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理代偿感,是不是太卑微了?
她不自觉露出个悲悯的表情,但又隐约觉得很不适。只凝视着吧台前那一排灯光昏昧的酒柜,想起那些怪梦,想起翟安说过的许多话,脑子里闪现了许多浮光掠影。
“我今天去纹了纹身,”凌砚语气淡然,“跟你说一声。”
“纹什么了?”姜也快人快语,问完立马后悔,摆手道,“哦,不用说,不要说,反正你纹了就好。”
凌砚侧首,琉璃般剔透的眼眸盯着她,面不改色道:“挺疼的。”
“嗯?”
“纹身挺疼。”
姜也抬眼,怔住,忽觉不知所措,他们有这么熟吗?
酒保已经把酒推了过来,她敛眸道谢,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他在撒娇还是干什么?
怎么这么吓人?
她还没消化这诡异的一幕,思绪杂芜,却听凌砚又转移了话题,说,“前些年的时候,我养的小狗去世了。”
“小狗?”
姜也狐疑,以前倒是听翟安说他养过一只猫,没听说有狗。
“养的猫名字叫小狗,”凌砚解释,神色怅惘,然后又说,“起初感觉还好,可当某天回家打开门,它没有来迎接我,我才感觉它真的离开了。”
姜也静静听着,目光落到了她刚刚提着的礼品袋上。
“但后来想,这种事就像是过红绿灯,红灯可以等30秒,60秒,甚至120秒,但没人会站在彼端读秒读一辈子。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都应该向前看,好好生活。”他目光深邃,意味深长。
“嗯,”姜也扯了扯唇角,“你对翟安的事也是这样想的吗?”
她真是一点也看不懂这个人,完全不懂他的动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凌砚缄默。
扣在桌面的手机忽然散出一星微光,姜也拿起来点开,是周衍发来了消息。
【小也,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讲】
姜也单手打字,回复:【你直说就行,别怕】
周衍的消息回复得很快,【那个凌砚,我想我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姜也手指一顿,用余光瞟了凌砚一眼,看他没注意这里,就飞快打字:【没事儿,你说吧】
一秒后,周衍发了一段提前编辑好的消息:【他这人吧,还挺深情的一人,有个交往了很多年的女友,感情还挺好】
后面的话他自认为已经不需要说得太明显,稍微懂事儿一点的女孩就会自动避开。
姜也在消息界面定格了两秒,心想这事儿难道还有比她更清楚的人吗?但也不知为什么,胸口闷得难受。
大概是见她久久没回应,周衍又跟了条消息过来,一点也没克制自己的恶意:【我也不是介意你跟他去看烟花哈,我就觉得你是一单纯女孩儿,不适合跟他这么复杂的人来往】
姜也拧眉,还没回应,耳边就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看个烟花就扯上了‘单纯复杂’,那是不是对烟花有点不尊重?还给你和我下了定义,又规定你不许和谁交往,对你是不是也挺轻慢的?”
姜也熄灭屏幕,没有说话,但共鸣的响指已经在她耳边打响。
“不过,他对这些事儿也不知情,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要怪他。希望他没有因为我而影响了心情,耽误工作就不好了。”
他仿佛在货真价实地自责。
“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替我跟他解释一句……”
姜也没接话,收回视线,咕咚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心想,我要是跟他解释了,那他就有可能知道他发我的消息,都被你看到了。
那还解释得清吗?
她忍不住斜乜向他。
但是然后呢,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行为呢?
于是,她终于直接粗暴地问出了连日来的困惑,“凌医生,我有个不成熟的小问题。”
凌砚注视着她,从鼻间发出沉沉一声“嗯”。
“你是在追我吗?”
第29章 :太无辜了,我为什么要被你喜欢啊?
酒吧里没有窗,看不见外面的夜色,但凌砚眼前倏然掠过好多景象,也是这样一个时间点,她也是同一个表情,唇边凹进去一个浅窝,有点迷惘的望着他。和眼下的一切一一重合。
只不同的是,彼时彼刻他们站在路边,浩浩长风过境,整条街的桐花无声摇曳,层层花浪涌动,又像一团团散不开的冷烟。她用鞋尖踢着路面上的花骸,抬起眼来,有些迷惘地问他,你是在追我吗?
