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翘首等待的告白,竟然是拒绝。此刻他回想起年少之时,她向他告白那次,她也一样直接,他听完还要故作矜傲逗逗她才肯答应,实在太美好。
两相对比竟有镂心刻骨的残忍。
小时候他做她的冤家死对头,长大了做她的铠甲和保护神,他把自己变成最趁手的工具,无怨无悔地榨取自己的爱意和价值,供她使用,供她挥霍,而他要的多,也不多。
要她活着,要她爱他。
何其卑微的愿望,却是他求而不得的难题。尽管她此刻还好好的,好好地展现出生的意愿、爱的意愿,却独独不是对着他。
若是没有得到过,他不会这样痛彻心扉,可曾经完完整整得到过,如今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挥别自己,奔向别人。她并不偏爱他。
他之所以毫不体面地发疯,是因为他清楚,她主动从来不是欲拒还迎,她很有可能就跟周衍好上了。
周衍说得一点也没错,他是在耍花招,是虚张声势,他这次确实就是没有把握。因为这次有个他都需要多番打听,才知道全貌的前女友“翟安”。
他要面对的现实,也不比她的容易。
“别哭。”他甚至舍不得她这样为难。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姜也淡笑,不明白做这样的决定怎么会这么难过,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凌砚也笑,笑得多情又好看。仿佛春日旭阳,但嘴里讲的话却带着料峭的寒意,“那好,你出来再说一遍,我不想他看见。”
门开了,姜也吸气,走出去。
接着,腰上一紧,她忽然被身后人凶狠地抱紧,调转方位,将她抵在墙上。他的身影笼罩下来。
门“咔哒”一声合上,周衍张望了一眼,还是美滋滋地等着。
姜也吓了一跳,低呼一声:“你搞什么?”
然后推搡他,表情严肃:“我叫了。”
“叫吧,叫周衍来看。”
他空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掌心,用指腹轻轻剐蹭,丝丝麻痒蹿升起来,姜也头皮一麻,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按停。
这是他以前最喜欢撩逗她的方式。
“你刚刚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我说的是,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凌砚打断她,“嗯,我也喜欢你。”
刚刚那些伤人的话和态度,他就当没有听过看过。她现在与往日不同,他不该去较劲、误会,他想明白了,若是那部分好的对他有益,那就只听那部分。
他把她捧在掌心,放在心尖儿,力排众议精心编造一个楚门的世界供她安全度日。
他怕她想起,怕她怀疑,怕她难过,怕她孤独,怕近怕远,怕轻怕重。也怕她喜欢其他男人,怕她不在意自己。他日日悬心,担惊受怕,刀口啜蜜,既怕自己心狠,也怕自己心软。
如今信息不对称,他不想为她的态度和拒绝内耗,她都说了喜欢他,还能要求她做什么?
剩下的他来就行了。
“你,”姜也气得胸闷,用尽全力推他,又很快被他抱紧,“我跟你讲,你别逼我。”
凌砚垂首,亲亲她的唇,抬眼盯着她,“你的喜欢我收到了,周衍要是缠着你,我会尽快解决。我在这儿等着,你聊完快点让他走。”
姜也觉得自己应该发疯,可大概刚刚说那一番话的力气已经用尽,疯不起来。
她又被推进门内。
第43章 :一些新疑惑
姜也快步进去,在周衍开口之前就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她的状态不对,眼下两人不适合再以暧昧对象的身份相处。
这是周衍过来之前,她就想好的。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在状态,另一方面是她早就看出来,周衍是个胜负欲很强的男人。这类人也不是说特别坏,但他们会被胜负欲操控,把女人当做他的价值体现与奖赏,通过“赢”来获得成就感。
而不是出于感情。
周衍沉默着,不明白凌砚跟她说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还远没有输,不能气馁。于是同意暂时冷静冷静,但不会放弃。
话毕,姜也将人送出门,摁下电梯的时候,余光里瞥见楼道角落还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周衍和凌砚隔着沉沉夜色,冷冷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调转视线。
等电梯门合上,凌砚握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姜也闻声,果然向他走了两步,“刚刚的感冒药你也没吃。”
“嗯。”凌砚站在逼仄的角落没动,又咳一声。
“怎么,没有你喜欢的口味?”
