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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知青宿舍(东边月亮圆)


许淑宁哪里知道,耸耸肩道:“别问我。”
说完转身做饭去,一边支着耳朵听兄妹俩翻旧帐。

许淑宁本来卤子都要倒进去,转念一想说:“要不要试试甜的?”
甜的?郭永年已经就着酱油醋吃下去半碗, 连连摇头道:“我不行,我吃不惯。”
其他人也犹豫, 只有梁孟津跃跃欲试说:“先放一点, 你要不想吃再给我。”
有人作伴, 许淑宁就愿意。
她从柜子下面拿出珍藏的蜂蜜,小心翼翼地舀半勺放进碗里搅拌。
大家眼瞅着她的动作, 纷纷伸出手说:“让我也尝一口。”
都不用梁孟津来收尾, 一人一口就吃没了。
许淑宁捧着空碗笑:”不是都说不吃吗?”
怎么吃的时候都很积极。
谁说的, 反正没人承认,你看我我看天的。
只有梁孟津意犹未尽咬着勺子说:“我还是再吃个甜的。”
许淑宁也想, 几个人这回达成一致,坐下来边吃边聊。
陈传文中午刚吃完喜酒, 有一箩筐的新闻要分享。
他手舞足蹈说:“王癞子发酒疯,他弟上去拦, 哥俩就打起来了。还有新娘娘家弟弟, 把盘子里的肉都……”
就一场婚礼吃出这么多事, 接下来到开春干活最少还有六场。
许淑宁都怕他兴奋过头, 举着手往下压压说:“你冷静点。”
有啥好冷静的,陈传文一拍桌子:“你这人, 快点兴奋起来!”
作为他的听众,能不能好好参与。
得, 许淑宁微微笑说:“您请便, 请便。”
这才像话,陈传文接着讲道:“还有周瓜子你们知道吗?就那个脸上有个瘤子……”
真是从头到尾, 连口气都不用喘。
许淑宁把锅底刮干净,凑出半碗豆腐脑给他说:“你还是再垫垫,我都怕你消化完。”
多么体贴的舍友,陈传文微微点头道:“来,再给你讲个有意思的。”
天,他到底长着几只耳朵,连别人几句牢骚话都没错过。
连齐晴雨都不得不佩服,竖起大拇指说:“你真是个人才。”
区区小事,陈传文咬着勺抱拳说:“客气客气。”
都不知道脸红两个字怎么写了,齐晴雨才不肯叫他猖狂,翻个白眼说:“女同志都没你这么能传播。”
这点陈传文是不赞同的,摆摆手说:“那你错了,很多男同志更爱凑热闹。”
扎堆还爱说点不适宜给女同志听的话。
以他为模版,齐晴雨觉得颇有点道理,点点头道:“你是翘楚。”
那当然,陈传文从不谦虚,拍胸脯说:“就大队这么点地方,我还不弄得清清楚楚的。”
吹牛,齐晴雨想想给他出题说:“我们下午在小树洼看到一男一女在吵架,你能猜到是谁吗?”
就俩人,有什么难的,陈传文道:“说点外貌特征。”
齐晴雨理所当然说:“那等于把答案告诉你,有什么意思。”
得,这不就是刁难嘛。
齐阳明扯一下妹妹的衣角说:“你咋不让他求签去。”
这话有点不好了,反而变成齐晴雨瞪他。
举凡跟封建迷信有关的都不要提,齐阳明平常也挺谨慎的,现在自知失言,就没办法再管教妹妹。
但陈传文有法子治,哟哟哟几声说:“你跟谁一起看到?”
齐晴雨还没想好这么反驳,一直沉默的郭永年已经拽着他到边上去道:“你老实点。”
如此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许淑宁只管笑眯眯地看着齐晴雨。
她眼神心虚地闪躲,夜里还是免不了要坦诚相告。
女生房间里点着一支蜡烛,不知道从哪里钻来的风把光影吹得摇摇晃晃。
许淑宁抱着自己的枕头,盘腿坐在床上看她说:“你跟永年这么回事?”
齐晴雨说不出来,头左摇右晃道:“真没什么,我们下午就是随便逛了逛。”
队里能有几亩地,从头到尾走一圈能用几分钟,许淑宁啧啧道:“一下午光走路?”
