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季司衍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手逐渐肿起一片。
“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沈流苏帮他调整好姿势，坐在一旁守着他。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季司衍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沈流苏一开始还没注意季司衍的手，直到护士进来换输液瓶时才惊讶道，“他手怎么长这样了？”
这大概是护士长，三十多岁的年纪，换完药之后波澜不惊的将输液瓶的输液速度放缓，瞅了一眼沈流苏，“姑娘，没什么要紧事要处理的话别太着急，输液再快也要一个多小时，你这么莽，男朋友都要被你搞死哦。”
护士说话带了点方言，但沈流苏听懂了意思，顿时有些尴尬。
恰巧，季司衍这时候睁眼，漫不经心地往自己肿成猪蹄的手瞅了一眼。
沈流苏咬了咬唇，安静坐着等训。
“无聊？”季司衍轻叹一口气。
沈流苏心虚：“也不是。”
“无聊就说说话吧，我听着，不嫌你吵。”季司衍动了动脖子，抽出手将枕头立起来半躺着盯着她看。
“说什么？”沈流苏被瞧得不自在。
“说说当年我离开后，你去了哪。”他表情染上病色，整个人无精打采，嗓音却是清润起来，像极了当年沈流苏刚把他捡回家时的样子。
沈流苏噎住，慢吞吞地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回来后不久去了一趟梧桐镇，没找到你，后来派人打听你的消息，但始终杳无音讯，镇里的阿婆说你应该出国找你妈妈了，沈流苏，小小年纪你挺狠心啊，跟我断得干干净净。”真要追究起来，多的是可追究的点，可是这段时间很忙，他察觉她心思敏感，便一直没提这些事。
当年他走后，沈流苏断了一切跟他的联系。
但是他派人找她，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沈流苏一时出神，望着他双眼，忽然笑出声，“你说我为什么跟你断得干干净净？”
她十八岁的那个生日，是他陪着一起过的。
但也就在那天晚上，他趁她睡着做了那样的事儿。
他以为她睡着了，可她并没有睡着。
季司衍偏了偏头，抬手摸了摸干痒的喉咙，失笑，“怪我。”
“季司衍，其实我没被吓到，真的。”怕他不信，她还特别诚恳地盯着他眼睛看，一本正经地说，“解决需求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当时骂你变态，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才……那样。”
“别说了。”季司衍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说的不是这件事，却被她一通胡扯扯偏了话题。
沈流苏瞧了瞧他有些发红的脸颊，笑出欢愉一声。
季司衍拿她没办法，现在扯偏了已经回不到正题上，正想要问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时，沈流苏却收回笑容，淡淡开口，“我确实是去找妈妈了，但不是去国外，是一个北方小城，后来就在那生活了五年。”
季司衍想等她的后话，却发现她言尽于此。
他想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五年过得不好才来了苏城，又或者，她来苏城有什么目的。
沉默了一阵，但明显谈及这些会让她心情不好，季司衍便没在追问下去。
“明天记得按时上班，给你开的工资不会比沈蔷少。”季司衍歪头，看了一眼自己发肿的手背，忍着不适闭眼休息。
沈流苏应下。
没想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让她去季风上班。
调查沈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目前毫无头绪，也找不到沈雄的任何破绽，与其等着沈雄给她安排工作，不如到季司衍身边待着。
“你都这样了，明天不休息么？”沈流苏也就顺便一问，却惹得季司衍一脸高兴。
“心疼我啊？”季司衍语气上扬几分。
“倒也不是，怕你病死了我没靠山。”沈流苏嗤声，表情嫌弃。
