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倒吧,整天乱讲。
齐阳明才不信,说:“行,将来我讨不到媳妇来找你。”
陈传文自己还没着落,余光看见郭永年跟齐晴雨聊天的模样,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老郭这样耿直的性子,居然先有女孩子对他倾心。
不过他看得出来,郭永年没觉得,自以为怀揣着小秘密,一颗心砰砰跳跟心上人讲话。
齐晴雨不知道他的紧张,自顾自指挥着:“不对不对,你再往左边一点。”
两个人正在贴窗花,郭永年踩着凳子,动一下回头看:“这样行吗?”
好像还是不够居中,齐晴雨摸着下巴:“再右一点。”
这样左左右右地来回调整,得亏是郭永年脾气好。
齐阳明都看不出下去,说:“差不多得了齐小猫。”
齐小猫是哪位?陈传文可听得真真的,立刻说:“小名吗?”
齐阳明自知失言,抿着嘴不讲话。
倒是齐晴雨道:“不行吗阿狗?”
谁是阿狗,陈传文反唇相讥,两个人真是好端端的除夕也不消停,一直到吃午饭才休战。
许淑宁在厨房忙活一早上,坐在餐桌前松口气,手一拍说:“对了,还有酒。”
大中午的就喝酒,听着有点刺激。
陈传文摩拳擦掌说:“我在家可是号称千杯不醉。”
又吹牛,齐晴雨撇撇嘴:“瞎说吧你就。”
酒要粮食酿,这年头填饱肚子都不够用,还能有多少酒,更何况他才多大年纪。
陈传文自然知道是一戳就破的谎言,但还是大言不惭:“来比比看。”
齐晴雨是个激不得的,马上要答应。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懂谨言慎行四个字,齐阳明捂住她的嘴:“吃你的饭。”
这句话是开饭的号角,许淑宁第一个动筷子。
大家说说笑笑,吃完又接着准备晚饭。
仔细想来,这一天好像光做饭,吃吃喝喝好几顿,直到晚上九点。
收音机里唱着歌,陈传文张罗着打牌,可惜无人答应。
齐晴雨喝了两杯开始发酒疯,在房间里转圈圈,还得拽着人一起。
她左手郭永年,右手齐阳明,三个人看上去已经是头昏眼花。
许淑宁其实也有点晕,坐在角落里发呆。
她一张脸红通通,眼睛也雾蒙蒙。
梁孟津伸出手在她面前挥挥:“要不你早点睡?”
许淑宁并不困,捏着他的手说:“不要动。”
梁孟津的心头微颤了,连呼吸声都放轻说:“好,我不动。”
许淑宁觉得他很乖,伸出手在他头上摸摸:“这样就对了。”
感觉像是她养了小狗,梁孟津蹲在她跟前,心想好像也不赖。
十二点的烟花爆竹响, 新的一年正式来临。
时间就如同被扫干净的碎屑,眨眼不见踪影,很快到了一九七五年。
三月的风宛如一把刀, 撞得知青宿舍的院门七荤八素的。
许淑宁忙着纳鞋底,收针之后才抽出空去关。
门才合上, 陈传文就啪啪敲着说:“谁家在啊?”
得亏是还没进屋, 许淑宁重新打开:“怎么不再用力点, 最好全砸了。”
火气这么冲,也不知道是谁惹她生气, 陈传文缩着脖子, 又马上昂首挺胸:“有个好消息, 听吗?”
就是不听,他肯定也憋不住。
许淑宁一言难尽道:“我有选择吗?”
还真没有, 陈传文摊开手说:“改政策了,今年能养三头猪, 掏钱吧。”
本来这钱谁垫付一下也可以,偏偏他们四个今天都身无分文, 只得派他回来拿。
几个男生一起出门买猪苗, 许淑宁本来还想问他猪在哪, 这会了然点点头:“行, 我去拿。”
宿舍现在是她当家,柴米油盐都负责, 大家秋收分粮分钱后交二十块到账上统一分配。
陈传文就在院子里等着,一边说:“饲料粮也每只多给两分地, 而且买猪苗的钱还可以跟信用社贷款。”
贷款?那就是借钱的意思, 许淑宁:“利息多少?”
