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卖了蜘蛛尾巷的房子?”我开口,感觉上嘴皮和下嘴皮因为干涩黏到了一起,它们被迫分开,带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我卖了房子,钱用来还了负债,还有多余的一点,足够我们一起去芬兰。”
我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你发了神经病?”
“因为塔•埃法,我爱你。”
我的手剧烈的颤抖,因为愤怒和激动。我恨他,我恨他!
“你恨我!我也恨你!这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爱你,听清楚,我爱你。”
“我不叫塔•埃法!”我大声道,“塔•埃法几个月前就死了!现在的我,是行尸走肉,是干枯的骨头,中间是空的,没有心脏!我要死了,地下的蛆虫会把我吃得更干净,直到这个世界上剩余不下我的一丝残留的渣滓,什么都没有。”
他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我爱你。”
他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似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爱你,塔•埃法,我爱你。”
我说:“你不爱我,如果爱我,你就不会卖掉房子。你答应过我要一直好好留着它,你答应过我要永远住在里面等我。你把它卖了,我死了以后怎么偷偷回来看你?我想看着你在里面结婚生孩子,幸福的生活一辈子。你破坏了我的梦,我最美的梦!”
“你不会死!塔塔,不要乱说话!”
我低头,朝着他的肩膀上咬去,隔着衬衣,努力用牙齿使劲,企图撕碎他身上穿着的布料,切开他的皮肤,狠狠地咬掉他的肉,让他也尝尝我心里痛楚的感觉。可我怎么使劲,也咬不破他的衬衣,我听见他闷哼一声,没有推开我,反而把我抱得更紧,我用力再用力,直到感觉唇齿接触的地方开始润湿,传来一股血腥气息。
“把你吃了!我就不会死了!”我胡乱说话,只因为心中难受到了极致。“我吃了你,我吃了你!”
“好,如果你想。”他的声音颤抖,带着痛苦的尾音。
大概是身体虚弱过了头,又天天输血对血液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嘴边的血腥气让我开始犯呕。我干呕了几声,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却还是紧紧把我锢住。
“塔•埃法,你做什么都好,就是别想着离开我。”
“我要离开你,下一秒我就不见了,我要叫你永远找不到我。我死了也要死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我要一个人睡在十米深——不,一百米深的地下,我不怕虫子咬,也不怕黑暗的作伴,我就是不想要你找到我!”
“你没资格这样做。”
“你管不了!”
他用手掌托起我乱摇晃的脑袋,在我的耳垂边落下一个轻吻,接着是眼皮上,鼻尖和下巴。
“你没资格做这些事,塔•埃法!你听好了,我们将永远不会分开!”
他的话低沉而有力:“永远不分开,永远,永远,永远……”
好像是一道来自魔法部冰冷的没有生气的强制指令,在我的耳边环绕。
我的动作停止了,怔愣愣地瞪着他的身后,那里只有一扇紧闭的房门,和光洁的墙壁。
我早该知道斯内普会这样做的,辞职,卖房子,作为一个战争英雄,却成天守着一个不人不鬼的女人过日子。
只因为我没有早点自我了断。我早该在回到霍格沃茨教书的那几个月里选择一天晚上做那件事。其实很简单,我不是魔药大师,但也有足够的知识知道该怎么做那件事最快而最有效。我喝酒、抽烟,用蝎石扎进手臂苟延残喘,标榜自己的放纵不羁,其实只是我对于死亡怕得要命。
真是天大的讽刺。
蜘蛛尾巷的房子没了,我还没来得及回去看一眼。从那年我愤而从霍格沃茨出走,直到大战时被伏地魔重伤几乎不治,再到回霍格沃茨,我没有踏足过蜘蛛尾巷。要知道,在那里度过的几年假期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我不再和斯内普说话,不是失声,只是不想说。我甚至不再看他,只要有可能我就把脸转到另一边,尽力避开和他视线对视的机会。
我不是和他赌气,也不是刻意长时间生气。这件事说起来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打碎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他会为此悲伤痛苦,却不愿再看它或者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因为那会无限地放大他的负罪感。
所以我并不清楚斯内普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做了些什么安排,他曾经试图告诉我,但我转身装作睡着了不理睬他的话。他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留在病房里的时间比以前少,经常外出就是一天。
在他和孟德尔的对话里我多少还是知道了一点相关的事,比如我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长距离的幻影移形,只能靠麻瓜似的交通方式移动。而一路上我如果还需要输血,他需要到一些藏在麻瓜城镇中间的巫师医疗处寻求帮助。从英国往芬兰前行,路途遥远,我又不适合海上航行,所以只能在欧洲大陆辗转。战争刚结束,很难说是否还有残余食死徒流窜到了其他国家,斯内普的脸太有名了,他得化妆,甚至遇到紧急情况还得喝复方汤剂。
