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讲呢,聊什么限制级的话题,说什么露骨的话,其实她都觉得是寻常事,人无非就是那些事,没什么好避讳的。
可若是和一个异性共享一个命定情节之外的走神时刻,就像此刻,那就是一种难以解释的亲密,仿佛灵魂走光,她觉得不自在,必须得说点不走心的骚话来扰乱气氛。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她看法一样,陌生人都可以做爱,但真正的亲密,就是共享那种孤寂的、落寞的、无言的时刻。
身旁一时沉默。
“那就说说翟安。”凌砚良久开口。
“嗯,快说。”姜也回眸看他。
今天他摘了眼镜,少了一份斯文书卷气,可那双多情眼却再也藏不住风流,仿佛揭开了封印,华光一闪,优越的高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展露无遗,只瞧上一眼,便觉曜曜夺人,不可逼视。
凌砚思忖片刻,目光坚定,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逃避?”
姜也愣了一下,错愕开口:“啥?”
“你当时为什么反悔?”
姜也回味过来了,明白他在问她和翟安的赌约之事。
对,是她反悔了,她逃避了。
这话分量实在不轻,饶是她这样直接粗暴的人,一时都被砸得张口结舌,无法作答。
“你想知道?”她微微挑眉,把话抛回去,为自己赢来一点应对的时间。
“嗯。”凌砚望向转不动的电影荧幕。
“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姜也直起身,压得小马扎吱吱叫唤,侧首,语气带着点倦意,“但是,你在问为什么的时候,承受得起这个答案的代价吗?”
凌砚那线条锋利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轮,把手里的冷饮罐捏出了点声响,他的目光穿透暗色,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微不可查的冷意在姜也眼底一闪即逝,她倏而笑了一声,“给你3秒钟的时间,你考虑看看要不要问。”
然后她也不等他回答,径直看向远处荧幕上的数字时钟。
凌砚没动。
姜也笑说:“我刚刚在纳闷,翟安竟然没有告诉你吗?”
他喉结滚了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她带着笑意。
凌砚掐在秒数上,沉着开口:“你说。”
四周忽然陷入黑暗,电影荧幕上的光源熄灭了,粘稠浓郁的夜色将二人吞噬。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喧哗声又逐渐加大。
“停电了?”有人问。
“不是,是线路有问题,电影只能改天看了。”有人解答。
姜也没说什么,起身就要走,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是为什么毁约?”
“时间过了。”
她略显遗憾,恍惚想起谁跟她说过一句话,时机是不会等人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时机是不会等人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脱口而出。
凌砚闻言,眼睫一扬,目光直直朝她射来,在黑暗中很亮,像淬火的琉璃。
姜也回身往前走,想了半晌,脑中模模糊糊冒出一道人影,哦,是翟安说过的话。
姜也没想到凌砚会直接问她为什么反悔,真挺让人措手不及的。
有些事情,互相瞒着一点,彼此都能轻松。可一旦都说开了,没有了自欺欺人才能维持住的和平假象,心里的巨石就搬了出来,沉甸甸地压在两个人的肩上。
为什么会反悔?