那也没有,还一块爬了树。
提起这个齐晴雨就兴奋,拍着大腿说:“树有五米高,他跟猴子一样就上去了。”
真亏他们胆子大,许淑宁听着都吓人。
她瞪大眼说:“你们小心点,这多危险。“
齐晴雨就知道她不赞同,竖起手指嘘一下说:“永年讲不要告诉你。”
一般几个孩子一块闯祸,总会有一个先在父母跟前露馅。
许淑宁好笑道:“他也真是一根筋,居然带着你爬。”
齐晴雨想呗,她盯着那棵树就来劲,后怕地拍拍胸口道;“不过下次再也不去了。”
她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恨不得长翅膀飞下去。
见状,许淑宁那些叮嘱的话全收回来,改口道:“他也是真惯着你。”
齐晴雨咬咬嘴唇佯做不知道:“有吗?”
许淑宁反问说:“没有吗?”
齐晴雨揉捏着自己的枕头道:“好像,是有点。”
怎么还犹犹豫豫的,许淑宁:“长着眼的人都能看出来。”
齐晴雨又不是瞎子,她能分辨好坏,知道少年人的善意不会无缘无故,揪着被子的一角说:“可我哥没跟我讲。”
她原来在家的时候,也有个男生特别热情,还是她哥戳破她才知道。
看得出来,她很看重哥哥建议,这也并不意外。
许淑宁其实可以猜出齐阳明的想法,索性挑破说:“你觉得你聪明还是你哥?”
怎么聊着聊着还搞起人身攻击了,齐晴雨不情不愿道:“他比我聪明一点吧。”
何止是一点,许淑宁哄着说:“那他多的那点智慧能不能看出来郭永年的心思?”
那肯定能,齐晴雨小声道:“我哥心眼特别多。”
男生估计早睡了,哪能听见她的话。
许淑宁:“所以他为什么看破不说破?”
为什么?齐晴雨眼珠子转半圈:“因为他们是好哥们?”
讲句难听些的,大家认识勉强算一年,什么样的哥们能让齐阳明视而不见,那肯定得是他觉得人好才行。
不过这句话许淑宁不能说,跟鼓动他们抓紧处对象似的。
说到底,人都需要注意分寸。
她想想说:“你哥肯定跟你更好。”
这倒是,齐晴雨以为她是也想不明白,改成问说:“那你跟梁孟津怎么回事?”
秘密得交换才算朋友。
许淑宁看着床铺道:“大概,他喜欢我,我也有点喜欢他吧。“
有点?齐晴雨看别人是挺清楚的,说:“你还挺犟嘴。”
许淑宁才不会承认,耸耸肩道:“但我也说不好,我妈要知道肯定打断我的腿。”
下乡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作为被呵护长大的姑娘,对家里自然也是全身心的依赖。
况且现在对女生仍旧有许多条条框框,大家一般也不愿意公开地处对象。
许淑宁暂时没有坚定到确认这件事,叹口气说:“再说了,现在也不是考虑个人感情的时候。”
也有道理,知青们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
更何况梁孟津一看家里条件就好,几百年来都有门当户对这个词。
齐晴雨一下子觉得他们也不容易,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说:“那你,有没有,就是那个什么……”
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许淑宁只能歪着脑袋看她。
目光直勾勾的,齐晴雨更加的不好意思,索性道:“算了算了,当我没问过。”
这都把人的好奇心吊起来了,怎么能往回撤。
许淑宁:“不行,你今天必须讲明白。”
虽然是黑灯瞎火的只有两个人,齐晴雨还是张不开嘴。
她想想挪到许淑宁的床上,靠在她耳边说:“就是,亲一下什么的。”
许淑宁听着都脸红,轻轻在她肩上拍一下道:“你这都什么问题。”
就这反应,齐晴雨激动起来说:“真的有吗?”
有什么有,许淑宁拽她一下:“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齐晴雨吐吐舌头重新坐好:“那你快跟我说说。”
许淑宁都不知道她脑子里想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赶紧道:“没有的事,就牵过一次手。”
什么,还有牵手!齐晴雨眼睛都冒火光说:“那你什么感觉?”
