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法拉栗)

她紧张地回头，就看到落日的余晖下，祁煦背着包，手里轻轻松松地提着她的行李箱，正在看着她。
祝佳夕只觉得松了口气，但是心跳又变快了。
“你要回家了？”他的脸在路灯下看起来没那么冷，语气也很随意。
祝佳夕点了一下头，“嗯。”
“要去南站么？”祁煦自然而然地和她一起往前走。
走到停在报刊亭旁边的一堆车前的时候，他说，“我送你？”
祝佳夕看着他找车的背影，小声说：“不用吧，我打车就好。”
结果下一秒，她就看到祁煦从那堆车里推出了一辆红白相间的山地车，根本没有人可以坐的座位……
他在这时回过头，祝佳夕借着昏黄的路灯，又看到他脸上的笑。
她问他：“你怎么送我？我坐前面的这个杠吗？”
祁煦看到她这样，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
“我可以推着车，或者，”他又走近她，在这寒冷的风里说，“我这车丢在这里怎么样？”
祝佳夕被他看得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你真无聊，不要逗我玩了。”
“OK，是要打车么？站这里。”祁煦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让她站在路边，他往前看了看有没有出租车。
十字路口后面，乌泱泱的车里有两三辆出租车，不过这里的红绿灯很漫长。
祁煦走回来的时候，再次站在她的面前。
“你确定不用我送你去车站？”他说完这句话，像是觉得别扭似的，又打量着她，“虽然……”
祝佳夕一对上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她拧着眉头，“干嘛，‘虽然’什么？虽然我长得很安全吗？”
祁煦看着她这副小女孩的样子，忽地笑了，“你很了解我么？”
“我才不了解你。”祝佳夕又觉得自己不想理他了，谁想了解他啊？她拿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往巷口走去。
书包的带子又被从后面拉住，“生气了？”
祝佳夕腾不出手扯回自己的书包带子，只好走快一点，“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我开玩笑的。”祁煦声音听起来依旧轻松。
祝佳夕又开始思考，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呢？
她回过头，刚想问出口，就看到祁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支圆珠笔。
“干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
“纪咏恩有你的联系方式么？”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问道。
祝佳夕隐约猜到了什么，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有的。”
他站在她面前，迫使她对着他的视线，“我没有。”
祝佳夕在他的目光中接过笔，发现自己的手心也开始变烫了。

第053章 . 2012年
“你不是说要给我带吃的？”祁煦神情自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我想到的时候联系你，可以么？”
“好吧，”祝佳夕真是难得听他跟她这么客气，“但我写在哪里？你得给我张纸吧。”
祁煦皱了皱眉，像是觉得有点麻烦，很快地对她摊开了左手手心。
“写这里。”
祝佳夕抬眼瞪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她第一次看到祁煦掌心的纹路，和她的不太一样，而且他的手掌心真大。
“你好懒，都不能找张纸的。”
“要纸干嘛？”他不以为意地回道。
祝佳夕第一次在人家的手上做这种事，想了想还是没有用左手稳住他的手，只是她右手的小指不可避免地挨着他的手心。
她在上面刚写下第一个数字，就感觉到祁煦掌心因为痒往下退了退。
“好冷的，你这样，都不好写了！”
祁煦轻笑了一声，不再动弹了，“OK，我的错。”
等到祝佳夕终于写完 9 个数字，祁煦又在她头顶上方说：“还有手机号。”
“你怎么知道我有手机？”
“就是知道啊。”
祝佳夕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把她的手机号码写上去了。