“不想吃,”说完他又咳一声,恹恹地看向她,“进去吧,免得把感冒传染给你。”
说的话是在推拒,可那缠绵又落寞的眼神却是在挽留。等着她于心不忍,启用善心与怜悯眷顾于他。
姜也踟蹰着,站着没动,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楼道里的灯又倏然熄灭了。
“我会往后退,”凌砚轻声说,“不愿意跟我谈也没关系,但是其他人不行。”
那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只要她退一步,他也可以很耐心地往后退。他知道和她对抗只会得到反效果,反而要以退为进,要顺毛哄,这样才能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不被某种力量离间打倒。
姜也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他又露出那种她不太理解的眼神,仿佛被某种力量熨平了棱角与锋利,他呈现出一种无限妥协的哀默。
她又被这种姿态动摇了、拿捏了,只垂下眼,“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我给你拿感冒药过去。”
凌砚“嗯”了一声,转瞬就微微弯了弯唇。
十五分钟后。
姜也琢磨着他应该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了,这才把茶几上的感冒药全部扫进塑料袋,提着去了隔壁。
楼道里的灯光柔和,但她连按了三次门铃,门也没开。于是给他发了消息,【开门】
凌砚很快回复,【不记得密码了吗?】
他说的是醉酒那次,她帮他输的开门密码。
怎么不记得。
他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又回复:【那就自己进来】
姜也没动,盯着手里的塑料袋,半晌还是点亮面板,缓慢地输入793467#。日常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甚至无法解释时间,可却很清晰地记得他家的密码。
门开了,手机竟然已自动连上了他家的WiFi。
她推门进去,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凌砚正穿着浴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姿慵然。
他又恢复了那份英俊与洁净,闲逸地走向她,还没干的黑发垂落眉骨,嶙峋精致的锁骨对她敞开,胸膛性感起伏。他微微含笑,看起来仿佛手握预言与光明的美貌阿波罗。
他一定是美而自知的那种人,美貌是他的猎捕夹,一收一放都别有意图。
姜也匆匆移开视线,把感冒药放下,“你按时吃药,我就先回去了。”
“嗯。”
凌砚没有留她,去岛台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啜饮。
当晚姜也又做了一些混乱不堪的梦。梦里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一些生活里从没发生过的情节竟然被她梦见,甚至能和以前的梦境串联起来。
太荒唐了。
一切都不太对劲。
是日一早,姜也买了花和水果以及一些补品去医院看姜涛。他马上就要手术了。
走进病房的时候,姜广林没个好脸,背着人开着窗户抽烟,姜也打了招呼他也装没听见。
应该是为着丧葬公司的事情生气,他被调了岗,虽说基础工资不变,但许多提成和灰色收入就捞不着了,那是大头。
这样也挺好,免得虚与委蛇地周旋。
但又一想,按照他的秉性,他不可能一声不吭把这件事认下了。平常少占点便宜对他来说就是吃亏,这次倒啥也不说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这是酝酿着什么呢?
真挺奇怪。
姜涛躺在床上打游戏也不喊人,姜也就和姜阳寒暄着,一席不痛不痒的话说完,她就借称自己有事儿,回家了。
下午四点,她刚打开动森准备玩一会儿,门铃就响了。来人一看就是中介,笑吟吟地说带着两个客户来看房,麻烦行个方便。
姜也拧眉,说自己没有出租的打算,正要关门谢客,中介说是业主要卖房,委托他来的,还以为她是租户不知情。
姜也心念电转,这套房虽说之前是姜女士在收租管理,但房子是在魏长音的名下,应该是她爸要卖房?
但是要卖房怎么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呢?
