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她力排众议,留下来跟全州共患难的。
那女人最是心善了。
偏对他心狠。
他想到她,便心情郁郁。
何红昭看出他不高兴,也知道他为谁而不高兴,一颗心又苦又疼:“咳咳咳——他们很恩爱……”
“自然。他们很恩爱。”
祁无涯面上发笑,心里发狠:那么恩爱的一对,不拆散多可惜。
“你好好休息吧。”
他冷了脸,站起来,不顾她哀求的眼神,大步走出了偏殿。
韩陌侯在门口,见他出来,简单行了个礼:“九爷——”
祁无涯径自从他身边走过:“走,陪我出去喝一杯。”
两人坐马车出了皇宫。
不想,在皇宫门口,撞上了霍定远。
霍定远两天没来上朝了。
估摸着又被儿子的事打击到了。
祁无涯不用想,也知道开棺验尸的结果——长公主谋杀亲夫的事没跑了。
现在问题是霍定远如何处理长公主。
利益之下,是反目成仇还是忍辱负重?
“咚!咚!”
霍定远敲响了午门旁的大鼓。
这午门击鼓喊冤的戏码就有点惊到他了。
祁无涯跳下马车,看得更清楚些——霍定远把长公主按跪在脚边,自己还在咚咚擂鼓。
“父亲,儿媳冤枉!儿媳冤枉!”
“父亲,我对阿煜一腔真心,您怎可听信小人谗言?”
“我没做。我是无辜的。”
长公主此刻并不像个公主。
她头发散乱,眼睛通红,脸颊肿胀,嘴角带血,身上素白的孝服沾了好些灰尘,显然是遭受了一顿暴行。
祁无涯看的有趣,迈步走了过去:“霍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午门击鼓是为长公主喊冤吗?长公主这般……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做出惊愕、关心的样子,还故意误解了长公主一身狼狈是被歹人欺辱了!
祁冰霜满眼厌恶地瞪着祁无涯,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祁无涯,你个卑鄙小人!本宫清白得很!你别想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祁无涯摊手一笑:“长公主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他已经泼完脏水了。
现在只等霍定远送她最后一程。
“九殿下——”
霍定远骤然单膝跪地:“微臣状告长公主谋杀亲夫。”
长公主谋杀亲夫是大案。
三司会审太拖时间。
他只想尽快查出真相。
奈何无论他怎么问,甚至动了私刑,祁冰霜也只说冤枉。
他只能求助祁无涯。
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祁无涯有办法查出真相。
祁无涯没想到霍定远会是这么个态度。
看来幺子实在是他的心头肉。
哪怕死了三年,他还是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霍大将军可有证据?”
他需要一个由头把祁冰霜关起来。
霍定远点了头,忍泪道:“微臣开棺验尸,幺子霍煜一副黑骨,仵作也说……他是中毒身亡。”
“唉,可惜了,霍大将军,且节哀。”
祁无涯虚情假意安慰一句,随后,高高在上俯视着祁冰霜,端着一副清明公正的模样:“长公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没罪!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祁无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祁冰霜厉声打断他的话,蓬头垢面,嘶吼的嗓子都哑了:“先皇去世,太子昏迷,祁无涯,你残害皇家血脉,如今竟连我一介女流都不放过!”
她哭吼到这里,又去拽霍定远的衣摆:“父亲,爹爹,我是阿煜的妻子,我对阿煜一片真心,您不能这样对我啊!阿煜,阿煜——”
她哭吼得没了力气,身子往后一倒,看着灰白的天,蜷缩在地上,可怜兮兮哽咽道:“也好,也好,阿煜,为妻要寻你去了。你别怪爹爹,爹爹只是被小人蒙蔽——”
后面这几句话,说的人祁无涯都要心软了。
更何况霍定远?
霍定远看着绝望哀戚的祁冰霜,都要动摇了:他是不是真的被祁无涯蒙蔽了?那是他幺子最爱的女人,他怎么能这般糟践她?
祁无涯看出霍定远要心软,立刻说:“长公主果真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当初便是这样哄得小公子对你百依百顺吧?甚至连你爬上雷家兄弟的床,也选择了原谅。”
他其实不知长公主跟雷家兄弟什么时候勾搭在了一起。
按着他的猜测,祁冰霜应该没那么放肆,在霍小公子活着的时候,就背叛他。
但那又如何呢?
