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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谎言(刘汽水)


“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尖叫。
额头上全是热汗,梦里的情节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溯,心中余震未消,她喉咙发涩。
只是个梦,也不是没做过这种梦,一样都是看不见脸的男人罢了,她忍不住宽慰自己。
怎么可能只是个梦,她应该拒绝自我欺骗。
她抹掉额头上的汗,起床趿着拖鞋去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就在工作台坐下来,开始回忆自己的梦境写Process Note.
姜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在港城市精神卫生中心工作。
工作四年,教会她最多东西的是那些治疗失败的来访者,而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叫翟安。
翟安有很长的自我毁灭历史,酗酒,在那短短一年的咨询期间,她曾反复用她男朋友来诱惑姜也。
“姜老师,你没有男朋友吧?人都有欲望,你要是需要解决生理需求,我有个更好的推荐。保管比外面的野东西都干净。”
“凌砚身材真的很好,长得又那么帅,可能你会说好身材、长得帅的男人到处都是对不对?但是我告诉你哦,他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他可好了。而且反差真的很大诶,表面上寡言体面,但私下里是真的很浪,ᴊsɢ很喜欢dirty talk,生气了也不用哄,那什么就好了。”
除了这些,翟安还会口无遮拦地聊起他们俩的恩爱场景,透露一些隐晦细节。
当然,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
还有,她似乎说过他下腹有一块胎记,火苗形状的,动起来会像在燃烧,像某种专属的标记。
姜也最近频繁入梦的那个男人,下腹也有一块火苗形状的胎记。
所以她才经常被吓醒。
医学上早就有过认定,春梦与性冲动(sex impulse)存在一定的关联。而梦是人类潜意识在脑海里的投射,它跟人潜意识里的渴望关联密切。
也就是说,如果她梦里下腹有火苗胎记的男人,真是翟安的男朋友凌砚,那姜也有可能对自己的来访者家属产生了性幻想。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反移情。
或许一般人觉得做个有颜色的梦,甚至梦见熟人都很正常,但不是的,她这个没那么简单。
但说实在的,每次醒来冷静之后,她又不太确定了,因为翻来覆去地回忆,好像也没有明确记起翟安说过那个胎记。
思维有点儿混沌,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
也有可能是自己太过忌惮,反而因为压力出现了幻觉,导致记忆出现了偏差,自己吓自己。
翟安到底有没有讲过火苗形状的胎记?
时间过去太久,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细枝末节本来就多而繁琐,也不是治疗重点,记不太清也正常。
正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搞不清楚,所以才向凌砚求证。
最好不是凌砚,当然不能是,事情已经够糟糕了。
寥寥几笔就写完了整个梦境过程,姜也坐了一会儿,去阳台吹着夜风抽了支烟。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滚了又滚,姜也缓缓吐出一口烟,脑子里有无数碎片一闪而过,她眼神黯然,如鲠在喉。
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姜也第一次见到翟安,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
那天骄阳似火,姜也喝完第一口咖啡,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高挑的女人带着满身暑热,缓步走了进来。
说实话,第一眼见到翟安,姜也是有点诧异的。
她很高挑,绝对有175,人瘦削,能满足世俗意义上对“漂亮”这个词的大部分定义,但这都不是重点。
她很特别,在强烈的日光里自带气场,神情从容,不做表情的时候仿佛在审视一切,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她不同于姜也见过的其他任何女人,她只是看起来沉静,在那具有迷惑性的躯壳之下,又燃烧着狂野难驯的生命力。
