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男人的眼型很漂亮，桃花瓣的形状。只是微微上挑的眼尾却让这双眼带上了不同于漂亮的强势凌厉。
他逆着光，碎发垂落眉骨，眼瞳幽深而阴翳。
“况且，”顾风来低头靠近，轻轻拨了拨姜夏贴在腮边的发丝，“你有心吗。”
姜夏红通通着一双眼睛，笑了。
本就是明丽动人的长相，哭过后泪水还没干涸，唇膏晕开，这样一笑，有种很难以形容的风情美丽。
她稍稍仰头，破天荒的主动亲了亲顾风来。娇艳的唇吻上男人的下巴。
“对。我没有心。”
顾风来喉结一滚，含住她耳垂，抬手松开捆缚她细腕的领带。
双手得到解放，姜夏顺势环拥他的臂膀，迎合进他怀抱。
便这样纠缠到一起。
隔着西装衬衫下的布料，轻易便感受到男人的胸膛有多坚硬，某些彼此间心知肚明之处早已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姜夏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面对面与他如此亲密相对。
靠得近了，她终于第一次见到他漆黑眸中的情绪，像燃了黑色的火。
左眼眼尾的浅淡泪痣都好似带上了浓烈的色彩。
她勾住他的修长脖颈，又吻了吻他下颔，“所以我把我的人给你。你能同意离婚了吗？”
顾风来停下动作。
那燃焰的眸子瞬间冷了。
就这么想跟他离婚？
他摁着姜夏的侧脸将她推开，转头捞起丢在沙发另一边的杏色大衣，兜头扔到她脑袋上。
“滚吧。”
姜夏向来是个在意体面装逼的人，就算刚刚还满身狼藉，也必定要忍着不适昂首挺胸的踏着高跟靴踏出霞园别墅的大门。
顾风来看着她背影。
如果她在踏出大门前认错，那他就原谅她。他想。
没有如果。
都是过于骄傲不服输的人，没有谁愿意主动低头。
到最后只会不欢而散。
*****
三天后，顾风来的律师联系了姜夏。
姜夏与顾风来的委托律师在天风阁的茶座见了面——正式签署离婚协议书。
协议书的签名栏已经有了顾风来的亲笔签名，深黑的墨水勾出隽冷有力的字迹笔划。
“姜小姐，按照您与顾风来先生在两年前签署的婚前协议，当您与顾先生协议离婚后，您将无法分割任何顾先生的婚后财产，包括不动产，车辆游艇，股权债权，公司经营所得收入，各种投资所得，也不会得到任何赡养费与生活补贴。如果您有其他异议，可以现在跟我说。”
律师提醒道。
意思是她会净身出户，签了协议以后想要反悔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了。
姜夏摇摇头，快速浏览了遍协议书，没什么疑问，利落地在下面签了字，与顾风来的名字并排列在一起。
律师有些微惊讶姜夏的爽快，但随即便收敛讶色，公式化地与她说明后续手续。
姜夏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便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她从不后悔两年前在她与她家最困难的时候主动去找顾风来，不后悔与他结婚。
但此刻离婚了的轻松也是实实在在。
也许当初除了与他结婚，她有更好的走出困境的方法。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前夫什么的就该让他像昨晚吃剩下的外卖垃圾盒一样扔到不可回收垃圾箱里去啊。
离开后，姜夏随手网上查了查顾风来委托律师的名字，发现那竟然是个打离婚官司赫赫有名的业界大律师，战绩辉煌——曾让许多知名富豪共患难的糟糠妻净身出户。
姜夏就觉得特别可笑。
离个婚，顾风来用得着这么对付她防备她么？她又没有闲心整一出大闹九重天把他的金山银山闹得不得安宁。
而此时，一则关于顾总已婚的消息也悄悄在明宇海外高层的圈子里流传开。
有人说在某次视频会议里见到有个年轻女孩跟顾总说要离婚，也有人说那女孩只是与顾总同居并无名分，“离婚”只是小情人恃宠而骄吵架时的说辞。
总助韩升年和几个胆大的海外高管甚至还来探过他私生活的口风。
顾风来没有正面回应，但也没有阻止消息流传。
当然这一切姜夏并不知晓。
