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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xiao姐(惘若)


钟直民横眉冷对的,“你当个集团老二,不得了了你!跟你老子论对错。”
“你还不如,就直接说自己嫌贫爱贵,看不起孟葭的出身,觉得她不配进你家的门。”
钟漱石毫不避退的,也不再和他爸打太极,一句话就拨云见了雾。
钟直民气得站了起来,“你满嘴里,都在说些什么胡话!”
“我说的是什么您最清楚!”钟漱石也站直了,眉间隐约有几分凛冽,言辞锋利的和他对阵,“什么出岔子,又什么地位更上一层楼,都是狗屁,钟家还要上他妈什么楼!”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也明白,钟直民反对的根本原因,和这些都无关。
不是像他口中所说的,要保全钟家保全他,他就是在防着孟葭。
他们对那些,身份在他们之下的人,总是充满了戒备心理。
以为别人接近钟家,就是打他们手中权势的主意,这是久居高位的人,无论如何改不掉的惯性思维。
说句真话就有这么难吗?永远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永远都辨不清自己的局限,看人永远从阶层出发,总觉得这全天下的人,都想要从他们身上刮点油水。
古朴典雅的客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塘般的死寂,暖气熏香间,只有这对父子因为过分激动,而显得粗重的喘气声。
韩若楠端了水晶果盘过来,“又吵起来了,不是说了好好跟儿子讲吗?”
钟直民上下摇动手指,“你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翅膀刚硬一点儿,就敢和他爸这么说话了。”
韩若楠看了眼钟漱石,刚要开口,已被他抢先一步阻拦,“妈。你不要劝我,眼下是我该为孟葭争,也能够为她争的时候,我不会退的。”
“我跟孟葭在一起七年,不是七天呐,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她长这么大,不曾得到过丁点命运的眷顾,但依然出落得正直、善良、优秀。她用功念书,为一篇论文熬到三四点才睡,哪怕跟我在一起,她也同时做着好几份兼职。送她的礼物,她小心翼翼放进保险箱,就怕分手了她还不起!这样的人,你觉得她会贪图你什么?”
“我这么一个,比她大九岁的老头子,无非有一点她看不上的钱财权势,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若真有,我反倒不用这么怕了,你知道我留她在身边,费了多少心血吗?”
钟漱石慷慨陈词,这一番白水鉴心的高见说下来,钟直民气得仰倒。
韩若楠心宽,她反而有点想笑,“胡说,才三十五,就说自己老头子。”
钟直民捂着额头,在沙发边来回转上几圈,“这个、孟维钧的女儿是吧?确实有手段,我看你老早就病得不轻了!”
“你说谁的女儿?”
韩若楠收敛了神色,紧走两步,追着她丈夫上前问。
钟漱石不知其中底细,重复了一遍,“孟葭是孟维钧的女儿。”
她疑惑道,“宗和没有生女儿啊,她妈妈是不是......”
“她妈妈叫孟兆惠。”
韩若楠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平和面容下,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震惊。
过了片刻,她像是喜,又像是悲的,寻摸着笑起来,“是兆惠的女儿,竟然是她女儿。”
钟漱石没料到他妈是这个反应。他掐了烟,“怎么了?你认识她妈妈。”
韩若楠像是没听见,径直去质问钟直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单单瞒着我。”
钟直民满脸的不耐烦,“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敢跟你说实话,一个儿子都够不省心的,还禁得起你再缠我!”
但韩若楠紧追不放,“你知道的,当年部里面正缺人手,是我一封举荐信,把兆惠调到北京来的。我是爱惜她的才华,但没想过会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碰上孟维钧,我对......”
“好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她在世的时候,你已经够对得起她了。”
大晚上的,钟直民被闹得没了耐性,话都不想听完,就挥了挥手急忙打断她。
韩若楠紧了一下披肩,“直民,既然儿子这么坚持,你不如就......”
“夫人呐,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好吗?”
