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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换心之后(鹿溪山)


花燃打晕金群芸,“人我已经找到交给你,我们的交易结束,现在先离开这里再说,你还要交付尾款。”
徐君平点点头,他身上带有不少血,看来这一路也并不轻松。
先前点起的火已经烧成一片,连绵不绝,很快就要烧到这间甲字房,众人纷纷往外逃。
出门的时候花燃看见站在人群中的翟菡,她静静站在那里,与周边的兵荒马乱格格不入,神情平静,目光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花燃招呼道:“翟城主终于来拯救这些失踪在百花城的修士了吗?这里的人可真不少,翟城主要快点了。”
翟菡没有回答,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几人一路向前,路过一个极臭的房子,臭房子独立在远处,所在的地方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但那股浓烈的臭味进入人的鼻子后直冲脑海,甩也甩不掉。
过于猛烈的臭味引起花燃的兴趣,她打出一道灵力,将紧闭的大门撞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门由于惯性打开后撞击到墙上又弹回来,能看见里面事物的时间不过两三秒,短短的时间足够让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花燃最先开口:“继续走。”
徐君平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他怕如果不这么做,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房间里是一些人的断肢残骸,他们被肢解后随意堆在一起,有一颗头颅正对着大门的方向,脸上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有白色的蛆虫在眼眶里穿梭。
断肢旁边是一堆黑色泥土,混着碎肉和碎骨头,再过去一点就是一堆纯粹的黑土,和他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的土没什么区别。
徐君平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干呕一声,“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臭房子里的东西实在太过恶心,花燃脸色也不太好看,“你猜为什么无名花铺里的花都比其他店铺长得更好?”
徐君平背着金群芸,脸色惨白,“那些是……肥料?”
用人的尸骨掺杂到泥土中,作为灵花的养料,死去的人估计是失败品,戚树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即将离开时,花燃瞥见房子后方花田,她立即止住脚步,转换方向,湛尘沉默跟上,徐君平看了看出口处,又看一眼花燃,最后还是咬咬牙跟上花燃。
一排排房屋后面的花田里种的都是迷魂花,边边角角掺杂几株毒花,都是较为罕见的灵植,她二话不说弯腰开始拔花。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已经赶来,眼睛有焦距地盯着花燃,不是木头一样的黑衣人,估计是头目。
徐君平哭丧着脸,“我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不直接跑了呢?”
花燃站起擦擦手上沾染的汁液,吩咐徐君平,“做个交易,你帮我把这些花都收好,我告诉你怎么让金群芸恢复正常。”
徐君平立即点头,“好好好!”
果然相信直觉是对的,幸好他刚才没有跑,万一和花燃分开还不知道走出这里后能不能再找到她。
花燃拍拍湛尘的肩膀,“和尚,干活了。”
湛尘看着从她手掌落到肩上的几粒泥土,联想到刚才臭房子里的东西,身体顿时一僵。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花、燃!”
清心咒也平不下他心中的波动了!

月亮坠下,太阳即将升起,这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刻。
花燃的头发飘起,衣袂翻飞,红线如一支支飞箭朝前刺去,磅礴大雨般密不透风,压迫感极强。
她的左手小指轻轻抽搐一下,连续打了一晚上,有点累。
黑衣人头领在红线中穿梭,信步闲庭,他的速度看上去竟然不比花燃慢,在红线的围击下还能游刃有余。
两人贴近,红线缠绕住花燃五指,她从黑衣人头领的脖颈处抓过,头领抬手抵挡住她的攻击,两人手臂的碰撞处传来一阵酥麻,疼痛蔓延。
头领并不像黑衣人那样对疼痛无知觉,虽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动作有些微僵滞。
庞大而斑驳的灵力从头领身上涌出,凝聚成护盾抵挡天女散花般的红线,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在黑夜中挥动时闪过寒光,又快又狠。
湛尘并未旁观,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灵力震人心神,散出的细碎金光在夜色中像是连绵萤火。
一个花燃打起来吃力,加上一个净光寺精心培养的佛子,如果这还打不赢花燃就可以洗手不干了。
作为组织里的顶尖刺客,她的任务薪酬很高,与之相对的,她的实力也弱不到哪去,一般来说很少能够遇到让她感觉棘手的人。
但是这个地方的人着实奇怪,那些不知疼痛的黑衣人实力不弱,能给她造成一定麻烦,这个头领实力更甚,按理说无名宗不该如此籍籍无名才对。
他们的灵力深厚,但实在斑驳,就好像使用的不全是自己修炼得来的纯粹灵力。
头领死得很快,在发现自己赢不了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要自爆,被花燃和湛尘联手拦下,但人还是自我了断,没留下一点关于无名宗的信息。
花燃回头催促徐君平:“快点!挖完没有?”
