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人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当邓布利多提议共同举杯庆贺新学期的到来时,斯内普才举着杯子,借机朝着塔•埃法坐的地方看了第一眼,这一瞥,他才有些诧异地发觉,女孩也正盯着他,只不过,眼里满是委屈和失落。
他暗暗攥紧了杯子,心里却什么思绪也没有,只觉得乱得厉害。
“塔塔,没想到你会回来,这真是让我们太意外了。”斯普劳特教授揽着塔•埃法的肩膀,亲昵地对着这个自己还挺喜欢的学生微笑。她从学生成了自己的同事,年纪轻轻,可也算得真不容易了。
“谢谢你,斯普劳特教授。”塔•埃法点点头,勉强一笑。他们落座,她又一次把头低了下去。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她很愤怒,却又觉得无可宣泄。斯内普几乎忽视了她一整晚,连看也不看她几眼!刚才直到举杯之时,他才快速而敷衍的用眼神和她对视了一秒。在他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一丝关于她的归来的欣喜甚至欢迎,只有无数的闪躲,闪躲,还是闪躲!
她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赢得他的厌恶吗?
或者,她真应该回芬兰,她花了一整个毕业季准备工作面试,本来预计回家乡看看的计划也取消了。
她开始犹豫,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一群人从三把扫帚酒吧走出来,沿着道路往霍格沃茨前行。
塔•埃法落在最后,等其余人走远了,一个人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星辰。
夜深了,一片墨黑色染透了天际,偶尔有几颗星星孤悬在角落,暗淡的发着光。
没有一颗闪亮的星,让她能多少觉得心情舒畅一点。
她沮丧的想要逃跑,前方的人已经逐渐消失成了黑点,直至淹没在夜色之中。交谈的声音也断了,像是一根线断成了两截。只有酒吧门口还透着里面的喧嚣劲儿,但是她觉得这和她无关。
她今晚只喝了一杯鸡尾酒,口味平常无奇。早知道她会这么心烦,不如多喝几杯酒把自己灌醉来得爽快一点。不过明早就有她的第一堂课,她虽然做了准备,多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走吧?”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扭头,发现斯内普并没有跟着人群离开,而是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本以为他早就和邓布利多、弗立维他们一起走了。走出酒吧的时候她明明看见邓布利多朝着他说了几句话,他还点了点头。所以——他实际上没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选择留下,观察她?
是要观察她有多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明白的吧?他懂得的吧?他应该很清楚,很清楚——
塔•埃法心口憋闷难耐,感觉像是藏了一座火山即将喷发,她深吸一口气。
斯内普从出了酒吧就一直在观察塔•埃法,是的,确实是在观察。作为一个男人,他拥有正常的直觉,只不过他一直刻意忽略,极少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可是塔•埃法给他的感觉太过强烈,到了不能不去想的地步。
可他觉得,这不应该。
可他在思考,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未免太自作——
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与她搭话,忽然觉得面前人影剧烈动作起来。一双纤细的手从他的两只腋下伸到了他的后背,手掌紧紧抓住了他的外袍,近乎撕扯。而他的胸口被一个带着淡淡发香的脑袋贴住了,他们身高有差异,所以他的腰际承载了她的胸型传来的力量,一种似乎要把自己融到他怀里的力量。
“我喜欢你,西弗勒斯!我是为了你回来的,你听到了吗?塔•埃法,为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回到霍格沃茨来。没有你,我早就离开英国了。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塔•埃法絮絮叨叨的细语,间或带了几丝哭腔。她似乎很激动,浑身边说边抖。她又似乎很严肃,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贴着他胸口的嘴巴朝着胸腔内部不住地张开又闭合。
斯内普浑身发冷,他微微抬起双手,垂在塔•埃法肩头上方,并没有像塔•埃法幻想过的一样也在同时把她拦进怀里霸道地抱住。他手足有些无措,除了记得站着不动以外,已经刹那间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远处的三把扫帚酒吧里,有人似乎打牌赢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直透过窗沿钻到了道旁,伴着草丛里传来的虫鸣,让夜色变得越发沉了起来。
