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
外面早就没了动静。
林格摸索着去卫生间,灯没开,她用力一推,和花洒下正用毛巾擦拭身体的林誉之面面相觑。
他只穿着宽松的睡裤,看起来刚刚洗过澡。卫生间是暖的,外面是冷的,门一开,冷冷空气透入,微微刺激,激到他胸月几微微抽动一下。
林格瞠目结舌。
林誉之沉静地用浴巾裹好上半身:“别告诉我你在梦游。”
林格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开灯?”
“刚关,”林誉之说,“节约电费。”
林格不敢惊醒爸妈,压低声音:“那你一个大活人,在里面怎么不出声?听不见脚步声吗?”
林誉之顿了顿:“抱歉,我听见了。但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他斟酌着语言:“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在我面前丢脸的刺激。”
第19章 同居 日与夜
林格说:“感谢你啊, 如此舍己为人,为了能够满足我,连自己的身体都能贡献出来。”
林誉之说:“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呢?”
他很平静:“况且早就给你看过了, 不差这一眼。”
林格发觉他越来越会与她“斗嘴”。
家中只有一个卫生间, 关于上厕所、洗澡的先后顺序一直是个争论。林誉之刚到家那阵子, 林格故意为难他,占着卫生间不让他用、说出“你用个饮料瓶将就一下”这种昏话——
后来林誉之同样以牙还牙,在洗澡时温和建议快憋不住的妹妹,如有必要,可用矿泉水瓶。
林格暴躁地说我是女孩子。
林誉之不紧不慢答,那你要用粉色的矿泉水瓶吗?
人类是会随着学习而逐渐获得“智慧”的生物,林格在这么多年的相处里学会激怒林誉之的准则,林誉之也在斗嘴中终于掌握克制林格的话术。
林格说:“你都说’不差这一眼’了, 现在扭扭捏捏的又是干嘛。”
林誉之的手压在浴巾上, 说:“我也不清楚, 未泯的良心吧。”
他礼貌地让开一段距离,侧身请林格进去。
林格目不斜视,昂首挺胸, 嗅到卫生间中柔和的、淡淡的温柔柑橘味道。洗澡后的热蒸汽还未完全消失,朦胧的白雾让这狭窄的空间更加暧昧, 林格用力关上卫生间门,屏住呼吸,静气息声, 听到外面脚步声离开,才坐在马桶上。
她微微躬着身体, 头发自然下垂, 隔着发丝, 瞧见地上贴的白底红花小方砖,瓷制的,干干净净,方方正正,还是林誉之来家里时的那一日贴的,缝隙不好清理,林格嫌碍眼,跪在地上用一个钢丝球用力地擦。经过的林誉之看不下去,一声叹气,走到她身旁,伸手拿走她手中的钢丝球。
现在的小方砖不需要她或者兄长来清理,林臣儒会定时请钟点工上门。说不好是上了年纪开始大方,还是他在进了次监狱后彻底想开,不再如之前那般“吝啬”。
在家中只住了两日,林格天生的乐观派,在林誉之提到那句“毕竟我们在家做过那么多次”之前,她看家中桌是桌、凳是凳,窗帘地板,每一样都无不同;但林誉之住进来后,鬼使神差,她瞧见桌子,就想起她曾坐在上面掰开让林誉之亲;
林誉之受她作弄,坐在浴室凳子上,一声不吭地低头手洗她的衣服;
父母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林格藏在窗帘后,夸张地叫哥哥来看星星,等林誉之过来后,她勾手,拉他进窗帘后,勾住他脖颈、堵住他反抗的唇,硬生生地和他接吻;
木质地板上溅上过两人融合的东西,林誉之跪在地上,用吸足了水的湿毛巾擦拭那些亮晶晶的痕迹,擦几下,回头看一眼林格。
更不要说露台,卧室,厨房,还有狭窄拥挤的卫生间,玻璃门外父母的聊天声。
林格之前绝不会想到这些。
可现在会。
她不能把这些无关的因素从脑海中彻底排除,几日下来后的相处令她确定,林誉之已经没了其他心思。
他这样的人,已经能够坦然地说出那些话,证明他的确已经放下。
林格推敲过,林誉之那个外冷内热、恪守礼节的性格,若不是放下,现在肯定不会这样讲。
离开家的那一日,林臣儒早早地起床,在厨房里咚咚咚地剁肉馅儿,做狮子头——做半成品,放在一整个大瓷盆中。将来林格和龙娇想吃了,直接上锅蒸。