只有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才能看出一点情绪。不得不说,那是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漆黑的瞳仁清透,看人的时候专注,不看人的时候也能吸走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是她的眼神却透着深深的厌倦,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她的灵魂被困住了。
总而言之,她看起来很不好对付,但非常有魅力。
一般来说,咨询师在最初会面的时候,就要对来访者进行各项评估。如果来访者求助的问题及人格障碍,是咨询师无力应对的,就应该果断放弃这种个案。
当时的姜也忽略了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她工作不久,太过顺利,没被社会毒打过,有种狂妄的自信;另一方面或多或少是被翟安的魅力所吸引。
女人对女人的那种欣赏,往往比女人对男人要来得深刻、纯粹得多,姜也欣然接待了翟安,她很乐意帮助她。
当天很热,翟安却穿了黑色的长衣长裤,姜也在招呼她坐下来之前就已经猜测,她可能是个割腕者,自残过。
事实证明,她不仅自残,还抽烟酗酒,依赖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如果能找到毒品她可能还会吸毒,已经有很长时间的自我毁灭历史。
她未婚,单亲家庭,是职业公关。她和凌砚是同学,从大学就相爱,俩人是朋友眼中的金童玉女。而此次来访求助,是因为她和凌砚分手了,无法度过这段痛苦的时间,自毁情况加剧。
在说完分手的事情之后,翟安逐渐崩溃,情绪激动。
坦白来说,在初次会诊的过程里,姜也认为自己备受翟安信任。多数时候她都能从她的举动、眼神里看出她的专注。
很快,在愉快会诊了三次之后,姜也给出了治疗方案,就是帮助她建立自我的信念,从分手创伤里缓过来。
但是等到第四次会诊,翟安就不来了。
姜也满心挫败,因为这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是阻抗的表现,也就是她根本不信任她,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再出现。
那时候的姜也刚参加工作不久,有很强的好胜心和钻研精神,对这一行也非常热爱,她自认为这几次会诊从程序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从结果来说也挑不出错,但怎么就令来访者产生了阻抗表现呢?
于是她立刻求助了心理督导。
当时的督导跟她说,“大概率是翟安给你设置的会面测验,你没有通过。这是来访者给你上的眼药。”
姜也十分困惑,开始仔细回溯自己的会诊笔记,研究了一个晚上,她才发现自己落入了翟安的圈套。
翟安在会诊过程中,一直描述失恋对她带来的巨大痛苦,又总是询问如何才能修复失恋创伤,但当姜也问起她和凌砚为什么分手,她又开始闪烁其词。
她小心绕过了那个分手的真正原因,挖好了坑就等着姜也跳下去,然后给这次会面下个失败定论。
那之后,姜也主动联系了翟安,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咨询计划,没有再提如何走出分手创伤之类的话题,一直和她聊生活、聊感情。
不久之后,姜也终于弄明白,翟安的痛苦表面上是源自分手,而实际的根源却是她对男友有愧。而分手也是由这份愧疚导致的,甚至是由她主动提出的。
而她之所以愧疚,也事出有因。
早上八点半,姜也吃完早餐,玩了一个小时的动森之后,准备换一身运动装备出门晨跑。
她现在住的这个小区叫风生水邸,很大,坐落在港城的近郊,空气好,人少安静,很适合居住。小区内的林荫跑道铺了塑胶,是标准的八百米,很适合跑步。
跑鞋、速干衣都准备就绪,但她常穿的那件白色运动bra,却没在衣帽间里找到。不知道丢去哪里了,烘干机里也找了,没有。
姜也站在空荡荡的客厅,因为着急,脑子有点眩晕,高声喊了一句,“妈!我那件白色的运动bra呢?给我找找呀!”
遇事不决先喊妈。
她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顿了顿,只好自己去客房巡视了一圈。捣鼓了半天,终于在衣柜里找到了。
换好衣服刚走出单元楼,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凌医生,”姜也迎面过去主动打招呼,“早啊,你这是刚回来啊?”
“刚下夜班儿,”凌砚面上有深沉倦色,眼睑下方投着两抹青色的阴影,“出门跑步?”
