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法拉栗)

祝佳夕收回目光，就看到纪咏恩目瞪口呆，难得有一种被祝佳夕噎到的感觉。
“我说的是现实生活里，跟我们同龄的男生！你没有吗？”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初中管早恋可严了，你有吗？”
“小瞧我了，你应该问我有多少。”纪咏恩很骄傲地说。
当然，纪咏恩没有说，她谈恋爱就像过家家一样，从来没超过一个月。因为那些人都好幼稚，在一起就爱管东管西，连她和谁说话，周末穿短裙都要管……
“你没骗我？”祝佳夕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大，“你都没和我说过！”
“你之前没问我嘛。”
“那，几个呢？”祝佳夕好奇地问，其实平常，她对班级同学聊的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好朋友的八卦那可就不一样了。
纪咏恩凑到她耳边说出一个数字。
“这么多！五个！”
纪咏恩哈哈笑：“我突然发现，我从小就见一个爱一个，我小时候看台剧，从明道爱上贺军翔又爱上郑元畅的，这是不是我的天性啊。”
祝佳夕也跟着笑，“那你谈恋爱开心吗？”
“有喜欢的人的时候还挺开心耶。”虽然，他们通常没办法让她喜欢很久……
纪咏恩不忘怂恿她，“我们学校高中那么多人，找个人来喜欢应该不会太难吧。最好找一个语文学得好的，这样还能带动你进步。”
“但是，万一我找到了男生来喜欢，他不喜欢我，我不就不开心了？”
“你是不是傻？”纪咏恩很认真地说，“你发没发现，我们班很多男生桌上或者桌肚里都有一个小镜子，而且他们平常一见到能反光的地方就在那里臭美，照个不停。” 祝佳夕不知道她怎么说起这个，也有点嫌弃地说：“他们确实很爱照。”
“所以咯，他们整天照镜子，对自己是什么货色还能没数嘛，你能喜欢他们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诶，他们怎么可能还拒绝你？”
祝佳夕弯了弯嘴角，忍住没笑出声，她最近学语文学得有点魔怔，顺口就回：“我知道，你这是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哈哈，但是这是事实。但我还没问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呢？现实生活啊！”
祝佳夕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首先要长得帅？”
电影里的台湾腔很快影响到了纪咏恩，她故意学着他们的发音说：“废话啦。”
“嘿嘿，个子也要高高的。”
“我也喜欢高个子，还有呢？”
被堵了半天的祁煦终于从过道里脱身，往座位这边走，祝佳夕余光看到他以后，声音变得小了一点，聊这种事，被其他人听见就不好了。
“跟他在一起就很开心，总是陪在我身边，对我很好的？”祝佳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其实我也不知道诶。”
纪咏恩决定把事情简单化，替好朋友张罗这种事就是让她好有热情。
“这样，你学语文学得累的时候，可以先勉强勉强，从我们班的这二十多个男生里挑挑拣拣看看，看他们这群人身上哪些性格是你反感的，我们排除一下，也好让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
“真的要这样吗？”祝佳夕不确定地问。
“要！”
祝佳夕发觉，她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假期比初中的时候还要多。
元旦过去还没到一周，不少学生就开始传，说今年 1 月 14 日开始放寒假。
“放多久呢？”祝佳夕问吴浩。
“一个月吧，基本都是一个月。”吴浩说。
“这么久？我们那里很多学校，寒假只放两周的……”
她说完话，刚回过身就听到背后吴浩用一种异常做作的音调说：“那还是放两周好啊，放一个月，得多久见不到我们亲爱的……同学们啊？是不是，祁煦？”
祁煦依旧低着头看杂志，“关我什么事。”
祝佳夕问纪咏恩，“你最近想一想，有什么想我带给你吃的东西，我列张表记下来，免得到时候忘了。”
