与此同时，顾风来还远在B城出差。
早晨柔和的太阳光照在四通八达的高架，将沥青道路铺得一片金。
“具体什么情况。”
顾风来坐在黑色宾利后座，让副驾的韩升年汇报。
“半小时前刚出的新闻，和顾雪落小姐以及姜夏小姐都有关。”
对于这种私事，韩升年用词谨慎了再谨慎，才把姜夏与顾雪落的那个新闻来龙去脉说了遍。
爆料通稿里写的是姜夏因感情纠纷在富豪公子的party上惨遭圈内名媛教训，羞愤之下在别墅外狠扇负心郎耳光，寥寥数语，生动描绘了一出妄图挤上豪门圈的小明星被真名媛打脸但还是对高富帅又爱又恨的现实主义讽刺剧。
爆料里配上了一段十秒的视频和几张照片。
“照片视频给我看看。”顾风来听完面庞沉静，只对韩升年如此吩咐。
韩升年将平板递过。
前几张照片顾风来曾见过，是姜夏扇人耳光的那些。再划拉下去是一段视频。
透明的酒水在暗色光线下折射出绮丽的光，哗啦一下全被泼到年轻女孩的头发侧脸。
他的妹妹顾雪落，正手捏倒空的鸡尾酒杯，傲慢而不屑的对姜夏表达——我就是看不惯你。

视频的拍摄角度隔着两张沙发,背景音乐嘈杂而激烈，人声略有些模糊，而顾雪落那句“我就是看不惯男人对白莲小三这么好”却依旧能让人辨清。
韩升年在前边小心觑了眼顾风来的脸色。
顾风来面色沉静如水,看似并无异常。
他只是将播放完的视频,从头至尾再次播放了一遍,目光凝于画面中的姜夏。
毫无防备被泼洒到酒水，她的脸上短暂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不解，单手捂着被酒水溅到的左眼。
水渍粘住她的皮肤与发丝,一滴一滴浸到衣衫之间。
顾风来看完两遍不再去看，把平板扔回给韩升年，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结。
胸口涌出一阵阵无由的情绪，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点压制不住的闷与酸胀。
“她们什么原因起的冲突？”他淡声问。
韩升年看着顾风来的脸色,谨慎解释,“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姜夏小姐朋友的感情纠纷,顾雪落小姐和姜夏小姐她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简短说了下来龙去脉。
“嗯。”顾风来闭眼靠在车后座,有些心绪不宁。
他揉了揉眉骨，想要镇定下来。
马上有个较重要的项目要谈,上百亿的体量,容不得他分散注意力。
只是胸口的那点闷胀却并非如想象中那样容易掌控,它们慢慢的，一点点蔓延开，不动声色蚕食着他的思绪。
他想起那一天晚上,她曾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深夜回家,她蜷缩在沙发等他等至睡着,灯光缱绻,柔软晕在她侧颜。
顾风来深吸口气,睁眼。他摸出手机，翻找到姜夏的号码。
指尖在她的名字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号码拨出。
他退出，又找到顾雪落的号码。
顾雪落这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大清早这个时间点还在呼呼大睡，顾风来电话拨过去响了四五秒没人接。
他没多大耐心，掐断了通话，接着找出韩升年刚刚发过来的新闻截图，点开顾雪落的微信，转发过去。
【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留给她不带感情的八个字。
发完，顾风来摁灭手机对韩升年吩咐，“待会通知秘书，前天陆总送的那块女士表先收着放在我那，不用再给顾雪落准备。”
他极少见的连名带姓直呼顾雪落的大名，继续交代，“还有，让人把新闻处理干净。”
*****
早八点二十五分，姜夏的航班落地沙城。
姜夏在机上补了个短觉，好不容易刚开始入梦就被关乐叫醒。她睡姿不好，腰酸脖子痛的下了飞机，随手回了几条微信，坐上《生活有滋味》节目组派来接人的商务专车。
《生活》的特别版直播地点在距离沙城六十公里的乡镇小村，开车还要开个两三个小时。
姜夏把手机扔在一边，活动了下肩膀清醒头脑，趁还没开始录制，先坐在车上翻看节目的流程安排和台本说明。
这次的《生活柚子味》邀请了总共六位嘉宾，需要共同生活在山间的生活小屋，用三天时间直播他们的生活——
包括从集市或农家地里获取食材，料理食材，做出美味佳肴，最后让乡民投票选出做菜做的最好的嘉宾，获得奖励。
姜夏认真翻看内容，关乐坐在另一旁的座位，刷了会手机还是没忍住，转头对姜夏开口，“夏夏，微博上的那个新闻刚刚你看了吧？杨姐那边已经开始处理了吗？”
“啊？什么新闻呀？”
关乐把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送到姜夏眼前。
姜夏好奇抬眼，结果一下就见到视频里熟悉的泼酒画面。
姜夏下意识就皱眉屏住了呼吸，手指划拉，往下再看，又是一通狗屁不是全靠脑补瞎编的通稿内容。她心里头的小火苗立马蹭蹭蹭冒上来。