那是他头一次觉得夏天的夜晚这样迷人,让人熏熏然地沉醉其中。然后他回答了什么?
他说了嗯。
此刻,酒吧里袅袅灯花摇曳,凌砚那双风流眼又望了过来,姜也以为他至少应该回避一下,谁料他只顺着她的话,低低“嗯”了一声。
姜也猛然抬眼,张大了嘴,表情已经裂开。那个“嗯”字就仿佛一双拉开幕布的手,将记忆里某些遮得严严实实的景象,全部清晰袒露在她眼前。相似的夜晚,相似的人,相似的语气……不是梦中,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战栗。
什么鬼东西?
她感到陌生而悚然,只竭力维持着平静,“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追我?”
问完之后,脑中警报大作,翟安那句“我们真的好像双胞胎啊”的话,突然就在耳边回响。
不止如此,还有。
“因为我们是同类,我最擅长识别同类了……你知道吗?”
“姜老师,你不会忍心反悔的,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不如就答应吧,因为,你迟早都会履行约定,或早或晚你都会。”
难怪凌砚会问她“会不会自杀”,难怪他会对她释放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话,难怪总是费心偶遇……这不是眼前男人给她发的甜蜜恋爱入场券,而是翟安处心积虑邀她踏进地狱的鸿门宴。
或者再残酷点儿,他是在为已故的所爱之人重新找一份存放其精神的肉体圣殿。这个赝品最好有她的影子,最好个性也有微末相像,这样他在面对活生生的赝品之时,可以通过超现实的走神时刻,再度和早已逝去的真爱重逢。
他的白月光死在最好的二十多岁,也永生在二十多岁。自此以后她就是皎月清辉,是人间甘露,是他心头皑皑的雪。而她姜也算个屁,顶多算他们完美爱情里廉价的镶边。
言情小说里基本都这么形容的,这就是替身?
是这个意思吧?
此刻,这些惊惧交加、噩梦一般的现实,像一团团烈火,在心中层层烧灼。姜也再次感到一种无法自控的骇然,因为她仿佛能看见他背后,站着一个熟人,那人手里提着线,居高临下、充满恶趣味地调度着一切。
她低低笑了一声,体内的骇然尽数褪去,一种难以预料的恶意窜升出来。
“你喜欢我吗?”
她舌下涌入千千万万句脏话,焦躁地排着队,却还是竭力拦着它们,客客气气地再问了一遍,“你喜欢的是我?”
“嗯。”
听到这个“嗯”字,姜也再也忍不住,突然握拳一边锤打吧台,一边放声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脸颊上的软肉都在抖动,笑得肩上的发丝都咧开了大嘴跟着笑。
头顶暖色的灯光映在他面上,明明是张扬夺目的颜色,却将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衬得这样沉着冷静。
让她简直想张开利齿,把他那八风不动的姿态立刻撕碎,看他流血又流泪,好好赏玩。
稀稀落落的客人循声望过来,她也并不克制血液里沸腾的恶意,反而欺身凑近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语气轻柔,表情邪恶:“你ᴊsɢ和翟安不愧是天生一对,怎么都活得这么理直气壮,全天下的贱都让你们两个犯完了是吧?嗯?”
“我是你们两个play中的一环吗?”
“太无辜了,我为什么要被你喜欢啊?”
她凑得很近,看见凌砚脸上的鲜活表情迅速冷却,终于裂开一丝缝隙,心里遽然升起莫大的快意和不知名的酸楚。
酒保注意到吧台的动静,连忙走过来,用眼神询问。
姜也瞧了他一眼,又低低笑了一声,说:“帅哥你过来。”
“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问你啊,你看看我,跟他前女友像不像?”