“我们还有 QQ 啊，但我现在就想说，我要吃长鼻王！咪咪！上次吃好好吃啊，我在我们这里的超市都没看到过……”纪咏恩上完一节政治课，哈欠打个没完。
“我肯定给你带很多很多。”
吴浩一听有吃的，很感兴趣地往前凑，“我也想吃。”
祝佳夕回头问他：“上次我带的那些，你想吃哪个？”
祝佳夕问出这句话，突然发现自己跟班级里好多人熟起来，好像都是因为吃东西……
吴浩嬉皮笑脸地说：“我嘛，有啥吃啥，不挑！”
“哈哈可以。”
说完，祝佳夕犹豫了几秒钟后，又侧了侧身体，望向对面的祁煦，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吴浩已经抢先说：“他嘛，你把你人带回来就行，靠！你踩我……”
吴浩瞪向坐在自己旁边的祁煦，就看到祁煦没事人一样，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杂志上挪开。
“不要理他，”祁煦看着眼前还在望着自己的祝佳夕，忽地出声问：
“你要给我带什么？”
祝佳夕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他怎么总爱这么看人？她又想起最近吴浩频繁到夸张的打趣，虽然他之前就很爱开玩笑，但是最近好像更多了。
“你也没说你想吃什么。”祝佳夕说。
祁煦依旧强势地盯着她，“好像没什么。”
“好吧。”祝佳夕瞬间松了口气，回过了头。
几秒钟过后，一包牛肉干从后面被丢到她的桌面上。
“吃不下了，给你。”祁煦很酷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紧接着的是吴浩的“哎——呦”声。
祝佳夕看着桌上没被打开的大袋牛肉干，这是她和纪咏恩每次去小卖部最爱买的零食，因为上课的时候嚼起来不会发出声音……
“谢谢。”祝佳夕撕开包装袋，从里面拿了一长条递到咏恩嘴边，才发现咏恩已经在睡觉了，她都没注意到。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
纪咏恩和祝佳夕打了十分钟羽毛球后，找到座位坐下，她突然想起来她前几天和佳夕说的大事件，心血来潮地决定验收一下阶段性的成果。
“怎么样？你最近有关注这群男的吗？”纪咏恩扬了扬下巴，指着不远处正在打篮球的那群人。
“有，我怕我忘了，还有记在小本子上。”祝佳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小本子，这个本子本来是她为了方便背英语单词准备的。
以前每次她一买本子，妈妈就会说，“差生工具多。”因为佳夕从前不管买什么好看的本子，最后都只用前面几页就会放到一边。
纪咏恩真是要被她笑死，“我来看看。”
“人名都是英文缩写吗？”她根本看不懂。
“我怕被人发现，那不是很尴尬吗？我总觉得我们在做一件显得我们脑子很不好的事情……”
“哈哈哈什么脑子不好啊！这个写的是朱越吗？你肯定不喜欢他对吧？”
祝佳夕连忙点头，“嗯，我觉得他假假的，还有点爱瞧不起人。”
“是的，那这个‘太喜欢和女生说话’的是谁？LZ，李政？”
“对。”
“他好像是有点妇女之友。”纪咏恩又把小本子送回佳夕手上，“那赵一程呢？怎么样？”
“哈哈哈我们这是在干嘛？但是说真的，我也不是很喜欢他。我是不是很挑剔？”
纪咏恩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有几个男生像窜天猴似的逮着篮球追。
“这哪里挑剔了？不过我觉得他还凑合呢。”
祝佳夕将下巴垫到纪咏恩的肩膀上，小声说：“我好几次听到他打篮球的时候讲脏话。”
“哎，我发现了，男生打篮球好像都爱说脏话。”
祝佳夕先是认同地点了一下头，很快视线落在球场不远处的某个修长的身影上。
过了几秒钟，她才开口，“好像也不是都说吧。”
纪咏恩随口问：“谁这么不错，不说脏话？”
祝佳夕又低头，伸手去揪校服裤子上的线头，“祁煦好像就不说呢。”
纪咏恩一听到这个名字，眉毛比嘴的反应还快，已经蹙了起来。
她刚想反问，他这么有素质？毕竟她都没注意过。
但是很快，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大事不妙地望着祝佳夕。
“你怎么会注意到他啊？”
祝佳夕低头开始看小本子上的单词，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嗯，因为他打篮球最厉害吧。”
“就这个原因？”纪咏恩很想相信，但是她可做不到。
