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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癫(木鬼衣)


突得,他顶进去,李妙音惊呼一声,又急忙扯过汗巾子,咬在嘴里。帕子顿时染上一抹红痕,是残留的口脂。范贞固凑近,轻巧地叼起巾帕的另一端,似笑非笑的眼神递过去。腰肢躬起,更近了,“呜!”,李妙音咬紧牙关。
恍惚间,她又听瓦片上有猫儿叫春。起初是幽幽的,打房梁上往下飘,接着一声大过一声,好似要把猫嗓子嚎破,呕出一滩血。
红罗主腰被解开,摊在身下,也似被扎了一刀,黏腻的鲜血从后背喷涌而出。
李妙音赤条条地躺在青灰色的被单,听着诡异的猫叫,在翻腾的情欲中觉出一丝悚然。
范贞固不知,指腹搔着她的心口,双唇迎上去,含住尖端,口中一会儿管她叫娉娉,一会儿又狭促地唤她好姐姐,含糊极了。
眼看枕边翻滚变化的乌云越积越大,膨胀开来,范贞固伏在她的身上,猛然咬住她的脖颈,恰如轰隆隆的雷声,刚炸开,便叫云层的交接处下起了雨。
李妙音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吓到般,尖叫出声。
这场艳丽的雨下了半夜。
雨停,李妙音枕着胳膊,眼神浸在黑暗中,默默望向范贞固。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年?李妙音不知道。但大抵是到他成家为止。总不能成了家,还成日往母亲房里跑,往母亲帐子里钻……若有可能,她想他一辈子不娶妻、不成家,不单是为自己,更是为那未曾谋面的姑娘。
他若是考中,婚配的必然是娇生惯养官家小姐——十六七八,花一样的好年岁,理当配一个对她体贴的良人,两人举案齐眉,快快活活地度过这一生。
范贞固这阴损的家伙才不配。
李妙音想着想着,困意袭来。
她合上眼,听着身侧男人均匀的呼吸。
半梦半醒间,李妙音回想起自己刚嫁进范家的时候,刚从闺阁里放出来,十足的天真,又有范启元养小女儿似的宠着,丝毫没有当主母的自觉。
范贞固彼时也不过十五六,刚开始留长发,披在肩头。他天生体弱,身量纤细,奸肤白皙,说话又轻,乍一看,形同少女。
再加上李妙音有个弟弟,是妾室的儿子,小她两岁。两人虽不住在一个院子,但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弟弟年满十六岁后,去杭州游学,此后便很少见。出嫁那天他乘船匆匆赶回,两人见了一面,然而李妙音还没来得及同他说上话,他便匆匆赶了回去。后来嫁入范家,见到范贞固,令她不奸萌生出长姐对弟弟的怜爱之情。
因而李妙音对范贞固并无戒心,任由他出入内房。
来去的次数多了,免不了撞上他的父亲。
每每遇见,范贞固都说来请安,继而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小首饰,恭恭敬敬地递给眼前只比自己年长三岁的母亲。
范启元也没多想,碰到了,就把他留下来考查功课。
父子俩一坐一站,一问一答,说的是“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李妙音呆在一旁,听得直打哈欠。
直到那年的冬天,寒风异常凛冽。范贞固自学堂归来,路上不慎感染风寒,竟大病一场,在床上一连躺了五日。待到他能下地走动,李妙音让玉箫到厨房煨一碗奸汤,亲手端去看望他。
那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卧房。
屋内暗得不像话。李妙音放下带来的姜汤,刚要撩帘子,便听里头传来轻柔的一声“别”。
“哥儿可好些了?”她斜坐在拔步床外二三尺的踏板。内里人不答。
李妙音略有些尴尬,她拧了拧手,朝四周张望。一张榆木方桌,两把方凳,一组黄梨木的顶箱柜,上头又放着一个储物的楠木箱子,以及三个放藏书和古玩的亮格柜。桌上、地上一尘不染,除了书柜,其余的柜门都拿铜锁锁住。书柜里塞满了书:礼记、论语、大学、春秋……
寒风吹着窗户纸。
望了一圈,李妙音转回眼神,柔柔道:“我带了热奸汤,你起来喝一碗再睡,可好?”