“季风已经一改从前面目走上正轨，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可不必担心我身体出问题。”季司衍正经跟她解释。
沈流苏点头。
“有糖么？”季司衍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沈流苏怔了怔，起身从包里掏出一颗橙子味软糖递给他，“嘴巴发苦？”
打点滴的话，似乎有这样的副作用。
“嗯。”季司衍接过单手拉扯了一会儿，没能撕开，转而递回给沈流苏，“喂我。”
沈流苏表情抽了抽，撕开包装将他糖果捏在手心递到他嘴边，“张嘴。”
季司衍稍稍扬眉，张嘴把糖含进嘴里。
连着她的指尖一起。
皮肤传来濡湿的触感，沈流苏嫌弃得皱起鼻子，“季司衍你能不能不那么幼稚——”
这语气，听起来就跟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沈流苏自己听了都怔愣三秒。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着为自己辩解。
“无事，病号幼稚一点正常。”季司衍承认了她给自己贴的幼稚标签。
橙子味的糖果味道很浓，顿时掩盖了那刺鼻的消毒水味。
酸酸甜甜。
从医院出来后，沈流苏去了季司衍的闻香居，季司衍吃了药，碰了床就睡，还无赖一样要求她在床边守着。
沈流苏顺从，坐在床沿呆愣地盯着他的面容。
外界都传，季司衍在商界只手遮天，是个冷酷无情不好惹的人物，可是沈流苏对他带着五年前的滤镜，总是不由自主地认为他是个好人。
她常常分不清，他什么时候是阿衍，什么时候是季司衍。
她也常常控制不住自己，一不小心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个性。
第15章 方便我亲你
第二天按时上班，沈流苏到人事部报到，领了个总裁私人助理的挂牌，她挂在脖子上，拿起那块牌上下瞅了瞅，瞧见各个同事意味深长的眼神，回了个淡淡的微笑。
明面上是私人助理，但私底下大家都传她是季司衍养的小情人。
还不是一般的小情人，是带在身边使劲儿宠着的小情人。
这一路上，沈流苏听到不少八卦，大多是说小情人跟女朋友的区别，也有人说，她很有本事。
毕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待在季司衍身边。
进总裁办之前会经过秘书台，那里坐着整理资料的沈蔷隔空怒视她，沈流苏全当没看见，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一路带风走进去。
季司衍既然都说了能倚仗他在苏城横着走，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流言不重要，被人骂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司衍给她的一切权利。
“私人助理要做什么？”她二话不说，直接将工牌扔在他桌面，指着工牌上那几个字要一个解释。
“无时无刻照顾我。”季司衍给了个很简单的答案。
沈流苏挑眉，“展开说说。”
“累了揉肩，渴了送水，饿了陪我吃饭，生气了哄我开心。”季司衍摊手，“你不是说我办公室冷清？既然如此，以后交给你布置，我不干涉。”
沈流苏心想确实挺简单，也不是什么掉价的工作，毕竟用季风员工的话来说，能伺候季司衍是半生都修不来的福气。
“还有一点。”季司衍正色，十分正经地强调，“方便我亲你。”
沈流苏石化。
“所以，我需要的时候，还麻烦沈小姐主动过来让我亲。”季司衍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这话说出来，说完还挺骄傲。
沈流苏强撑着笑，“行，季总你先忙，需要再叫我，我去给您布置办公室。”
沈流苏逃之夭夭。
她从办公室出来时在门口停了会儿，面色红润惹人注目，姚秘书作为首席秘书被其他两位秘书推着上前问情况，她便只要硬着头皮问沈流苏，“沈助理，你没事儿吧？”
沈流苏啊了声，抬眼看见大家的表情，又接触到沈蔷厌恶的眼神，摆手轻笑了一声，“没事儿，我很好。”
姚秘书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毕竟里头那位祖宗不是谁都能伺候得好。
“姚秘书，我出去一趟，你们季总要是找我，就跟他说我去找花店买花。”沈流苏现在巴不得离季司衍远一些，撇下一句话就溜了。