签完离婚协议的晚些时候，她收到了一个叫人不大愉快的消息。
上次周小公子的生日party，她在party别墅外狠狠扇了小白莲男友一耳光。
而现在，当晚她扇那渣男耳光的照片，不知道被哪个爱好吃瓜八卦的公子小姐传了出去。
有好些人脉甚广的娱乐圈内人都已经见过这张照片吃了第一手瓜，在各自的微信小群里热烈八卦。
扇耳光啊，还是个没背景的小明星去扇在娱乐圈家大势大的元瑞影视大少爷！
有时尚杂志主编问姜夏和元瑞的大少结了什么怨要去扇人耳光。
有知名制片爆料元瑞大少那天被打后似乎把姜夏拉进了圈里的黑名单。
还有资深经纪人感慨姜夏事业好不容易有起色，接下来在圈里的路又要难走了——毕竟得罪了元瑞影视，等于与许多元瑞主投的好资源绝缘。
这件事在圈内人里越传越广，已经有好几家先前联系过姜夏的经纪公司考虑到后续影响和发展，委婉向姜夏提出了让她考虑签约其它公司的要求。
姜夏才从前经纪公司的阴影里摆脱，后脚几乎又陷入了业内无经纪公司想签她的境地里。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想。
没有公司要她，那她也可以一个人单干，还不用跟经纪公司分成，娱乐圈这样的艺人也不是没有。
然而事实上，娱乐圈里不靠公司资源自己单打独斗的，都是成名已久，自身资源人脉丰富的顶流影帝资源咖。
这到底还是个人情社会。大多数业内不太看好姜夏未来的路。
*****
总助韩升年考虑再三，还是在某次例会结束后跟顾风来说了事。
“顾总，你之前让我留意一下姜夏小姐最近的动向。”韩升年将一叠待批复的文件放在顾风来的办公桌上，斟酌开口，“她这几天，签约新公司的事不太顺利。”
顾风来翻开文件，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月初，姜夏小姐在一次聚会上打了元瑞影视的公子。她打人的照片这两天已经流传到了影视圈业内。”
顾风来顿住审看文件的目光，掀起眼皮看向韩升年。
韩升年赶紧把话说完，“元瑞影视在娱乐圈具有相当影响力，这件事对姜夏小姐的影响可能会比较大。”
说着，他拿出随身平板，将那张姜夏扇人耳光的照片打开，递到顾风来眼前。
顾风来的视线总是先被照片中的年轻女人吸引。
她站在一栋别墅外的枯树前，侧对着镜头，微卷长发湿了半边，左眼眼妆晕染开，浅色格纹外套上沾了湿黏黏的大块酒渍，显然形容狼狈至极。
可她打人时的气势却一如他所熟知的那样，骄傲，张扬，带满锐刺。
果然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大小姐。
顾风来起初微蹙的眉头在见到照片中人的张扬后渐渐舒开，薄唇不自觉勾了勾。
他又扫了照片中那元瑞大少一眼，问韩升年，“打人什么原因。”
“据这边了解是姜小姐朋友与这位元瑞影视的公子有感情纠葛，姜小姐为朋友打抱不平。”
顾风来嗤笑，“倒是会管闲事。”
他抬眸，径直看向韩升年，“明宇的影业集团有艺人经纪业务么。”
韩升年做到这个位置，很快猜到顾风来的意思。他回想了下然后摇头，“影业集团那边不做艺人经纪，主要业务是电影制作，发行和投资，还有线下影院的经营。如果有需要，我会去和影业集团的许董打个招呼，直接安插个艺人经纪部门，签下姜小姐。”
影业集团在整个明宇系里不太受重视，营收在全集团也属不上不下，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顾风来虽坐镇明宇商业地产这边，想插手影业集团的事也易如反掌。
顾风来“嗯”了声，对韩升年吩咐，“你待会让秘书整理下影业集团近五年的营收数据，业务发展报告，内部财报，明天中午前送到我这里。”
于是第二天的下午。
正当姜夏与又一家经纪公司没谈拢时，便接到了一个全新的电话。
来自明宇影业。
他们想要签她。

姜夏很是困惑了一番,明宇影业也搞艺人经纪这一块吗？她孤陋寡闻了？
当然，姜夏前后总共只思考了三秒钟便不想了。
她直截了当回绝了明宇影业提出的签约邀请，甚至连见面都懒得与他们见面。
挂上“明宇”两字的就代表和顾家,和顾风来有关。既已离婚分道扬镳,那她为什么还要与那男人扯上关系？看着他的名字时时给心里添堵吗。
