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你应该很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本能在自救,逃避真相,遗忘一切,才能活下去。”
“那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姜也情绪像鼓点一样爆裂。
“答案他早就告诉你了。翟安的妈妈是因为车祸去世的。”
段游坐在一束吊灯下,明明是一身暖意,从头到脚都是潮牌,看起来非常有活力,可那笑容可掬的脸上却都是遮不住的冷意和戾气。
“我不信,”姜也双眼血红,发着抖要站起来,可却像个身下的椅子活活咬住,慢慢渗出血来,她痛得尖叫起来。
“我不信。”
段游却绕到她身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气狠厉:“你不信,那我问你,你跟他求婚他为什么不答应?”
姜也睁大眼:“什么求婚?”
“跟我来!”
段游一把将她拽离座位,往客房走去。
姜也被段游拽着推进了那间客卧,那间装着姜女士所有遗物的客卧。
他站在那堆遗物前,目露嘲讽,声音听起来尖锐残酷,神情里写满刻骨的寂冷。
“现在的你,只是从‘姜也’身上切下来的无用切片,所以我原谅你不知死活往凌砚身边凑,但是现在,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
“看什么?”
段游对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惊惶感到愉悦,他拿着美工刀拆开一个巨大的纸箱,那里面装的是姜女士生前的一些杂物,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房间正中央,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段游从纸箱里准确地翻出一个亚克力盒,再打开,拿出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盒。
段游掂了掂盒子,徐徐侧首看向姜也,却见她的视线落在那堆散乱的遗物之中,便向她走近一步,扶了扶她的下颌,让她看向自己。
“认真看,看看你能不能想得起来。”
话一说完,姜也掌心一沉,那个精致的丝绒盒就被放来了她手中。她半晌没动,直觉迎面扑来一股又一股的热浪,仿佛置身于灼热的洋流之中,空气中的波长都让她切肤地感受着。
“打开啊。”
段游循循善诱,微微一笑,狂热与冷酷交织在他眸中,形成一种奇异的疯劲儿,声音很轻,很有蛊惑力:“打开啊。”
姜也不耐地垂下睫毛,盯着掌心托着的盒子看ᴊsɢ,如他所说是个戒指盒,有暗纹雕花。她用拇指顶开盖子,华光耀目,里头装着两枚戒指。
女戒是撞色款三石钻戒,华丽张扬,是比较古老的订婚戒指款式;男戒内敛,简洁的几何形戒圈设计,做了分色处理,镶嵌了低调的黑钻。
段游笑眯眯的,用低低的嗓音说:“是不是你会买的戒指?啊?有没有想起来?”
“当时你在子弹头向他求了婚,然后才补了戒指,但他没答应你。所以戒指还在你这里。问题来了,他为什么没答应呢?”
姜也僵直站着。
段游轻手轻脚向她走了一步,就像一只收缩着瞳孔的猎豹,然后瞬间掐住她的下颌,凑近,笑着说:“你问啊,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姜也感到一种无尽耻感,实在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因为很失控,任何关于她的事情,她都只能经由他人之口才能得知。她没有眼睛,走在满是荆棘的房间里,被割得遍体鳞伤仍然找不到出口。
她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他不敢答应。”
段游一把攥紧她的手腕,她受惊似的猛地战栗了一下,掌心的皮肤冰凉一片,令他心里迸发出巨大的快意来。
“他知道你爸爸和你舅舅的事情,却从来不告诉你,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和他们狼狈为奸,互相攀咬。”
“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还真有什么天大的魅力,让他给你请佛牌,天天围着你打转?他这么深情做这么多,不过是在领一张赎罪券罢了。”
“你倒好,”段游低低笑了一声,掐住她的下颌仔细欣赏她惊恐扭曲的神情,“你有眼无珠,偏偏去相信那一个又一个的坏东西。他们兴许是合谋害死了姜女士。”
“魏长音姜广林不是好东西,那凌砚就是什么善茬了?姜女士因他们而死,你倒好,把事情忘了就以为不存在,还和他继续搅合在一起,你可真是忠孝两全呐。”
“还有,看看你自己,”段游捞起她雪白的手腕,盯着上面已经痊愈的、钝器割出的狰狞伤痕,“先前还要死要活的,到头来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和他就和和美美了?”
姜也无意识地发着抖,顺着他的话,恍惚间看见手腕上突然蜿蜒出一道又一道的触目惊心的粉色疤痕,从前根本没有。
是没有,还是没看见?
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扭曲摇晃,她抹了一把脸,视线终于清明了一些,颤抖着摇头:“我不信。”
段游忽然暴怒,满心要打压她的不臣服,“你不信?那你要信谁?信凌砚?”
他冷笑着,“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我喊凌砚过来哄哄你?”