酒保见她这一幅盛气凌人又恣睢的样子,顿时被吓住,讷讷地看向凌砚,不知表什么情。
凌砚身形僵直,唇线紧抿,满脸歉意地看向酒保,“没事,不好意思。”
酒保又为难地看向姜也,嗫嚅了一下话没说出口,却听她高声说:“你过来!过来帮我看看,我跟他前女友到底像不像。”
姜也将手机解锁,莹润的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滑动,她要找一张翟安的照片,翻来翻去,一千多张照片里却愣是没有一张属于翟安的。
难以置信,不应该啊,她明明有存过。
酒保只静静站着,纵然这女客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心里也不免升起了一股八卦欲。所以到底像不像?
姜也关掉手机,双目似有寒星,直直射向凌砚,她凑近,道:“把翟安的照片给他看看。”
凌砚不为所动,神情隐忍,眼底惊惶一闪而逝,立刻就将她点燃了,觉得快意极了。她恨死他这份云淡风轻,也恨心里突然席卷而来的酸楚。
“你不是喜欢我吗?给我看看你前女友的照片都不行?”
“哈哈哈人家在这儿等着呢,凌医生。”
“快点啊,你装什么深情款款,一边悼念前女友,一边找新人,什么也不耽误。什么意思?心死了,但几把没死?眼比谁都花,心比谁都忙,是不是?”
姜也笑得嘲讽,那恶劣的目光就像一双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迫着他交出照片。
然后,她看见他终于动了,眉心拧出一个结,缓慢地解锁手机,在相册里准确地点进了个人收藏,一排排的缩略图躺在他掌心,然后抬眸看向她。
他这张脸长得冷峻,隐忍和热烈并存,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侵略感,可这会儿那如羽如扇的浓睫微微颤动,又显得脆弱。
姜也很急,急得怕自己稍微心软就会放过他,以至于让自己变得悲惨,今晚铁定后悔到失眠。她冷笑:“让他好好看看,评评理,这样你才不会对我抱着什么奇葩期待,把我当成另一个人。”
此刻体会到的恶狠狠的恨与恶狠狠的酸楚,她一定要加倍奉还,她要袒露出灵魂里最尖刻、恶毒的一面,把他那令人作呕的沉着全部撕碎,让所有人都来围观赏玩。
她劈手夺过凌砚的手机,直接递给了酒保,笑得凉凉的,道:“帅哥,劳你帮我好好看看。”
酒保只得接过手机,点开照片,照片里的女人长发披肩,双眸湛然,面如桃李,一席金色长裙曳地,看起来美极了。
他又向右滑动,也是同一个女人,再滑,再滑……然后他才看向面前焦躁的女客人。说实在的,两人神态似有不同,但长相那确实是一模一样。
就像是不同时段的,同一个人。
但他小心翼翼觑了一眼面前两人的神色,斟酌着措辞,“长得确实是很像……”
女客面色骤然一沉,他连忙随机应变,改口道:“有点神似,但也不好说是非常像吧,我觉得您更有气质一些……”
他要开门做生意,就算有客人说地球是方的,他也会想方设法圆过去。
姜也心里简直鬼火冒,本来和凌砚走得太近已经是敬谢不敏,竟还要被他这样践踏。她已经想好了一肚子恶毒话,要将他的“喜欢”踩在地上,狠狠践踏、侮辱,但这一刻,酒保的反应却让她说不出口。
她二话不说,从酒保手里拿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伏案工作的女人。
女人长发,身量高大,巴掌脸,穿着沉而黑的西装……这些元素很普通,但一拼起来,就令她满腔愤懑一下哑了火。
这不是她自己吗?
照片飞快翻动,场景飞快变幻,但照片里的女人,竟全都是她自己。
这属于什么情况?
这些照片她都没什么印象,没拍过,他怎么会有?
难道他在偷拍她?
第30章 :那就让我亲
姜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秃毛孔雀,周身的防备炸成尖锐的战斗羽翼,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重新点了酒,四杯威士忌下肚,她平息了一下刚才过度豪迈的激烈情绪,沉默下来。
现在恼火的是这些照片。
从照片里的人物状态推测拍摄时间,她和凌砚那时候还不认识,那照片大概率是翟安给他的?