而这些都是得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
我得脱离魔法部的监管,先离开英国。
第46章 (番外十七)追逐
霍格沃茨开学不过一周,最热闹的新闻不是邓布利多新颁布的校规提前了宵禁时间 ,而是关于年轻美貌的塔·埃法教授。
她的课,几乎节节爆满,成了全学校最受欢迎的一门课程。以往无人问津,课堂上总是鼾声阵阵的麻瓜研究课,第一次变得鲜活有趣起来。上一任的任课老师辞职前,这门课的教材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在那本书里的麻瓜还在坐马车,戴礼帽,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塔·埃法带来了改变。她自己编了一套简易的教材,配上麻瓜世界的新闻照片,便于那些生活在纯血家族与麻瓜所交甚少的学生更了解这个群体,加上她甜美的笑容——真是再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了。
没机会上这门课学生除了捶胸顿足,也就只有在用餐时间有机会和塔·埃法见面了。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课下的塔·埃法不像那些上过她的课的学生传言的那么风趣幽默、面带微笑,她总是面色淡然冷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餐食,而且许久也不拿起东西吃上一口。
她失恋了,没人能够知道。
也许不叫恋爱,是可笑而可悲的单相思罢了。她早该知道那些研究爱情的书里说得对,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有意思,那他绝对等不到第二秒就会行动。她曾经天真的觉得她和斯内普之间的距离是由于身份带来的,可等到两个人真正消除了这些问题,她才痛苦地发现,原来身份转变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的挣扎。
他不爱她。
那个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夜晚,她像个犯了痴病的少女一样扎进他的怀里,花了从她出生时算起的最大勇气表白,换来的不过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
早知道,她宁愿永远不把那些话说出口。
“塔塔,松手。”他当时说话是打颤的,她本来以为他是激动,欣喜地抬头望着他,却发现月光下他明亮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全是恐惧。
“我——”
“我……把你当作……妹妹,这就是我曾经关心你的原因,如果让你误会了,是我的问题。你很年轻,你也很漂亮……很快会遇见比我好得多的人,别高看了我。”
他边说边往后退,声调也越来越沉稳,他在下结论。
其实她本来可以再多积极争取一下的,比如像她曾经在脑海里设想过的一样再贴上去恳求,或者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对着他笑着打招呼,一到节假日就不顾他的回绝一次次的邀请他一同外出。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他拒绝了她的追求,她该怎么办,那些近乎于电视里演员扮演的故事一样的追逐方式,她设计过很多种。可是当他轻轻地说出那段话时,她一点回应也做不出来。
她愣了几秒,转身快步离开。
在独自走回霍格沃茨的路上,她心如刀割,却一点也不敢落泪。她害怕自己一落泪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而横在她面前的除了爱情,还有刚开头的工作,她不能不顾及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她害怕一落泪,好像真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在之后这几天内,她看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绕道走,并没有如她自己幻想过的一样,依旧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装作丝毫没有受到打击般,继续追着他。
她害怕,因为她的行动,导致他反反复复拒绝,然后把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结论下得更加彻底。那样,她连麻醉自己的力气也会彻底失去。
斯内普在走廊尽头停住脚步,扭头去看公告栏。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刚贴上去的假期留校名单,仿佛梦中迷迷幻幻般,一眼瞅见了一个名字,用纤细的羽毛笔蘸着黑色墨汁写就。
塔·埃法,在返回霍格沃茨任职的第一学期,决定留校。
反正也没处可去,也不用再担心生活费用的问题,因为邓布利多体贴她的不容易,提前给她预支了一部分的薪水。她干脆打算留下来,一个人待在学校里过圣诞假期和新年。她不是没有留下来过,早已驾轻就熟。当然这几年她几乎都想办法回避留校,只是因为她害怕他也跟着留下来,其实她知道自己想多了,他是要回蜘蛛尾巷的。
塔·埃法一个人坐在黑湖边的草坪上,由于大雪漫天,已经很少有人会在傍晚还跑到这里来散步了。周围一片银装素裹,远处的山峦包裹在朦胧的暗色调里,近处的树上都挂着白霜,像是一件件白袍,它们穿戴整齐,静静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