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砚的声音在风声里显得很轻,“这条街,是我们确认恋爱关系的地方,你说你太喜欢我了,不喜欢我跟其他女孩儿讲话,问我要不要跟你恋爱,我就答应了。”
姜也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蓝牙遥控器,觉得好离谱,这里她有印象,明明不只是他说得那样!
凌砚回首,笑得颠倒众生,“你以前是真喜欢我啊。”
姜也心里嘀嘀咕咕。
画面又跟着他的步伐继续前进,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子弹头广场附近。
“还记得这附近吗?”
凌砚身后是大片的裙楼广场与灯海,城市的夜景华丽,“以前经常过来,每年烟花秀那天,就是我们恋爱纪念日。”
“而上上次,你在NEW餐厅,”他凝向姜也,骤起的风卷着单薄的白T,衣角翻飞如云,“向我求了婚。”
原来这个餐厅叫NEW,她一直没注意过。
姜也想起家里那对夸张的婚戒,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喉咙里仿佛长了毛毛的东西,眼睛也酸涩,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凌砚走进电梯,刷卡按下100层,电梯徐徐上升。
现实和虚幻交织碰撞,姜也跟着VR里的凌砚也来到了这家餐厅,她一颗心都狂跳起来。
凌砚凑近,低声说:“当时我并不知情,是你提前联系了餐厅的工作人员,做了功课,布置了现场,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这里等我。”
电梯“叮”地一声响了,凌砚阔步往餐厅走。
餐厅里客人很少,那个眼熟的侍酒师和他点头示意,凌砚径直走向他们常坐的靠窗位置,步履生风,边走边说,“当时你就坐在这里。”
“就这儿。”
他很感慨,伸臂圈出那个位置。
“那时候现场布置了鲜花,蛋糕,还有各种灯牌灯柱、气球,你还请了芬兰乐队。大家都笑,说第一次见女孩子求婚,让我一定要答应。”
“你说本来想去海底餐厅,把现场布置成水世界,就像海神波塞冬为了爱人建造亚特兰蒂斯,你也要把最梦幻的一切送给我。但时间紧急,没有弄出来,你很遗憾。”
凌砚拉开椅子坐下来,双手交叉,画面微微下沉,姜也与他平视,心跟着颤动。
“然后,你和我告白,拿出领带夹。”
“你说‘我觉得你好像那条,我们小时候一直钓不上来的王鳜,所以我一直在用我的鱼鳍引诱你。现在你要不要接受,跟我结婚。’我当时很触动,心想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没有告诉你。”
“那时候我就应该跟你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很早就那么想了。”
凌砚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穿过屏幕,盯牢现实里的她,眼神有种动物般的真挚与温柔。
姜也一颗心狂跳,忍不住想抱他。
“小也。”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科学足够发达,量子力学的研究者真的能凭借光子选择回溯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回到事情的起点,改变一切。不惜一切代价那种。”
“但最近我才想明白,根本不用借助科学力量,就能回溯时间,至少,能回到你向我求婚的那一刻。”
凌砚停顿了一下,喊她,“你呢,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到那个时候?”
脑子里仿佛有最灿烂的烟花炸开,姜也热泪长流,恨不得立刻站起来通知联合国,点燃神州十六号,把自己炸上天,向整个宇宙宣布她有多感动。
“愿意。”
姜也颤声说。
话音一落,远处似有乐队拨响乐器,吉他率先扫弦,然后是鼓点、贝斯,欣喜的、哀顿的,听在耳朵里熟悉至极。
VR里的视频已经播放完,视线里一片黑。倏尔眼前一亮,一双手像揭开幕布那样,拿掉了姜也戴在头上的VR,露出了她通红的一双眼。
真实视野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变,又似乎没变。
没变的是真实的凌砚正端坐在对面,用那种要命的目光注视着她。
而变的是四周的景致,远处舞台上有乐队在低声吟唱遥远的歌谣,近处有鲜花、多层蛋糕,有深海倒立的钟乳石,有巨大的生命树无声招展。
珊瑚丛丛葳蕤茂盛,有奇形怪状的人形海底生物,夜光水母、八脚章鱼、大白鲨,在四处逡巡。
浪花、海底岩壁,深蓝色的灯光在粼粼水面反射出陆离的光。气球似泡泡覆盖在云顶,所有元素都恰到好处地融入这片海。
甚至,连凌砚都选了雾蓝色的西装。
层层翻滚的干冰弥漫开来,花瓣像雨点一样不断下落。
姜也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只悲伤又柔软的海葵,眼泪像豌豆射手的豌豆那样喷射出来,在深海里摆动触手,想触摸她的爱人。
她看见凌砚向自己走来,于是站起身,生猛地飞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撞得他连退了两步,闷闷笑了一声。
那他为什么没答应求婚?
