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钥匙的时候他就猜到有今天,却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他仍然抵抗不住挫败狂潮,撑不起一段破碎真心。
“叼你老母——”他恶狠狠、咬牙切齿,对住个无尽夜空骂。
半支烟也弹到半空,落到草坪,火星四溅,恨不能引出火灾,将半座城都烧毁才解恨。
而燕妮回来时,身上已不见那只帆布包,鸭舌帽也不知去了哪里,长发依旧披散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直到她走在黑漆漆楼梯间,正疑惑今晚为何九点便熄灯时,忽然一声阴森森提问,惊得她魂都要飞走,“你去哪了?到半夜才回?”
燕妮捂住胸口,摸索着找到开关,“啪嗒”一声,走廊连同楼梯间顺势明亮刺眼。
她这才看清,原来是陆震坤伸着长腿坐在最后一节楼梯上,一张英俊的脸写写画画都是对她的不满,不知今晚发什么神经,要向她“兴师问罪”。
燕妮晃一晃手腕上不存在的腕表,提醒他,“现在还不到九点,距离半夜还有三个钟。”
“你去哪了?”他依旧坚持问。
“去看医院看宝珠同BB。”她确是才医院待够两个钟头才出发去开保险箱。
“哼,真是姊妹情深。”
“多少有血缘。”
“燕妮——”
“有事一定要在楼道里讲?”她忙了一天,迫不及待想躺回那张舒适小床。
“我找到你妈咪徐应子,知道她现在在哪一国,结婚没有,生几个孩子,这些……你想不想听?”他含着烟,朝她挑衅一般恶意挑眉,仿佛手持尖刀的恶魔,与她结下血海深仇,因此才要用最能伤她的利器,狠狠刺向她的柔软心脏。
香江风月119
窗外突然起风,窗户缝隙里钻进濒死的灵魂,正在呼呼呼哀叫,不论声调高低,左右躲不过一个惨字。
燕妮站在阶梯下,看岔开双腿稳坐“高位”的陆震坤,气势上已然弱三分,更何况他提到徐应子,彻头彻尾当一个解密人,于是只有她求他——
“你查到什么?为什么查她?”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对徐应子女士相关事物都已经免疫,但事到临头,竟然连心脏顶端那一根细绳都在颤。
陆震坤却没觉得胜券在握,高高在上,他今夜心烦意乱,情绪不能自控。窗外呼啸疯癫的台风,一阵接一阵仿佛刮在他脑子里,将过去、现在、将来通通掀翻,余下只剩一个念头——抓住她。
他眉头皱的更深,一双眼黝黑深邃,边缘处泛出幽光,如兽,“我想做就做,没有为什么。”
“OK,当我没问。”
她低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震坤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一甩手,哗啦啦纷繁飘落,一瞬间铺满十六级台阶。
燕妮低头去捡,一张接一张,渐渐拾级而上,走到他三级台阶距离下停住脚步,仔仔细细翻看照片。
照片上的中年“燕妮”一头短发,皮肤略黑,精神矍铄,似乎身条千斤担都不至眨一眨眼。
她听陆震坤说:“她现在在意大利佛罗伦萨,靠卖画为生,最近刚刚和一个华裔男学生同居,对,就是照片上牵住她的这一个——”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燕妮手上正放置在最上端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不,男孩,清秀可爱,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天真孩子气,而他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正紧紧关注身边抱住一束郁金香的徐应子女士,仿佛她是人间珍宝,可遇而不可求。
“他们看起来……很相爱……”燕妮不自觉喃喃。
很快,她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笑,陆震坤叼着烟,眯着眼,对待照片里的男女没有半点尊重,“确实很相爱,半个月前她同意大利厨师也很相爱,再往前赘述,她甚至和你老豆阮益明都很相爱。”
“有的人爱好广泛,比如你。”她亦抬眼看他,毫不示弱。
陆震坤被梗在半路,一口气出不来,差一秒又要脑溢血去医院急救。
无奈调整呼吸,他换个语气,平铺直叙,“十几年前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无所谓——”
她无所谓,可他偏偏要说:“徐家不算穷,当年为了摆脱你和你那位想要借女儿上位的老豆,徐应子才放假消息,声称自己在那班失事飞机上,你老豆愚蠢,同徐家达成协议,拿到钱就销声匿迹,老老实实养女儿,实际徐应子在欧洲四处流浪,到四十几仍然做艺术家,一半靠信托,一半靠卖画生活。”
“所以呢?”