顾风来当天午后收到了影业集团那边给他带来的消息——
姜夏小姐拒绝了与他们签约。
“她怎么说的。”
开完短会安排完下午工作,顾风来把韩升年叫到办公室问了详细情况。
心里不知怎么压着股无名躁气。
韩升年如实汇报。姜夏小姐甚至连他们开出的优厚条件都没听，便拒绝了签约。
铂金钢笔的笔盖戳着黑木桌面，顾风来靠在椅背,视线透过全景落地窗望向远处渺小的建筑。
最后一摔笔帽，把椅子转回桌前，冷淡道，“行吧。不用管她了。”
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去。
自生自灭的姜夏非常有已经离婚了的自觉。
她自生自灭的在微信群里询问白若曦和何皓一，问他们业内其余一些靠谱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的资料,她主动去联系。
人不能在困境里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是现实教给姜夏的正确做法。
只是没等她对比好资料,电话一个个去联系,倒是又有一家公司主动找上了门。
是尚华传媒。
姜夏有些意外却也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尚华传媒在业内属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手握大把优质资源,旗下大堆现今线上的高流量爆款艺人,实力背景毋庸置疑，想进这家公司的人无数，会看上姜夏,实在让她意外。
又让姜夏不感到意外的是,尚华传媒在娱乐圈和元瑞影视是好多年的老对头,积年旧账一翻一大把,姜夏得罪了元瑞影视,尚华要把她收入麾下也万分合理。
只是这样一个大公司，内部竞争必然激烈。
姜夏与尚华的对接人在一家咖啡厅见了面。
来的经纪人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性，短发，瘦矮个子，打扮保养的很精致干练。
“姜夏你好，我是尚华传媒的艺人经纪杨薇。”
两人打过招呼落座，没多寒暄便进入正题，杨薇把尚华的艺人发展企划书和他们开出的条件递给姜夏。
尚华传媒和杨薇都是利落强势的作风，和姜夏之前经纪公司的风格完全不同。但意外的让姜夏有好感。
她翻开递来的文件，快速浏览过一遍，条件待遇十分优厚。
“谢谢杨姐。给我两天时间，我回去会认真考虑与你们的签约事项。”
又聊了半天，最后临别前姜夏对杨薇如此答复。
其实姜夏心里已经有了倾斜，她想要签约尚华。只是到底吃一堑长一智，对待签约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
下午与尚华的经纪人杨薇谈完事，时间还早，姜夏又联系去了趟她妈妈的疗养院。
妈妈身体的恢复这几个月一直很平稳，病情也没有反复，上个星期已经可以开始离开轮椅，在医师指导下进行复健练习。
自然的，姜夏开始准备起让妈妈转院的事情，或者把妈妈接回家，请护工回家照料。
与顾风来协议离婚后，姜夏没拿到一分钱，而疗养院这边的费用负担自然也落到了她一个人头上。
现在疗养院的固定开支每月在三十到五十万左右，靠她目前的积蓄还能暂时撑一会，但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今天过来，姜夏就是来办转院前的一系列手续的。
手续流程走完，缴清钱款，下个月开始妈妈就会转去另一家普通疗养院。
姜夏办好事，又带着一袋水果去林美芹的房间陪了她一会。
“夏夏啊，小顾最近还好吗，你跟他现在处得怎么样啦？等我身体好了我啊想叫他一起出来吃顿饭。”林美芹一边织手上的毛衣一边跟姜夏闲话家常。
听到“小顾”这个称呼姜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说顾风来。
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聊这个狗男人的话题？
她眼神不自觉瞟向窗台上的花瓶，开始她的扯谎表演，“哦，他呀。他最近很忙的。你是不知道他那个公司，每天事情一大堆，我都见不到他几面。”
