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春癫(木鬼衣)


“我?我和你一样。”魏子安连忙说。
“膳厅就在前头,魏哥与我同去?”她遥遥指向前方的黑暗。
魏子安的心无端一跳,慌忙改口:“不,不了,我不渴。”
姜月娥皱起鼻子,笑了下,甚是稚气。
瓦片乒乓响,大抵是求欢的猫儿在屋顶打滚嬉闹。
“那我先走了。”姜月娥带着笑意,说。“夜里黑,魏哥要小心。”
“等等。”魏子安像着了魔,冷不然叫住她。
姜月娥回眸,困惑地看向他,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几年不见,月娘好像长高了。”魏子安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很轻,简直是在说梦话。
姜月娥扬了扬眉毛,冲他做了个鬼脸。
“魏哥早些睡,”她言笑晏晏地说完,去膳厅拎了一个茶壶,转身走入卧房,合上门,严严实实的,一丝缝也没有。
魏子安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可能是天快亮的缘故,他没再听到那凄厉的猫叫。
翌日,魏子安早早告辞。孔怀英梳洗过后,也去官府处理公务。姜月娥待在家中,指挥着阿紫里外翻了一通,从孔怀英的收藏里找出荆溪产的茶壶与几个装茶叶的盅子,当做给范家的回礼。
她搬出茶具,又想起孔怀英同自己说,范家有一位未亡人,心下不忍,便唤来阿紫,去妆奁匣里搜罗出一对金牡丹花头银脚簪,算是给她的礼物。
送到时,范贞固正在“古春园”里用饭。
因而李妙音房内的一个丫鬟,先替大少爷收下了礼物。她听说是孔按院孔老爷送来的回礼,笑眯眯地拉住跑腿小厮,亲热地问他里头送的是什么礼。小厮脸一红,说是一套茶具,送给范大少爷,还有两个银脚簪,送给范夫人。
丫鬟听了,顿时变了脸色。
她打发走小厮,将礼物送入房内,忍不住同屋内的其他女婢埋怨起来。“这巡按老爷来头大,礼物倒这般寒酸,真不够看!夫人拿了上好的珊瑚串去,他们就回个银簪,也不怕叫人笑话!”
话音未落,后脑勺便被人拿折扇狠狠敲了下。
湘妃竹的扇骨,啪的一声砸下来,敲得脑壳又疼又麻。丫鬟转身,正要骂人,目光却正对上面无表情的玉箫,霎时怯了。
玉箫冷哼,拿着扇子说:“在夫人房里也敢胡说八道,我看你是皮痒痒了,讨打。”

丫鬟低着脑袋,不敢接话。
玉箫板着脸,掀开送来的礼匣,往里头瞧上一眼。一套荆溪产的青花瓷茶具,一对金花头银脚簪,算不上寒酸,但相较于送出去的,回给夫人的那份确是轻了些。
不该呀!这位孔按院是老爷的旧友,又是少爷亲自上门拜见的前辈,应当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说,巡按御史的官职不高,却是一份有实权的差事,绝不缺巴结的人。难道是瞧不上咱们夫人?不成,这人的底细必须得摸清楚,以他的地位,要是能开口为夫人说上几句话,大少爷手里的田产,说什么都得匀给小少爷一半。
玉箫想着,合上盖子。
她压低声音,俯身问丫鬟:“我问你,你适才可从那小厮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这位孔按院,究竟是什么来头。”
丫鬟撇撇嘴,说:“听说是个铁面无私的清官,想来没什么家产,难怪出手这般小气。”
“谁问你这个了。”玉箫蹙眉。
丫鬟脑袋一缩,继续说:“我还听说这位孔老爷在九江办过几桩大案,还治过洪水,疏通过河道……总之都是为民造福的好事,旁的我就不晓得了。朝廷俸禄那样少,他又是个两袖清风的小官,没什么好结交的。”
“钱钱钱。就算老天爷发慈悲,找来个金龟婿摆在你跟前,你也没这个脑子从他兜里谋财产。”玉箫扯着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正说着,帘后忽而传来脚步声,兴许是刚才这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帘后用饭的两人。
“玉箫。”是夫人的声音。
玉箫眼皮不抬,眼珠左右一动,继而神色一凛。
她突然扬起手,举起折扇狠狠敲向丫鬟的脑门,大骂道:“主子的事你也敢多嘴!真当老爷还在?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这范家里里外外,多少眼睛盯着夫人,要挑夫人的错处,多少嘴巴等着,要拿咱们当茶余饭后的谈资。顺当的日子都过去了,你给我夹紧尾巴做人。不然——”
“好了!”李妙音提了提声调。
听见李妙音发话,玉箫抬起手腕,灵敏地将折扇塞进窄袖内,向两位主子俯身行礼。“夫人。”
“为这么点小事,就在屋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叫人笑话。”李妙音说着,偷偷瞥了眼身旁的范贞固。
他背着手,微微笑着,不说话。
李妙音眼神一转,对上玉箫,便顺着她的话头继续说:“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老爷走了,你们就能骑到我头上来。这园子外的人,我管不了,我也管不住。但这园子里的事,还是由我做主的!”