钟直民说完,不忘狠狠瞪儿子一眼,转身后,心力交瘁的,带着保健医生上了楼。
等二楼传来关门声,钟漱石才坐下,指了一下上面,“爸爸的血压还是高?”
“被你气的。”
“妈的功劳也不小。”
韩若楠挨过去坐,母子俩相视一笑。
她拍着钟漱石的手背,“挑个时间,带来给妈妈见一下。”
他点头,“不是,妈,您真认识她妈妈?不是为了帮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很久没这么高声叫嚷,钟漱石嗓子不太舒服,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当然不是。”
韩若楠转过头,试着唤起他一点回忆,“你不记得了吗?孟葭刚出生的那两天,妈妈带你去医院探望,你还抱过她。孟阿姨开玩笑,说你这么喜欢,干脆抱回家吧。”
“是吗?我完全没印象了。”
钟漱石的手掌心,重重一下,笑着拍在膝盖上。
现在倒是没事就时刻抱她,抱不够,原来是小时候埋下的根儿。
他缄默着,目光落在紫檀镜奁上摆着的,那个百宝嵌官皮箱上,工精文细的缂金雕花,面上嵌着绿松、碧玉、玛瑙和螺钿,是万事如意的好兆头。
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孟葭,竟然那么早,就见了面。
像一个长年累月,行走在大雾漫天的河边,苦苦要去到对岸的人一样,有一天他登上了那艘船,拼命撑着支长蒿划过去。
等走到目的地时,雾气散开,一切暴露在他眼前。
才发现对岸空空荡荡,而他要找的人,一直就站在原地等着他。
那个稚绿娇红的小姑娘,原不必寻寻觅觅,这本就是他们二人的宿命,而他早入彀中。
钟漱石看天色不早,起身告了辞,“妈,你也早点休息。”
韩若楠起身送他,“好,外头冷,你穿上衣服。司机来了没有?”
“在门口等,我先走了。”
钟漱石急着换鞋,手上力道重了一些,差点掀翻玄关旁的青瓷。
韩若楠柔声教训他,“你也慢一点,都三十好几了,毛毛躁躁的。”
他拿上围巾,“太晚了,我怕孟葭一个人在家里,她会害怕。”
韩若楠笑,“你爸也没说错你,还没结婚呢,眼里就没别人了。”
“走了。”
钟漱石到家的时候,孟葭已经支撑不住,躺在床上睡熟了。
这两年她作息规律多了,已经不常在十二点之后睡觉,除下偶尔实在赶不完论文。
冬天人易犯懒,屋子里暖气又开得足,难免困倦。
昏暗夜影里,后/庭那排翠绿柏树,在寒风中剧烈晃动,浓阴覆窗。
钟漱石先把衣服换了,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他走到床边,从掉在地毯上的书拾起,放到床头柜上。
再把退到她肚子上的被子,往上拉起来一些,给孟葭盖好。
他侧着身子躺上去。伸出手,拨开她半遮着脸颊的发丝,温热的指腹轻轻刮上去。
孟葭转动了一下头,完全凭借着本能和直觉,她半梦半醒的,凑上来,去吻他的唇。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太要命。
钟漱石抚着她的后背,迎上去,更深的力道吻下去。
孟葭是喘着气,在后半夜醒过来的,很急促,忍不住扭了一下身体,挣扎的很轻微。
但钟漱石拥着她,箍在她腰上的手看似轻,却不肯让她动。
孟葭带着娇憨的鼻音,“一来你就做坏事。”
“冤呐,是你先来亲我的,你也知道,我一向经不起考验。”
钟漱石在她耳边,又哑又沉的说着话,括出一片湿热。
孟葭抬起手,去描画他的浓眉,“你爸爸、没说你什么吧?”