助理而已，不需要像几位秘书一样穿正装，所以沈流苏怎么舒服怎么穿，也方便自己四处溜达。
姚秘书动了动的僵硬的四肢，看向其他人，“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上班时间不打报告私自外出，还光明正大让人转告她去了哪，这跟骑在老虎头上有什么区别。
于是，十分钟不到，这事儿在季风传开，最后总结出来一个结果——
在季风，季司衍是老板，而沈流苏，仅次于老板。
“沈秘书，冒昧一问，沈小姐真是你姐姐啊？”几个秘书休息时间聚在茶水间聊八卦。
“一个流落在外的野杂种，她也配做我姐姐？”沈蔷一脸轻视的表情。
“既然是姐姐，又怎么会是野杂种？”姚秘书下意识问，却被沈蔷狠狠一瞪。
“你算什么东西？敢妄议我沈家的事！”沈蔷这几日的怒火全积在心里正无处发泄，姚秘书这句话无疑是撞上了枪口。
姚秘书端着咖啡的手抖了抖，被其他几位秘书攥着手腕离开。
“你跟她搭话做什么啊，谁不知道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被抢心里积怨，虽然到了季风她职位比咱们低，但也别忘了她是豪门小姐。”
姚秘书被呛那一下心中也颇为不满，“好好的豪门小姐不当来我们季风做什么！”
“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冲着咱们季总来的，嫉妒沈助理呗。”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个人对沈蔷的好感度瞬间拉低，偏偏碍于她的身份只能忍着不满。
沈流苏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十九楼的气氛隐隐不对，好整以暇地推着一个大箱子站了会儿，见她们都不说话，也不自讨没趣地直接推门进办公室。
“天咧，她都不用敲门啊。”杨秘书一脸惊讶。
“别说了，总之记住她虽然是助理，但地位比姚秘书这位首席秘书还要高。”
“比那位眼睛冒火的沈秘书也高。”
“……”
沈流苏确实是去了一趟花店，物色了几家，最终确定下来跟一家花店提了长期供应花束的要求，这样不用她每天去买花，直接付定金让人每天按照她的要求送过来便好。
“去哪了？”季司衍百忙之中抬眼看了她一眼。
沈流苏正忙，没空搭理他，他便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你搭把手，把这两个花瓶拿出来装满水给我。”她的期待感全部给了旁边那两束还在沉睡中的花，也不在乎自己跟季司衍究竟是什么关系，装也懒得装，下意识就喊话让她帮忙。
想那么多容易猝死，想活得长久一点还是随心较好。
季司衍也不恼，从箱子里抽出两个玻璃花瓶，问：“装水做什么？”
沈流苏讷讷转过头，一脸看白痴的眼神，“醒花啊。”
这位太子爷您是吃什么长大的咧？
“行。”季司衍照做。
把多余的花枝跟花叶去除，沈流苏将花对半分匀称，分别插入两个花瓶里，遇见花开，她心情也不错，于是开始碎碎念，“我之前说你办公室缺的就是花，花长得好看，有香味，有颜色，更有魔力，你这人给人的印象太刻板，缺少温度和感情，这花刚好能补足你的短处，刚开始你感受不到效果，坚持下去你就会发现你每天都会被不同的花治愈。”
“你负责就好。”季司衍抬手拨弄了一下这两束蓝色妖姬的花苞，嘴角微微上扬，“刚才出去就是干这个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出去跟人聊八卦？”沈流苏收拾好东西，凑近了闻了闻他衣服上的味道，不满道，“你说你招那么多个女秘书做什么，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你外边四个秘书。”
季司衍沉吟片刻，“不是我招的。”
沈流苏，“嗯？”
“季风只是一个小公司，我在这待不了多久，招这么多秘书是因为要整顿季风，要干的杂碎活太多。”季司衍一一解释，默认为她是在吃醋，于是笑着提了一句，“我在季氏的秘书是男的，而且只有一个，所以季太太大可放心，我会守好夫德。”
沈流苏从善如流地应付，“很好，值得表扬。”
第16章 跟我潜规则就够了
沈流苏之前不理解季司衍所说的忙到底有多忙，而今算是体会到了，一天下来，姚秘书隔三差五进来汇报工作，杨秘书送来的文件堆积如山，季司衍手头上的工作没处理完，又跟京都总部那边开起了视频会议。
季司衍习惯喝咖啡，沈流苏已经为他续杯不下三次，到后面他再提要求的时候，她直接换成了温热的红茶。