他就是要这么说,就是要勾起霍定远的恨。
“什么?”
霍定远一听祁冰霜给儿子戴绿帽子,那一瞬间的心软立刻变成了滔天愤怒:“祁冰霜!你到底对我儿子都做了什么?”
质问是没有用的。
祁冰霜怎么可能会说?
祁无涯适时地出声,表达自己的态度:“霍大将军不要急,既然你鸣鼓喊冤,吾自然为你做主,查出霍小公子死亡的真相。长公主对他都做了什么,很快你就会知道。”
霍定远太生气了。
他扶着头,脑袋胀痛,不停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无涯见此,一挥手,招来两队士兵,下了令:“长公主涉嫌谋杀亲夫,你们先将长公主‘请’进玉禁台。”
玉禁台是一座宫殿,用来关押皇室宗族的罪人。
那里的刑法不像其他牢狱那么残酷血性,但文雅刑法的背后,是更大的精神折磨。
也是噩梦般的存在。
祁冰霜怎么可能愿意去哪里?
“别碰我!本宫是长公主,你们怎么敢!”
她推开上前的士兵,跪在霍定远面前,哭道:“爹爹,你要是想杀我,便杀我,不能这样折/辱我!”
霍定远看着泪眼盈盈的她,把人拖拽起来,目光哀痛又温柔:“霜儿,我不想杀你。我只想求个真相。我不能让我的阿煜冤死。”
幺子是他的妻子高龄生下来的。
那是他妻子用命换来的。
“祁冰霜,你不该动他!”
他丢下这句,松开手,背过了身。
“父亲,爹爹——”
祁冰霜被士兵越拖越远。
甚至她的鞋袜都拖掉了。
寒风凛冽。
她衣衫单薄,脸色发青,冻得像是要死掉了。
也许她已经死了。
不然怎么会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谋杀亲夫的罪人?
祁无涯看着那张傻傻懵懵的脸,痛快一笑:“明日传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来审。”
他们看到祁无涯进来,开始在各自的房间鬼叫不停。
祁无涯没多看他们一眼,直奔关押祁冰霜的房间。
这房间黑暗阴冷,没有地暖,就像个冰窖。
祁冰霜只待了一个时辰,便冻得人事不省。
她是养尊处优的长公主,哪里受过这种苦?
“哎,死了?”
祁无涯掀开被子,看着被子下明显不正常的女人。
“放了我吧。”
祁冰霜发了高热,肿胀的脸通红,嘴唇青紫干裂,拢紧了被子,瑟瑟发抖流着泪:“祁无涯,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还想怎样?”
她跪在床上,目光怯怯看着祁无涯,哀求示弱的姿态。
祁无涯没一点心软,笑道:“长公主,你知道吾想要什么。”
祁冰霜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
祁无涯也不绕圈子,直接问:“说吧。你是怎样谋杀霍小公子的?”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爱他。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
她泪眼真诚,在迷惑别人,也在迷惑自己。
她必须爱他。
她必须什么都没做。
不然,她撑不下去的。
祁无涯轻松看出她的心思,俯身过去,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勾唇一笑,柔声说:“还在垂死挣扎。真可怜呐。”
他狠狠用力,将她甩在床上。
韩陌递上洁白的手帕。
祁无涯接过来,一边擦手指,一边说:“祁冰霜,别做美梦了。你落到我手里,已然是霍定远的弃子。现在就看你是想要个全尸,还是想吃尽苦头再留个全尸。”
他的杀意明显。
祁冰霜感觉到了,许是接受了自己的处境,面色渐渐平静。
她红着眼看着他,咬紧了唇,没说话。
“很好。不愧是一国长公主,还算有点皇族血性。”
祁无涯目露赞许,朝门外招招手。
立刻有人提来了一木桶的蛇。
那蛇细长,红的、黑的、花的,五颜六色卷曲成一大堆,看着特别渗人。
祁冰霜看得毛骨悚然,摇着头,往后缩:“不……不要……”
祁无涯体贴地说:“别怕。它们都在冬眠呢。并不进食。”
祁冰霜崩溃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有什么意思?”