不然还能有谁?
或者说,除了她,谁会干这种变态事儿?所以他们早早就有所计划,就等着她来入彀?
以前考试上课职业培训……无数人告诉她,心理师不可以过度暴露自己,这会儿她终于领教到了其中的厉害。
头顶上的灯光变得浑浊而游离,像一道鸦色的雾,将两人隔开。
凌砚心理素质很好,面对这样劈头盖脸的质询与辱骂,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心虚。反而显得沉重又豁然。
“不愧是翟安男朋友,”姜也嘲讽,她倏然想起那个赌约,“女朋友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我好奇,你到底是想跟我睡,还是真喜欢我啊?”
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不甘心,不甘心感到刺痛,不甘心他那么快就恢复镇定,反正就是不甘心。
“所以你是在介意吗?”凌砚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迸发出一星奇异的欣然,“介意我的情史?”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不会退也不会让,随便她做什么,随便怎么折腾。他有的是耐心让她一遍又一遍地爱上他。
大概是因为她今天给他点了一杯蓝莓味儿特调,他一晚上都沉浮在别样的情绪里。他有些失控,他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姜也先是感到一阵眩晕,继而被刺痛,她凭什么要介意他的情史?他有什么资格令她介意?
“但无论如何,男人多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轮到你。”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恶狠狠地反击。
凌砚闻言,身形一僵,倏然凝向她,面上那种妥帖的沉稳顷刻间瓦解,眼底翻涌出滚烫的情绪,几乎要将她直接融化。他压抑着,脸上闪过某种挣扎的犹豫,喃喃质问:“那你要和谁?周衍?”
“他也配?”
他眸中的不屑与妒意都很明确,是和以前全然不一样的凌厉,可渐渐又灰败下去,被一种类似悲伤的情绪取代。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管他是谁,谁都不行,”凌砚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下颌线绷得像把刀,边缘的锋利冷光比冬日结冰的河面还要凛然,“除了这件事,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这些反应恰到好处地取悦了姜也,她亢奋冷笑,“你说不行就不行?这种事还需要经过你同意?”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我偏要……”
话没说完,胳膊上倏然一紧,她闷声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鼻间嗅到他身上的清冽香味,后腰处顺势贴来一只大掌,将她牢牢掌辖。
她瞳孔放大,下颌抵在他的肩窝处,胸口处一阵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扰乱了她的思绪,她分辨了良久,才发现那颤动来自他的胸腔。
“咚咚咚咚”跳得真快。
骤然拉近的距离令姜也没有丝毫准备,方才破口而来的满腹气话全部消失不见,她仰起脸来,立马就迎上了他妒火中烧又炙热复杂的目光。
那双眼睛很漂亮,可眼眸里酝酿着的危险情绪,却烫得她几欲退缩。
“咚咚咚”声音越加剧烈,震得她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她几乎无法动弹,只看着眼前那张俊脸,在视野中缓慢放大。
“我当然最有资格。”凌砚眯眼,语气温柔,可态度却强横。
除了他,谁也配不上她。他们才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人,合该永永远远在一起。他收紧手臂,紧紧将人抱着,一时又觉得心酸与委屈竟有那么多。
她瘦了。
瘦了一些。
可比起之前,眼下的体态实在又健康了太多。那未来呢?他战战兢兢地恐惧,那些恐惧直往眼眶里钻。
姜也张口结舌,只顺着话毫无底气地反驳:“凭什么?周衍……周衍……”
“不许提他。”
他压低视线,盯着她滟滟欲滴的唇,屏着呼吸,俯首的姿态缓慢,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就像潜伏在月光下,瞄准猎物的野兽,它或许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势在必得,危险得很。
越来越近ᴊsɢ。
他轻微的气息与热度落下来,蓝莓味的果香与酒意痴缠。姜也惊骇得无法动弹,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破了安全距离,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疯话,还有那双眼眸里蕴藏的汹涌情绪——他担忧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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