第69章 :后来的事情可以预见
穿梭的人形海底生物闪着幽蓝的光,仿佛一个个闪烁的坐标,一束束的灯光打下来,像月亮清辉洒在生波的水面,反射出陆离的光。
舞台上的弦音淙淙流淌,并不高亢,和眼下温馨的氛围相得益彰。
姜也侧首,呼吸都停滞,因为她听见凌砚轻声问。
“喜欢吗?”
“喜欢。”
“我也喜欢今天。”
他托着她的手,倾身吻她的额头,“我喜欢今天,因为我们会变成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而这个日子也会解开许多难题。谢谢你能出现,谢谢这一天,尽管过去这无数个日夜,我们都过得如此辛苦,可ᴊsɢ无论如何,我依然感激,在你身上我得到的幸福比苦难要多得多。”
“结婚吧姜也。”
话音一落,舞台上的鼓点落下一个个重音,仿佛喟叹,层层递进,一声比一声密。音浪高亢,似要搅动这海底世界。
远处的人形海底生物很默契地发出一串欢呼尖叫。
姜也呼吸急促,一颗心都揪在一起,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讲些漂亮话讨他开心。
“嗯。”
凌砚垂眼凝视她,怎么看怎么喜欢,她红着眼眶微微笑了,眸中那滴泪就滑下来,显得落寞又喜悦。
他用指腹拭去那滴泪,霎时,身后有人戴着手套,捧来一个精致的珠宝盒,绒面是与当下氛围契合的夜空蓝,很低调的风格。
凌砚打开盒盖,珍珠白的内衬里托着一组交叉对戒,和姜也家中对戒的风格不一样,这一组更典雅简单,尤其是女戒,除了16粒密集镶嵌的圆钻,再无其他装饰。
凌砚取出那枚女戒,音乐倏然暂停,空气的流速都减缓了,所有人都凝固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晶莹璀璨的钻石闪着微光,从她的无名指推进,餐厅里静得如抽丝,凌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然后俯首,吻住她的无名指。
姜也略微哽咽,“我也给你戴吗?”
“嗯。”
于是她拿出男戒,有样学样地替他戴好,她托着他的手,两人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是极般配的色泽。
“小时候的我们一定想不到,长大了我们竟然会好到要结婚。”
早知道长大了会这样相爱,她小时候就该对他好一点儿。
凌砚反手握住她,拦腰将人紧紧拥入怀里,接着用最热烈的缠吻,回应她刚刚的话。
耳边的音乐声又骤然响起来,这次是欢快纵情的爵士,混着餐厅里各种欢呼声,以及香槟拔塞的“砰砰”声,两人的心跳此起彼伏。
他勾缠着她的舌尖吮,侧着脖子一下下更深地卷着她的香津,姜也快要呼吸不过来,整个人被他亲得神思昏聩,气息烫,腿也软。
很久之后他们才分开。
姜也平复着紊乱的气息,和他十指紧扣,半晌,终于问出她这几天一直烦恼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你之前,为什么没答应我的求婚?”