什么玩意。快过年了娱记们上赶着完成年度KPI什么花边料都往外爆还要把她踩一脚？
姜夏虽然不惧狼狈，可不代表她愿意被网上那么多人围观她的狼狈。
好在新闻被捅出来的时间在大清早，姜夏本人也不是什么顶流巨星，热度还没大规模发散。
姜夏捞起自己扔在一边的手机，果然手机里一堆99+的消息，其中就有不少问她怎么会被顾家千金泼酒啊她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之类的打探。
姜夏懒得理那些消息，正要打电话和杨薇商量怎么处理，就在此时，杨薇也打来电话。
“姜夏，我现在先不问你那天晚上和顾家大小姐结了什么仇，总之你这几天先别发任何微博，安心上节目，公司这边会安排删帖撤新闻。”
经验丰富的杨薇选择冷处理。
就现在吃瓜网友这堪比金鱼的七秒记忆力，冷处理一段时间就没人记得这茬了。
姜夏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听到杨薇这么建议，也略略放心，“好的杨姐。那我这几天专注节目，视频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啊。”
两个半小时后，灰色商务车拐上山路，破开乡间小道，开到节目录制地点——沙城下属县城的上湖村。
《生活》的节目编导和副导过来迎接，帮着姜夏把她的银色旅行箱从后备箱提下，胖胖的副导演顺带告诉姜夏：
“我们的生活小屋就在前面半山坡，沿石阶爬到楼梯上面就是了哈。从上面开始就有摄像头直播了哈，摄像师和导播他们都在那里。”
节目不能带助理，姜夏在半山坡下和关乐挥手分别，一个人拖着十八寸的银色行李箱爬上石阶，来到坡上掩映在青山绿水的农家小院。
院里有篱笆圈着，种了各种花花草草，旁边圈里养了鸡，似乎还有山羊，天气不错，姜夏轻快的跟院外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然后拖着拉杆箱推门进屋。
屋子是木质结构，进门就见原木色系的厅堂里，四个先到的嘉宾围坐在榻榻米上的茶几边嗑瓜子闲聊。
姜夏一到，所有人齐齐转头，先是面露诧异，随后才营业性的摆上客套笑容。
“呀，我们的第五位成员是姜夏！”
“夏夏好呀！”
“欢迎欢迎，姜夏这个箱子要不要我来帮你搬？”
所有嘉宾事前都不知道这节目会邀请哪些人，其中还有个嘉宾惊喜的站出来，跑到姜夏身边，“夏夏。”
姜夏定睛一瞧，发现居然白若曦也是这次综艺的嘉宾。
姜夏同样有些惊喜，直率的给了白若曦一个拥抱，“白老师！”
拥抱的同时附在白若曦耳边说悄悄话，“白老师，你会做饭的对吧？我不会，之后你多救救我呀，或者我们两个组队。”
这档综艺直播节目在海豹视频和水蜜桃视频平台上同步直播，直播间里早就聚集了几十万节目粉，来看自家爱豆的各家粉，以及基数庞大的路人观众，当直播画面里出现姜夏时就有弹幕在惊讶，当见到姜夏和白若曦拥抱讲悄悄话时更是诧异。
【姜夏居然也是嘉宾？尚华nb居然帮她撕到这种好资源，签约签对了】
【虽然但是，之前有被姜夏的杂志照和钢琴惊艳到圈成她的颜粉，可是她的性格其实是我讨厌的那类，又作又矫情_(:з」∠)_】
【预言楼上三天内会表演原地脱粉】
【姜夏能不能不要刚上直播就拥抱悄悄话一连串的给自己加戏？】
【呜呜呜夏夏直播也好漂亮啊呜呜呜呜呜超有气场，和若曦一个软一个飒简直绝配】
姜夏跟白若曦拥抱完，又笑着和其他三个嘉宾打了招呼。
其他三个嘉宾一个是靠演文艺片出道年纪轻轻就获奖项提名的李智俊，一个是现在虽然糊了但曾经国民过的中年女星姚维维，还有一个是以谍战破案剧出名的硬朗男星周天辰，每个人目前的咖位资历都比姜夏高。
五人寒暄完，姜夏换了拖鞋放好行李箱，没多久最后一位嘉宾也到了。
当那人推开小屋大门时，姜夏一时都没能挤出营业礼貌的笑容——是偶像组合出身的唱跳爱豆周瀚，干啥啥不行撩妹第一名——曾经在《挠你咯吱窝》这个节目里不着痕迹的揩过姜夏的油。
察觉到姜夏的视线，周瀚还转头朝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姜夏后脖子一阵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六人到齐，各自看过房间后，六人重新在客厅集合，中心的导演正对摄像镜头详解规则，
“欢迎各位嘉宾来到《生活有滋味》，啊这次直播一共有三天，我们这边每天需要有两名嘉宾进厨房下厨，共同负责当天所有人的三餐。
剩下的四个嘉宾也两两结伴，通过我们给出的线索，去集市或村里寻找足够的食材。”
规则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刚开始就让姜夏犯了难。
姜夏不太幸运的抽到和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星姚维维同组。今天第一天她们得到的任务线索是，骑电瓶车去山下镇上的集市。
——可是姜夏不会骑电瓶车。她甚至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姚老师，你会骑电瓶车吗？”她问白若曦。