“不准叫哥儿。”范贞固嗓音沙哑。
李妙音还以为他是嫌自己拿他当稚子,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
“贞固?”她改口。“这总行了吧,快起来喝汤,不然要凉了。”
帷幔内沉默了会儿,道:“不要,再换一个。”
李妙音听了,左手猛地扯开帘子,见他侧躺着,也一脸笑意,便忍不住扬起手打他两下,嗔怒道:“好你个范贞固,生着病还有力气耍我!”
“更不许叫全名。”
“那叫什么?”
他坐起,黑发遮住半张脸。“叫亲亲。”
李妙音一愣,错愕道:“你,这……这玩笑开不得。”
范贞固两手撑在软塌,上身前倾,苍白的面庞骤然逼近。“你管父亲叫亲亲,怎就不能管我叫亲亲?”他呼吸喷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荒唐。”李妙音皱眉,声音也跟着一起发抖。“我与官人是夫妻,枕边偶有轻佻之言实属人之常情。而我与你纵使再亲昵,也是母与子,你怎能这般无礼。”
范贞固头稍歪,同她低语:“那换我来当娉娉的官人,如何?”
李妙音刹时呆住了。她后背僵直,嗓子眼嗖嗖窜着冷风,叫也叫不出声儿。范贞固眯起眼,面中的那一点黑痣也跟着上移,忽然,他凑近,似要吻她。李妙音在这时反应过来,一转身,扶着床沿站起。
“我要告诉你父亲去。”她为了掩盖慌张,故意说得很大声。
范贞固见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攥在手心。
李妙音一哆嗦,回过头,刚要狠狠呵斥他,却见范贞固换上一副笑颜。
谄媚的,天真的,夸张的,扭曲的笑容。
“好姐姐,贞固知错了……”他道。
李妙音悚然。
“谁是你的好姐姐!我是你娘亲!”说罢,她拼命甩开范贞固的手,逃出屋子。
回到自己的园子,李妙音惊魂未定,坐在板凳上失神许久。适时玉箫进来,说老爷回来了。李妙音一抬头,便见到了范启元。
范启元还在为儿子患病的事伤神,毕竟他四十有余,只得了这一个儿子。
他得知李妙音今日前去看望了儿子,便问她:“哥儿身体怎样,好些了吗?”
“哥儿,哥儿他……”李妙音眉头皱了又展。“哥儿他好多了,就是嗓子还哑着,说话不大利索。”
思来想去,还是没说。
后来又过了小半月,范贞固完全病愈,同先前一般到她屋里请安,神色如常,好似那日轻佻的话语全然是李妙音臆想出的幻梦。
如今想来,倘若她当时便将这件事说给了丈夫,现在的情形是否会大不一样?
昏昏沉沉中,耳边一阵鸟鸣,接着是玉箫端水盆进屋的脚步声……梦该醒了。

李妙音洗过脸,坐在妆台前,等玉箫过来帮自己梳头。
打半掩的窗楞朝外望,三两枝梅花斜倚着,意图敲打户牖般朝内生长。淡青的天色逐渐褪去,鸦雀无声的窗外也偶有一两声鸟啼,眼前的景色好似煮熟的奸蛋,蛋白渐渐凝固,分出里外,也愈发分明。
李妙音愣愣瞧着,心头莫名升起一起烦闷。
昨夜缠绵的耳语犹在耳畔,她抬起手,嗅了嗅,手腕仍留有残香,以及一个嫣红的齿痕。
他咬得那般使劲,像是打算咬碎她的骨头。
李妙音垂眸,打量起男人留下的齿痕。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志怪中见不得人的女鬼,成日龟缩在阴暗的闺阁内,只见了一眼日光,便被这朗朗白日照得无所遁形。
一阵脚步声传来,停在身后。
“玉箫,你过来。”李妙音在镜子里瞧见她,便扭过头,贴到她耳边说。“我与范贞固讲了,商小姐的游春会,我要替他去疏通疏通孔巡按的夫人,需送重礼。他说会和账房去讲,过几日,你去一趟,看着取。”
“是。”玉箫微微点头。
她弯着腰,脸深深低着,沉默片刻,又低声同李妙音说:“对了,夫人。您知不知道前些日子,衙门口贴出了一个告示。”
“什么告示?”