“没有,我把他教训了一顿,替你出气。”
孟葭啊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忽然挺身的一下。
她蹙着眉,音调也变得柔媚起来,“那他肯定很讨厌我。”
钟漱石抱紧了她,呼吸都变得浓重起来,“我喜欢你就够了。”
后来孟葭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眼前水濛濛的,魂魄都在一片滚烫里,化烟化雾,轻飘飘的离开了身体。
再一次回到床上的时候,孟葭已醒了大半瞌睡,“我等了你好久,等不到,我才睡着的。”
钟漱石拍着她的背,“有什么关系?还用得着特意解释一句,我哪会怪你。”
过了一会儿,孟葭才壮起胆子问,“他们、有没有让我们分手?”
他皱下眉,掷地有声的,“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分不分手,是我们两个自己的事。”
孟葭喔了一句,一颗吊了大半夜的心,渐渐有了下坠的势头。
钟漱石争执了一夜,刚才又胡闹半日,早已经累了。
就在他快要阖上眼的时候,又听见自己怀里,传来一句细如蚊吶的疑问。
“那我们会分手吗?”
“除非哪天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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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气充足的卧室内, 植萃草本香氛幽淡散开,有雨水的清新冲入鼻尖。
孟葭听后,带着七分困意, 迟缓的笑了声, “你总说这种话的。”
但钟漱石直言正色的, “严肃一点, 不要笑, 没人和你开玩笑。我现在很紧张。”
她用手撑起来一些,稍微脱离他的怀抱, “你紧张什么呀?”
钟漱石摸她的头, “大你太多了, 又没什么追小姑娘的本事,心里着慌。”
孟葭又歪下来,竟然嗯了一声, “老钟同志, 你有这个觉悟很好,保持住。”
她知道,钟漱石是想听她哄他,但她偏不说。
钟漱石这人有一毛病, 说好也不好,有时候总是自谦太过。
这是他在大院里历练长大, 又在名利场上周旋许多年, 积下的弊病。
应了钟文台打小对他的言传身教,凡事低调谦逊, 轻易不能出流露一丝一毫的尊大。
孟葭在他身边这么久, 他轻纵的时刻非常少, 但她很喜欢。
他猛的往下一低头, 啧了句,“但你得拿出态度来啊,我这么说,是为了让你安慰我的。”
孟葭借了他自己的话,“你大我那么多,还要我来安慰啊?赶快睡觉吧。我明天还要面试呢。”
钟漱石一肚子的委屈咽了回去。
隔天清晨,孟葭洗漱完,穿了件黑棕粗花呢小香风外套,修长玉白的脖颈上,系了一条大地色系的薄丝巾,坐在楼下吃早餐。
钟漱石系着袖扣下楼,拉开椅子时,带出一阵清淡晨雾香。
他打量她一眼,“打算去哪儿面试,外企吗?”
“去一家多元化控股,来头超级超级大的集团,非常厉害,”孟葭摇头,端起牛奶来喝了一口,接着说,“还不一定能面得上,人家是金字招牌,又不缺实习生的咯。”
钟漱石端起咖啡,几分轻蔑的样子,笑说,“超级大是多大?说给我听听。”
她摇一摇手中的勺子,“不说,等我面上了再告诉你。”
“你考翻译司的笔试虽然过了,也别掉以轻心,好好准备复试,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
钟漱石怕她轻飘飘的,恐有什么闪失,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声。
孟葭舀起颗小馄饨,低着头说,“知道了。”
对于他非常郑重的警示,孟葭知道利害,也是从来都不敢反驳的。
钟漱石没吃多少东西,郑廷就提着公文包进来,“漱石,今天上午有个会,长安街那边堵,得提早一点出发。”
他抽出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站起来,“小孟翻译,等你那个超级了不起的面试结束了,我去接你。”
钟漱石很官方的口吻,说的却是哄小朋友的话,一股子强烈的违和感。
听得郑廷抿嘴儿笑了一声。
孟葭面上一哂,有点不好意思,“哦。”
钟漱石路过门边时,郑廷欠了下身,先把他让出去,再跟上。
郑廷开着车,想起小姑娘刚才被逗的那样儿,“孟葭不是准备进翻译司吗?怎么还要面试。”
“实习吧,她一向主意大,这些事,也很少跟我说。”
钟漱石日理万机,整天文山会海的忙,关注不到小女友的每一个细节,只能是把握大方向。
尤其是在孟葭有意隐瞒的情况下。
他尊重她,很多事情问了一遍,孟葭不说,那就表示,她不愿让他知道。那钟漱石也不会再多嘴。
郑廷数了数日子,笑道,“接孟葭来北京的时候,她还没满二十,看什么都新鲜,现在都要参加工作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按说,你也该抓点紧了吧?”