姚维维摇头。
“导演，我们能开车去吗？”
导演摇头。
“要不，我们走到镇上去？”
导演提醒，“电瓶车是获取食材的线索。规则规定只能骑车下山。”
姜夏和电瓶车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长发一扎，决定现学骑车——征服电瓶车！总不能让姚维维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去学骑车吧？
于是，冬日温暖的阳光下，镜头中的姜夏开始了她伟大的征服之旅。
只是她好似天生技能点没点在骑车上，平衡感差到一塌糊涂，不是东倒西歪就是车头不稳，一次练习时甚至撞倒在了路边软绵绵的草垛上。
姜夏对电瓶车有小脾气了，倒在草垛上不肯起来，一边皱着鼻子对车子进行思想教育，“车啊，你是个成熟的电瓶车了，该学会自己怎么载客上路。”
搭档姚维维在旁边第一个笑出声。
看她这一头直播的观众也毫无同情心的一片欢声笑语：
【好心疼姜夏啊，可是我为什么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这哪来的地主家的傻女儿】
【以为她是个作精公主病，结果她为什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崽啊别骑了，我偷电瓶车养你啊！】
【她真的和我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现在好可爱希望这个不是她艹的新人设啊啊啊啊啊】
姜夏在草垛里和电瓶车怄完气，拍拍身上的草屑重新站起来。
所有人以为她要继续回去学车，结果她拍掉外套上的小草茎，对导演扬了扬脑袋道，“导演，我有个下山的新方法。保证不违反规则。”
*****
顾雪落昨晚和小姐妹一起去夜店蹦了迪，凌晨归家，今天睡到将近中午开饭才起。
醒来就发现手机里一条她哥顾风来的未接来电，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见看到万年不主动给她发条微信的她哥几小时前给发来的信息：
一张新闻截图和一句冷冰冰像在给下属训话的【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顾雪落皱眉，这不是她那天教训一个小明星的视频吗？看时间是今早爆料出来的？
有无聊狗仔爆出来就算了，可哥现在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也知道那天她和一个小明星闹矛盾吗？
顾大小姐不开心了，打开微博准备看看微博上网友花式骂这小明星的评论解解气。
这糊咖明星好像叫姜夏来着？
然而顾雪落搜遍微博论坛网页，都没能找出一星半点有关那晚上视频爆料的新闻。全网被删的一干二净，只有零零星星一些不痛不痒的讨论。
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顾雪落更不爽了。
只是她也直觉不对劲——一个明星的公关团队再厉害，能厉害到短短一会功夫就把事情处理得这么迅速干净？
顾雪落赶紧给顾风来打了个电话。
顾风来刚散了会，正要和合作方一起到酒店用午宴。
酒店门童殷切打开黑色宾利的车后座，顾风来西装革履，手握电话下车。
“哥，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呀？你早上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到。”给哥哥打电话，顾雪落惯例先试探性卖萌。
“顾雪落。”顾风来缓步向前，“我发给你的消息看到了？”
听到顾风来连名带姓叫自己，顾雪落心里一紧，“嗯啊。哥，这事我那天晚上给你打过电话，你不早都知道了？有个网红小明星泼我酒，还碰瓷说认识你。”
顾风来顿下脚步，“你这几天先留在国内，去给她道个歉。”
“凭什么？”顾雪落一时没控制好声调，“哥，你不会真的认识她吧？！就那个叫姜夏的？？”

“顾雪落。”顾风来沉下语调。
这一冷声终于让顾雪落从不可置信里的震惊里找回自己离家出走的脑子。
她缓了缓,再开口时音调里都带了点委屈，“哥，你对我那么凶干嘛啦……我就问问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个什么姜夏嘛,无缘无故的就让我跟她道歉。”
“那天晚上的视频我看过了。你先动的手。”
顾风来没有否认认识姜夏。那就是默认。
顾雪落蓦地心里一突。
她哥居然真的认识那个空有美貌其余从人品到做事统统不入流的小明星,还帮那小明星撑腰！
不是顾雪落故意要对明星有偏见,只是真的，她从小待在豪门圈里，见过太多表面光鲜受万人追捧的明星,私底下为了名利无底线地讨好权贵的恶心样子。
她爸就曾在外面养过几个明星小情人。她中学时甚至在酒店撞见过当红小女星衣衫不整地抱着她爸的手臂发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