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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无情道剑尊后(扶桑知我)


“是。”乌素这才知道九殿下就是小殿下。
“天呐!”秋绪惊讶,“你知道之前云都的百姓想要见他一眼,都难如登天。”
“可惜九殿下现在走了,不然我也能看看他。”秋绪说。
乌素的视线落在栖息在她床头另一端的青鸟身上,她眨了眨眼。
这就是小殿下。
小殿下的羽翅上还沾有血痕,是被她身上伤处的血迹沾染,现在化了形,也消除不了。
乌素感到很抱歉。
秋绪检查她肩膀上的伤,她的肩背上有一大片淤伤,但脱臼的关节已被裴九枝接了回来。
“是谁给你接上的,接得还挺好。”秋绪嗅到乌素身上的药膏气味。
“这药也不错,还好提前给你处理了,不然等我来,伤处扩大,你更不好受,搞不好这手都要废了。”
乌素诚实回答:“是小殿下。”
秋绪笑了出来:“姑娘,你知道九殿下是谁吗,不要开玩笑啦,肯定是这里的云卫给你处理的伤,你昏迷着,没看清人。”
“好了,你回去之后,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都要服用,这些药膏也拿去,如果有人帮你上药的话就最好了。”秋绪将药膏与方子一股脑地推到乌素面前。
“谢谢。”乌素看着她漂亮的黑眸说。
秋绪离开了,裴九枝在离开之前,又问了乌素一个重复的问题。
“靖王府观澜阁宴请那一晚,你没有当值?”他问。
“没有。”若不是他提起,乌素都快将那晚的事情忘记了。
但那晚,她应该是做了错事,她不想承认,免得又遭罪。
“小殿下,你也看过记录当值的册子了,我那晚,确实不在。”
乌素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裴九枝。
她在想,这个小殿下,怎么还在查这件事?
想来是那晚的贵客气得不轻。
那就更不能承认了。
方才在慌乱之时,裴九枝确实什么也没看清,乌素身上的伤太狼狈,他只顾着帮乌素拢好衣襟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是她。
但他知道,她总是躲,他总要拿出些证据,让她承认。
裴九枝知道乌素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他看着乌素,想了想说道:“我继续去处理云都的事,你回了靖王府,好好养伤。”
“好。”乌素应。
她看着裴九枝化作青鸟,振翅离开了这里。
裴九枝去协助云都皇帝用仙洲传回的灵气,去修补河底的封印裂隙去了。
乌素歇到第二日,被云卫送回了靖王府,她勉强能恢复行动。
见她回来,坐在院子里与李梦一起吃着点心的卫郦与李梦都惊得站起身来。
乌素的脸色苍白,身上的白裳曳地,她瞧了惊恐的卫郦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熬了药,喝了下去。
乌素本可以施法给自己疗伤,但她舍不得用自己储存起来的那点能量。
她站在自己房间的镜前,将自己的衣衫脱下。
镜中的躯体,带着斑驳的伤,右胸之下,她的那枚痣被血痕遮着,看不清晰。
乌素取来沾湿的干净白帕,擦着自己身上的脏污。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小殿下替她拢上衣襟时,那双慌乱的手。
他……为什么这样?
乌素很困惑。
因为云卫那边交代过了,所以在乌素伤好之前,她可以不用做事。
云卫统领傅周被革职,新上任的统领在裴九枝的提醒下,很快发现那晚有一名云卫擅离职守。
“薛存,那晚你没在河边值守,你去做了什么?”
现任云卫统领是皇城司那边调过来的,名唤诸征,他厉声问跪在堂下的年轻侍卫。
“统领大人,我……我确实在值守,那姑娘不是说是妖类杀人吗,若是妖,我怎么能看得清?”