凌砚沉默着凝视她,餐厅里深蓝色的光打在他身侧,将他整个人烘托得矜贵又冷峻,真的像海神波塞冬。
“看见家里那份寿险单了吗?”他的声音很低,讳莫如深,带着一丝倦意。
姜女士的死以及她的病,就是房间里的大象,无论他之前如何回避、遮掩,都无法忽略它在关系里投下来的阴影。
忽然不知如何形容,一切都像命运一样无法逃避。
人生的每个时刻都是一个时间快照,凌砚在这段日子里已经想通,他要做一些激进的抉择,去赌一个新的结果。何况,如此孤独地背负一个秘密,走了那么久那么远,他也早就疲惫到无法前行了。
“嗯,看见了。”姜也说。
凌砚没落声儿,垂眸,视线没有焦点,似乎有些走神,“跟这个有关系。”
姜也隐隐觉得唇瓣还在发麻,也或许是心里七上八下,让一切感官都变得更为敏锐,她察觉到他似乎在害怕。
不是似乎,而是他真的在恐惧、焦虑不安。好像讲出答案并不是最可怕的,而是讲出答案之后,会发生更无法预测的事情。
“一切都要从头说起。”
说起来,他们从学生时代就是校园热门情侣,俊男靓女,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研究生毕业之后,姜也去了本地某大厂做游戏建模师,而凌砚还在直博。
那时候两人都很忙,她经常出差,凌砚则几乎住在实验室,即便根本没多少时间在一起,但他们的感情始终很好,一有时间就跑着要去见对方。
两人期盼着熬过这一阵,一切都会轻松起来,要度假、要天天黏在一起。但事实证明,那已经是最后的美好时光了。
后来凌砚总是想,一定是他们的前半生太顺遂了,所以命运无差别地降下了恐怖副本,需要他们去通关。
一切变坏的开始,就是姜女士确诊直肠癌。等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淋巴结转移的第三期,治疗难度非常大。
姜女士当时就入院做了手术,并结合化疗治疗,但情况并不好,恶化得非常快。因为各种无形压力纷至沓来,母女俩那时候经常吵架。
而最糟糕的是,凌砚某天和科室的师兄聚餐,无意间看见姜广林和魏长音也走进了同一间餐厅,两人姿态亲密,令他起了疑心。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怕是自己误会引起尴尬,于是他当即叫了个跑腿来餐厅,让对方偷偷拍下了那两人用餐、并在用餐结束之后走进酒店开房的视频。
看完视频之后,他满心沉重,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发给了姜也,并询问了她要不要知会姜女士,自己还分析了个123。
说到底,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姜女士,但她尚在病中,他们也不知道她对此事知不知情,又持什么态度,若知悉实情之后对病情的影响又有多大。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收到消息的姜也,彼时正开着姜女士新提的路虎,驱车载着她去医院化疗。
在看见那一摞令人作呕的消息之后,姜也在家庭群直接拨通了魏长音和姜广林的语音电话。
后来的事情几乎可以预见。
魏长音死不承认,姜广林和姜也则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前后不过两分钟,姜也在激愤之下追尾前车,出了车祸。
姜女士当场死亡。
人在心碎时常常有剧烈的呕吐感,凌砚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姜也一个人倒在地上,空荡荡的走廊,她蜷成一团,仿佛要呕出灵魂。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认定自己是最不可饶恕的、不配清醒活着的人。
第70章 :他只是一个蚌
后来,一生致力于料理他人后事的姜女士,被自家员工熟练地竖灵、收敛尸身、做遗体修复,有条不紊地算好了日子,五天后就面容安详地躺在水晶棺里,供他人瞻仰遗容。
奠礼当天热闹而喜庆,还有抽奖,有小游戏,有AI合成的姜女士慷慨激昂地告别致辞,仿佛寻常的欢送会。灵堂里循环播放着她最喜欢的歌手费翔的情歌。
来宾喁喁细语,纵情宴饮,吃完席就安然离去。
无人面露苦色,因为姜女士在患癌后就不止一次公开说过,她要是有那一天,葬礼上谁也不许丧个脸,不爱看,要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有闲工夫伤心不如多给她捎点儿金元宝。
邱明珠秉承她的遗志,沉着冷静地将后事全部安排妥当,凌砚则配合地迎来送往,一切看起来都很好,除了因为噩梦无法入睡,连日酩酊大醉的姜也。
很多人都劝姜也,“你妈妈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你要振作起来,不要伤心了,日子还要过。”