钟漱石明白他的意思,知道廷叔要自己抓的,是哪一种紧。
他点了支烟,手架在车窗边,掸了下,“我真是说不出口。”
郑廷望文生义,“你都三十好几了,什么场面没经历过,还怯这个?”
“不是经没经过的事儿,就算没经过,见也见多了,跪下求个婚谁还不会?”
钟漱石吁了口烟,顿了一下,“人刚上班,事业都还没有起步,就催着她组建家庭。总觉得哪儿亏着她了似的。”
郑廷打转向灯,手抬起来,冲后面晃了晃,“我还是那句老话啊,您呐,就是把她看太重了。”
淡青色的烟缭绕在他指间,徐徐散开沉香气味,车内的谈话一下子中止了。
钟漱石默了片刻,把烟捻灭在水晶缸里,“也许吧。”
他茕茕孑立的,将人生路走完了一小半,也不知爱为何物,日子过得单调而又沉闷。
直到遇见孟葭,在她的身上,钟漱石才明白。
爱不止是窗影灯深里的吻,也不单是绵延不尽的拥抱。爱是时常觉得亏欠。
等到他出门后不久,孟葭也上了车,孔师傅问她去哪儿,她说,“太平桥大街。”
老孔诧异道,“那不是钟先生上班的地方?你去看他啊。”
她笑了下,眼底是春红凋尽的归寂,“是啊,看他。”
老孔把车开出园门,先说,“在家里还没看够啊?”
没够。看不够,怕以后再也看不到。
孟葭望向窗外,捏着手提包的植鞣革,紧紧的。
她在心里想,如果能顺利面上的话,这两个月的实习期,就当送钟先生的礼物。
因为翻译司复试完,马上就要论文盲审、答辩,天公不作美的话,也不是没可能同步进行。
她将会变得很忙。因此,在实习这件,可供她自由发挥的事上,孟葭选择了假公济私。
就偶尔任性一回吧,为了钟先生,她总要任性一回的。
孟葭在集团大楼前下车,总部大厅比她想象中的更气派,她怔怔站了大半天。
她想象着每一天清晨,仪容整肃、步履从容的钟总,从这个地方路过的情形。
他生得那样好看,一定会吸引很多目光,长长短短的。
安保人员见她停留太久,上前问道,“这位女士,你是来这里找人的吗,哪一位?”
孟葭回过神,“喔,不好意思,我来面试实习生,这是短信。”
她打开手机,拿出前天下午才收到的,已通过三轮面试的通知,递过去给他们看。
集团的管理非常严格,安保人员又打了个电话,跟行政处确认了名单后,才刷卡让孟葭上电梯。
专门用来面试的小型会议室前,站了三四个人,孟葭记得他们,是和她一起过关斩将的那一批。
有个姑娘很热情,跟孟葭点头致意,“听说这次,只会留下两个人。”
另一个说,“是,我导师说我有毛病,明知道进这里比登天还难,非要来凑这个热闹。”
“怎么是凑热闹!万一面上了呢,在这地方实习过,写在简历上,你小子配享太庙。”
孟葭倒不清楚这么些内情,她一直关注的就业方向就是考司,对这种龙头企业的翻译不太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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