许淑宁想不起来,迷迷糊糊道:“反正就是跟做梦似的。”
以至于过去好些日子,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幻觉。
齐晴雨觉得她这个描述没多大参考性,眼珠子又滴溜溜转起来。
就这模样,许淑宁坏笑道:“你们不会……”
后面的话没说完,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齐晴雨犹豫两秒还是说:“你知道吗,郭永年的嘴唇挺好看的。”
许淑宁这么会知道,瞪大眼睛刚要讲话,齐晴雨接着说:“我就是好奇亲一下是什么感觉。”
光好奇就已经很大胆,许淑宁被她带得思绪跑偏,突然开始想梁孟津的嘴唇是什么样。
就这样,两个女生的秉烛夜谈,最终以各自躲在被子里臊着脸结束,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面面相觑开始笑。
笑得几个男生莫名其妙,怎么追问都得不到答案。
当然,若干年后他们会有机会知道的。

女生之间有小秘密, 男生也不例外,毕竟有些话同性才好聊。
这个道理,许淑宁也知道, 只是看到梁孟津跟陈传文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只用眼神好奇, 齐晴雨却是大咧咧过去问道:“讲谁的坏话呢?”
陈传文搭着梁孟津的肩膀,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我们就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
齐晴雨挽着许淑宁的手道:“那我们的事也不告诉你。”
有什么事?许淑宁怎么不知道。
她做着两个人斗争的媒介,冲着梁孟津笑笑。
梁孟津心里发虚, 下意识地避开。
看这样子还真有点事, 许淑宁手在裤腿上没有节奏地敲打着, 到底没有追问,抽出身去做午饭。
火才生起来, 梁孟津就偷偷摸摸进来,期期艾艾道:“我, 那什么,得帮传文保守秘密。”
不是他有意隐瞒, 实在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许淑宁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挣扎, 好笑道:“行啦, 别闯祸就行。”
那真是有点说不好, 梁孟津尴尬笑两声道:“你还是先选根棍子吧。”
他弄不好得挨顿揍。
得,真是一天到晚的没一个省心的。
许淑宁舀凉水往锅里倒说:“可悠着点吧你们。”
这是不问了?梁孟津松口气:“我们俩也干不出什么大事。”
他看着乖巧, 其实对一切危险的事情都跃跃欲试,在加上陈传文那敢想敢干的样子。
就这俩加起来, 可啥都说不准。
许淑宁啧啧摇头:“算了, 我还是当不知道。”
她这么说,心里还是挺记挂的。
只是没琢磨出什么来, 先把午饭端出锅。
她坐下来吃边吃,看着空着的位置说:“也不知道阳明他们走到哪了。“
齐阳明跟郭永年一大早出发去买羊,天不亮就出门,估摸着现在才要折返,到宿舍天都黑漆漆的。
许淑宁就怕他们走山路出点事,捧着碗说:“也不知道午饭吃没有。”
她早上给蒸的八个馒头炒的咸菜,生怕他们饿在路上,现在又觉得不够,看一眼屋外。
齐晴雨就没有这么操心,说:“没事,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捡野菜吃。”
大冬天的,地里能长啥,土都冻得硬邦邦的。
再说了,哪里至于这么可怜,就这个点,齐阳明他们也在吃午饭。
两个知青加上领路的赖旺家,三个人把刚买下的羊拴在树下,跟老乡讨口热水,往路上一蹲就能吃。
一边吃还一边说着话。
齐阳明觉得自己是个中间人,先开口:“旺家,明天一定要来我们宿舍喝羊汤。”
赖旺家是个老实人,连馒头都不肯吃他们的,更别提带荤的。
他连连摇头说:“不用。”
说得简单,动作倒是挺多。
齐阳明知道他从小不善言辞,拍拍他的肩:“不去我们俩也给你架过去。”
赖旺家急着推,话更说不利索了。
他父母都哑,家里静悄悄的,他张嘴就比别的孩子慢,小时候一张嘴,肯定被其他人追着笑,久而久之不爱说话,语言能力有点衰退,但其实没有毛病。
齐阳明也知道,很有耐心地等他磕巴完,才道:“不行,必须来。”
赖旺家额头都有汗,拽起衣角说:“不要,不要。”
可惜他哪里拧得过齐阳明,人家自己拍板就定下,仰头喝完水说:“再歇歇还是走?”