话音刚落,却听“哐当”一声闷响,他被重物猛地击中了头部,整个人被砸得倒退了两步。
额头上一股热流蜿蜒而下,像爬行在面部的红色蚯蚓,更为他添了几分阴鸷。
段游闷笑,丝毫不以为忤,继续说。
“我见不得你过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专程回国来拦着你,你不信,还掩耳盗铃,为他打我,真是情深意笃……”
姜也攥紧了手里的网球拍,看过去的眼神仿佛恨毒了他,姿态不屈桀骜,又带着一份极致的狂热。
段游哼笑出声,“也好,就怕你信得太过轻易了。”
细小的血流从下颌滴落在他手背上,他也懒得去管,眼睛又惬意地眯起来,眸中寒光一闪即逝,“你不是很爱打赌吗?来啊,打个赌怎么样?”
姜也还是狠狠地看着他,看着他手背上的血珠子次第滚落在地板上,立马开出猩红的花来。
“就赌凌砚会不会告诉你真相。”
姜也面如冰霜,凶兽一样幽冷的目光盯着他,“赌什么?”
段游轻轻笑了,“我要是赢了,你就再也不见他,不跟他搅合在一起。”
“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就道歉闭嘴赶紧滚,再也不来妨碍你们。”
姜也说:“除此之外,你还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没问题。”
姜也想了想,又觉得莫名其妙,冷笑,扔掉手里的网球拍,“但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段游幽幽叹气,神色怅惘起来,“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姜女士对我不错,你又是这个样子,我总得做点什么。”
姜也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有冲击力,巨大的恨意和无尽的失望像铅云一样笼罩在头顶,一切都对得上号,她需要一个更确切的答案来获得解脱。
“叮咚——”
门铃忽然响了,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提步往外走。可视门禁上正好映出门外凌砚那张俊脸。
段游走在她身侧,一把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我不出现,你直接问。”
姜也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盯着他那张破相的滑稽面孔,“你不要教我做事。”
段游耸耸肩,躲在一角藏好,姜也打开了门。
凌砚看见她的样子微微一怔,上前要抚触她的脸,问:“怎么了?”
姜也毫不留情挥开他的手,神情肃穆:“我有话问你。”
凌砚观察着她的脸色,“嗯”了一声,定定地站在门外:“你问。”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我妈,是怎么死的?”
凌砚心头巨震,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迎着她的目光说,“直肠癌晚期。”
“是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记不起来她怎么死的。”
“谁跟你说了什么?”凌砚撑着门,俯首想看她的表情,神色里细微的不知所措和惊惶立刻被她捕捉到了。
人的情绪很难骗人,她很擅长识别这种情绪。
“哦?谁会告诉我这种事吗?”她佯装不解反问。
凌砚喉结滚动,侧首松了松领带,斟酌着说:“姜女士的病例报告和化验单,家里都有。”
“是吗?”
姜也声音很轻,点着头退了小半步,忽然再也没办法相信他说的哪怕一句话,那种希冀的光在她眼里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凌砚想去握她的手,被她不留情面地躲开,她说:“我去找找看。”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上,姜也扭头,看向躲在角落里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真是逢赌必输。”
他们异口同声。
第64章 :“我要不停杀死自己,才能奔向你”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变成了倒挂的怒海,长风沛雨顷刻就来,连带着室内都暗沉下来。
姜也站在玄关,看着门禁屏幕里的凌砚转身离开,一星恨意含混着无尽失望油然升起,太疲惫了,她忽然很想睡一觉。
之前她就隐隐感觉即便睡在一起,他们也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他们之间隔着山一重水一重,无法彻底分手,也没办法真正在一起。
而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她所感知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像一个人站在茫茫旷野,等着未知而凶险的命运降临,没想到家人是凶兽,爱人是陷阱,一切都是她逃生路上的障碍,她必须一个接一个地跨越他们。
身处这种命运漩涡多么不幸啊,然而最大的不幸,是她此时此刻还在为这种不幸抱有幻想。
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隐衷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瞒着呢?
她试图把视线从他背影上挪开,可他迟疑的脚步仿佛有无数的钩子,牵引着她,令她无论如何也收不回目光。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笔记里写过什么?”
姜也摸出烟来点燃,指间的火星漂浮在暗色里,扬睫看向段游。
“你输了。”
段游双臂抱胸,弯唇轻笑,“那我就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你发生过什么,你也该遵守一下赌注结果,不要再跟他拉拉扯扯,一个人待着吧,我不想再为你劳心费力了。”
窗外狂风呼啸,风从四面八方扑打着窗户,段游额头上的伤口还没凝固,身上的潮服被血浸了半幅,已经干涸,他看起来既狼狈又让人生厌。
“就这样?”
姜也没有看他,垂眸盯着指间的火星,又倏然冰冷地看向他。“你的目的就只是让我不要再跟他搅在一起?”
段游不置可否,盯着她的双眸微眯,像鹰隼一样危险。
“让我怎么说呢,”姜也长吁出一口气,转瞬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真是有意思。”
段游面无表情:“有什么可笑的?”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先暗示我姜女士是非自然死亡,还说跟凌砚和我爸有关系,可你的目的竟然不是追查真相或者报警,而是让我不要跟凌砚往来。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段游面色倏然一变,向她走近,大力攥紧她的胳膊,“你斗不过他,我劝你不要搞不清状况还有错了?”
