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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xiao姐(惘若)


孟葭随口许诺的一声,答应要去武汉找他的事,一直拖到大四暑假尾声,都不见兑现。
她每天在工作室里,从早坐到晚,有时候忙不来,还会抱回家里去翻译。
最夸张的一次,她咳嗽了很久都不好,一直拖着。
后来在医院病床上打吊瓶,都端着电脑一边检查,有没有语法错误和不通顺。
等手头上这个case完成,都已经快要到八月末了。
孟葭拿了笔丰厚的报酬,交了硕士一年级的学费,还绰绰有余。
那天中午起来,孟葭一边刷着牙,打给钟灵。
她也刚醒,声音含含糊糊的,惹得孟葭想笑。
孟葭吐掉漱口水,“晚上去大剧院看越剧吗?《红楼梦》欸,我们俩最喜欢的单老师。我去买前排的票。”
很令人意想不到的,钟灵一反常态,发挥艰苦朴素的作风。
她懒懒的说,“省着点吧。有那个闲钱,你不如请我吃饭。”
孟葭跟她开玩笑,“怎么,最近吃不上饭啦?”
钟灵居然认真的嗯了一声。
她觉得不对劲,隐隐嗅到了一丝危险,“你不会和家里闹翻了吧?”
又是一声嗯。
孟葭叫了句天,把牙刷扔了,“那我过去找你。”
钟灵晕晕沉沉点头,“行,给我带一煎饼果子。”
孟葭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纷纷扬起的柳絮,心里不是滋味儿。
大小姐什么时候爱吃煎饼果子了?
她换了件衣服,打车去钟灵家,在楼下买了两个。
钟灵给她开门,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她揉了揉,说来了啊。
孟葭把煎饼果子放到桌上。
她熟门熟路的,去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酸奶,“怎么搞的?”
钟灵摊下手,“就是不想在那个家待了呗。”
孟葭问,“那秦文呢?你和他还在一起吗?他在哪儿。”
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调走了,调去了他老家的文物局,天大的恩德啊。”
孟葭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什么意思?他在北京待得好好的,谁调的。”
钟灵撇了下嘴,“没有人。说是他自个儿申请的,我反正打听了一圈,从上到下都是这论调。”
她有点明白了,看了钟灵一会儿,“你的意思是......”
钟灵把玻璃杯放下,“没有意思。人生没意思透了!”
她力气很大,溅起的奶白点,差点弄污孟葭的衣服。
孟葭不好往下问,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也没必要再去讨论了。
她抽出纸巾,擦了一圈桌子,“那你爸妈怎么说?”
钟灵哼了一句,掰着手指头数她的任务,“他们还能说什么?也说不出新鲜的来,和吴骏哥交往、结婚。”
孟葭想起宋知许,她问,“吴骏不是刚分手?”
钟灵咬牙切齿地说,“是吧,他和我都没这意思,可恶的是那帮大人。”
“好了好了,你现在没有生活费,都怎么办呀?”
她怕这个话题一勾起来,钟灵又要吐上半天的苦水,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钟灵说,“东拼西借吧,昨天问刘小琳要了五万块,省点花。”
“就打算一直跟家里这么僵着?”