在北京，她的号码只有二姨和咏恩知道的。
“好了。”
祝佳夕看着祁煦收回了手，像是还要说什么，而口袋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二姨。
祝佳夕下意识地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祁煦不要说话。
“喂，二姨。”
祁煦依旧站在她面前打量着她。
“等着我啊？我车快到你校门口了。”祝嘉在听筒里回道。
“啊？我不是给你发短信说我自己去车站吗？你过来好麻烦的。”祝佳夕往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看，试图找到二姨那辆非常酷炫的白色越野车。
“小孩子家家的想太多，你的短信我根本没看到，往路边站站啊，十五秒就到。”
祝佳夕对着空气点了点头。
街上的路灯不是很稳定，校园外的不少店铺因为学生放假已经不再营业，祝佳夕发现天也开始有些黑了。
她提起行李箱还有包，对祁煦说：“我家里有人接我了，我得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祁煦有可能会被二姨看到，心里会有点心虚。希望祁煦不要突然又好心地说，他可以帮她把行李送到她二姨的车上。
“嗯。”祁煦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拜拜。”祝佳夕松了口气。
“喂，”祁煦在她身后说，“跑慢点。”
等到祝佳夕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坐上副驾驶座后，和二姨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驾驶座的二姨，才忍不住往后视镜望过去。
视线里，祁煦已经骑着他的山地车离她越来越远了。
除夕当晚，祝佳夕穿着棉拖鞋坐在客厅，头靠着妈妈的肩膀看着春晚。
祝玲剥了一个开心果递到女儿嘴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一到家就整天贴着我，家里冷啊？”
祝佳夕嚼着开心果，搂着妈妈的脖子说：“有一点，我在寝室都可以穿着短袖呢，你不知道，北京的暖气有多暖和啊。”
“看起来应该早点把你送过去了，是不是？”祝玲笑着说，很快她又皱眉，“穿短袖？你别冻着啊。还有，你现在还一个人住一个寝室？”
“对的，但是下学期肯定就要搬进来人了，因为有老校区的高一生也会过来了。”
“那就好。”
十点钟整，客厅的电视机里，王菲和陈奕迅正唱着《因为爱情》。
祝玲一直盯着屏幕里的脸：“前几天有人让我去美容院办卡，我没想法，现在一看王菲这张脸，真是年轻啊。”
王平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的一角，“去什么美容院，瞎花冤枉钱。”
祝玲只当没听见，祝佳夕头靠着妈妈，正想拿颗话梅味的瓜子嚼一嚼，就听到从房间传来的 QQ 消息的声音。
她的心动了一下，但是身体还是没有动，大约过了十秒钟，才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好像有人找我。”
说完，她起了身，慢慢往书房走去。
知女莫若母，祝玲故意问：“不会是高中的哪个小男生吧？”
“才不是呢。”
祝玲想起女儿刚回家的那几天，出乎寻常的粘人，她只以为女儿在那里交了什么好朋友，所以心情变得很好。
佳夕嘴巴不停地跟她分享，她的好朋友纪咏恩对她有多好，她们每一天都特别开心。
祝玲听着女儿语气里的形容，总觉得如果佳夕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长大，现在是不是就是她的朋友纪咏恩那样呢。
不过，女儿已经很久没有拉着她说个不停了，祝玲好心情地问：“怎么一直说女同学，那个男同学呢？”其实她完全是开玩笑，谁知道女儿立刻闭上嘴巴，半晌才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知道妈妈有没有不高兴似的。
“二姨怎么偷偷和你说啊？”
这下换祝玲惊讶了，“原来真的有？”
祝玲从不久前的记忆里回过神，她倒是不担心女儿喜欢上什么小男生，上学期间的春心萌动是很美好的事情，大家都有过。
“做做好朋友可以，别让你的班主任找我谈话就行啊。”
房间里传来佳夕略显羞涩的声音，“妈妈你想太多了……不会的。”
不过等祝佳夕坐到电脑桌前，才发现跳动的头像是闭眼微笑的阿狸，这是咏恩的头像。