陈传文大事小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说:“不用利息, 明年卖猪还就行。”
听上去还挺划算的,但也有风险,毕竟猪会中途死掉,往年又不是没有这种情况,说不好血本无归。
许淑宁把钱给他:“队员们估计不感兴趣。”
陈传文瞅着也是,接过钱点点头往外走,顺便把门带上。
他沿着大路拐小路,奔着跑着来到隔壁西山大队。
西山的集体经济就是个养猪场,一进去臭气熏天不可闻。
陈传文屏住呼吸,把钱直接塞到挑猪的郭永年的手上就躲出去。
外头的人比里面更多,梁孟津和齐阳明就夹在其中,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看到舍友来齐齐停下。
陈传文左右搭着他们的肩:“说我坏话吗?”
他的坏话哪里需要躲着讲,齐阳明双手抱臂:“也可以当面。”
怎么这兄妹俩最近的论调越来越像,陈传文给他一肘子,又扭过头:“对了,淑宁今天看着心情不是很好。”
岂止是不好,梁孟津尴尬笑笑:“冲我呢。”
看不出来他还敢惹人,陈传文抱拳道:“真是艺高人胆大。”
梁孟津这回真的没做错什么,无奈叹口气:“反正这回没那么好办。”
不好办,陈传文更要打听:“讲来我听听。”
这中间还涉及别的女孩子,梁孟津哪里能讲,抿着嘴摇摇头。
说不得的话,陈传文也就不再追问,眼尖看到郭永年挥着手,说:“老郭叫人了。”
大家背着筐走过去,把买下的三只小猪放好。
齐阳明弯着腰研究:“看着还怪精神的。”
郭永年可是精挑细选,拍着胸脯说:“今年肯定能喂到一百三十斤。”
他本来就有好体格,下乡后更是锻炼出来,在队里是出了名的好劳力。
这年头家家都穷,找对象主要看会不会干活,像他这样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能挣工分的时候,因此正月那会就有人明里暗里来打听他。
当时是问到许淑宁面前,她当即就给推掉,毕竟有些事是知青们心照不宣的。
就像她和梁孟津。
只是现在想起这个人,许淑宁就得哼两声。
她恨恨地扎着鞋底,心想还得再摆两天脸色。
反正表情特别明显,几个知青们都不敢惹,只有齐晴雨受嘱托过来打听:“怎么回事?”
中间还有另一个人,许淑宁不好意思提,只含糊说:“就是吵架了。”
齐晴雨锲而不舍道:“那我可以给你们参谋参谋。”
好像她对感情那点事特别清楚似的。
许淑宁:“有个女孩子说喜欢梁孟津。”
当着刚讲完,梁孟津又跟她老老实实交代,再三保证自己马上拒绝了。
居然有这种事,齐晴雨也不细问是谁,只摸着下巴:“他是挺讨人喜欢的。”
虽然大人们更欣赏郭永年这样硬梆梆的好身材,但不可否认梁孟津的温文尔雅更好看。
他风吹日晒不减书生气,穿白衬衫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看着一点不柔弱。
加上这三年他大包小包收到家里的东西,可是名副其实的香饽饽,有小姑娘为之心动,一点不叫人意外。
许淑宁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难免有几分闹别扭。
她想着就不高兴,一颗心堵得慌。
这种心情,齐晴雨可以理解,转而说:“但他只喜欢你。”
许淑宁把玩着衣角道:“反正气不顺。”
齐晴雨跟她同仇敌忾,小声说:“要不咱俩把他套麻袋?”