薛存哆哆嗦嗦地回答。
“那姑娘都能看到妖类遁入河中,你就算看不见妖,也该看见她——她提着那么大那么亮一个花灯,你能看不见?”诸征都快被薛存的蹩脚谎言逗笑了。
“你知不知道,那晚若你能及时发现异常,方秀芝或许就不会死了?!”诸征严厉说道。
“可是……就算我在,也拦不住那恶妖。”薛存道。
“住嘴,云卫里的将士,都是你这样的软骨头吗?保护不了云都的百姓,难道就要退缩吗?”诸征命人将薛存带了下去,“重罚四十大板,逐出云卫。”
“统领大人,我我我……那晚是我恋慕的女子唤我前去,我才离开。”薛存慌忙道,“要怪,也要怪她……而且也是她举报,害得乌素姑娘被抓走。”
“乌素确实拿了那兔子花灯,那举报的姑娘是坏,但为云卫提供情报,并无错处,你擅离职守,还要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再加二十大板。”诸征怒道。
这六十大板下去,大半条命都要被打没,薛存不住求饶,但无济于事。
几日后,留着靖王府里的卫郦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思来想去,怒气冲冲地闯进了乌素的房间里。
“乌素,我只是对云卫大人说出我知道的真相,你若怨我,只管冲我来,让救你出来的人把我抓走,赶出靖王府,怎么样都行!你让他们针对阿存做什么?”
卫郦本不敢招惹乌素,但薛存被罚,她看了心疼,一时气不过,便冲了进来。
乌素的腕上还缠着绷带,安静地坐在窗边。
她在低头观察一只一不小心爬上来的蚂蚁,思忖着这小昆虫什么时候死。
听到卫郦说话,她才慢悠悠地转过头,迷茫地回了句:“啊?”
“你还装傻!”卫郦站在乌素的房间门口,冲乌素大喊。
“阿存被打了六十大板,人都快死了,还被赶出云卫了,是你让人做的吗?”
“薛存?”乌素想起阿存的名字,“卫郦,依照你的描述,不是他自己擅离职守吗?”
“他……他擅离职守,你也不要说出去呀!”卫郦急得哭了起来。
“都怪我一不小心跟你说了这事,乌素,你真的很恶毒。”
“那晚上,死了一个姑娘,她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如果薛存看着,那姑娘或许不会死。”
乌素说:“卫郦,我为什么不能说?”
“我们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乌素,你为什么不想想我呢?”
“卫郦,你说那花灯是我捡来的时候,你想过我吗?”
“可……可你确实拿着那花灯在那天晚上出去了!我说的是事实!”
“薛存也确实擅离职守,在靖王府外等你私会,这也是事实。”
乌素说话,条理清晰,有种冰冷的机械感。
她不会照顾卫郦的情绪,只会冷漠地将她的逻辑套在相同的事情上。
“乌素,我讨厌你!”卫郦高声宣布。
“嗯。”乌素柔声应。
卫郦“砰”地一声将乌素的房门甩上,哭着冲了出去。
乌素的视线移回自己书桌上,她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的那只小蚂蚁不见了。
她轻声叹气,却又感应到一股纯粹且诱人的神识。
若放在以往,她肯定循着这看似将死的微弱气息跑了过去,只求能谋求到一点阴阳能量。
但相处得久了,她也能认出这股神识了,是小殿下。
她不会再被他迷惑了。
乌素端正地坐在窗边,托着腮,看着那只漂亮的小青鸟振翅飞来。
而后,他轻盈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小殿下。”乌素轻声唤他。

裴九枝落在乌素面前,他仰头,看到她苍白的唇。
乌素的眼眸很安静,像一泓没有活水来去的清泉。
黑与白两道冲突的色调,在她的眼睫下,映着日光,糅合出一种奇特的、纯粹的色泽。
裴九枝想,他记得这双眼睛。
他低头,啄了一下乌素放在桌面上的指尖。
乌素的手指尖颤了颤,她感觉很痒。
“小殿下,什么事?”乌素柔声问。
今日,裴九枝留在祭天大典阵法里的本体到了靖王府外,他要去用仙洲传来的力量,修补封印。
仙洲传来的灵气,丰沛纯净,经过祭天大典转化之后,这些能量有许多作用。
若是某地干旱,这灵气就会化作甘霖,润泽大地。
若是某处交通不便,这灵气可移山填海,凿出水系,沟通河流。
若是有邪魔为乱,这灵气可化作斩魔之剑,庇佑凡人平安无虞。
正巧祭天大典还未结束,云都这边的封印便出了问题,仙洲传回的部分灵气用在这里正好。
至于撕开封印的元凶,还要再慢慢调查。
裴九枝知道,此事是针对他而来。
他今日来寻乌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只是想来看看她。
乌素觉得这位小殿下实在是有些闲了。
她将她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他了,他怎么还要过来?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
裴九枝落在了乌素身边,化作人形。
他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你在做什么?”