因为是咏恩，所以她完全没有任何失落。
【新年快乐，八天没见面了，有没有想我，没想我会生气！】
【炒鸡想哒。】
【话说，那个东西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到现在还没找你吗？】
祝佳夕撇了撇嘴，回了两个字：没有。
她刚从北京回到家，就把傍晚在校园门口的事情告诉了纪咏恩。
【太讨厌了，这个臭人，不联系还要干嘛？】
【看来就是顺手要了一下，班里很多同学都会交换 QQ 号的，我们好像误会了。】
【好想立刻给他妈打电话，痛骂他啊啊啊啊！但是为了你，我会忍住，嗯！】
祝佳夕只是通过上面的文字，好像都能感觉到纪咏恩情绪丰富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她笑了一会儿，发过去一行字。
【如果今晚过去，他还没有找我的话，那就说明他不喜欢我。】
【你会伤心吗？】
祝佳夕看到“伤心”这两个字，手上敲字的动作迟疑了一点，但是她很快就确定地回道：
【不知道呢，但是只可以不开心一天，因为马上又是新的一年啦。】
祝佳夕和纪咏恩聊完天以后，又给圆圆打了电话，祝佳夕靠在窗边望着玻璃窗外绚烂的烟火。
因为隔得很远，所以并不会闻到硫磺、木炭和硝酸钾发生化合反应的味道。
圆圆听她这么说，在听筒里咯咯笑了半天，问她怎么一天到晚想到一些奇怪的形容。
祝佳夕也跟着笑，对啊哈哈，她也不知道。
只是，2012 年的农历新年到来之际，那个要了祝佳夕 QQ 号和手机号码的男生依然没有联系她。
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沮丧里，祝佳夕第一次真切地体味到自己好像人生第一次对一个男生心动了。
她听到客厅的电视里似乎早已经开始唱起了《难忘今宵》，祝佳夕推开窗，万家灯火，她感受着细密雨丝里飞着雪，划过自己的脸颊，这让祝佳夕打了个寒战。
祝佳夕倏地想起好像是从 2010 年那部名叫《2012》的电影上映，就开始了 2012 世界将会走向末日的传言，她和大多数的同学一样对此半信半疑。
没有鞭炮烟花声响的屋外变得肃穆无比，祝佳夕仰头望向天空，迎来新年的第一个小时。
门外妈妈在轻轻地敲她的门，问她饿不饿，要不要煮饺子给她吃。
祝佳夕应了妈妈一声后，关上了窗，再过不久就要立春了，春天到了，就不会这么冷了。
祝佳夕走向最爱自己的人，至少现在，她对 2012 这一年依旧充满期待。

第054章 . 再也不会忘记了
祝佳夕回学校那天带的东西有些多，等到把行李放回寝室的时候，才发现她对面的那张床上果然已经铺上了被子。
祝佳夕看着被单上那个叠得好像豆腐块一样的被子，心里瞬间紧张起来，真希望室友是个好相处的人。
她背着书包往班级走，刚走到楼道，就听到整个四楼都吵吵嚷嚷的，祝佳夕轻轻推开了班级的后门。
祝佳夕其实没有刻意去注意班里的谁，但还是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祁煦。
他手里握着一支笔在漫无目的地转着，目光始终看着前门的方向，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长，所以已经把脚放到了过道靠前排的位置。
门被推开以后，寒风也跟着灌进来，祝佳夕把门带上以后，回过头就对上了祁煦的目光。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得祝佳夕好想问他到底在看什么？
她神情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差点被座位旁他的脚给绊倒。
“嘿，我来啦。”她对在座位上偷偷拿 mp4 看剧的咏恩说。
“你终于来了！”纪咏恩一看到佳夕来了，立刻把 mp4 塞进桌肚里，接过她的包放到椅子上，“你知不知道你来晚了！你发没发现，楼上也跟我们一样吵？”
祝佳夕摇摇头，“我没注意，怎么了？”
“我们这边的高二已经到隔壁那栋楼了，老校区的高一生过来了。刚刚老师让我们给楼上的哪个班帮忙送椅子什么的，我感受了一下，怎么感觉比我们班男生素质好呢。”
祝佳夕弯了弯嘴角，她一听就知道咏恩是故意埋汰周围的男生的。
吴浩立刻在后面推了一下纪咏恩的椅子，“干啥呢？还没到万圣节怎么已经开始说起鬼话了？谁素质不好？”
纪咏恩目的达到，也没理后面的人，从口袋掏出好几块瑞士莲巧克力给祝佳夕。
“你快看，我过完年有变胖吗？我过年期间过得好像头猪啊，每天都吃了睡，睡了吃。”