她窝在沙发上叹气,“就先僵着,肯定还是要回去的,我又不是我哥。”
孟葭端着一杯水,坐在她旁边,也叹一声,“你哥没准,也是要回去。”
她说这话时,午后的阳光从纱帘里吹荡进来,烟水微茫的,照在孟葭脸上,拢住那一抹娇柔却苍白的笑意。
“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在武汉和好以后,你就不清醒了。”
钟灵静穆着,看了她一会儿,半天才说出这句。
怎么会不知道呢?孟葭想。
这么些年的斧声烛影,草木皆兵,关于这个圈子,她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她垂下眼眸,转动了下手里的杯子,“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叫他独木难支。”
钟灵懂,孟葭是不愿再辜负她哥,哪怕心里很清楚,这一趟也许仍是无功而返。
就算前头万丈深渊,她也要纵身跃下去。
好过吹着猎猎的山风,徘徊在悬崖上,一边虚耗着这段青春,一边令人空等。
钟灵来拉她的手,“希望你们最后修成正果,我是真心的。”
孟葭笑着摇头,“那我不敢想,走到哪儿就算哪儿吧,我对得起他就是了。”
反正她除了学业,时间也是浪费在其他事上,还不如浪费在钟先生身上。
黄昏时下了一阵暴雨,电闪雷鸣,一道道劈下来,像要把座座高楼腰斩。
孟葭和钟灵分头躺沙发上,裹着两条毯子,瑟瑟发抖的看一部恐怖片。
敲门声响起来时,两个人啊的尖叫好一阵,电影的鬼都要吓到。
钟灵拖着她去开门,来人是吴骏,他说,“你们在家干什么呢?”
她说,“没干嘛。下雨天也出不去,看片儿呢。”
吴骏拿给她一张卡,“你没钱花了吧,拿着吧,算我资助你的。”
钟灵犹豫着,接了过来,“你这么好心呐?”
他说,“你反抗成功了,我也能自在一阵子不是?收好。”
钟灵郑重的点头,“你倒挺迂回的,行,我收下了。”
“好了,关上门吧,要是还不行,也别太拧了。”
“知道。”
孟葭倒了杯水喝,“你们俩倒成难兄难弟了,关系还挺好的。”
钟灵也抢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嗯,他人不坏的。”
孟葭抢白她,“但你就是喜欢不起来,对不对?”
窗外雨停息下来,夜色空濛里,她无力的,深深点了一下头。
这是古往今来有关爱情的永恒悖论。
这一辈子,我们会遇上很多息息相关的人。说到底,无非爱得深不深,合适与不合适。
讽刺的是,往往用情最深的那一个,偏偏就是最不合适你的。
八月的最后一天,是钟漱石的生日。
孟葭记得的,她已经筹划好了,当天上午做完一场陪同翻译,下午就飞去武汉。
一大早,孟葭换了套白色西装裙,交领的款式,显得很干练,头发低低的绑在脑后。
她打车去会场,一进门就跟甲方握手,自我介绍说,“宋总好,这场会议由我为您当翻译,我是孟葭。”
“集团的翻译团队跟总监们出国了,”宋总的秘书笑说,“临时找张院长要的,是他的研究生。”
这是一场中等规模的交流会,与会方是很多外企的负责人。
孟葭站在他身边,声音清亮的给他译成中文,再把宋总的话传达给对方。
这种场合,对翻译的要求,比当同传要略低一些,思考的时间更充足。
中途休息的时候,孟葭靠在椅子上喝水,是早上提前泡好的胖大海,装在保温杯里带过来。
温水一点点的淌过喉咙,孟葭抬眸间,就看见一道人影走过来。
是来会场采访Houbes集团总裁的叶昕。
她手里还拿着话筒,笑着打招呼,“你好,孟葭。”
孟葭放下杯子,她站起来,“叶小姐,上午好。”
叶昕招手让她坐,“别这么客气,我就是瞧见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孟葭只客套的点了下头,她本不擅长交际,和叶昕也没什么话可说。
倒是她问,“你是出来当翻译?”
孟葭很坦荡,“是,趁着没开学,做一点兼职。”
也许大小姐看不上,但她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自食其力又不丢人。
但叶昕没有,她只说,“你很独立。比我们读书那会儿强多了。”
孟葭不予置评。
她不知道,叶昕这番隔靴搔痒,总也挠不到实处的对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但钟先生教会她,搞不清对方的真实目的前,最好就不要多话。多说多错。
很快孟葭被叫走。她说了句失陪,就坐到了宋总身边。
窗外绿叶浓荫,落地窗隔绝了夏日的蝉鸣,水塘泛秋波般的平宁。
忽然会议厅的大门被人推开。
钟漱石阔步走进来,他西装革履,戴一只黑色的腕表,冷蓝的领带饱满的系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孟葭的身边,道声抱歉,人我带走一下。
孟葭的靥边泛起酩酊红晕。一直说不好意思。
叶昕坐在那里,平白无故的生出一种,穷通前定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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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漱石拉着孟葭, 脚下步履不停的,踩着柔软的地毯,一路走出会场。
直到门被服务生关上, 把一屋子的交头接耳, 都隔离在他们的身后。
宋总还没反应过来, 他问身边人, “刚才进来的那一个, 是钟先生?”