徐君平直起腰,擦去额头的汗,“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刚才他全神贯注地采摘灵花,腰都没直起过一次,就是怕战斗结束的速度比他摘花更快。
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过可能会打输的想法,甚至未分出心神关注战斗,或许是花燃的实力太强悍,安全感太足,她说出口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他将昏迷的金群芸背起,往入口的方向走去。
火焰全部蔓延开来,没有一间屋子得以幸免,徐君平回头,看见臭屋子被大火包裹,臭味或许是经过烈火的焚烧,味道淡了不少。
一把大火,烧尽这罪恶之地。
走出阵法,清风徐来,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热,出来才发觉出了一身汗,里面的火像蒸炉,烤着一个个包子一样的人。
孤月影从一棵树上窜下来,“阿燃姐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花燃回答,又教训一句,“以后不要在战场边缘躲着,要是运气不好你的小命难保。”
就凭孤月影这点修为,往来的修士肯定都能发现她,只不过懒得动手罢了,但并不是人人都如此。
她在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时候就踩过这个坑,本来想捡漏,结果费了半条命才没永远长眠。
孤月影疯狂点头,“我记住了!”
徐君平问:“我们就这样出来了?”
虽然说一路上遭到攻击,但是始终有惊无险,不仅找到人还捣毁掉对方的窝点,堪称一路顺风。
他看一眼花燃,知道这都是谁的功劳,花了全部身家做的交易好像也不是太亏。
花燃平静道:“这里被高层的人放弃了。”
不然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把人带走,还能全身而退。
据点里的人本就不多,死上几十个人对一个财大气粗的宗门来说应当不算什么,这些实力非凡的黑衣人若是在普通宗门里怎么也算是中坚力量,在无名宗就只是可以被放弃的工具。
看无名宗这样随意的姿态,可以想象他们的底蕴有多么深厚。
孤月影喊道:“阿燃姐姐,你的手!”
花燃手腕上的红线一寸寸断裂,碎片轻飘飘地坠落在地,看不出先前恐怖的杀人武器模样,手掌出现几条裂痕,往外渗血。
“没什么。”
花燃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堆丹药往嘴里塞,什么止疼的、止血的、补灵气的……跟吃糖一样通通往嘴里扔。
徐君平看得眼馋,这些效果常见的丹药虽然便宜,可花燃拿出的都是最顶级品质,看她这样牛嚼牡丹的随意样,他都心疼钱。
“张嘴。”花燃看向湛尘。
湛尘刚要问一句,嘴里便被塞入一颗丹药,丹药入口即化,补充了他的灵力,还滋润经脉。
徐君平眼巴巴地问:“什么味道?”