祝佳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句“你没胖”好像有点说不出口，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快看呐，我给你带了好多长鼻王！”
祝佳夕拿了一整包揣进纪咏恩的书包里。
她又拆了一包，给前后每个人都发了两个，虽然她有点不想给祁煦……
祁煦接过她的东西后，神色很复杂地看了她几秒，在吴浩问她还有没有其它东西可以吃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也跟着问了一句，“有么？”
一个寒假没有见面，没有任何交流，祁煦对祝佳夕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内心并不如自己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平静，他注意着祝佳夕的表情，像是人在做完一件惹人不快的事情后，一边很在意，一边又很幼稚地等待对方能给他一点反应，哪怕是对他撂个脸色。
谁知道祝佳夕好脾气地说，“我来看看包里。”
祁煦一瞬间竟然有些失望，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心理出了毛病，竟然希望别人对他发脾气。
吴浩很快就吃掉了自己的两根，又伸手摸到祁煦这里。
祁煦直接把他的手拍开。
“你又不爱吃这个！”
“别烦，不行。”
“行吧行吧。”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祝佳夕因为到了班级以后，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点也不饿，所以并没有下楼，还是坐在座位上。
没过一会儿，祝佳夕突然感觉后背好像被什么纸片一样的东西戳了一下。
她回过头，发现祁煦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大小的东西。
“在广东的时候，从亲戚那里拿到的。”他面上的表情比刚刚找她要吃的东西的时候正经了许多。
祝佳夕一听他提起广东，一脸“又来了”的表情，她不明所以地接过照片，发现是林峯的签名照。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笑着问他：“这真的是林峯的签名照吗？”
祁煦没有想过，她变脸会这么迅速，“我从来不给人假的东西。”
纪咏恩一听到林峯，很兴奋地凑过来，“肯定是真的吧，我的呢？我也要！”
祁煦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想说的话在看到祝佳夕的表情以后又咽了回去。
他只好又从书包里的夹层找出来一张：“猪八戒的签名照，你要么？”
纪咏恩瞪了他一眼，接过来照片一看，“啊？这个是黎耀祥吗？你这死猪，谁要猪八戒的啊！我要黄宗泽或者吴卓羲的！”
“别做梦了，醒醒吧。”祁煦直接地说。
谁知道祝佳夕一听到黎耀祥中国香港人，代表作：《西游记》猪八戒，《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刘醒 等。，先是反应了一下，很快比刚刚更加激动，她立刻把手里林峯的照片递给纪咏恩作为交换。
“我要！”
这下连祁煦都神情有些崩坏了。
“你确定？”
祝佳夕望向他的眼神亮亮的，表情熟稔地好像这个假期就没存在过，他们昨天还在一起上学。
“祁煦，你不知道真的好巧哦，我寒假在家里跟我妈一起看了《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好好看，我好喜欢女主角，我妈妈特别喜欢他，我可以把他的签名照送给我妈妈吗？”
祁煦从没听说过她说的这部剧，只是对着她的眼睛，他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谢谢你啊，祁煦。”祝佳夕低头望向照片，看起来很开心。
少年看着她的脸，突然出声，“我寒假的时候没有联系你。”
祝佳夕因为他的这句话，神情有一刹那的窘迫。
“嗯，”祝佳夕用手背蹭了蹭脸，“但是没什么的。”
她希望祁煦不要对自己说什么，因为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手心的数字已经看不清了，所以没有联系的理由。
他这样说的话，她是一定会相信的，甚至祝佳夕和纪咏恩第一时间都想到了这个理由，但是，他如果真的想联系她的话，可以找咏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