那原因可太多了,而其中就有她绝对不会告诉他的那种,她要仔细说一说。
姜也和翟安确立赌约之后,翟安变得非常配合,每一次会诊,她都在恰到好处地释放自己的善意,很积极。
姜也那时候才知道她真正配合的状态是什么样子,原来之前的所有会诊,其实她都是反复的,游离的,有所保留的。
翟安把咨询当做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完全不用姜也提醒,她先是做了全面的体检,然后去健身房健身,每天准时吃三餐增加体重,一周游一次泳,甚至参加读书朗读会,看各种心理学相关的书,自己种花,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进行精神分析。
她每天给姜也报备自己的行程,做任何事情都会拍照、拍视频,如果得到姜也的夸奖,她更加干劲十足。
晚上睡前,她会把当天的红账记录发给姜也,然后由姜也进行反馈提问,最后再从积极的方面对她的问题进行重新评估,鼓励她。
一切都像坐火箭一样顺利,再没有比她更配合的来访者了。姜也这样想。
要是没有那个赌约就好了。
除此之外,翟安对姜也的崇拜、信任,也达到了新的境界。她毫不吝啬地对姜也表达信任、仰慕、感激之情,随时随地反馈自己的感受,夸姜也是个天才咨询师。
姜也是个普通人,有人崇拜信任自己当然会感觉很良好。但同时,她也会不停地进行自我分析,并尽量客观地看待当下发生的一切。
在赌约进行的前3个月,事情比姜也想象中的顺利,翟安的变化肉眼可见。她不再失眠、厌食,体重增长到了107斤,每天晨跑,没有出轨、自残酗酒等,和凌砚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
在第4个月,她的积极性大不如前,她开始每天睡12个小时以上,吃过量褪黑素,渴望陷入长期的昏迷状态,以逃避她的各种成瘾症状。但在醒着的时间,她还是坚持在运动、读书、养花,但质量大不如前。依然没有出轨、自残酗酒。
在第5个月,她变得非常颓靡,情绪很不稳定。因为没办法出轨自残酗酒,她开始借由暴食来填满空虚。然而这依然符合赌约的规定,她的体重飙升到了157,没有烟酒、出轨自残,由从前的每天晨跑变成一周三次,体检报告的指征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到了第6个月初,翟安那些恹恹的状态一下又不见了,她重新振作起来,运动健身、积极交友,保持体重。并且,在每次咨询期间,从有意无意地提到赌约,到最后翻来覆去地提到赌约。
她开始频繁提到凌砚,提到那个下流的赌约内容。并告诉姜也很多关于凌砚的癖好,凌砚的反差,凌砚的温柔等等。
然后她也会隐晦地威胁,透露出如果姜也毁约会有什么影响。
她没有ᴊsɢ明确表明自己会自杀,但她说自己会枯萎,但在枯萎之前,她要找到一种养料来浇灌自己,那种养料就是赵雍之和前一个性侵她的咨询师的,血。
对,血。
并且,她还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姜也真的毁约背叛了她,她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她会让她永远活在愧疚里。
在6月中期,她甚至开始在会诊期间看酒店,问姜也喜欢什么样的酒店,要不要去外地,或者喜欢什么环境,还是别的什么需求,或者由姜也自己决定最好等等。
她不停地安慰姜也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是善举,是好事云云。
而从第6个月开始,姜也就一直很慌张、焦虑。
对于翟安提到的关于凌砚的一切都发自内心的烦躁。她发现精神分析对自己也失效了,分析来分析去都没什么屌用,随着时间流逝,她越来越恐惧。
她慌不择路,对翟安说了千千万万的道理。
譬如恐吓;
如果她跟凌砚发生关系,不排除他们搞出了感情,可能会进一步毁灭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基础,还有这弥足珍贵的咨询关系也会结束,三个人都得不偿失等等。
譬如推脱;
她告诉翟安,这将会摧毁自己的职业生涯,毁灭自己的自尊,自己有可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被吊销执照,沦为笑柄。从此人生毁灭,前途暗淡,而谁会乐意看到呢?
何况凌砚一定也不愿意被当做执行标的物,何必把他牵扯进来,难道就没人考虑一下他的想法吗?
譬如卖惨;
她告诉翟安,自己还有年迈的妈妈爸爸、奶奶爷爷、姥姥姥爷需要赡养,全家就靠她一个人挣钱吃饭。她也还想拥有正常的伴侣,她的宗教信仰不允许她和婚姻外的男人发生关系,如果自己出了事情,一家7口会整整齐齐停在太平间等等。
翟安全部无动于衷。
“姜老师,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只是在拯救我,你恐惧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因为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除非你主动去告诉其他人。佛祖看了你的善举都会自惭形秽,没有人会怪你。”
“凌砚早就同意了,他很愿意,你不用担心。你就当自己去一夜情了,还能顺带做好事,这有什么关系呢?你说的这些话符合好多人格障碍。不能发生婚外性关系?这也太夸大婚姻和爱情的力量了,这是自恋型人格障碍。”
“去上他,姜老师,他的活儿可好啦,你一定会感觉很值的!”