祝佳夕迟疑了几秒，说：“应该是的。”
“我刚刚差点忘了问你，”纪咏恩不死心地问，“你觉得祁煦这个人怎么样啊？”
祝佳夕半晌没说话，纪咏恩因为她迟疑的几秒钟感到难过，她已经开始担忧自己可爱的小白菜是不是就要被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臭猪偷走了！
“你不觉得他拽拽的，每天都多有优越感似的？”
祝佳夕闻言轻笑了一下，“好像是有点拽。”
纪咏恩因为没能在她的脸上看出反感，有点失望。
“你竟然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吗？怎么会这样？”
“喜欢吗？”祝佳夕的神情因为这个问题变得有些迷茫，而且她是知道咏恩是很不喜欢祁煦的，她不可以背叛朋友，“没有吧？”
“真的？”纪咏恩看得出来，是假的……
“嗯，他太喜欢逗我了。”祝佳夕把眼前的头发丝捋到耳后，目光又不经意地往球场望过去，看到祁煦正背靠着篮球架下喝水。
“那他逗你，你有生气吗？”
祝佳夕沉默了一会儿，有点不知所措地说：“我……不知道。”
纪咏恩的心变凉了，不知道那就是不生气啊。
“那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开心吗？”
“咏恩，我跟你说，你不可以笑我。”
纪咏恩立刻竖起两根手指，“肯定不笑。”
“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干嘛这样，”祝佳夕说话的时候面露困惑，“但是现在呢，有时候好像又会有点开心呐。”

“咏恩，你怎么不说话了？”
祝佳夕讲完那句话以后，有一瞬间的懊悔，再望向纪咏恩，佳夕很有看对方脸色的意思。
纪咏恩没说话，又把祝佳夕那个粉色小本子拿过来看。
她看半天，终于在一堆中文里找到：【老是逗我，扣十分。】
只是，这个“十分”又被轻轻地划掉，改成了“五分”。
而，这串文字前面果然是讨人厌的两个字母：QX。
纪咏恩瞪向不远处还在那里耍酷打篮球的祁煦，忍不住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
祝佳夕注意到已经有几个人都往这里看过来，连忙用手包住她的两个拳头。
“但是，我保证，只有一点点开心，而且也不是总开心的！”
纪咏恩看着佳夕，哀叹道：“他凭什么让你也喜欢他啊，他不配！”
祝佳夕听到“喜欢”这两个字，下意识地反驳：“没……没到喜欢的程度啦。”
纪咏恩问她，“你说，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祝佳夕再次变得有些苦恼：“就是，好奇吗？因为，我经常会搞不懂他。”
“悲痛万分！对一个人好奇那就是喜欢的开始了……反正，你现在肯定是对他有好感了，那这个死人如果一直这样对你，你以后就会越来越喜欢他。”
祝佳夕被她情真意切的“死人”给逗笑，但还是说：“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他还坐在你后面，你每天对着他，想忽视都很难啊！我都想调座位了……”
“你想得太远了，他又不一定喜欢我。”祝佳夕说，“我觉得我肯定不会去喜欢不喜欢我的人的。”
“他敢？”纪咏恩气鼓鼓地说。
纪咏恩脑子里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分析祁煦对佳夕的态度，她越想越发现有一点不对劲？
“不过说实话，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最近确实越来越像个人了啊？你不知道，他以前活得像个目中无人的王子一样，理都不理我的，但最近还每天给我们递吃的，说不定我是沾了你的光啊……而且，他好像确实总爱跟你没话找话讲，我一直都以为他有病，闲着无聊想逗逗你这个外地人找乐子，但是他怎么可能是单纯的有病啊？”
纪咏恩越想越觉得自己前段时间蠢得吓人，因为她压根就没把祁煦和“会喜欢女生”这件事联想到一起去。
“嗯，我觉得他喜欢你。”纪咏恩放出她的结论。
祝佳夕眨了眨眼睛，忍了半天还是问出声：“真的吗？可是我又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他会偶尔照顾我。其实他人挺好的。”她来北京第一天，他就帮过她诶。
纪咏恩闻言觉得自己听了 2011 年最重量级的笑话。