“男朋友无数,居无定所,是个长着亚洲脸的吉普赛人。”
“噢——”
“噢?”他学着她的声音,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不满,“就这样?”
“不然呢?我应当痛哭流涕,感谢你提供消息,然后立刻搭飞机去佛罗伦萨同她相认?”燕妮收起照片,递回给陆震坤,“谢谢,辛苦,人活着就好,我祝她幸福。”
“你果然是冷血动物,不但我捂不热、养不熟,就连你亲妈的消息都没办法让你掉一滴眼泪。”他摇头,自嘲地笑,对她是爱恨交织,这一刻竟然恨多过爱,恨不能杀死她,对住一具尸体都好过对住个冰冷的活人。
最起码尸体没能力否定他的爱。
陆震坤怔怔盯住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燕妮见他不说话,心底里暗暗松一口气,正打算绕开他回卧室。
然而擦身而过时,他忽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腕骨都捏碎。
他愈发失控,也愈发沉沦。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中意一个人,自心动开始,等待甜蜜果实,到最后才得知,“望眼欲穿”才是终极蛊惑,辗转反侧之中,只盼着她对那星点光斑似的好就足够,最终个个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时时刻刻盼望着望眼欲穿的“折磨”。
他恨他自己,卑微如同一只狗。
他姓李藏着恨,这股恨很快点燃愤怒,熊熊烧灼着他的心、他的脑、他身体里每一根跳动的血管。
他猛地站起身,拖住燕妮径直往卧室走,途中撞在拐角扶手上,照片散落满地也不顾,他只管冲进卧室,借着惯性将燕妮狠狠仍在床上,连门也不关——
他站在床脚,她靠在床头。
她仍然冷静,望着一身紧致黑西装的陆震坤,告诫他,“陆生,我建议你理智一点,最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尝试过理智方式,但是对你完全无效,不如试试发癫,也许你中意男人发癫。”这话他绷着一张脸来讲,竟然溢出清清冷冷黑色幽默。
燕妮想笑,但很快意识到当下并不合时宜,因此只能紧紧抿住嘴角,望向他,“你换个方向去想,我对亲生母亲都不关心,所以对你的态度,已经相当和善,甚至超出我预想。”
她这样解释,他胸口那蓬勃燃烧的怒火竟然被一瞬间扑灭,余下的灰烬里噗噗速速全是委屈。
他委屈,怨恨,爱而不得,浑然是一位陷入爱情的痴男子。
屋外的风越发狂,很快雨也开始鞭挞墙面,发出砰砰砰类似心跳的声响。
他的心也乱糟糟,理不清,道不明,却好在欲望笔直而干脆,从不需遮掩。
他松解领带,褪去衬衫,露出堪比健身画报一般紧实美好的上半身。
燕妮闭上眼,想起照片上徐应子女士沐浴在罗曼蒂克氛围下的表情,她推测她们大约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徐应子放纵恣意,享受当下,而她计划谨慎,野心勃勃,从不让自己沉沦与任何事,任何人。
然而…………
床垫震了一震,滚烫的,炙热的皮肤贴过来,沉甸甸身体也压在她柔软小腹上,她闻到熟悉的味道,一种霸道的孩子气的可爱。
“燕妮,燕妮…………”她仍然闭着眼,听见他一遍又一遍轻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念着他的真心和爱,虔诚似十四世纪古老教徒。
香江风月120
混乱中谁都不记得去开灯,屋内空气纷纷乱乱,搅和着湿哒哒的爱与恨,仿佛一座浑浊泥潭,一层层拽住双腿,逼你堕落。
好在窗帘在边缘飘飘荡荡,似女鬼裙摆,让她想起肥佬导演曾经怒吼过,“女鬼拍三级片更劲道,更多人追捧,你们不懂男人!”