“咖啡喝多不好，需要提神的话，喝点茶吧。”她不影响他工作，把茶水放下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无聊地拿笔写写画画。
也许是这张小型的办公桌给人一种正在工作的感觉，沈流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自己是季司衍私人助理这份工作，只不过季司衍给她安排的工作太少，坐了一天，腰酸。
蓝色妖姬已经开得鲜艳，办公室内散发着淡淡花香，此时夕阳落下，金色的光透过那落地窗洋洋洒洒地落在沈流苏的办公桌上，她认真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身旁的影子倒映着她的轮廓。
季司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唇角挂着淡淡笑容，安静地将视线落在正前方的侧影上。
门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姚秘书进来通报，“季总，星娱的汪总来了。”
“嗯，让他进来。”季司衍收回目光，将已经凉却的茶水喝完才起身。
姚秘书侧目看了一眼沈流苏，心里想着的却是谈投资这么重要的事情季司衍竟然没让她回避。
姚秘书很快回神，谦恭道：“好的。”
沈流苏听到了，淡淡掀起眼皮，走过去清洗茶具，另沏了一壶茶。姚秘书进来的时候，见这项接待工作已经被沈流苏完成，于是没再好站着，只好走了出去。
“季总手底下的美人秘书可真多。”汪总打趣一句，坐下后，视线在沈流苏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季司衍语气冷淡，“不及汪总手底下的艺人。”
沈流苏没有在旁边伺候的癖好，沏好茶水便主动往门外走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姚秘书还挺惊讶，毕竟这这次接待的是星娱的老总，这要是被物色上，没准就能成功进击娱乐圈。
“他们不是在谈工作？我听不懂。”沈流苏随便扯了一句，走到茶水间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味道苦涩，也没什么好喝的，不知道季司衍为什么那么爱喝。
姚秘书轻叹，“汪总是星娱的大老板，要知道星娱的艺人大多不是科班出身，但最后在星娱李捧下都混成了一线，你姿色这般好，没准会被汪总挑上，出来了可惜了。”
“我没兴趣进娱乐圈。”沈流苏想起刚才这位星娱老板看自己的眼神，猜测大概已经被挑上了。
“进娱乐圈总比在公司当秘书当助理好，年薪百万千万分分钟的事儿。”姚秘书说着还挺向往。
“可是我不缺钱。”沈流苏淡淡回应。
她不喜欢被人打量的感觉，尤其像刚才那位汪总的打量。
反感，恶心。
姚秘书被噎住，笑了声，“是啊，都忘了你是沈家的千金小姐。”
沈流苏表情更淡了，“你也可以当我不是，我只是不缺钱而已，与沈家无关。”
姚秘书一愣，想起了她跟季司衍的关系。
“那个，可以冒昧问一下，你跟季总……”
办公室八卦在职场里永远存在，而且还是老板跟员工之间的八卦，勾起人极大的好奇心。
沈流苏沉吟片刻，回答，“你们认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季司衍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她想瞒也瞒不住。
“季总喜欢你？”杨秘书恰巧也来了茶水间，听到几句之后忍不住加入。
沈流苏被这问题逗笑，“你们季总生性凉薄，说喜欢怕不符合他的身份。”
“也是。”杨秘书点头附和，“那你呢？”
“我？”沈流苏一愣。
“嗯，你喜欢季总吗？”杨秘书双眼透着澄澈，很期待她的答案。
沈流苏抿唇，隐晦回答，“谈不上。”
但季司衍确实对她挺好。
就算喜欢，也是喜欢他的美色。
而季司衍，想必跟她一样。
再过一会儿，那位星娱的大老板从总裁办里出来，面色不悦，及其难看，经过时还看了一眼沈流苏，脸色更加黑得彻底。
“这是谈黄了？”杨秘书问。
姚秘书点头，“星娱是块好料，但指定是提了什么让季总不悦的条件，被季总抓住什么小辫反击了吧。”
“进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横空劈来，几位秘书吓得一激灵，扭过头看过去才知道这位季总喊的是沈流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