“对,保持运动。”她随口敷衍。
说来也是巧。
姜也半年前搬来风生水邸,住了一周之后,才发现同一楼层深居简出的邻居就是凌砚。当时她还惶惶不安,担心自己过度暴露,会有安全风险。
但半年过去了,这人倒是没有显示出什么攻击性,平常也见不着人,又一想,他本来就是医生……她放下了半颗心来。
“嗯,挺好。”凌砚客套。
姜也应了一声,踟蹰着说:“对了,你们医生看诊的时候,面对那些说话不算数、答应了又反悔的病人,都是用什么方法?我昨天想了半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头痛,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头痛就去挂个号。”凌砚说。
姜也失笑,舌尖抵在上颚一弹,说:“你要不还是直接告诉我,这样钓着我,我怕我直接上手到时候更冒犯……”
凌砚不置可否,依旧是有点恹恹的神情,他微微垂首,晨光落在身上,显得心事重重。
他倏而抬起眼来,目光深邃,问:“我们是可以给对方看这种部位的关系吗?”
在这住了半年,她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昨天和今天的多。这人看着冷峻,实际也很不好相处。他们当然不是那种关系,正因为不是,不可能是,她才要弄清楚。
没得到回答,凌砚作势告别。
姜也向前跑了几步,又下意识回头看他。
他很高,上身套着灰调的西装,有点男模那种空荡荡的范儿,脚上却穿着毫不搭调的洞洞鞋。整个人穿行在周天彻地的橘黄晨光之中,却显得冷硬无俦,他像是自成世界,那方圆寸地都染上了他身上的阴翳。
是一种不属于这里的落寞感。
姜也一下想起昨夜那个荒诞的梦,斟酌ᴊsɢ着,喊了他一声:“凌医生。”
凌砚停住脚步回头,洞洞鞋在光洁的地板上磨出一声响,留给她一个线条流畅的侧颜。他今天依旧戴了一副眼镜,在晨光的照射下,边缘有碎银的光芒流动,看起来不仅凛然不可侵犯,还深不可测。
大概是她的表情难得有点郑重,他微微诧异:“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捉弄你。”她大发慈悲解释了一句。
凌砚说:“改天再说吧。”
姜也转身,迎着朝阳跑了出去。他对凌砚的了解,其实全部都来自翟安。

跑完步,姜也出了一身热汗,春日的阳光暖烘烘地烤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犯懒。
她往回走,进电梯的时候,小区的物业带着一对年轻男女快步走了进来。她往里面让了让,含笑跟物业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按完电梯后,那年轻女人掠掠耳发,有些含蓄地说:“其实我们对房子挺满意的,但是吧,就是这个位置真的……”
她说着声音就断了,西装笔挺的物业小哥陪笑道:“姐,再看看,房子再看看咱们再说别的也不迟嘛。”
那年轻男人摇了摇头,像是十分不赞同的样子,接话道:“房子装修啥的都挺好的,但是呢,你们也不该隐瞒这种信息啊。”
物业小哥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只说:“哎呀,所以价格比较便宜的嘛,要是没有这个原因,这里的租金都是三倍起跳哦。不过哥,这都啥年代了嘛,这种事情很多人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年轻男人已经有点不满了,“这都不是钱的问题了,住在这种地方,怕是省下来的钱都要拿去看病。这个由不得人不信哦,我看网上有人租在这个小区,说半年内身体就变差了,天天晚上噩梦缠身。”
“对啊,你们不该为了赚钱,就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啊!你不信,但是很多人信的。”年轻女人说。
物业小哥呵呵干笑,不敢接话了。
电梯内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两三秒钟,那年轻男人又好奇地问:“这套房子好多钱一平?”
物业小哥搔了搔头,迟疑道:“嗯,这个就不晓得了哈哥,房子暂时只能出租,没办法出售……”
“为啥哦?”