祁无涯一脚踢倒了木桶。
里面的蛇爬了出来,高昂着三角形、扁平形的各种脑袋,嘶嘶嘶吐着信儿。
祁冰霜吓得抱头尖叫:“啊啊!”
祁无涯看的嗤笑:“长公主,这么一关都过不去,还跟我玩什么血性?”
“砰!”
祁冰霜跳下床,直接一头撞在了墙上。
打脸就是这么快。
祁无涯看着那软倒下去的身体,扫了眼韩陌,漠然道:“去看看,死了没?”
韩陌立刻过去检查,手放她鼻息,感受了一会,摇头说:“没事。应是晕过去了。”
“不禁玩。”
他看着鲜血流了满脸的女人,挥手让人处理了地上的蛇。
“那儿还有一条。”
他指着爬到床上的蛇,让人抓回去。
这些蛇都是要送去何红昭那里的。
都是好东西。
一条都不能少。
祁冰霜以为他专门抓蛇给她“玩”?
她真是想多了。
也就是顺便给她“玩”一下,没想到她就这么点胆子。
就在这时,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是何红昭坐着轮椅来了。
她进来后,地面的蛇都捉回去了。
地面上唯有祁冰霜还躺在那里。
将死之人,没有人管她。
何红昭过去,给她扎了针,看她悠悠转醒,随问随答。
“你爱霍煜吗?”
“不爱。”
“你杀了他?”
“是。”
“怎么杀的?”
“极乐散。泡在梅花酒里。他喝了下去。”
“还有残余的吗?”
“有。”
“在哪里?”
“将军府的梅花树下。”
“还想杀谁?”
“我自己。”
她的意志力比章泰弱多了。
完全没有一点挣扎。
祁无涯轻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爽快的感觉一闪而逝,剩下就是没劲儿。
他出了玉禁台。
夜色已深。
地面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寒霜。
韩陌递上了汤婆子。
他接过来,握在手里。
两人伴着冰冷的月光,并肩走回泰安殿。
“何红昭送回去了?”
他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
韩陌回道:“嗯。送回去了。”
刚刚何红昭施针结束,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立刻就安排人送她回去了。
想到她,他就忍不住唏嘘:“何姑娘医毒超凡,可惜,不能为九爷久用。”
祁无涯对此看的很开:“一缘一程。勿要贪求。”
韩陌听了,就想到了桑烟:“那桑姑娘?”
祁无涯怅然一叹:“我此生,也只贪求她了。”
韩陌:“……”
啧,这孽缘!
祁无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安排了三司会审。
祁冰霜被收拾齐整,带了进来。
她额头的伤昨晚就被包扎好,包括脸上的伤都抹了药,一晚休养,再沐浴,换上干净的素白宫装,又是那个高贵的北祁长公主了。
当她走进大殿,甚至来了勇气。
只要她不承认,没人敢对她动刑。
像昨晚,她撞墙之后,祁无涯不也怕了,立刻给她好吃好喝供起来了?
“下面何人?”
祁无涯坐在上首,明知故问。
祁冰霜站姿笔直,高傲道:“北祁长公主祁冰霜。”
祁无涯抬手,赐了座位。
然后,看向大理寺卿于慎之,微微一笑:“霍大将军状告长公主谋杀亲夫,此案,就请于大人秉公办理了。”
于慎之恭敬一拜:“微臣领命。”
刑部尚书立刻呈上了霍大将军亲手书写的状纸,还有仵作的验尸结果。
还有一些仆人的口供。
于慎之翻看一遍,猛然拍桌,怒喝道:“长公主,霍大将军状告你将极乐散混入梅花酒里,谋杀亲夫,你可认罪?”
祁冰霜毫不犹豫地说:“我不认。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
于慎之听得皱眉,厉声问:“谁陷害你?”
祁冰霜素手一指上首的人:“九殿下,祁、无、涯!”
第249章 投诚
祁无涯高坐上首,俯视而下,目光带着几分失望:“长公主,事到如今,罪证确凿,你却还在狡辩,甚至攀咬于吾。”
他说到这里,摇头叹气,说出的话却是严厉:“你怕是不知,你的贴身侍女碧禾,已经全部招供了。”
碧禾自然没有招供。
她被霍定远晚些时候送进了玉禁台。
连同雷氏兄弟。
他根本没有去审问他们。
但不妨碍他诈一诈她。
谁让他昨晚借着何红昭的手,得知了内情。
现在总要为内情寻个来源。
“不!你定是屈打成招!”