“他？照顾人？你见过他什么时候照顾过我？照顾过我们班其他的女生？”
“你这样问，我也说不上来了，”祝佳夕回忆了一阵，但是很快又想起来一件事，“啊，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过，就是他有说过我很眼熟，他觉得他以前见过我，所以我觉得是因为我让他很有熟悉感，而且我就坐在他附近，所以他会和我说话，我以前和坐在附近的同学都很熟悉的。”
她说到这里，又小声对纪咏恩讲了一个祁煦应该不喜欢自己的理由，“他还说我大众脸呢！”
“什么？这个死人还说你大众脸？他还跟你说你很眼熟？他以为自己演《红楼梦》呢？‘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他竟然使用这么老土的手段，我真想立刻冲去球场质问他！”纪咏恩又开始不愉快了。
“不行不行，不能去问啊。”祝佳夕攥住她的袖子，拜托道。
“我才不说呢，让他知道你对他有感觉，绝对把他嘚瑟死，我才不要！”
纪咏恩苦苦地思索了一番，“哎，好烦，这是不是命运？你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大少爷脾气的呢，他就算喜欢你，肯定还会欺负你的。”
下课铃声响起，祝佳夕看到打篮球的那几个男生好像已经打完，连忙拉起纪咏恩。
“我们回班级啊，而且你不要太紧张，我觉得，可能我也没有喜欢上他。”祝佳夕看到走近的同学，生怕自己的话被人听见，慌乱地说。
而纪咏恩盯着好友这张无法说谎的脸，心里想着一件事：即使你现在没有，看起来也不远了。
祁煦这个死人，竟然连她的好朋友都要抢走！
1 月 13 日六点，祝佳夕在寝室收拾好了行李，本来纪咏恩是想帮她一起收拾的，但是她妈妈今天过生日。
临放假前，纪咏恩还想拉着佳夕一起回去吃饭，等第二天再送她去高铁站，只是佳夕已经提前买好了票。
祝佳夕背上背着书包，双手各拎着一个包还有行李箱往楼下走。
她害怕摔倒所以靠着扶梯走得很慢，没走几步，旁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
“我帮你。”江雪向佳夕伸出手，示意要帮她拿行李箱。
祝佳夕见到是班长，手忙脚乱地将比较轻的装衣服的袋子递给她，“谢谢你哦。”
祝佳夕发觉自己特别奇怪，每一次只要江雪和她讲句话，或者站到她身边，她都会变得紧张，身子都会绷直一点。
这可是他们学校最厉害的女生，祝佳夕特别害怕自己在她面前做出什么蠢事。
“不用谢，你走得太慢，堵住我的路了。”江雪很平静地说。
祝佳夕“啊”了一声，在原地愣了一秒，班长是在开玩笑吗？好像又不是啊，那她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真糟糕，冷场了……
等到下了楼，走到平地上，祝佳夕立刻伸出手，“来，给我吧，也不重。”
江雪问：“用我帮你拿到校门口吗？”
祝佳夕摇头，感觉自己头都被摇晕了。
“没事的，我可以！”
“那给你。”
祝佳夕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会不会有点谄媚：“谢谢你，江雪，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
江雪顿了几秒，才不冷不热地说：“嗯，你也是。”
祝佳夕得到了她的回应，一直到走到校门口，她的心情都很好。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天空是浓重的绯红色，风把街道旁的树吹得呼啦啦的。
祝佳夕只感觉手冷，她站在校门口张望着，想看有没有出租车。
二姨说要送她，但是佳夕觉得这太麻烦了，而且只是打车到高铁站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可以了，于是给二姨发了短信，让她不用来了。
行李箱被她在柏油马路上拖出很突兀的声音，祝佳夕有些抱歉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知道这个噪音会不会吵到大家。
忽然间，她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箱子瞬间被人抽走，祝佳夕后背都冒冷汗了，只觉得抢劫这种事情，不会就这样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