姜也正准备打电话问问,电话还没拨出去,中介就打开平板,调出房产证和房东的证件信息,与委托书一起递ᴊsɢ了过来。
姜也看清上面的名字之后,笑容一下消失了,好荒谬。
是姜广林。
她又翻来覆去把几份资料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姜广林没错。
咋回事?
怎么他妈这么离谱?
中介三人很疑惑,他们不知情,姜也没为难人,给了鞋套让他们匆匆看完。
她站在门口一遍一遍地打魏长音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工作日应该是在忙。
等中介走后,姜也走进装着姜女士所有遗物的客卧,打开那个保险柜,像葛朗台抱着百宝箱数金币一样,细致地查看那一摞房产红本。
里头当然没有这套房的房产证。
点了一遍之后,她把红本准备放回去之时,保险箱最底下的一个笔记本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没看错的话,那是港城精神卫生中心常用的一种笔记本。她拿出来翻看,里头很空,大部分内页都被撕掉了,是锯齿状。
谁撕掉的?
姜也一直有记诊疗笔记的习惯,用的也是这种笔记本。以前做家庭治疗的时候,她也会采用秘密红帐的治疗方式,来加强家庭关系的连接。
印象最深的,是当时治疗翟安的时候,为了强化她的正面移情,姜也送了她一本红账,专门用来记录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以此对抗她的自毁行为。
当时姜也还在上面留下过一些批注,鼓励她。哦,对了,还在封底的胶缝连接页写过一句话。
这一本的内页几乎都被撕干净了,她鬼使神差地翻到封底,那里的连接页有松动,她揭开一看,里面赫然写着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
“我这里永远安全。”
姜也浑身一凛,她送给翟安的红账本,怎么会在自己这里?为什么内页都被撕掉了?
按理说,这是翟安的遗物,可为什么一点想不起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看见那几个“我这里永远安全”的字逐渐扭曲,放大,脑子里不解又混沌。
她把笔记本放回去,把那一摞房产证也放回去,走出了客房。
魏长音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动森也没心情玩儿,姜也打开手机,网页里到处都是“房子离奇换了业主”、“还了二十年的房贷房子却不属于我”之类的新闻。
说起来很巧,她爸的房子不属于她爸之后,她就发现铺天盖地都是房子不翼而飞的离奇事件。人的境遇真是一种磁场,好似冥冥中的一种感召,迫使她要立刻行动,不然好像就会错过真相似的。
应该做点什么呢?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玄关换了运动鞋,拿着手机就开门出去了。
那就去她爸家里看看吧。
魏长音一个人住在三环的跃层大平层里,有个家政阿姨定期打扫。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离婚之后他身边从没有过什么女人,是亲朋好友眼里不吹不擂的“深情前夫”。
早年大家都在背后嚼舌根,说姜女士不知好歹、不安分、不考虑孩子、没有良心水性杨花等等。
姜女士只当他们的阴阳怪气是酸鸡放屁,身边漂亮的小男友从来不断,前夫明里暗里的求复合也从来不理。她总是热情澎湃,在这些事情上极有主见。
走到魏长音家的小区之时,她爸的电话打来了。她走到一边的林荫道下,暗色笼罩下来,她接起电话。
魏长音说自己下午一直在忙,没看手机,又问她为什么打电话。姜也开门见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等着他解释房产证上为什么是姜广林的名字。
电话另一头沉默良久,魏长音声音温和:“你舅舅毕竟是你舅舅,是你妈妈的弟弟,也是爸爸的老友,无论如何也要帮衬一下。”
“房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爸爸会跟他说清楚,不让他卖房。你且住着,爱住多久住多久,这事儿你不用管啊。”
他像是在回避着什么。
姜也很不客气,“爸爸,我是在问,这套房为什么写在了舅舅名下,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您能跟我说一下吗?下午有人闯进家里,我很困扰。”
上次他说替姜涛垫手术费已经够圣母了,这房子竟然也给了姜广林,搞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广林才是他儿子呢。
关键在于,这套房是他和姜女士当年发家之前,辛辛苦苦买的第二套。现在姜也还住在这里,他竟然把房子给别人了?