林格以前不喜欢带这些东西,大包小包地往学校里拿,又重又费事;林誉之则表现得截然相反,无论父母给什么,抑或着要他做什么,他一句推辞话都不会有,撸起衣袖闷头做事。
现在的林格隐约体会到父母的良苦用心,渐渐地愿意往住处搬些东西。不变的仍旧是林誉之,一趟又一趟,往楼下的车上搬东西。
龙娇先不跟他们回去,她算着还有几天就是过世老人的十年整忌日,按照惯例,她要过去扫墓,烧纸做祭。
等事情结束,她再去北京,住林格那边,顺带着再查查身体,看看医生,调整新的治疗方案。
回程的路上只有林格和林誉之两人。
林格和林誉之,两人在飞机上的全程交流,只有几句话。
“这里。”
“谢谢。”
“到了,走。”
“嗯。”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归家之后,犹在缓慢铺展,浸透着林格每一秒的目光。
先前龙娇在,有妈妈忙前忙后,倒也不觉尴尬。现如今妈妈不在这里,林格不自觉感到坐立难安,尤其是看着林誉之有条不紊地摆放着从家中带来的那些东西——
就像两人已经同居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样的词语总是冷不丁往耳中钻,也是林格起初抗拒搬来的原因。
现在的林格放下了不少防备,戒心稍淡,看着林誉之如常地摘下手表、放在桌子上后,她胸口的那口气慢慢地舒出来了。
林誉之扭头,看见她:“你口渴吗?”
林格说:“谢谢,我不想上厕所。”
林誉之忍俊不禁:“我问你,口不口渴。”
林格猛然惊醒:“不渴。”
这是林誉之的厨房,一切布局收纳,她都不熟悉,只看着林誉之低头收拾东西,把林臣儒做的那些东西拿出,有条不紊地填充着这个大而空旷的房间。
林格站在厨房门口。
有一个装糖蒜的玻璃罐子破了角,翻涌的汤汁冒出,濡濡的白。
林格减肥,不怎么吃咸菜,她也知林誉之不吃腌菜,主动提出,把这装着的四头糖蒜随便装进哪个塑料袋中。
林誉之不同意。
他取出装咖啡豆的剔透玻璃罐,装好那几头蒜,平稳地摆在橱架上。摆好后,他看着装了糖蒜的玻璃瓶子,顺手调整一下摆放角度,玻璃光柔和,如一层层淡出的清波。
林格说:“几头蒜而已。”
“因为爸爸疼你,所以你觉得它只是几头蒜,”林誉之打开水龙头,清洁双手,“我没有父亲。”
说这话时,他语气平稳,不是怨怼,更非不公。
只是平和地告诉她,格格,我没有父亲。
水声清冽,林誉之仔细清洗着手指,身形如松。
林格却为他这样的沉静而微微心震。
“如果你父亲还在,而且还很想你,”林格试探,“你会认他吗?”
林誉之将擦干净手的毛巾放回毛巾架,微笑:“你对父亲的定义是什么?”
林格说:“血脉相连。”
“类比一下,接过吻就能算夫妻吗?”
林格说:“你不能这么类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林誉之颔首,征求她的意见:“你认为把接吻替换成什么合适?牵手?拥抱?还是?”
林格静默两秒,开口:“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考飞行执照了。”
林誉之感兴趣:“你认为是什么?”
林格说:“可能因为地球容不下你这张嘴,天高海阔任你吹。”
地球一定容不下林誉之。
猛犸象如果知道后代会有这样的人类,一定会率先踩死准备进化的那几只猴子。
林格回房间休息,杜静霖适时打来电话,热情洋溢地追问着她。明天她什么时候去公司呀?请这么多天假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巨无聊?是不是有点想念他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首次开播是不是超级紧张?要不要他来深夜送温暖请客搓一顿?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萨摩耶。
林格闲来无事,和萨摩耶·杜静霖开视频聊了一阵,旁敲侧击,问了问他的家庭情况。
“我爸啊?我爸最近工作挺忙的,我觉得他和我妈快离婚了——”杜静霖说,“不过离婚的可能性不大,要是离了,先不说公司的人员、股权……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资产,不好切割。记得新闻报道的那个什么总吗?离婚后现在还在和老婆打官司呢,就为了争公司控制权。”
林格问:“为什么离婚?”