祁冰霜心里一抖,却还在死扛。
祁无涯不把她这点小挣扎放心上,继续说:“那碧禾全说了,你根本不喜欢霍煜,之所以嫁给他,就是想借霍家权势为太子铺路。后来太子坐稳位子,你厌他病弱丑陋,就想杀了他。也是巧,赶上他为病所苦、痛不欲生的时候,便寻来了极乐散,混入梅花酒中,哄他喝下。便是现在,你还留下几坛梅花酒,埋在霍府的梅花树下。”
这些罪证一旦浮出水面,全是辩无可辩的东西。
祁冰霜再是相信碧禾不会背叛自己,也百口莫辩:碧禾竟真的背叛了自己!她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情同姐妹啊!
“这是栽赃嫁祸!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她咬死不承认,并看向文武百官,哽咽着哭道:“各位大人,你们便看着祁无涯这般逼死本宫吗?父皇溘然而逝,太子落马昏迷,众皇子龟缩府内,惶惶不可终日,如今,他更把矛头对准本宫,这一连串的事怎么会是巧合?全都是他的诡计!他这是要尽除皇族血脉啊!”
她已经黔驴技穷,只能做实祁无涯谋害皇嗣的罪名,才能谋取一线生机。
只有否定他这个人,才能否定他说的话。
祁无涯怎么会如她的愿?
“吾代太子执政以来,自问兢兢业业,不敢出半点差错,不想,还被这般诬蔑、诋毁,罢了,是吾自不量力,想为北祁尽一份忠——”
他说到这里,走下来,假意撂挑子不干了。
众官员见了,都是一惊:这是闹哪样啊?北祁这乱局,离了他,哪个能摆得平?
有识相的,忙上前劝道:“九殿下三思。就事论事,今天还望以查清霍小公子死亡之事为重。”
这话在理儿。
立刻有人附和:“对。九殿下,今天还是应以查案为重。”
“此案已然明了。”
祁无涯看向霍定远,一锤定音:“霍大将军且去看看你府内梅花树下,是否有混油极乐散的梅花酒。若是有,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霍定远听了,没说话,叩首一拜。
这是大礼,有拜君父的意思。
文武百官都愣住了。
祁冰霜也愣住了:他竟然给祁无涯磕头!这是向他投诚啊!
薛文瞻跟章愕看到这里,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长公主这是成弃子了?霍定远真是疯了!这种时候为个死掉的儿子乱来!置他们的合作于何地?
“薛相,章大都督,你们也怀疑我吗?”
祁冰霜哭得惨兮兮:“我夫君那般病弱,本就不是长命之人,我何苦害他?你们不要中了他的计谋啊!”
薛文瞻摸着胡须,低垂眼眸,并不说话。
章愕听儿子说过长公主跟身边近卫的艳事,就有点动摇了:出身皇宫的女人有几个良善的呢?最毒妇人心。霍煜那孩子英年早逝,细想来,确实死的突然。
祁冰霜见他们都不开口,就知道自己回天乏力了。
她短暂的恐惧之后,便想到了太子:如果她死了,太子将如何?没了她这个姐姐保护,昏迷不醒的他,根本没一点自保力量。
她得为太子做些什么。
“你们竟都不信我。哈哈哈。都不信我。”
祁冰霜癫狂大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罢了,我祁冰霜一条贱命,死则死矣,只望诸位大人能顾虑下太子。如果太子出事,你们这些父皇临终托孤的大臣,有何颜面下去见他?”
相似小说推荐
-
惊!玄学大佬她靠算卦娇养了首辅(如绾秋蛇) [穿越重生] 《惊!玄学大佬她靠算卦娇养了首辅》全集 作者:如绾秋蛇【完结+番外】起点2023-01-21完结古代言情 ...
-
她以温柔作饵(肆媚) [现代情感] 《她以温柔作饵》全集 作者:肆媚【完结】起点VIP2023-07-18完结现代言情 豪门世家54.6万字|412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