看来精神状况不佳的另有其人。难怪姜广林被调职屁都不放一个,这是有后盾呢。
魏长音还是沉默。
“爸爸,你能告诉我,舅舅为什么连他儿子的手术费都拿不出吗?他赚的钱都去哪里了?”
姜也满心疑窦,手机附在耳边挪动了一下,电话不小心被她挂断了。正欲重新打回去,她看见一台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从远处驶过。
是她爸的车。
车里的人影一晃而过,副驾驶上也有人。
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攫住了她,她飞快往他住的单元楼跑过去。幸好魏长音早就给她录过智能门禁的人脸识别,这样她可以不按门铃就上去。
说实话,她爸是单身,就算身边有女人也不奇怪。她也不该去窥探他的隐私,可这样想着,她还是不由自主出了电梯,躲在暗处观察着。
刚刚不小心挂掉的那通电话,魏长音也没再打来。不久,电梯响了,姜也看见里头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舅。
她也不知缘何更紧张了,正要走出去打声招呼,把今天的事情问清楚,却忽然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像被铅水塑在原地,双眼圆睁。
却见姜广林走着走着,忽然突破安全距离,伸臂亲密地揽住了魏长音的腰,把头靠了过去。
姜也在楼道里站了很久,没有进去。
那扇门紧紧闭着,姜广林没有再出来。她的手机也始终安静,魏长音没有再打来电话。
时间缓缓走到十二点,她眼前一幕幕景象全是那两个人交颈相拥的画面,而再一细看,那不过是姜女士用血淋淋的汁液,屈辱地喂养过的两具蠕动的蛆窝。
姜女士为什么不复婚终于有了答案,仿佛十多年前刮起的疑风,在姜女士去世很久后的今天,才把真相刮来她心里。
要知道,魏长音是通过姜广林才认识姜女士的,所以他们早有预谋?
原来当年魏长音带着大闸蟹去姥姥家,表面上看是为了挽回姜女士,实际上是在姜女士眼皮子底下和姜广林暗通款曲?
难怪姜女士当天臭骂他傻逼,情绪激动。
外人眼里的魏长音深情又执着,离婚后从来没有女人,原来一直都有男人啊。
难怪舅妈生下姜涛无缘无故就跑了,当年还以为她跟人私奔了,现在想想,这他妈谁不跑?
难怪魏长音总是对姜家的事情超乎寻常的关心。在外人看来是深情前夫为讨前妻欢心,十年如一日地扑在前妻娘家贡献精力和金钱,实际上不过是他心怀鬼胎,和姜广林蜜里调油。
难怪姜广林和魏长音总是共用一套反应、价值观系统——
姜广林沾沾自喜生了儿子,魏长音“宠溺”地喊姜也儿子;姜广林动辄催育,魏长音也动辄催婚。
这不仅仅是雄性生物普遍对男根歇斯底里的生殖崇拜,还有两个人长年累月的互相浸染与渗透,连话术都别无二致。
可这一切,姜女士为什么要瞒着?
还有多少脏事儿她不知道?
有时候,窥见恐怖事情的一角,远比看见冰山下巨大的全貌,更让人震惊。因为所有的推测,都会让人一遍遍地往最坏的方向揣摩、追问,而越回想,那剧痛就越像刀锋一样将她反复割伤。
从前感受到魏长音的虚伪与装腔作势,以为那不过是他厌恶冲突的假性和善,很可悲的。如今再想,她的怜悯才是真的可悲。
姜也并不伤心,脸上只有狰狞的平静。
因为只有对父女关系仍抱有巨大期待的时候,她才会哭着问为什么。现在真相在眼前,她五脏沸腾,鲜血淋漓。
很想笑,也很疑惑,姜广林这个屌癌到底凭什么?
打个不贴切的比方,就好比红楼里那著名的一句“我的佛祖!吃个茄子,倒得十来只鸡来配他,怪道这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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