“关于护城河里那具浮尸。”玉箫道。“官府将尸格贴了出来,方便家属去认领。”
李妙音蹙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还没亲眼看过,但听伙夫说——”玉箫的声音愈发细了,飞虫迅疾地震动翅膀般,在李妙音耳边翩跹欲飞。“护城河内飘起来的那个,不像是溺死,嗓子眼里没进水,反倒耳朵、鼻子、嘴巴在朝外冒血沫。”
“啊。”李妙音小小地发出一声惊呼,又慌忙掩唇。
她脸色发白,另一只手连忙握住玉箫的,颤动道:“玉箫,那我们,我们……”
“夫人莫慌,”玉箫的手忽而一紧,攥住了她,眼神森森。“那挨千刀的狗东西是出了名的风流,四处有姘头,本就常年不在家。再过几月,咱们暗地里派人去官府报个失踪就行。”
“可是……”
“夫人,您什么都不用想,眼下只管哄好少爷,把地契与田契要过来,记在小少爷名下。”玉箫低声打断,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反正等大少爷考中,当上京官,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夫人呀,您要为我们的将来打算。再说,有了钱,什么不能打点?您心里清楚,她是嫁出去的人,早落魄了,您呢?您是范家的大夫人,是为夫守节的节妇!手里还有个能分家产的亲儿子!咱们什么都不怕。”
李妙音听后,沉吟片刻,道:“这事儿要只是塞在苏州府,不往上传,倒还好些,各方面都能想办法通融。怕就怕那个新来的孔巡按,不知他是个什么个性。”
“所以夫人,等您去了游春会,千万要想办法去探探孔夫人的口风。”玉箫说。“这位孔按院若是个假正经的,咱们大不了费点钱财疏通疏通,倘若他是真是个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我也好叫人去衙门多走动,跟他底下的那帮子人打好关系,到时候想法子将他瞒过去。”
李妙音咬唇,嗓子眼塞着一口冷气,又小声道:“玉箫,这几日夜里我总听见猫叫。虽说是叫春的声响,可这心里总是不安……”
“您莫要烦恼,”玉箫皱起眉,急促且关切地同她说。“我这就叫厨房去做点鱼肉饭,再往饭里下点药,将那些个小畜生药死。”
李妙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咦”音,急忙拦下她:“好端端的,要死做什么?大小也是一条魂灵。”
玉箫神色一凛,冷笑道。“畜生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有什么魂灵?要按庙里那群秃驴的说法,杀猪宰羊的屠户,手下不知死了多少魂灵,难道都要进畜生道?”
说着,她见李妙音神色依旧不安,便软下口气,体贴道:“就算有魂灵、有业障,也应当记在我玉箫头上,断不会叫它伤到您分毫。”
李妙音沉默片刻,长长叹了一声后,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罢了罢了,你去找几个人来,想办法把那些叫春的猫儿赶出去……这一日日惨叫,着实吵得人睡不着觉。”
当日下午,玉箫便叫手下的丫鬟再叫两个干杂活的小丫鬟来,帮太太捕猫。
这两个丫鬟是从三婶房里调来的,平日里负责清扫庭院。她们举着捞鱼的大网兜,忙活了一个时辰,将古春园上下翻遍了,也没瞧见野猫。
眼见日头逐渐偏西,快到佣人吃夜饭的时辰。
一个蓝衣的丫鬟累得不行,扔了网兜,一屁股坐到卵石小道旁的青石头上。她擦擦额头的汗,埋怨道:“哪儿有猫?夫人怕不是拿我们取乐。”
另一个穿黑短衣的,搂着长杆网兜,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夫人的脾气,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她之前说睡不着觉,烦了咱们房的夫人好几天,看了好几个郎中,开了好几个方子,最后找药婆买了什么花,还抽了几天的烟,然后就没事了。”
“没错,没错。”蓝衣丫鬟应和。
正说着,疏朗的竹林里传出几声鸟鸣。
突然,短衣丫鬟直起身,使劲嗅了嗅,问:“你闻到没有?”
“什么?”“臭味。”
蓝衣丫鬟听闻,也伸长脖子,四处嗅着。
过一会儿,她蹭得站起来。“臭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我过去看看。”
“哎,等等我。”黑衣的丫鬟连忙举起网兜,跟上去。
说着,两人循着气味步入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尖细的影子在微风中摇动,彼此交接,连成一片,像老爷的手掌暧昧地钻进了丫鬟的布袄,手指动起来,油亮的毛皮大氅蹭着粗糙的棉布,悉悉索索。
她们走入那片小竹林的深处,快到白灰墙壁时,瞧见了一个不起眼的土洞。土洞不大,约莫盆口宽,兴许是闯进院子里的野狗刨出来的。
洞内,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不停颤动,蓝衣的丫鬟蹲下身,恍惚间听见了细微的猫叫。
她咯咯笑道:“呀,这傻猫怎么钻到这里来了?”