第44章 (二十七)脱离
“塔塔阿姨!”清脆而响亮的童声似乎具有一种魔力,能够瞬间打破烦闷封闭的房间里那层摸不清说不明却始终存在的消极气氛。
米莉跟着安德鲁进来的时候,还没跨进门,就先露出一个小脑袋,朝我不住地挥手。她看起来还和几个月前一样,是可爱的小天使,是能够让人快乐的孩子。
在他们进来之前,我刚和斯内普吵了一架。说是吵架,也不过是实质上的冷战罢了。我们彼此都失去了和对方吵架的本事,如果换做前几年,也许我会潇洒的一挥魔杖便幻影移形,独自远去。可现在我的魔杖只能静静地躺在床头消过毒的抽屉里,不见天日,正如我自己。而斯内普,从来不会对着我做过激的行为,若在以前,大约就是冷言冷语几句。如今连这种冷淡姿态都没了,只剩沉默。他不会迁就我,可他也不会给我我想要的那种反馈。
我们吵架的原因,大概就是我想站起来到门口欢迎客人,而他则不准许。
他什么都不准许,不准我吃我想吃的东西,不准我到花园散步,不准我和太多人接触说话,甚至不准我长时间躺在床上看书或者看看《预言家日报》。
我还在咳血,孟德尔确诊了不带传染性,但是为此我每天得插着管子输血。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小针孔,一个地方插了太多次容易长不好肉,所以换着地方插。干净的右手臂被针孔破坏完了,终于又换到布满淤痕的左手臂来。孟德尔说我的左手萎缩得厉害,由于基本上没知觉,所以我从来不用它,它现在就和一根干枯的柴火棒差不多。好在这种萎缩并不影响输血的效果,只不过时间却要延长许多,很多时候我和斯内普对坐,一坐就是一下午,横在我们中间的,就是那一根长长的输血管。
我说话声音沙哑,也不爱多说话。今天早上醒得很早,自己偷偷在被窝里套上了假肢,起身的时候被斯内普发现了。他问我干什么,我只是扭着头看他。
“我要到门口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来?”
屋内被斯内普施了咒语,整日保持着温暖的室温。他从自己那张床上翻起身来,一边扣着白衬衣的扣子,一边快速地走到我旁边。
“不要走路,你昨天才做了手术。”他在我的额头刻下轻柔的一吻,然后打横把我抱起,小心地放回床上。
他还要给我盖上被子,我伸手挡住。
“不要,我不要。”
他根本不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对于我的拒绝自动免疫了。
我的手和他捏着被角的手抵在一起,僵持着。“我说了我不要,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我听到了,”他说,“但你的要求我不接受。”
我瞪着他,一瞬间觉得他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他在轻蔑我,他觉得我的话并不重要。
“滚出去!”我爆发了,来得猛烈而莫名其妙,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不高兴,情绪激动,胸口大幅度起伏。
我推了他一把,用了最大的力气。可他虽然消瘦了下去,但是依旧比我身强力壮得多。我没如愿把他推倒,像我幻想的一样让他仰面朝天狼狈不堪,反而因为后作用力使得自己失去平衡,往后倒了下去。
我的头磕到了床头柜的棱角,一阵剧痛袭来,足以让我眼冒金星,四肢乱摆,成了最狼狈的那个。
斯内普隔了几秒才冲上来拉住我,把我抱进怀里。他的手伸到我的后脑勺上轻抚,然后我听见他呼吸慌乱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掏魔杖,可他起床的时候还没穿外衣,他是习惯把魔杖放在外衣的隐形口袋里的。于是他把我放倒在床上,转身去找魔杖。
我眼前的金星消失了,痛感还在。我觉得耳畔有什么东西粘粘糊糊的,于是用手轻抚,是血。粘稠而浓艳的血浆,顺着我的耳边正在往下淌。
斯内普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还挂着笑容望着天花板。他最近常常说我过于“喜怒无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一整天都不说话。其实他是不知道,我太寂寞了。
像这样流点血已经激不起我的烦恼之情,上次也流过,这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自残式受伤了。斯内普像个熟练的护工一样扶着我半靠在他的身上,低声给我念愈合咒语。他还念了飞来咒,把浴室里蘸了热水的毛巾唤过来,替我清清擦拭后脑上的血迹。
我有一点腹痛,大概是因为昨天的那场手术伤口还没恢复好。斯内普其实说得对,我不该乱动。斯内普也正好伸手快速地掀开我病号服,他想查看伤口的位置有没有什么异常,尽管孟德尔的手艺不错,但终究还是要留个口子,疼上几天的。
我没有再挡他,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意思罢了。他触摸到的地方隐约传来痛感,他问我:“疼不疼?”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