湛尘莫名看他一眼,像是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与寺中平常丹药并无区别。”
徐君平悟了,这也是个有钱人,穷只是体验生活的一种方式。
对于出力的人,花燃从不吝啬奖励,干多少活得多少钱是她的准则,她抓一把灵石和法器放进湛尘的乾坤袋里,数量是徐君平身家的一半和黑衣人头领乾坤袋里的三分之一。
她转头看向徐君平,“把尾款付我,我们就在这里分开,百花客栈再见。”
徐君平连忙点头,解开金群芸的外衣,在外衣内层找到一个夹层,一个乾坤袋就藏在夹层之中。
他解释道:“群芸说江湖险恶,要保护好钱财,她腰间的乾坤袋只有一点东西,是用来迷惑人的。”
孤月影默默点头,表示学到了。
孤月影被安排和徐君平一起离开,原地只剩下花燃和湛尘,其他修士也陆陆续续从阵法中出来,不少修士脸上还有喜色,看来是真在里面捡了点漏。
花燃:“我要去解决点私事,本来不想带你,但是没办法。”
她伸出手点点湛尘的胸口,“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维持好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会付你钱,是老和尚要换心,这责任你也有一份。”
湛尘没说话,乾坤袋放东西进去后并不会改变它的重量,他却感觉腰间的乾坤袋沉甸甸的,黑衣人头领遗产不少,相当于他一夜暴富,只不过身外之物如皮囊一般,都是表象。
所谓私事,自然是寻仇,戚树兄妹的账花燃还没有算清。
戚树喜欢香味,想必不会讨厌她洒在他头顶的花粉,就是可惜花粉没有味道,不能给他身上的香多添一分。
这次无论他跑到哪里,都在她眼皮底子下。
她拿出一只芝麻大的红色虫子,虫子发出荧光,在她掌心慢慢爬一圈,然后如同一道闪光一般快速往东方飞去。
在虫子有动作的时候,花燃也跟着动了,猝不及防的湛尘慢一步被落在后面。
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花燃在心中感叹,追踪的虫子哪里都好就是速度“有点”快,跟她逃命的速度有得一拼,体积又太小,一旦有一点跟不上就会失去虫子踪迹。
破晓时分,花燃找到戚树兄妹俩。
手腕处空荡荡,买来的红线被她消耗殆尽,这些普通的线根本用不了多久,但目前她还没有时间去定制新的法器。
她从头上扯下一根黑发,黑发上是有生命般游走在她手指间。
戚树看见花燃,脸上还能保持住笑容,“道友,又见面了。”
花燃:“这就是你的遗言?”
戚树:“实不相瞒,我并不想和你对上,先前所作所为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开个条件,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
“身上所有东西都留下,你们人可以走。”花燃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戚树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戚云先开口,“好。”
戚云谨慎道:“你先用道心立誓,保证会放了我们。”
“道心?”花燃嗤笑,“你们这样的竟然还会相信道心?”
道心立誓对于想得道飞升的修士来说是约束,但对于从没想过的人来说什么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发几百个誓,违背了也不会产生心魔。
戚云脸色一变,像是明白什么,语气变得谦逊,膝盖一弯直接跪下,“对不住,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求你饶我们一命。”
花燃新奇地打量戚云,这兄妹俩看似是以戚树为主,妹妹戚云柔弱不堪大用,但实际上却正好相反,戚树优柔寡断,戚云敏锐果决。
花燃问:“无名宗的高层是谁?”
戚云摇头,“我们并不知道上面的人是谁,平时接触的只有一个下巴有痣的男人,我们并不属于无名宗,只是一个合作的关系,他给我们提供钱财,我们有药物和修士。”
她说得坦然,没有说谎的痕迹。
对方口中下巴有痣的男人估计就是黑衣人头领,被花燃和湛尘联手杀了,现在已经化为焦骨,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灵力打在戚树脚上,戚树疼得脸色煞白,被迫后退几步,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一小片白色粉末,多出来的味道悄无声息地混在兄妹俩身上自带的香味中。
花燃:“好好说着话,怎么偷偷搞小动作呢?”
戚云并没有回头去看戚树,在戚树暴露的那一刹那她已经飞扑向前,浓郁的香气呛得花燃打个喷嚏。
戚树:“就算我们不反抗,难道你真会放了我们吗?”
花燃并不介意戚树的干扰,还回答道:“当然……不会!”