有人答,“你没看错, 是刚从下面调上来的, Evebrting集团的二把手, 年轻有为啊。”
“那我这个翻译,叫孟葭的,是他的什么人?”
“这就难知道了, 他们这些公子哥儿的私事, 哪是我这种人能打听到的?”
没几秒钟,一名穿黑色职业装的女士走来,坐在宋总身边。
她很专业的,“您好, 我是Evebrting集团的行政秘书,下面由我代替孟葭为您翻译。”
宋总一听这吓死人的来头, 再一想到刚才走远的钟先生, 忙不迭的说好。
钟漱石带着她,走在酒店的行政走廊上, 一言不发的。
不必开口, 从孟葭的角度看过去, 廊中顶灯的照射下, 他浓阴深影的侧脸,都写着不耐烦。
和平时从容的步伐相较,他走的很快,孟葭不得不紧着步子,小心跟上。
门口的服务生见他们到了,推开休息室的门,“钟先生,这是为您预留的。”
话说的好听。从郑廷的电话打来,到钟漱石本尊空降现场,也不过就半个小时。
哪来的什么提前预留?不过是按上边的吩咐,在微末之处,周到的奉承这位新贵。
钟漱石心里明白这道理,面上却客气,这是他处世的一贯准则。该受的,就坦然受下。
他牵着孟葭进去,留下一句,“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是,钟先生放心。”
门刚一合拢,孟葭抬手,转了转被他捏痛的手腕。
她转过身,眉间蹙起一点愠色,“我还在工作,你干什么。”
钟漱石歪动两下头,手上微微用力,扯松了一小截领带。
他揽上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摁过来,力气大的,几乎折断她的脊骨。
“你说我干什么,嗯?一天天晾着我。你说我要干什么。”
钟漱石气息滚烫,说话时,喉结随之上下滚动着,一脸难耐欲色。
被指控的人气势低弱下来,孟葭伸手去攀他的肩头,她细声,“我买好机票了。”
像怕他不信,孟葭指了指门外,“我的行李都寄存在前台,现在带你去看。”
“你在这里,我还去看什么行李?有傻气。”
钟漱石的鼻尖抵着她,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一道熟悉而浓郁的晨雾香,扑面而来。
他蹙着眉,忍住了没有立刻吻她,“有没有想我?”
孟葭坦白的点头,她摸上他的喉结,乱打乱撞的,唇碰到他下巴上。
钟漱石闭了一阵眼,逞凶般的扶着她的头,缠绵吻上去。
泛着淡冷幽香的室内,隔开了蝉声四起的暑热,临窗而放的一张长榻上,跌下来一双重叠的人影。
他吻的那么重,孟葭觉得唇上隐隐有些疼,红肿起来了。
她散乱着头发,去剥除他领口的扣子,像解开一道尘封的咒语。
施咒的那一个,和她唇齿交缠着,辗转搅动她的舌尖。
等到他松开她的唇,流连吻到耳后去,孟葭喘息了片刻后,才说,“我、我还要回去。”
钟漱石嗅着她面颊上的香气,“不用再去了,有人替了你。”
孟葭的一只脚垂落在榻边,像日暮溪亭里,从树梢坠下的一支白玉兰。
她侧过头,看见早上系来的那条丝巾,被钟漱石灵活的手指挑开,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毯上。
她面上烧起来,雪白光洁的皮肤,酿成渐变的樱粉色。
“老钟,外面还有好多人,你别在......”