林美芹根本不知道姜夏两年前跟顾风来结婚，自然也更不可能知道她已经和他离了婚。
林美芹点点头，手上毛衣织线勾了个花，“你呀，要好好对人男孩子啊。妈妈知道你从小脾气犟又被你爸惯坏了，平常肯定小顾都事事让着你。”
什么男孩子，顾风来都二十八岁四舍五入都三十的人了好嘛。
姜夏也不懂为什么中老年人总爱称呼所有晚辈为孩子，总之先把她妈糊弄过去了再说，“他嘛也就那样，还事事让着我，他哪里比得上我爸爸。爸爸以前对我多好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天上的星星老爸都能帮我摘下来，爸爸他……”
慢慢的，姜夏的声音低下来。
谈到已逝的爸爸，姜夏和林美芹都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林美芹长叹一声，“夏夏，你要和小顾好好的在一起啊。我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你现在有小顾照顾，我很高兴，你爸爸肯定也会安心的。”
姜夏鼻尖一酸。
离开回到静怡花苑，姜夏立刻拿出之前尚华传媒给她的文件，坐在二居室的客厅小沙发里开始仔细翻看。
早已不是可以仗着家里有矿就无忧无虑的小孩，没有时间余地让她悠闲自在，她必须尽快开始恢复工作。
姜夏当晚就把合约和企划书仔细研究过几遍，敲定了这家公司。只是这次她刻意没有主动联系尚华，而是等那位叫杨薇的经纪人主动。
果然，两天后，杨薇再次主动电话了姜夏。
谈条件的筹码便落到了姜夏这边。
“杨姐，如果这些附加条件你能答应帮我加进合同，我可以马上和你们签约。”
姜夏一条条缕清，“第一个是我家人的隐私可以受到保护，公司不要用我家里的事炒作给我立人设搞热度，其它的营销手段你们随意。”
“第二个是关于我自己。两年前我因为家里公司破产的问题办了休学，以后时机成熟时我会需要一段时间离开国内，回去完成我的学业。”
这些条件并不过分，杨薇很快便在电话里答应下来。
大半个星期后，姜夏与前公司正式解约。
第二天，姜夏便正式去尚华签约，在法务重新拟好的合约上郑重落笔自己的大名。
杨薇脸上挂着笑，朝姜夏友善地握手，“姜夏，欢迎加入尚华。”
姜夏笑盈盈地回握。
随后在微博，尚华传媒的官微第一时间发布了与姜夏签约的消息，姜夏同时转发。
姜夏那一堆大大小小自发组织的粉丝后援会一溜烟的跟着转，纷纷兴奋地表示加油和支持。
还有不少之前几次事件圈的野生散粉也开心搓手展望未来：
【夏夏以前资源那么差，入了尚华这个要啥有啥的狗大户门下绝对未来可期！】
【我正式宣布我要从姜夏颜粉毕业成为她的第一批事业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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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薇也是个有效率的，签约的当天下午就立刻给姜夏安排了个时尚杂志内页的拍摄任务。
一线大刊《嘉族Co□□o》的内页，本也轮不到姜夏这种小咖上去，同公司的郑语桐在外地赶通告回不来，临时缺个人，杨薇就顺势跟杂志主编推荐了姜夏。
拍硬照向来是姜夏的强项。
她五官立体明艳，是典型的浓颜系长相，加之身材比例完美自带fashion感，几乎每个造型都能轻松驾驭。
不用刻意表现，杂志御用摄影师都对姜夏极为惊艳和满意——姜夏可比某些老天爷赏土吃的土气女星省事太多了！衣服一套灯光一打，highstreet的高级感就有了。
杂志内页的几组照顺利搞定，第一次与姜夏合作的摄影师立刻就对她有了印象，约好了以后有机会再次合作。
杨薇第一次带姜夏，全程在旁边亲自跟着，一路看下来也放心不少。
拍完杂志照的几天，杨薇马不停蹄给姜夏安排了一大堆工作，一副手头资源管够势要让她在各节目里大量刷脸不停曝光迅速获取存在感的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