姜也完全明白,如果自己反悔会有什么后果。
翟安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她完全活在对赌约的期盼中,如果自己不履约,她就会报复式地反弹,酗酒出轨,甚至跳楼。
那样的后果谁能承受?
但姜也仍旧感到无助恐惧,想要回避,逃离。
翟安却不停地表达她的雀跃之情。
“你知道吗姜老师,我之所以能咬牙切齿地坚持这该死的6个月,什么都不干,天天百爪挠心,闻着酒味崩溃流泪,一滴也不喝,每一分钟都努力坚持活下来,不跳楼,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想消除我对凌砚的愧疚感,令我得到关系里的公平;第二个原因,就是你。是你,姜老师。”
“你让我觉得,我所有的感受都会被在意,我是个人,我不是他妈的社会渣滓精神病,我也值得好的生活。你还愿意为了治疗我冒险,而不是像那些狗屁男人,假模假样地治疗我,却无一例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好感激,我好想抓紧你,让你不要抛弃我……”
时间来到第6个月的下旬,姜也无计可施,开始做困兽之斗,她每天都在翻来覆去地考虑着要不要求助心理督导。
但她也明白,现在去求助心理督导意味着什么。
在赌约结束的前一天,出现了一个变量——
翟安在会诊时间里,未经姜也允许,带来了凌砚。
坦白来说,那是姜也第一次见到凌砚,即便是在诊疗室里,她也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惊讶。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对翟安这种行为表达强烈不满。
因为,他比她想象中的更英俊,看起来真是韬光韫玉的一个人。她突然就明白了翟安为什么会说“我们好像双胞胎啊”,至少,两人的审美高度重合。
所以仅仅是这一面之缘,姜也就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和凌砚发生关系。因为这对翟安和她自己来说,都不公平。
她后悔不迭,想毁约,脑子里的警钟一直在敲响,太危险了。
凌砚走后,姜也开始哀求,甚至无比耻辱、诚实地表达了自己对凌砚的观感,表明自己可能禁不住诱惑,对他产生某种非分之想……
但无论说什么,翟安始终无动于衷。
“那正好,既然你看得上那就最好啦,我还怕招待不周。姜老师你到底在怕什么,这不过是上个床,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爱上他,也不是不可以啊,我根本不会阻拦……”
那些下流话就不多赘述了。
“什么?不愿意?姜老师,你当时就不该答应这个赌约,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反正我是死是活也都是自己的命。但是你答应了,那就不能反悔啦。”
“我给你机会了姜老师。时机是不会等人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姜也紧绷了整整一个月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失弹、断裂。
她感觉自己呼吸过度,像是被击垮了,或者说被打碎了,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翟安在临走时,甚至笃定地说:“姜老师,你不会忍心反悔的,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不如就答应吧,因为,你迟早都会履行约定,或早或晚你都会。”
“你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姜也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控制,变得丧心病狂,她要不顾一切摆脱这个赌约,要夺回自己的主导权,她思来想去,终于痛下决心——
她连夜主动寻求了心理督导的帮助,并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于是,她当即被叫停所有工作,那之后的一周,她都在进行封闭式心理治疗,和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可做了这些,她却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每一分钟都在焦虑、恐惧,所有狗屁精神分析、隔空技术治疗对她都没有一点用,她不停地喝水,喝到水中毒去医院。
然后怎么样?