窗外的风声还在鬼哭狼嚎,姜也抬眼,深深地看向段游,然后她侧首吸了口烟,缓缓吐在他脸ᴊsɢ上,熏得他立刻后仰起脸,皱起了眉弓。
“可你真的很有问题。”
她语气漫不经心,倏尔猛地抬腕,将烟头戳在他握着自己的手背上,一寸寸地往下按,“嗤”一声,烟灭了。
段游吃痛,即刻松手,却寸步不让,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在我有耐心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不要惹我。”
他的声音像某种实质又沉重的东西,兜头压下来,压在头顶,压在脊背,姜也意识忽然混沌起来,头很痛。
窗外暴雨噼里啪啦地打落在屋脊,在窗上,她眼前掠过好多景象,恍惚看见她和谁拉着手走在雨后新晴的大街上。
他们站在路边,浩浩长风过境,整条街的桐花无声摇曳,层层花浪涌动,又像一团团散不开的冷烟。她用鞋尖踢着路面上的花骸,抬起眼来,有些迷惘地问他,你是在追我吗?
他良久才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但浑似不在意自己说出那句话就会变得被动,没什么特别的神情,说完就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姜也看见那个自己先讶异,接着嘟嘟囔囔:“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在追我然后呢?”
“你想要什么然后?”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倏尔俯首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含笑问,“跟我说。”
“跟我谈恋爱之类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先……”她脸有点红,支支吾吾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行啊。”
“我是说,你应该问我要不要谈恋爱。”她茫然。
“要。”
她气急败坏,“诶,搞清楚一下,是你在追我,不是我追你。你应该来求我,让我跟你谈恋爱!”
“但你先问我,我不是同意了吗?”
好像谁先承认喜欢对方谁就输了似的,姜也看见另一个自己气得吱哇乱叫,嘴里都是“你妈的”之类的祖安文明用语,追上去对他又踢又打,很快又打不动了,被人抱着亲了好久好久。
姜也猛地回过神,浑身战栗,一滴汗水从腮边滑落,段游还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搬家吧。”他语气冰冷,是居高临下的命令。
姜也迎着他的目光,目光灼灼,“我有个问题。”
“不许问。”他隐含威胁。
姜也毫不理会,审视着他,自顾自地道:“你说你上次回来是在一年多以前,而我搬来这个小区不过大半年,中间咱们也没联系过。”
姜也的目光落在那个戒指盒上,拷问一般继续说:“你知道我向凌砚求过婚我不奇怪,可是你为什么能在那堆遗物里,准确地找到那个戒指盒?你为什么会知道戒指在那里?怎么,是有什么知情人告诉过你,还是说,你能未卜先知?”
“而且你常年在美国,却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完全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你究竟是谁?”
这个人连带着他做的事情,都越想越奇怪,不该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姜也悄然后退了一步。
“我是段游,不然还能是谁?”段游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的戒指没送出去,除了一起带来新家,不然还能在哪?你说这么大一堆,是打算去找凌砚?你妈都被他害死了,你还要去找他?”
窗外雷声訇然炸响,一道电光映在他的脸上,仿佛瓷器上的裂纹,看起来狰狞又可怖。
“对,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我凭什么要信你。”
“你赌输了,”段游悍然迫近,话音里隐含重重威胁,“按照赌约的规定,你哪儿也不去。”
话音一落,姜也便觉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身体砸落在地板上,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姜也正躺在床上,头很痛,门铃声在有序地响着。
她睁开眼,室内暗沉一片,床尾处霍然坐着一个黑影。
“醒了?”
那黑影动了,脚步声响起,朝着她移动过来。“啪”地一声,暖黄的壁灯亮了,段游面无表情的脸映入她眼帘。
段游俯身,靠得很近,甚至能看见她面颊上战栗的小绒毛,本来就大的眼睛倏然睁大,任谁都知道她在害怕。
“我替你重新找个住的地方,怎么样?”
“不怎么样,”姜也猛地掀开被子,弹坐起来,“门铃响了你听不见吗?你聋了?”
她本欲下床,可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手腕处传来一阵闷痛,她垂眼一看,手腕上不知何时被绑上了一条小指粗细的绳子,而绳子另一头正系在他手腕上。
“你他妈有病吧。”姜也匪夷所思。
“等给你重新换个地方,他找不到你,我就放开你。这是为你好。”
姜也没再说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调整了一下语气:“门铃声一直在响,听起来很烦。”
“你习惯了就好了。”
“或者要不你去开门,让他不要再来。”姜也试探。
“你看我像傻子吗?”段游冷笑。
“我饿了。”姜也也不恼,脑子里快速思量着对策,“我要去厨房找点吃的。”
段游看了她一眼,拽着她的胳膊,让她借力跳下床。两人稍微错开身,一前一后往厨房走。
“别耍花招。”
厨房有个不大不小的生活阳台,为了空气流通没做封窗,阳台隔着一道推拉门就是厨房,里面放着双开门冰箱。
而冰箱里放着各类食品,以及开食品包装袋的美工刀。那是她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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