“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向前看,不要为难自己。”
姜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在姜女士的葬礼结束之后,拎着成捆成捆的冥币烧了一下午,连带着她自己的那份儿。
当天晚上,她就带着刀蹲守了魏长音和姜广林,不顾一切却没得逞,只划伤了姜广林的手臂。
凌砚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被附近的便衣制服,整个人匍匐在地,浑身沾满血污泥秽,眼里熊熊燃烧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凌砚当时得知了她的死志,奋力斡旋之余,承诺她一定会替她报仇。所以他才有了后来的一切行动。
姜也佝偻着,被现实压得直不起腰,没有眼泪唯有怅惘,只反问他怎么报仇,毕竟害死姜女士的凶手,其实是她自己。
她说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埋在松隐山庄的是我,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该恨谁,我杀了他们也不解恨,千刀万剐也不解恨,我妈不会回来了,明明她做完这次化疗就能好起来的。
她在这巨大创伤里几乎一夜白头。
然后又有了第二次,可是她依然没得手,因为姜广林留了后手,早就有所提防,还让姜涛拍下了她动手的视频。
这件事动静闹得很大,传得沸沸扬扬,姜也的公司付了她高昂遣散费,将她委婉劝退。
数不尽的同事、同学熟人劝她不要做傻事,要好好活下去云云,她没有任何余裕社交,一个个清除删掉,就像预谋删掉清除自己的人生那样。
凌砚把自己填进她生活的所有空隙里,可她拒绝接纳,她独自漂流在奇异的寂静里,那片空间很小,只能容纳她一个,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她不再讲话,无论痛苦还是喜悦,也不再歇斯底里,不再进行任何社交活动,看起来非常平静。整个人形销骨立,像个幽灵一样在夜间出没,清醒的时候就酗酒,人生ᴊsɢ彻底停摆在26岁。
让凌砚最恐惧的事情接踵而来。
姜也开始不断尝试自戕、自杀,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割腕,站上天台,关闭门窗打开煤气阀等等。
凌砚学到的所有紧急干预,都用在了她身上,一次又一次,他都在和她争夺生命的控制权中险险取胜。
而在这期间,凌砚的工作与生活也处于半停滞的状态,他那会儿在各个科室轮转,工作琐碎不挣钱,还要时刻警惕看着姜也,像个不用睡觉提心吊胆的超人,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他的家人从委婉规劝到强硬勒令他离开姜也,中间不过一年时间。他们说怕他的人生也跟着毁掉,劝他另觅良人。他没有同意也没有解释,家人就断了对他的经济资助。
在那之前,凌砚的人生一片光明坦途,没见过阴霾,他就总想,怎么能把最爱的人留在阴霾里,总要带她出来晒晒太阳。
可是真难啊。他无数次想。
但想到这世上有人只剩下他可以依傍,他要好好保护她,又觉得还能坚持很久。
爱情不伟大,但至少不该让对方孤苦无依,应该像一张网,要一次次地接住下落的对方,而不是挥刀断线,斩断生路。
当时,预谋自杀的姜也得知这一切后,计划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他,甚至,她还买了巨额寿险,因为合同写着只要约定满一年后她自杀成功,保险公司就会给予巨额赔付。
他的父母不近人情,他的爱人却不一样,她要慷慨把这一生、甚至自己用命换来的所有钱全都留给他。
保险的受益人当然最好是配偶,所以,她向他求了婚。
凌砚痛不欲生,在拒绝她之后,跟她约定暂时先活到保险生效的那一天再死,她同意了。
虽然只是缓兵之计,可他还是庆幸。他多数时候冷硬理性,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那天却将他前半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姜也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又何尝不是行走在地狱,她感受到庞大剧烈的痛苦、悔恨,也同样切肤地双倍反噬在他身上。
他不止一次想,如果他把这件事瞒住就好了,那些消息不发过去就好了,或者根本不撞破这件事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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