孟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近乎崩溃的,小声跟他示弱。
但回答她的,是一阵更深入的吮吻,只留下一段囫囵的尾音。
软而热的两瓣唇,蜿蜒到她耳畔,“就知道顾别人,从来不管我死活。”
孟葭脸上发着烫,不由自主地攀缠上去,“你冤枉我。”
钟漱石缓缓的,怕她真生起气来,“好,算我胡说。”
到后来,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剧烈的震起来,他也蓦地发狠。
钟漱石去吻她的唇,“我上午还有个会,得先走了。”
孟葭一听,立刻觉得他好荒谬,手上没什么力气的,轻捶他一下,“那你还要来。”
钟漱石握住她。他低头,被打湿的额发晃悠悠的,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他伏到她的耳边,笑说,“不来要出人命啊,小孟。”
孟葭歪在榻上,眼角都染着红晕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像东风吹散的千树繁花。
钟漱石起身,去浴室里快速清理了一下,再出来时,又复了那斯文儒雅的派头。
他边走着,边把西装的纽扣系好,“今天不知道几点散,你晚上先睡。”
孟葭拢了下身上的毯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他可能都忘了。本来也不是爱搞这些名堂的人。
钟灵说,这两年里,就没见她二哥过生日,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
钟漱石出去的时候,仔细掩好门,手上拨出一个电话,“廷叔,到楼下来接我。”
叶昕收了工,她穿了一身米白的职业装,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看着钟漱石从电梯里出来。
还是那副打扮没变,只是他走路时,仍在系着袖口,显然刚才脱换过了。
在她眼里,钟漱石一直是冷淡矜贵的代名词,是端直君子。
他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不疾不徐的匀缓,有一种慢条斯理的赏心悦目。
就这么一个人,碰上了放在心尖的姑娘,也会变得急色和失控。
叶昕从台里出来前,听主任说,今天上午十一点在Evebrting集团,会举行二把手到任的欢迎仪式。
因为上面的看重,抽调了不少业务骨干,一早过去报道。
对他来说如此郑重的时刻,这么紧张的时间,钟漱石都一定要来这一趟。
他到底把孟葭看得有多重啊。
钟漱石路过前台,看见叶昕恍惚的站在那儿,他略微点了个头。
叶昕回过神,笑着开口,“钟二哥,以后又能在北京见到你了,祝贺。”
他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没多说什么。
倒是吩咐前台,“把孟小姐的行李箱,拿到十二层休息室。”
想了想,又特地交代一句,“敲门的时候,声音不要太大了,会吓到她。”
“好的,我们会注意。”
钟漱石抬袖间,叶昕才隐约的闻出来,他的西服上,沾了一道女士香水味。是CELINE的不羁。
刚才在孟葭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尾调里,幽微橙花香。
郑廷把车停到门口,打下车窗来,招了招手。
钟漱石对叶昕道声少陪,转身出了酒店。
他上了车,郑廷看了一眼后视镜,“神清气爽啊漱石。”
钟漱石笑笑,没说话,搭着腿,打下一半车窗来,点了一支烟。
郑廷又说,“但愿路上不要堵车,今天你唱主角,迟到了,董事长面上挂不住啊。还以为专门给他个下马威。”
“没事,来的及。”
郑廷转过一个弯,“还是小姑娘有吸引力啊,放着这么大的事儿,都要赶过来看她一眼。这要是被咱钟书记知道,啧,又要掀桌子大骂你荒唐。”
钟直民如今坐镇京中,一双眼睛全盯在儿子身上,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
他深吸了两口烟,夹在指间,手臂架在膝盖上,一副极闲散的姿态。
白雾袅袅里,钟漱石的唇边,浮起起一个笑,“老了老了,情关反倒难过了。”
孟葭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听见敲门声,笃的一下,又停几秒钟,让她怀疑是不是幻觉。
她掀开毯子,捡起被撕开的西装裙,勉强遮住一下。
扣子都被他大力扯断,滚落在地毯的各个地方,早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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