话音未落,范贞固忽而侧身。他的胸口碰到李妙音肩头,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绕到后头,轻轻拍着她的背。乍一看,还以为是他搂住了她。
李妙音的心顿时一抖。
男人俯身,贴在她耳畔说:“母亲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似笑非笑的模样。
未等李妙音开口,玉箫“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说婢子知错,求夫人宽恕。
一连串声音干脆响亮,活像一个支撑的木杆儿,将李妙音的肋骨给顶了起来。她不觉胸口发闷,手心也出了虚汗,故意尖着声音说:“行了,快起来吧。传出去该说我苛待下人,一个寡妇吃着族里的,还成日耍威风呢。”
说罢,她头朝外一扭,脱开范贞固的怀抱,往里屋走去。
范贞固收敛了笑意,冷冷扫过双膝跪地的玉箫,转身追上李妙音。只见她坐在涂有大朵瑰色芙蓉花的杌凳上,脸微低,腰微弯,右脚踩着落地枨,百褶裙下露出一只尖头的翠色缎子高底鞋,如同一只死了的喜鹊,挂在了树枝上,扭成了个艳丽而诡异的姿态,一对眼珠子还亮晶晶的,等着蝇虫前来啃噬。
范贞固抽来一把板凳,坐到她身侧。
李妙音脚尖勾住落地枨,柔弱无骨的身子颤了颤,似是要挪凳子,好让自己离男人远些,可发出的不过是两声“吱呀”,实际分毫未动。
她垂着眼皮,下唇冻着了似的,急急抖了两下,紧跟着脸上两行清泪。
“你走……”她带着哭腔。“走,你走。”
范贞固脸色微变,胳膊伸过去一下握住了她的右手。
李妙音咬唇,对准他的手,又是捶又是打,眼泪落在他的手背。
范贞固的手顿时收紧,低声道:“娉娉,不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这几个丫鬟不懂事,我今儿便叫管事给你换几个机灵的过来伺候。”
“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李妙音抬眸,看向男人,眼中噙着泪花。“你离家去考举人的那段日子,族里没少给我脸色看,凭的什么?还不是欺负我年纪轻,又与乾儿孤儿寡母?”
范贞固听了,没吭声。
他表面仍冷着一张脸,但被李妙音瞧出了些许松动。
正如玉箫所说,他尚未娶妻,身边的女人仅她一个。而她既是他的母亲,又是头一个与他共赴巫山、行男女之事的情人,枕边风多吹吹,总归能吹得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嫩角色。
李妙音见状,假意抹了抹泪,又软着嗓子说:“先前同你商量那几亩薄田的事儿,你还给我冷脸瞧,觉得我居心叵测。天地良心,我生是你范家的人,死是你范家的鬼,不对你真心又对谁真心?我反倒要问问你,你范复明要真有良心,也不至于叫他们这般作践我。”说着,眼泪一闪一闪,顺着雪腮滑落。
范贞固仍不作声,手臂搂住她的腰,下巴贴在她的发髻。
李妙音如蛇缠棍,顺势依偎在他臂弯。
她左手搭在他的心口,隔着蕉叶纹的长衣,轻柔地挠了几下,接着使劲抽泣两声,道:“早知如此,我当年就该姘个戏子来,总比在这儿被你疑神疑鬼强。”
“胡说。”范贞固开口,食指点在她的唇瓣。
李妙音一双狐狸眼转到他的脸上,直勾勾盯着。
“我是醋母亲太过偏心弟弟,忘了还有我这个长子。”他食指描摹起唇线,指腹微微发红,是蹭下来的胭脂。“母亲心太小,里头人又太多,活着的死了的,都有……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排第一位。”
李妙音冷哼:“乾儿是我的骨肉,你呢?你也是?天下哪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说罢,便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作势要撵他出去。