“没感情了吧,反正我妈一直不喜欢我爸,要不是我爸那张脸,她也不一定能坚持到现在,”杜静霖满不在乎,“咋啦?”
“没什么,”林格说,“我有事先睡了,晚安。”
杜静霖笑眯眯:“你再考虑一下我呗,林格格,你想,咱俩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不算天大的缘分吗?”
“算,”林格说,“证明上天想让咱们当双胞胎兄妹啊。”
杜静霖说:“你这个嘴嗷,真和你哥一模一样,损人不露声色,藏好喽,别让人偷走。”
打完电话,林格盘腿坐在床上,又翻出林许柯给的那几张宣传册。
她咬着手指,手指从宣传册上的房子轮廓上描摹,想起林臣儒今天早上的暗示。
只要约林誉之和林许柯见一面,成功地让他们吃顿饭,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林格始终将家人放在优先级上,但在这件事上,说没有私心完全不可能。
谁不想“不劳而获”地获得两套房子呢?
她北漂够了,一年又一年地搬家,挪地方,扪心自问,这种如浮萍的感觉真的好吗?这种房东冷不丁涨房租、就要重新寻觅住处的生活真的好吗?
林格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扯什么大旗,她一直很冷静,缺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干。
年少时和林誉之偷尝禁,果,责任也不如林誉之所说——“都是年长哥哥的错”,林誉之经不住她的诱惑,属情于她,而最先勾引哥哥的她也要分担一份罪恶。林格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前的她想要林誉之爱她,现在的她想要房子。而在达成这个目的之前,林格需要和林誉之恢复那良好的、甚至优秀的兄妹关系。
现在的林誉之只把她当作普通的妹妹。
林格需要嘘寒问暖,短暂地修复和哥哥那岌岌可危的关系。
林格一直是行动派。
她再踏出卧室时,林誉之正坐在餐桌前喝水。手上的表已经摘下,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桌子上,他低着头,手中握着一个相框,身体在灯光下有淡淡的温润光芒。
林格屏住呼吸,走上前。
她看清楚,林誉之手中握着的,是昔日里他们一起拍摄的全家福,那时候林臣儒还未入狱,新年佳节,一家四口满脸笑容。
林格还记得,拍摄那天早上,她不小心误用了林誉之的筷子,以至于照片上的她脸颊都是红的。
林格状若不经意地伸个懒腰,长长地舒口气:“哎呀,怎么忽然饿了,想吃点面——哥哥,你想吃什么?”
久违的两字“哥哥”一出口,林誉之抬头看她。
林誉之大约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确认:“你给我做?”
林格:“嗯哼。”
“做面?”
林格:“嗯哼。”
林誉之笑了,面容柔和:“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格挽袖子,“捎带手的事,你想吃什么面?”
林誉之说:“随便吃点就行。”
林格说:“那就西——”
“西红柿鸡蛋面吧,”林誉之说,“橱柜最上层有牛油果油,放10g油,不能多也不能少,有称重量杯,家里的西红柿不新鲜了,记得打电话订购——只要今天早晨新摘的西红柿。600g西红柿配300g的蛋,重量要精准,盐——”
“林誉之,”林格说,“等会儿,你再重复一遍,我记一下。”
林誉之顺从重复:“橱柜最上层有牛油果油——”
“不是这个,”林格说,“再往前。”
林誉之:“西红柿鸡蛋面?”
“还要前。”
“随便吃点就行。”
林格仍旧摇头:“上一句。”
林誉之回忆:“会不会太麻烦了?”