原来男人饥渴如斯,就连阴气森森荷尔蒙都急不可耐一口吞下。
恍然之间,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仿佛在水底,又仿佛在水面。
身体轻盈,手脚酥软,头也昏沉沉,似一尾鱼。
明明在水底活得自由自在,却偏偏被他打捞上岸。剥光了鳞片,拽去鳃,强行展览一身细皮白肉,似玉又似雪,莹莹泛光,其实是水珠子凝结,一碰就散。
要命的是,她上半身柔韧,下半身袅娜,不必故意讨好,已足够让身上的男人梦生梦死,神魂颠倒。
要到此时才了悟,原来床上造梦,也凭天赋,更何况还有一双夜明珠似的眼睛,风平浪静时也蒙一层微微润水壳,风吹来涟漪散,欲语泪先流。
类似陆震坤这般凶猛自负的男人,对此更是生长出喧天占有欲,他的想象力直到她与人牵手拥抱为止,再延伸下去,他已经翻过身去找枪——
他不能容忍失去,不能承受分离,即便他内心清楚明白,他征服不了她,却克制不住想要将她当成一颗璀璨珠宝,收在保险箱内,拒绝向世人展出。
他摸索着、探寻着她柔软细嫩的身体,许多次,仍然如第一次,兴奋着,心噗通噗通乱跳,呼吸也急促得仿佛在赶马,越来越快,亦越来越急。
等不了。
不管她是闭眼或是睁眼,他只凭借飓风闪电时那一点点光,找到她玫瑰色口唇,低头吻住她——
然而意外,太意外。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她牵起嘴角,似乎在笑,不知是笑他的愚蠢,还是笑他幼稚。
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感官的极致享受挤压他的思考空间,他无能得仿佛四肢被困的囚徒,全因她忽然间翻身趴到陆震坤身上,三秒钟之前离开他的唇,也在天地颠倒之后重新回到他身体。
呼吸——
他几乎忘了呼吸。
无数次的第一次,是她主动吻住他。
仿佛永远捂不热的的唇瓣,与他的紧贴在一起,一段突如其来的极致蛊惑令久战沙场的陆震坤也忍不住咽一咽,突出的喉结上下颤动,如同他粗糙而干裂的灵魂。
幸得一场及时雨,他竟然活过来。
尔后心甘情愿被她摁在身下,虔诚似膜拜一般伸手捧住她的脸,不等她反应,已经将舌尖递过去,不似往常的勾引或侵占,更像是一头乖顺绵羊,不等主人发话,便小心翼翼奉上身体。
而他等来的,是燕妮轻启牙关,放他进来,却又忽然间戏耍一般轻轻咬在他滚烫颤抖的舌尖上,令他身体为之一颤,神魂也不知堕落在何方。
她笑起来,洋洋得意,是一只跨坐在他腰上,奸计得逞的狐狸。
“疼不疼?”她问他。
陆震坤双眼迷离,微微夜光中只看得见她妖冶却纯洁的轮廓,浑身上下只剩一只保险箱钥匙,幽幽闪光。
那只钥匙,锁住的是他的心。
他抚摸着她腰侧凹陷的线条,哑着嗓说:“不疼,这种时候,你就是要杀了我,我都不反抗。”
“真的?”
“真的。”
“那试试——”
她俯下身,贴近他,嘴角带笑,眼底却藏着暗光。
忽然间她两只手合握在他脖颈,湿漉漉嘴唇贴在他耳边,“怕不怕?嗯?阿坤,怕不怕?”
一声又一声,似地狱恶魔,游蹿至人间作乱。
他索性闭上眼,等咽喉上那双柔韧有力的手一寸寸收紧,一滴滴挤走他胸中所有氧气,同拧毛巾一个样,慢慢悠悠,循序渐进,一心一意送他下地狱。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竟然仍在怨恨,他对她千好万好,恨不能掏出心脏献给她把玩,然而她杀他时竟能毫不手软,半点情分不讲。
算了,他起先荡漾的春心,瞬时变作一团死灰,费尽心机得不到她,不如去死。
可偏偏,偏偏她要在他认输之时松开手,放他一马。
呼吸平复,陆震坤睁开眼,望向身上一具几近完美的身体,感受她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皮肤,以及她眼角随一截雷声一同落下的眼泪。
铁石心肠的阮燕妮也在为他落泪。
瞬时间,他那颗化作死灰的心,便又如雨后春草,重新荡漾起来。
“你哭什么?”他的破落嗓子,仿佛被砂纸狠狠磨过,字字都难听到刺耳。
燕妮拿手背擦去眼泪,问他:“你是不是吃错药?”