她吞下一颗解毒丹,屏住呼吸,指尖黑色发丝张扬飞起,在她指尖交织出一朵小小的镂空花。
在戚云选择靠近她的时候,对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拿了我的东西就要还回来,那么多年过去,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戚树还要再说话,花燃已经动手。
蔓延的黑发笼罩在这方天地,融于自然,天际初明,轻薄的黑色云雾缭绕。
戚树兄妹俩的战斗能力并不高,行事主要靠各种毒香,一旦识破他们的招数不受毒香侵扰,他们便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戚树努力阻拦花燃,想让戚云先走,可是凭他的修为在花燃面前无疑是螳臂挡车。
这样凄惨的境地,让花燃想起天竺莲被抢夺之后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可比现在的他们狼狈得多。
戚云快速道:“道友何必苦苦相逼,我们并不为无名宗做事,只是我身体有恙必须依靠无名宗的东西续命,现在无名宗没了,即使你不动手我也命不久矣。你放我哥一命,我们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不然若是鱼死网破,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毁了你也得不到好处……”
伤口撕裂渗出血来,花燃不为所动,听不见戚云的声音也不关注身上的伤,拨动黑发,专心杀人。
戚树兄妹俩倒在血泊中,确认两人不能再搞小动作,花燃蹲在他们面前,说明仇怨的源头,让他们做个明白鬼,好让下辈子投胎后知道做人不能当强盗……哦,忘了,修士没有轮回来着。
“还记得你们的天竺莲从哪来吗?抢到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很高兴,也应该做好被惩罚的准备了吧?知道因为你们两个,我被罚得多惨吗?”花燃眼睛弯弯,折断戚树的五指。
“比你现在要疼一点。”
一般的任务失败没有那么重的惩罚,但天竺莲是上级指明一定要拿到的东西,她失败了,于是身上的骨头被打断又被治好,反反复复无止境,一天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最后一次不再被医治,把她关进思过室,身上的伤靠自己硬抗。
思过室黑暗又安静,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存在,是待久了能把人逼疯的地方。
戚云咳出一口血,眼睛瞪大声音嘶哑,“你是无面!你不是被正道联手追杀死了吗?”
“知道我是谁,还这么关注我,看来是明知故抢,拿走我的东西还能活得心安理得,就不怕我来找你们?”花燃摘下戚云腰间还未来得及毁掉的乾坤袋,把里面的东西翻一遍。
“我的天竺莲呢?”
戚云剧烈喘息着,喉咙里不停涌上来的血让她没法顺利说话,“我们……是一样的,你不能……杀我,天竺莲已经………给、给了……千杀楼……”
黑发切过她的脖颈,鲜血喷涌而来。
戚树眦目欲裂,“我们和千杀楼达成合作,你也敢杀?”
花燃嗤笑:“你们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知道惹不起千杀楼,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又回去和千杀楼做交易,是不是一开始以为能弄死我,后面发现我没死就怕了?”
戚树没回答花燃的话,只反复说着“千杀楼”三个字。
“千杀楼可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东西他们已经拿到又怎么会管你们死活?你们真是天真得出乎我意料。”花燃语气平静。
千杀楼就是她所在的组织,她被罚得那么惨,想想也知道她定然不会甘心,千杀楼不至于为两个蠢货委屈自家刺客。
当时天竺莲的任务她就快要完成,结果临门一脚被两个蠢货截胡,哪怕抢东西的是个彻底的无赖都好过这贪心又懦弱的兄妹俩!
花燃动手,送戚树兄妹俩团聚。
说来也是他俩活该,自认为没人能认出天竺莲,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将其摆在摊子前炫耀,估计是想体验那种明明是宝物却只有自己知道的爽感,结果最终还是反噬自身。
两人的乾坤袋里有不少东西,因为要逃跑,全部身家都带上了。
一直沉默当棵树的湛尘见花燃在整理“遗产”,出声问道:“你的钱都是这么来的?”
花燃:“一半吧,另一半是楼里给的任务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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