“因为业主没了,”物业小哥说,又自觉失言,赶紧找补道,“业主九十多岁了哈,在芝加哥去世了,喜丧的嘛,所以房子暂时没办法出售。”
年轻女人吞咽了一下,失笑:“原业主性格咋样?如果不暴躁可以租,好相处。”
年轻男人反驳:“八字再硬也不敢住这里啊,林正英住这儿,晚上睡觉都得摇铃儿。”
姜也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一男一女透过电梯上光可鉴人的金属面板,纷纷看向她,脸上写满“果然住在这里精神不太正常”的表情。
这还笑得出来啊?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三人走出去,那年轻女人走了两步,扭头看向姜也,问道:“小姐姐,你住这里怕不怕?”
姜也只朝她露出个坏坏的笑,什么也没说。那女人大概是会错了意,电梯门在她松了口气的表情下徐徐合上,缓缓上行。
这个小区是有名的墓景房,毗邻港城最大的公墓松隐山庄,房价经过多次的跳水,入住率很低。
现在想想,小区叫风生水邸,这名字听起来也有点阴寒的味道。
其实,风生水邸刚交房的时候,不远处的那片荒地还没有变成公墓,刚开始开发商还说那一块要修建全市最大的氧气公园,所有人都很看好。而政策朝令夕改,两年之后一切就变了。
当时好多的业主都去跟开发商闹过,几个带头的还被拘留过,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许多人都说墓景房冲撞活人,坟地带孤阳煞,久住容易被死人缠上,但其实姜也不大信。
无稽之谈罢了。
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她爸爸魏长音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她还挺小,爸妈还没离婚。这套房是她家的第二套房,当时掏空积蓄准备买来增值,结果没想到后来竟然闹出这些事儿。
买房那时候,她家条件还不算好,买完房后,供两套房的房贷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她爸当时气馁极了。
但是她妈姜女士却豁达地笑笑,说,“不过是涨不了价,以后咱俩多挣点本金就行了,而且也不是没好处,一套房还能解决两个刚需。”
她爸问:“什么两个刚需?”
“第一个,房子以后用来养老挺好,近郊,空气好不说还方便。我俩以后要是谁先过世,往那松隐山庄一埋,活人去看也方便。第二个,等百年过后,你女儿从城里过去看我俩,还能在那房子里歇歇脚、过过夜,有啥不好的呢?”
但没想到一语成谶,姜女士现在就在松隐山庄住下了。
她爸妈离婚的时候,没有像其他劳燕分飞的夫妻,为财产分割的事情急眼。两人是好聚好散的典范,这套房当时在她爸名下,离婚时就说好归姜女士所有,也一直是她在收租管理。半年前姜也从租户手里收回房子,自己搬了进来。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十八楼,姜也回过神走了出去。回到家,她玩了一个小时的动森,就开始收拾客卧。
房间东西有点多,几个巨大的纸箱堆在中间,还有个保险柜,全是姜女士的遗物。
收拾了半天,怎么也收拾不出来,她索性倒了杯水,站在巨大的窗前准备换换眼。
从这里望出去,春深似海,四山晴翠,空气里还有附近山上野草的味道。白云一团团地跌落在山坡上,有风吹来,似乎支撑不了那重量,还纷纷往下滚。
大片绿色的树丛中,点缀着起起伏伏的坟茔墓碑,大概是因为阳光热辣,看上去也并不肃杀。反倒有种泰然,无声呈现着,或许生与死都是这样只需直面的事。
姜也曾经站在姜女士的墓前朝自己家望过,如果天气好,能见度高,可以远远看见一个小小的窗户。但从这里望出去,就辨不清方位了。
她想起刚刚那个年轻女人的话,忽然笑了一声。
如果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她妈就在那里,怎么会害怕?
如果人死了没有灵魂,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姜也回过神,喝了口水,转头看了一眼一地的遗物,全是往事。这些东西是半年前搬过来的,断断续续收拾了半年,也没归置出来。
她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
从之前的家里搬过来的时候,她扔了自己的许多东西,从漫画杂志到衣服、手办、拳套、潜水服,甚至好几只很贵的,从前都舍不得用的网球拍。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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