范贞固反过来攥住她的手腕。
他五指微凉,冷得李妙音有些发毛。她下意识往回抽手,不料他突然使劲,力道大得简直要将她的手腕捏出淤青,恰如一条滑腻的黑蛇张口咬住猎物,獠牙嵌入皮肉,蛇身越缠越紧。
“你放手。”李妙音吃痛。
范贞固抬头看向她,冷不然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微笑。
“好姐姐,贞固错了。”他带着笑意说。
李妙音听后,脸色霎时一白。

幸而胭脂打得重,白了一张脸,也瞧不大出来。
她嘴角一紧,软着腰肢坐回去,嗓子微微发尖地说:“行了,尽会说些好听的哄我。”
范贞固攥着她的手腕,放在膝头,拇指摁在腕骨内侧的交接处,食指自上而下,缓慢地抚过手背,有一点粗糙,是常年练字留下的老茧。
“商小姐请母亲去游春,日子定在哪一天?”他带着夸张而谄媚的笑意,轻声问。他早已不是幼童,却要摆出稚子喜爱娘亲的嘴脸,真叫人心里发毛。
“怎么?你要跟去?小心被当成浮浪子弟逐出来。”说着,李妙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母亲说笑了。”范贞固手握拳,放在膝头,那儿留有余温。“贞固不过是想叫人裁一身新衣裳、买几件新首饰孝敬您。”
李妙音听了,在心底暗暗嗤笑。
他分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却还在这儿惺惺作态,上一句好姐姐,下一句母亲,只管同她打太极。不过,她也不指望范贞固这小子能轻易松口,把田产一口气全给她,能捞点金银首饰,攒起来,积少成多,日后也是一份资产。
心下这一番思量,李妙音倒也装模作样地笑了。
她起身,为自己倒满一杯茶水,又问:“对了,你前些日子去见孔按院,可还顺利?”
范贞固点头:“孔公率直无隐,是一位可靠的前辈,如若有他的引荐,未来在官场想必会顺当许多。”
“听玉箫说,孔夫人也要去游春会。”李妙音心思一转,也为他斟了一杯茶。“我如今寡居在家,不便出门,思来想去,咱们还是得备一份重礼。既为了表示我们范家的礼数周全,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她两只小手端起茶杯,笑盈盈地举到范贞固跟前。
范贞固朝后稍倾,接过茶盏,抿上一口。
“行,账房那边我会去说,你只管叫玉箫取。”他放下茶杯,道。
李妙音没再说什么,心里只想:玉箫那两巴掌算是没白打。
当夜,范贞固歇在李妙音房内。
自然不是明着歇。
继母年轻貌美,继子正值壮年,又未娶妻,任谁见了都要说闲话,保不齐哪天下人就说漏了嘴。因而一入夜,玉箫便借口天黑,叫丫鬟们打灯笼送大少爷回去,夫人这边要吹灯歇息,等送完了大少爷,几人各自回屋歇息,不必再来回折腾。幸好有玉箫,还好有她。不然,李妙音早躺进棺材,入了土,化为一座木雕的牌坊。
范贞固出了古春园,会叫丫鬟们离去,等人走干净,再打假山后头绕回来。春月夜,丝毫听不见夏日的蝉鸣、鸟啼,静谧到出奇,一如悬挂在天幕鹅黄色的月亮,剔透且冰冷。范贞固走到平房小小开着的侧门,弯着腰,钻进去。背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猫叫,“喵呜——”,大概是窝在草丛里的猫被惊动,纷纷站起来,一双双亮闪闪的瞳孔紧盯着他。
侧门嘎吱一声,合拢。
范贞固提着灯笼进屋,继而吹了火,将它随手放在桌上。
穿过雾般的帷幔,他见李妙音端坐妆台,拆了首饰,发髻鼓鼓囊囊地堆在颈后。她回眸,瞥见范贞固,脉脉不语。烛火在眼波间荡漾。范贞固情不自禁地上前,搂住她瘦削的肩,面庞贴在她乌亮的鬓边。
铜镜清晰地倒映出二人的面容,像情人,又似姐弟,但要说母子,多少勉强。
李妙音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皮又一抬,瞥向镜中的他。