乌素还能做什么?她近日不太缺阴阳能量,所以便留在房间里好好养伤。
她低下头,恹恹地趴在书桌上,对裴九枝说:“小殿下,我在发呆。”
裴九枝看了眼她几乎是空荡荡的书桌。
乌素只在桌角摆了一些陈芜的信件,她的生活乏善可陈。
“伤还没好?”裴九枝问。
“过几日就好了。”乌素的声音轻轻柔柔,“到时候我就要做事去了。”
“嗯。”裴九枝看着她,应了声。
乌素的手指掠过桌上的信件,她随意取了一封陈芜的信,翻看着。
“这是你的信?”裴九枝并未看信上的内容,只是问乌素问题。
“是别人的。”乌素看到陈芜在信上写,她的两位“可爱”朋友,送给她生辰礼物。
当然,事实是,陈芜给与她同住一处的朋友准备了好几年的礼物,她们也没送她什么。
所以,这信上全都是虚妄的幻想,是她一生不可及的愿望。
乌素想,她高低要从卫郦身上要些什么过来,反正她没有生辰,那每天都是生辰好了。
她在思考从卫郦或者林梦身上要东西的各种方法。
沉思了半天,她回过头来,却发现裴九枝还站在她身后。
这小殿下,怎么还不走?
乌素回头,歪头看着裴九枝,问:“小殿下不去做自己的事吗?”
“我在做。”裴九枝回答,此时他的本体还在修补云都封印的裂缝。
“你要去看看吗?靖王府外有人引来了仙洲的灵气。”裴九枝想邀请乌素去看他本体修补封印。
乌素一听,吓得要死,仙洲的灵气发现她是妖怪,当场斩妖除魔怎么办?
她摇头。
“身子还疼?”裴九枝问。
既然他给了她台阶下,乌素也就顺着走了,她点点头。
裴九枝回身,取来乌素房间里的药膏:“我给你上药。”
乌素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小殿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裴九枝将她手腕上的绷带解开。
他认出她来了,但她不承认,他也不想吓着她。
乌素躲开他,将两手背在身后,就这么愣愣地盯着他。
“小殿下,我才是伺候人的。”乌素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位藏在人类世界里的小妖怪,谨言慎行才能活得更久。
像什么皇子殿下这样的贵人,她根本就不想接触。
“手。”裴九枝看着她黑白分明眸子说道。
“是。”乌素只能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他的纯白袖袍上还染着擦不去的血迹。
这张能够幻化人形鸟兽的符纸,直到能量消耗殆尽的那一刻,都染着乌素那日受伤流的血。
乌素知道他现在的人身是符纸所化,她盯着他袖袍上的殷红痕迹,感到歉疚。
“我领你去外边看,靖王府外很热闹。”裴九枝说。
一听祭天大典的阵法要挪到靖王府外引渡灵气,整个云都的百姓都想过来围观。
虽然他们知道此事可能与恶妖有关,但他们还是想见一见离开云都十余年的那位九殿下。
他被云都皇帝找到那日,日月倒转,昼夜颠倒。
如此异象,成为一大奇闻,连带着裴九枝本人,也有了传奇色彩。
乌素不好忤逆贵人的心思,便点了点头。
裴九枝为她取来新的绷带,将伤处重新缠好。
或许是上次秋绪说的话提醒了他,这次他的动作更仔细了些。
裴九枝从记事开始,便从未受伤过,这些对伤处的基本处理,也都是他从书籍上阅读所知。
他此前的人生平安顺遂,没有经验,是正常的。
乌素起了身,裴九枝化形为青鸟,落在她的肩头。
她侧过头,看到他羽翅上的斑斑血迹。
“我的血,擦不去了吗?”乌素问。
裴九枝点了点头。
乌素将自己外出的袍子披上,素白的裙摆垂落在脚背,她说:“对不起。”
妖的血,对于人类来说,应该很脏。
人类都不喜欢妖,妖也仇恨人类,两者水火不容。
乌素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妖,因为她对于人类,没有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
但她既然不是人,那肯定是什么怪东西。
所有种族都是排外的,总之,她不属于人类。