梁孟津现在可不是刚下乡时候的手无缚鸡之力。
他个子蹿到一米八,每天能挣八个工分,挑担子走三里地不用停。
就两个女生,以男女之间的体型差异。
许淑宁摇摇头:“有点难。”
怎么她看着还有些意动,齐晴雨虽然没什么心眼,但还是敏锐察觉异样,问道:“不对,肯定不止这件事。”
够机灵的,许淑宁抿抿嘴:“他可能要回去。”
两个人蹲在一起读家书,她无意间瞥到的。
对知青们来说,能回家是天大的好事。
但对有情人而言,恐怕是个挑战。
齐晴雨不由得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个女生关系好,睡前偶尔聊天,那些情窦初开的烦恼无一不诉说。
因此她知道舍友一直在担心,这才没有松口处对象的事。
明眼人都知道,梁家颇有关系,想办法让儿子回家是早晚的事情。
等两个人天各一方,再坚定的感情又能撑多久,许淑宁不希望自己最后难堪收场。
她脸上流露出几分难过:“是啊,总算来了。”
那把刀终于落下,砍在身上果然很疼。
齐晴雨算是知道她最近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说:“我虽然帮不了你,但有时候说出来,大家聊聊会好一点。”
确实舒服很多,许淑宁甩甩手笑:“谢谢你啊晴雨。”
只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
梁孟津坚定地跨过厨房的门槛,不等使个眼色,齐晴雨就已经自觉地出去。
狭小的空间里就剩两个人,许淑宁拿起刀切菜。
梁孟津仿佛在案板上的是自己,还是大胆地往前挪一步:“淑宁。”
理智一点想,他有什么错呢。
许淑宁闷闷地应一声,还是说:“饿了?”
梁孟津还以为她不会理,因为预料之外的回应而愣神,心想早知道就不跟她说有人喜欢自己的事情。
这大家都歌颂诚实是美好品德,怎么他做得到反而没落下好处。
他沉默,许淑宁也不讲话,只是热锅下油,把菜倒进去翻炒着。
这样也不是个事,梁孟津只能赌咒:“对天发誓,我跟那个女生真的没讲过两次话。我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
许淑宁当然知道,可真心易变。
她咬咬嘴唇:“怎么,不许我闹闹吗?”
当然可以,梁孟津心想要是有别人喜欢她的话自己也能醋死,只是可怜巴巴伸出手拽一下她的衣角:“那别太久,我心里慌。”
许淑宁不知怎么要落泪,勉强别过头笑笑:“那得看你表现。”
要哄嘛,梁孟津相当的积极响应,堪称是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要陈传文说,有点狗腿子。
他啧啧道:“你到底是怎么开罪她了?”
梁孟津也不能跟他说,毕竟以他掌握的情报,肯定马上能猜出来是哪个女生。
这世上哪有秘密,不是他信不过,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他只能说:“我不能讲。”
得,陈传文再抓心挠肝也得憋着,谁叫大家是好哥们。
他摇头晃脑地背着筐出门去割猪草,动作十分之熟练。
没办法,宿舍现在三头猪,一天吃得比一天多,大家的活计自然也更多。
只是他挥着镰刀,忽然想起来刚下乡那阵子,不由得感叹:“没想到我现在也成了壮劳力。”
人都是锻炼出来的,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很多。
不过他的好奇心仍旧不变,晚上偷偷跟齐阳明讨论是怎么回事。
齐阳明哪里知道这些情情爱爱的,他双手一摊:“别问我,我不晓得。”
后面半句用的是方言,发音还怪标准的。
陈传文推他一下:“我的主要目的是调和矛盾,调和你懂吧?”
这句倒是真的,齐阳明心想这次确实挺严重的,抬眼看他:“你别瞎搞,有时间不如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整个宿舍就他俩是光棍,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陈传文才不操心自己的个人问题,摆摆手:“等我安排。”
具体的他也没想好,高深莫测的样子先摆出来。
得,就凭他,不把事情搞砸就不错了。
齐阳明不抱希望摇摇头,心里另有别的想法。
几个男知青里, 心中最有数的就是齐阳明。
整个宿舍他年纪最大,又是做惯哥哥的人,行事向来很周全。
因此他上了心, 不像陈传文一样横冲直撞去问,只是逮着个私下的空闲, 漫不经心跟妹妹搭话:“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整天瞪着孟津。”
有吗?齐晴雨自觉要跟舍友同仇敌忾, 已经把梁孟津当成即将要远走高飞的负心人。
她是个简单的小姑娘,摸摸自己的脸说:“有这么明显吗?”