分明只相差三岁,可一个的人生已然到头,另一个人生却刚刚开始……尽管李妙音知道,这与他毫无干系,启元待她也相当好,但当两人的面孔出现在同在一面镜中,紧紧挨在一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甘和嫉妒倏忽从她的心头升起。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去京城考试,可以娶妻生子,可以与叔伯夜里在画舫游船。
真不公平。正乱想,范贞固垂眸,唇瓣微微含住她的耳廓,抿了一口似的,在耳边呢喃:“娉娉替我梳发。”
李妙音回神。
她起身,让出位置,站在男人背后,替他拆下束发的网巾。
黑发柔软且阴凉,李妙音捧在手心,用檀木的月牙梳一下一下梳理着。
屋外有一两声猫叫,声音拖得很长,挠得人心痒。
不知怎的,李妙音想起范启元仍在世时,也会这般替她梳发。梳完,他都会怜爱地替她涂抹头油,男人一边爱抚着发丝,一边说“乌云半卷镜中天”。每每听到这种话,李妙音都要羞一阵,嗔怒地说他是“温八叉”。范启元倒也不恼,反而搂着她,又念了一句“楼上新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迂腐又风流。
她也有替他梳发的时候。趁他洗完头,长发晒到半干,她会坐在他膝头,挑起一缕散发着皂荚味的发丝,缠在指尖,编成细细的小辫,甩呀甩……
“母亲。”
突然冒出一声。
“嗯?”李妙音下意识答。
范贞固眯起眼,冷不然翻了脸,语调又轻又柔。“父亲在时,母亲也这般替他梳头吗?”
像被当场捉住的窃贼,李妙音手一抖,险些掉了木梳。
她含糊道:“有是有。”
“可曾见过白发?”他微笑。
这是说她的青春年华折在个老头子身上。
做儿子做到这份上,范贞固的确是个阴狠的不孝子。
李妙音梳发的手稍稍一顿,淡然道:“官人在朝为官数十载,多思虑,自然也多白发。未来你进了朝堂,勾心斗角,也会很快生白发的。”
范贞固嗤嗤笑一声,不说话。
等她梳完,放下月牙梳。范贞固忽得站起身,将她拦腰抱起,丢进雕花的架子床里。金钩挽着床帘,范贞固轻巧地拨开弯钩,放了帷幔,紧跟着小猫似的弯腰钻进去,扑到李妙音怀中。
他胳膊紧紧搂着母亲的腰,鼻子凑到脖间轻嗅。李妙音仰躺着,几缕长发顺势落在脸上,好似她光洁的面庞上盘踞着一条瘦弱的黑蛇。挨得太近,简直分不清彼此的心跳。李妙音不由吸了口冷气。范贞固温柔地亲了下她的脖子,又仰起脸,咬了一口耳垂。李妙音闷哼,蹙起眉。
范贞固见状,松开双臂,撑起一只胳膊望向她。
“娉娉,你只许想我。”他道。
“我也没在想别……”
“不许再想父亲。”范贞固打断她。
李妙音心里一涩,强撑着笑颜,同他开玩笑:“那想乾儿呢? ”
“不行。”
“那我想玉箫,玉箫总行了吧。”
“也不许,我会吃醋。”
“小气鬼。”她食指点在他的额头,半真半假道。“算得那么奸,只晓得对我指手画脚,也不见你付出。”
范贞固假装被她戳倒,侧倒在被褥,懒着嗓子说:“好姐姐,我若是什么都给你了……你还爱我什么呢?”

话音落到李妙音耳中,像往心头扎了一根针。
她唇角一紧,翻身趴到范贞固身上,低头吻住他。冰凉的唇瓣,紧贴在一处,范贞固咽了咽,喉结微动。他掌心捧住她的脸,舌尖伸过去,仿佛小蛇入洞。李妙音犹豫片刻,方才启唇,引他进来。
一阵耳鬓厮磨的细微声响,密密切切地藏在一个寡妇的帷幔后。
简直叫人喘不过气。
很快,瓷枕边堆起两朵乌云。范贞固脱了长衫,从背后搂住她,嘴唇吻在后颈,一个两个三个……男人鼻息湿热,惹得她像回南天里摆在厅堂的瓷器,也沾了一身似有若无的湿意。李妙音蹙眉,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面颊逐渐染上红晕。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