陆震坤咧嘴一笑,“你管不了我。”
“你疯了……”
“难道你不疯?”
他问得她神情一窒,想一想也对,生在世纪之交的无情年代,不疯魔怎么活?
或许在无知无觉之间,她已然疯了。
便如同此时此刻,她低头俯视着将将死里逃生的陆震坤,她欺负柔软的胸口一阵一阵发疼。不能自控,亦不能自拔。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苍白干燥的嘴唇上,恋恋不舍地徘徊着,不肯向前也不甘心后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竟从未意识到,停下即是沉沦。
她从来以为自己心中城墙高筑,皮肤盔甲重重,她的心也一定像石头一样硬。
只是,只是,人生总有意外,意外突如其来,似窗外这场台风,喧天夺地,不可向迩。
她的思绪沉入海底,他却仍牢记肉体使命,毫无预兆地挺起腰,占进来,引来她一声细密而婉转的呼叫。
余下是钥匙项链叮叮当当,在她凹陷的锁骨之间颠来倒去,不断发出绵软求救声,抛高又落下,压下时密实,顶起时轻飘,铜制的钥匙埋藏在热汗之间,几乎要被炙热体温烫化。
雨也来吵,一滴一滴砸在玻璃窗上,叫嚣着让它看一眼,多看一眼,人间色相,赤欲横流,看够那湿哒哒的纠缠,总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一呼一吸,床也吱呀,重复千万次的交缠也叫人闷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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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写的我也春心荡漾了。
“你知道的……”
她紧咬下唇,心中一阵恨,后悔刚刚怎么没能下狠手,掐死他以绝后患。无奈此刻攻守反转,她双臂交叠被他死死扣住,腾出一只手来掐住她腰身,令她左右摇摆,随他摆弄。
她的身体被占满,又被抽空,来来去去反复折磨,想讨一点好处,只能听他指令,咬咬牙唤一声,“姐夫…………”
他一听这两个字,精神愈加振奋,翻过身来,换成掌控者姿态,愈加想尽办法挑动她——
可惜了,一日为奴终身不改,翻过身也依旧带着俯趴取悦的心,真心真意要做她的小马驹,向前向后,驰骋来去,一切听她号令。
而她只需要在呜咽声中闭上眼享受,至弱亦至强,感慨一声女王也不过如此。
轰隆隆,又一声雷,伴着瓢泼雨声,夹杂熟男痴女之间分不开的呼吸,细细密密地藏在姐夫胯下。
他肩上、肋骨、腰窝沾染的一串又一串的汗珠子,烧干了又溢出来,一颗颗饱满浑圆,炙热滚烫,热得她浑身发腻,想逃,却发现被锁住双手,向后,被迫摆出臣服姿态。
一滴汗从他胯骨落到她腰窝,她烫得她的身体猛然间一抖,发出低声哽咽,似乎在哭,在极致的快乐当中落泪。
雨越来越急,风也几近癫狂。
陆震坤从背后紧紧搂住她,略带干涩的唇吻在后颈,不轻不重力道,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一个接一个地吻下去。
她感受着男人粗重且湿热的鼻息,自己也在纠缠之间染了一身湿湿黏黏热汗。一收一放之间,燕妮不自觉收紧眉心,仿佛追着雨点落地的节奏,滴滴答答,一声有一声无地哼起来,那雨也带着颜色,是朱红,吧嗒吧嗒滴在她灼热的皮肤上,再一圈圈晕开来,从耳后到胸前,渐渐染成酒后微醺的红。
忽然,他倒下来,是大山倾倒,巨大重量通通压在她背后,她的脸紧贴着一团被汗水浸透的长发,实在痒,却又无力翻身,半张脸在淡蓝色格子床单上来回磨蹭,突然进,缓缓退,将床单都磨成一团层层叠叠的乱。
陆震坤俯身凑近,小狗一般叼起她一只耳垂——
“你好烦……”燕妮额顶都要撞上床头,忍不住反过手去掐他腰上一块细肉。
陆震坤被拧得痛了,惊梦,是武侠小说里神功大成之前受人打搅,当下便走火入魔,发了狂一般,要速战速决方可救命。
于是雷神轰隆隆,声声都像是响在耳边。
燕妮耐不住,骂他痴线,又叫他去死,横竖对他没有半点耐心,巴不得他当场暴毙,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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