说着,丫鬟伸手掏洞。
她手心伸进去,像是拽住了猫儿毛茸茸的后脚,一用力,使劲拖出来。腐烂的臭味刹那间喷涌而出。只见那只黑猫的头上爬满了虫蚁,眼眶却已腐烂干净,后背的皮毛掉了一半,露出皮肉,但后半身却无比鲜活,好似仍在世上活着。
“死了,死了!”蓝衣丫鬟尖叫。“天啊,我还摸了一下。”
“你快去池子边洗手,”另一位连忙道。
她站到前头,用网兜将死猫完全捞出,又说:“这猫大抵是被野狗咬死后,埋了进去,我把它扔了便是。”
正当短衣的丫鬟举起网兜,要将尸体处理掉时,那个蓝衣的忽而在野猫黝黑的毛发间,瞧见了一点微弱的银光。她想着摸一下也是摸,摸两下也是摸,干脆壮着胆子,叫对方将猫尸放下。
拨开猫儿尾根的绒毛,她瞧见了一个银闪闪的物件。
“这是什么东西?”身穿黑短衣的丫鬟问。
蓝衣丫鬟拿手一碰,惊呼道:“是银针。”
一根簇新的银针,顶端有一个极细的针孔,似是做女红的物件,主人应当有一双巧手。银针的上半截依旧光洁明亮,到了后半截,却已被猫血侵蚀得全然发黑。在浓黑之中,又隐约透着一抹幽幽的蓝意,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看看死猫,又瞧瞧银针,面面相觑。
“依我看,咱们先回去,将这事儿仔仔细细说给太太听,然后请太太做主。”短衣的丫鬟率先开口,拿定了注意。
蓝衣的丫鬟也点头,抽出塞在腋下的帕子,将拔出的银针小心包裹起来。
她二人相伴离开古春园,一路窃窃私语着,回到三太太院内。
三太太是范启元三弟的正妻,也是如今范家的当家主母。
范启元在世时,因去京城当官,一去十余年不曾回乡,兄弟几人便早早分了家。等他回乡后,又另外买了一块地,出资修建无妄园,因而两家人之间也只是偶有走动。
后来范启元不幸患病离世,留下一个十七岁的长子、二十岁的小妻,与小妻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留这三人在一起生活,范启元的弟兄都觉得不妥,便请了族里的公亲来。
公亲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留着长胡须,早年在湖州做过知府,颇有威望。他到了,呼噜噜喝了一碗上好的龙井茶,眯着眼咂摸了半天,下了决断。
他叫范启元捯饬古董的三弟带着一家老小,住进无妄园,方便照顾嫂嫂与年幼的侄儿。作为补贴,家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字画古玩,尽数归了他。
还有一些房契和现银,则是分给了范启元其余的弟兄。等李妙音肚内的遗腹子出世,各家都得帮扶,少不了花钱,总不能叫他们吃亏。
幸而那会儿,范贞固已经考中秀才,在族内多少说得上话,才费尽周折,将田契保了下来。
另,为了李妙音的名节考虑,她不得随意离开园子,更不得与家中男丁不得私下说话。
两个丫鬟向嬷嬷请了安,说明来意后,进到屋里。死猫不能给太太瞧,她们便只带了银针进去,呈给三太太瞧。三太太接过,端详许久,方才轻轻放下。
“想来是嫂嫂在园子里闷太久,心里憋出病来了。”三太太如是说。
她轻摇折扇,扇面贴满了金箔,捏了一片巨大的金叶子似的。
“你们可曾见到嫂嫂?”她又问。
着黑短衣的丫鬟摇摇头,答:“不曾,是大太太房内的管事丫鬟派人来叫我们去的。”
蓝衣丫鬟有些多舌,插嘴一句:“听古春园里的奴仆讲,大房平日不怎么出房门、也不爱见客,每天只有大少爷早晚各一次请安。总之,鬼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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