说真的,三个人里他的体力最弱。
其他两个都比牛还壮,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走。”
可惜他们要出发,羊是半点都不配合,这么拽都在原地。
郭永年跟齐阳明到底是从城里来的,没有养羊的经验了,只能把目光移向赖旺家。
赖旺家从路边扯一把草,搁羊面前晃晃,可惜人家压根不买帐,反而往后退一步。
再退都该回它老巢了,郭永年赶紧拽住绳子:“欸欸欸,你去哪呀你。”
羊反正就咩咩叫,压根不在乎面前几个人掌握着它的生死,或者说就是一种报复行为。
齐阳明都觉得它的眼神全是藐视,搓搓手掌:“欸嘿,你还跟我较上劲了。”
他还不信了,今天能给它牵不回去。
但事实证明就是不怎么能动,半个小时过去愣是走出几百米。
三个男人围着转一圈,使出十八般武艺扑上去,把羊蹄子捆起来扛走。
只是这样走,又不如拉着方便,因为这路太窄,甚至不能称之为是一条道。
因此几个人是走走停停,心想估计半夜都到不了宿舍。
这恰是许淑宁最担心的地方,她心里挂着事,下午就满院子瞎转悠,转了两圈觉得有点安静,四处看:“那俩出门了?”
齐晴雨抱着连环画的时候不知昼夜,一抬头:“奇怪,怎么不声不响不见了。”
许淑宁也觉得不对劲,心想陈传文就算了,梁孟津总是会打个招呼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猫腻,她甩甩手道:“肯定做坏事去了。”
齐晴雨也这么觉得,一跺脚说:“不够义气,带带我能怎么的。”
就这位姑奶奶,也是顶顶爱凑热闹。
许淑宁都不敢想这仨臭皮匠能弄出多大事情,只盼着那俩不要闯大祸。
另一边的陈传文和梁孟津,其实也没搞出什么大事,就是到山上摸鱼去了。
从高处流下来的水,在平洼处汇成小潭,夏天的话水深得很,但现在是冬天,踩进去只有成年人的膝盖高。
淹是淹不着,但光是赤脚在岸边撒网,都冻得人直哆嗦。
梁孟津发着抖道:“你确定真的有鱼吗?”
陈传文也是听说的,其实没见过,一咬牙:“有,肯定有。”
行,就冲着年夜饭年年有余的好意头,梁孟津忍了,他往水里又走一点说:“我要是病了,指定挨骂。”
可人生在世,就是总有许多愿意吃苦受罪也要一试的乐趣。
陈传文很有担当说:“一切推我头上就行。”
他债多了不愁,一天被骂百八十次的不新鲜。
梁孟津心知有人背锅没用,摇摇头:“那我也还是惨了。”
陈传文怎么听出一点显摆的意思,把裤脚卷得更高说:“行行行,知道淑宁心里有你,你说你用得着天天挂嘴边吗?”
谁天天挂嘴边了,梁孟津箩筐往水里一扔道:“你别在外头讲名字,待会别人听见了。”
他们还没定的事,风声先传出去多不好。
要不陈传文有时候说他是老古董,调侃道:“行,下次我说你们家那位。”
更没边际了,梁孟津甚至不合适,却还是美滋滋的,好像两个人真的宣誓成为夫妻。
只是他的年纪,离考虑婚姻实在太远,甚至连可见的未来都给不了别人。
真是想到这儿,他手上的鱼叉狠狠往水里捅,被溅了一脸水花。
就这动静,有鱼都该跑没了。
陈传文一抹脸道:“你别急,要有耐心。”
梁孟津还真不缺,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看着可怜还是怎么着,居然有一尾鲫鱼钻进筐里。
活蹦乱跳的,看着估摸有三四斤。
陈传文想把它拿出来,被鱼尾巴甩了手,疼得骂鱼它大爷。
梁孟津吸取教训,双手抄进去,眼瞅着天说:“再不回去太晚了。”
可不就是晚,太阳早下山了。
许淑宁掐着时间做的晚饭,都吃完了还没看到人,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人才回来。
一进屋就钻进帘子里换衣服,两个人嘴巴动着对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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