然后,她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可却没收到翟安哪怕一条消息,没有质询,没有发疯,没有指控……
她明白了,沉默就是翟安的施压与反击。她在这里战战兢兢,而翟安只需沉默就可以将她反复殴打。她在等她主动投降。
然而她还是天真了。
她错了。
不过十天她就接到了翟安的死亡通知。
这才是翟安给她的致命一击,没有任何挽回余地,她说到做到。她要让她一辈子待在那个诊疗椅上忏悔痛苦。
当天夜里,姜也又做了个梦。
这次的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人影,不再是似梦似幻的场景,画面清晰,很有实感。
像是在一间画室。
凌砚手里握着一支碳素笔,笔在指尖飞快地绕动,他视线停留在画架上,转而又抬眼看向姜也,眉骨往下压。
“别动。”
姜也充耳不闻,从工作台上摸出一包万宝路,抖了半天,终于抖出一根烟来,咬在唇齿间。
只闻“啪”一声,一簇蓝色的火光升起,孱孱摇摆着,燎燃了烟,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
扩散在空气里的白雾仿佛濛濛冬雨,她倦散地半掀眼皮,透过这朦胧看向凌砚,见他眉眼深隽,视线低垂,盯着画架,侧颜极俊,竟有种烟笼寒水般的诱惑。
真是极致的一张脸。
看着看着,姜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烟过肺,白雾缓缓从唇间溢出。
直到凌砚也撩眼看过来,一对上她的视线,手里转笔的动作就停了,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他眸光一暗,那双风流的眼陡然带了点热意。
片刻后,凌砚伸手摘下眼镜,往一旁的画箱里一搁,摘了眼镜,他的眼眸有一瞬失焦,看起来迷离一片,他向她张开臂,唇边凹进去一个浅窝,嗓音温润。
“过来。”
一切似乎又荒唐起来。
姜也顺势坐在他腿上,往他怀中一偎,腰上已经环来一只手掌,冷沁的气息一下织成严丝合缝的网,将她牢牢在围猎在他身前。
环在腰间的那只手掌已经动作起来,正轻而缓地摩挲着她的软肉,动作不重,却撩拨的她有种别样的痒意。
“还没画好呢。”
凌砚挑起她的下巴,低笑了一声。
低沉的声音震响耳蜗,姜也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脖颈,两人气息交缠,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做完再画,”姜也的唇流连在他唇上,丰润欲滴,又故作娇媚道,“我想画你身上。”
凌ᴊsɢ砚一顿,鼻息猛然急促起来,虚虚揉在她腰上的手掌也突然动作,用力一揽,她整个人就面对面地跨坐在他怀中,紧紧贴住,换来她调笑似的一声嗔。
姜也在迷蒙间看向凌砚,见他正捉住她皓白手腕,抬起,就着她的手,猛地重吸了一口烟,然后侧颈吻住她。
为诱她沉迷,他把自己变成了烟味来源。
他素日里看着冷淡,可在这种时刻也有强势急躁的一面,薄唇重重地在她唇上挞伐、纠缠,继而粗暴地撬开齿关,勾住她的舌,要在她这里占地为王。
一个浓烈的烟草气息的吻。
姜也有点吃不住,气息支离破碎,欲往后撤,又被他牢牢箍住腰,往怀里抱紧。
“想画就别躲。”
他哑声说。
似乎还嫌不够,他掐掉她手里烟,掌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吻住她。重重青丝沉甸甸地游来他的指缝,温热的,带着她无处不在的气息,绞缠着他快速堕入那个地狱。
不过十秒,空气里就响起脱衣服的窸窣声,和情人间低低地呢喃与难耐的喘息……
那支烟很快燃尽,但画室内的春光久久不息。
姜也猛地醒过来,窗外天光黯淡,还没亮。
她浑身瘫软,觉得自己像一罐被剧烈摇晃的汽水,亟待拉开拉环,冲出瓶内,激烈释放。
她抹掉额头上的汗,起床趿着拖鞋去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就在工作台坐下来,开始回忆自己的梦境写Process Note.
相似的情景已经发生过不少次。
最开始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直到现在,梦里的男人不仅有脸,还他妈整上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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