乌素出了门,外边日光盛烈,时节正好。
靖王府里静悄悄的,许多府里的下人都趁这里离河近,跑去看九殿下主持阵法去了。
但乌素的院子里,并不安静。
卫郦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低着头,哭得抽抽噎噎。
她并着的双膝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妆奁,内里放着一些精致的首饰。
“这些拿去卖了,给阿存治伤,也不知道够不够。”
卫郦揉着眼睛,使劲哭:“阿存被打得很惨,我对不起她。”
一旁的林梦连声安慰她,但她的眸底已经出现些许不耐之色。
她不想留在这里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娇小姐,她也想去外边看热闹。
卫郦哭一下就算了,老是哭,她就觉得她烦了。
听到乌素推门的声音,卫郦猛地抬起头来,她看到乌素的肩膀上停着一直小小的青鸟。
——她上次就见过这只青鸟,这难道是乌素养的宠物吗?
卫郦抹了抹眼泪,她没空想那么多。
她死死盯着乌素,一句话在口中纠结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乌素,我知道云卫那边是有人来救了你,想来那人一定能在云卫里说得上话。”
卫郦感觉向乌素求助十分羞耻,但为了阿存,她也没有办法了。
“你替我求求他,放过阿存一条生路,他被打了四十大板就快死了,等他好一些,还有二十大板要罚……”
“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便是。”卫郦的声线都在抖着,“你只要,说一说,让那贵人听到就好了。”
乌素回答得很干脆:“好。”
“什么——”卫郦惊讶。
如果卫郦的条件只是“让他听到就好”,那现在小殿下已经听到了。
她已经完成任务,要卫郦做一件事也合情合理。
乌素还想着陈芜信上的愿望怎么实现呢。
“你要我做什么?”卫郦问。
“送我一件礼物吧。”乌素也直言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今天是我生辰。”
停在她肩膀上的青鸟愣了一下。
卫郦没想到乌素真的敢提要求,她在自己的妆奁里扒拉了一下,这些首饰贵重,她都没舍得戴。
她摸出一件最不值钱的发钗,递到乌素面前。
乌素也不挑,正待接过,裴九枝却振翅飞到了那妆奁里,他直接叼起其中一件最顺眼的。
这是一对珍珠耳饰,样式与靖王府里发的那一对有些相似。
乌素看着这对莹润的珍珠,眨了眨眼,她现在属实是有些怕珍珠耳饰。
她用鱼目和樱桃梗仿造珍珠耳饰上交,还心虚着呢。
结果小殿下居然给她挑了这么一件。
乌素当然不敢质疑他的选择,直接将这对珍珠耳饰接了过来。
“这个吧。”乌素对卫郦柔声说。
卫郦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因为这对耳饰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是这些首饰里最贵重的一件了。
但为了阿存,她还真答应了乌素。
“你拿去。”卫郦带着哭腔应道。
林梦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乌素,你也太贪心了吧?”
这不是乌素贪不贪心的问题,是小殿下挑了这一件的问题。
乌素将裴九枝所化的青鸟轻轻捉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头略微歪着,看了林梦一眼。
“林梦,他喜欢,那就这个。”乌素实话实说。
蹲在乌素肩膀上的青鸟面颊上又多出两撮红毛。
乌素手里攥着这一对珍珠耳坠,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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