林格点头,站起来:“是,非常非常麻烦,我不做了,当我没说。”
林格知道林誉之有多么的“难缠”。
作为从小就被朋友取“格格”此类外号的女孩子, 林格很少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其他人。林誉之是特例,两个人之中,倘若有所比较, 林誉之才是那个有“公主病”的家伙。
他严重挑食, 强迫症和洁癖共存, 他就不该出生在地球,外太空才是他的归宿;或者不要做人类,干脆直接去做乌木棺材里面一睡就是几百年的吸血鬼。
那碗番茄面最终没有做。
林誉之有公主病,林格也不是去照顾他的丫鬟。
她可是“格格”。
次日清晨,林臣儒又打来电话,谨慎地问林格,有没有同林誉之说这件事。
林格说没有。
“没必要现在就讲吧,您也说了, 觉得林誉之对他爸爸有点排斥, ”林格有些鼻塞, 她猜或许是昨天飞机上温度太低,瓮声瓮气,哗哗啦啦地翻找着感冒药, “我也不想这么直白地讲。”
林臣儒连连说好。
又聊了几句龙娇的恢复情况和机票问题,林臣儒又低声, 问林格,知不知道林誉之的舅舅为什么要培养他。
这真是一个不令人开心的话题。
一提到林誉之的舅舅——路毅重,林格便控制不住地想起和对方仅有的一面之缘。
拥有着昂贵菜品的高档餐厅中, 燃着洁白的蜡烛,路毅重看着林格笨拙地使用着刀叉——她没有吃过法餐, 完全不懂那些餐具的用法, 一字排开的银质餐具闪耀着冷冷的光芒, 纵使再阴冷,也抵不过路毅重那嘲讽的笑容。
路毅重笑着问林格:“誉之没有教过你这些吗?我以为他什么都会教你——不满意他只做你哥哥,所以才想通过勾引来实现你不劳而获的梦想吗?”
林格说:“您可以说些人能听的话吗?”
路毅重看她手中的餐具:“连怎么吃饭都不会?”
当初她怎么回答的?
当时的林格回答——
“我的确不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我只知道白蜡烛是给死人上坟用的。”
“您要是再这么咄咄逼人,今年我就撺掇着林誉之在正月里剪头。”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一提到这个舅舅,林格喉咙中仍旧是辛辣的芥末味道,还有一股呛人的,她不喜欢的生肉气息。
她不喜欢吃没烤熟的牛肉,更不喜欢吃什么蜗牛什么鱼籽。
真讨厌。
林格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他,也不能违背父亲意愿,只含糊地应了声:“知道这个干嘛。”
林臣儒说:“我刚听说,林誉之的舅舅和舅妈离婚了。”
林格:“喔。”
“他舅舅没要唯一的亲儿子,”林臣儒问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吗姑娘?他舅舅这几年一直培养林誉之当接班人。”
林格心不在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培养我做接班人。”
“……”
林臣儒那边一阵沉默,片刻后,才说:“可能是我多想了,格格。”
林格直截了当地说:“您是觉得林誉之舅舅做的这事很奇怪,完全不符合您认知,对吧?一个父亲不养亲儿子、反倒养关系很差的外甥?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找林誉之,您是不是也开始觉得林誉之是不是有点’祸水’的意味在?开始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妖法?”
林臣儒说:“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吧。”
“林誉之虽然不是您的亲儿子,但也喊您一声爸,也一直把您当亲爹,”林格说,“谁都可以怀疑他,您不行,因为他喊您一声’爸’。”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
林格补充:“这可是您老板想拿两套房换的’爸’。”
林臣儒说:“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
林格没有时间再和父亲争论其中问题,今日白天不开播,但晚上有一个小小的首播。她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能算是平台力捧的对象,只在自己以前的账号上发了条视频,短暂地引来了一小部分喜欢她风格的粉丝。
她还是按照之前和直播运营部那边商议的路线来,不用热烈的、火热的卖货氛围,不要什么“一二三上链接”,更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设置错价格了家人们,现在都是我自掏腰包给你们补上的差价”,林格就慢声细语地讲,介绍正上市的新品布料,工艺,她介绍裙子面料的选择倾向,讲当初设计师是如何完成整件衣服的雏形,讲制版师是花了多少心血去完整还原设计师的手稿,她还带来了素胚,介绍经过层层改良后的衣服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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