有些话, 总要诈一诈才能出来。
齐阳明不赞同道:“人家就是闹闹别扭, 你看你跟着瞎掺和, 这不火上浇油嘛。”
才不是小别扭,齐晴雨觉得跟哥哥没法解释, 哼一声:“你根本不知道。”
齐阳明确实不知情,否则怎么会来旁敲侧击地问。
他只看得出这次是吵得厉害, 心想万一能做个和事佬,因此嘴角挂上个嘲讽的笑:“那你就知道了?”
齐晴雨是个激不得的, 昂首挺胸:“当然了, 就是因为梁孟津要回……”
话到一半, 她刹住车, 没好气地瞪着哥哥:“你诓我!”
看来这成年了还真长出点心眼来,十八岁就是没有从前好骗, 可惜为时已晚。
齐阳明摸摸妹妹的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
气得齐晴雨追着哥哥打,大喊着帮手:“郭永年, 逮住他!”
郭永年的手比脑子快, 也是个实诚人,先扯着舍友才看来看去。
就这么瞬间的功夫, 齐晴雨已经赶上来对着哥哥拳打脚踢,一张脸气鼓鼓。
她这两年没怎么长个,性别上的发育倒是一茬一茬,连胸口都跟着起伏不定。
郭永年最近老是不好意思盯着她看,视线朝着上方,象征性地拦两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齐晴雨在他背上也敲一下:“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辫子一甩走人来。
不是,郭永年觉得怪冤枉的,只能归咎在舍友身上,松开手:“咱俩扯平。”
往哪里扯,齐阳明搭着他的肩到角落:“来,我问你件事。”
郭永年不明所以,心想怎么还神神秘秘的,等着他开口。
其实齐阳明有几句话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反复措词好几遍,这会流利道:“晴雨也是大姑娘了,十八。搁以前是可以嫁人的年纪,我呢,也挑明白问问,你是个什么章程?”
老齐家没甚么过硬的关系,眼看兄妹俩要在大队扎根,他总得先问清楚,跟父母也能有个交代。
郭永年亲缘寡淡,这些年全靠自己,他知道这个问法已经很婉转,说:“我攒了两百块钱,大事还办不了,但我会接着努力的。”
全靠一个工分七毛钱存下来的,顶多够把婚礼办下来,那总还得有个片瓦遮身吧。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穷,找个能干的男人总是饿不死。
齐阳明知道自家也就那样,能给妹妹凑个八十块嫁妆都很不错,拍拍他的肩:“反正你把这事放心头就行,晴雨也还是个孩子。”
刚刚是大姑娘,现在就还是个孩子。
郭永年知道是体贴,嘴唇动动想说两句感激的话,愣是没憋出来。
他的心眼是实的,对妹妹更是掏心窝子,就凭大家这三年的相处,齐阳明当然愿意让他做妹夫。
反正长兄如父,他说的话也算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是齐晴雨愿意。
没看刚刚还骂人,这说上话又笑眯眯的。
有情人啊,总是一点小事牵动心绪。
齐阳明啧啧摇头,又去调解另一对。
梁孟津刚扒完蒜在洗手,看到他说:“你中午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人。”
中午?齐阳明预备好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先说:“从赖老四家过,跟他讲了几句话。”
又道:“我这正经话要跟你讲,别岔开。”
正经话,梁孟津甩甩手,顺便在裤腿上擦擦,好奇道:“怎么了?”
他这番动作行云流水,哪有刚下乡时候的讲究样。
可见人过日子还是方便为主,齐阳明心中发笑,嘴上说:“你要回去了?”
回去?上哪儿去?梁孟津没能第一时间听明白,愣两秒摇摇头:“没有的事。”
父母是提过,可他没答应,一来是他弟也快到能去部队的年纪,按规矩每家只能留一个,何必叫人抓到把柄,二来他在这儿还有许多事,哪怕要回也不是现在。
齐阳明猜也是,毕竟瞒着不像是他的性格,直白道:“可淑宁这么觉得。”
难怪,梁孟津就觉得她的表现不像是只为一件事,只是猜测醋性大些,现在想想恍然道:“我说呢。”
说话就说话,拍什么拍,齐阳明摸着肩道:“你大爷的恩将仇报是吧!”
真是没白种田这几年,力气还挺大的。
梁孟津尴尬收回手:“谢啦哥。”
他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就得赶紧去解释。
光看背影,还以为他有尾巴在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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