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叫嚣着要杀进州府的百姓,也红着脸不说话了。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形势好转了。
桑烟看到这里心头一松,脑子转的很快,还想到了前世看到的科幻巨著《三体》,里面有一句超经典的台词,便组织着语言说了:“一转眼,本宫在全州待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眼里的全州,开放、包容、繁荣,富庶,和平,是个美丽宜居的城市。我还听到了三十多年前,三大家族一同抗战守城的悲壮爱国故事。这是一个文明之城。这是一个人人爱国、人人悍勇、人人有信义的文明之城。现在,这个城市遇到了危机,遇到了一个考验——”
说到这里,她目光一一掠过百姓的脸,加重语气道:“这个考验是,我们要给全州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全州。我们是全州的一份子,我们要为自己是全州人而骄傲!只要全州在,我们就要自发地尊重它、爱戴它、保护它!”
她试图激发他们的城市荣誉感、使命感,来让他们自我控制、服从上面安排。
想要收服对方,永远攻心为上。
百姓们就这么被攻了心。
他们开始后悔:皇上、皇后这般好,不顾危险,留在全州,跟他们共进退,他们竟然想着造反,真是该死!
有些百姓都跪了下去:
“保护全州!”
“我们是全州人,我们要以全州为荣!”
“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声音此起彼伏。
桑烟看这情形,心底大喜,忙说:“大家快起来。现在情况特殊,大家自觉待在家里,保护好自己,便是保护全州。”
“我们听娘娘的。”
这话是高文亮及时安排百姓说的。
也很有号召力。
很快就有其他百姓响应:“对,我们听娘娘的,回家,都回家!”
桑烟见百姓四散回家,知道这一趟是来对了。
不过还是叮嘱一句:“高大人,辛苦你多巡视几次,及时发现大家的需求,安抚好民心,等柳御医他们研制出解药。”
“是。”
高文亮含笑应下,也松了一口气,看桑烟里的眼神满是钦佩。
这皇后娘娘把控人心,实在厉害,怪不得把皇帝迷成那样儿。
“秦家的船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桑烟也被声音吸引,朝海边看过去——
一艘极大的商船缓缓驶过来。
甲板上站着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少女,身后还有些婢女、小厮模样的人。
在他们旁边还放着几个大木桶。
秦棠悦?
桑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少女。
可不就是上回乞巧节,跟贺赢表达爱意的女子么?
这种时候,她怎么会来?
高文亮见桑烟有些疑惑,连忙解释:“秦家向来乐善好施,这次全州遇到这么大的问题,多亏秦家和城内几大家族开仓布施。尤其是秦姑娘,亲力亲为。”
竟然是这样!
桑烟有些错愕,一双眼睛直直看向秦棠悦:本以为秦棠悦就是个单纯又傲气的小姑娘呢,嗯,还有些傻白甜+恋爱脑,没想到还有这种胸怀。也难怪乞巧节那晚秦棠悦的人气那么高。
一时间,她的形象都提升了不少。
那就勉强把她从情敌名单里划掉吧。
跟桑烟的警惕、戒备不同,百姓们看秦棠悦的眼神,都带着欣喜。
他们都是全州人,秦家这么多年做的好事,大家都是口口相传。
等船靠岸。
秦家下人们开始搬木桶。
刚刚闹哄哄站在一起的百姓开始自发排起队,各自拿了碗盆什么的来盛米粮。
除了米粮,还有艾叶这些祛毒的草药。
秦棠悦指挥着众人忙碌,最后一个下船。
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了栅栏口,朝桑烟盈盈一拜:“上次冲撞皇后娘娘,望娘娘恕罪。”
桑烟挑眉:这小妮子眼力见儿还挺不错。她今天这打扮跟上次完全不一样,她居然还能认出来。
“无妨。还要多谢秦姑娘乐善好施。”
桑烟冲秦棠悦笑了笑,目光带着欣赏和赞许。
秦棠悦看着桑烟大度的态度,心头酸涩: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想着乞巧节那晚的事,文采不如人,识人不如人,怎么想都浑身难受。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家世至少比她好一些。
可如今,她又知道她是皇后娘娘了。
云泥之别!
想到自己竟然当着皇后的面,去抢皇上……
秦棠悦感觉自己真是作死。
“皇后娘娘,上回、上回是民女鲁莽,也请皇后娘娘跟皇上,看在秦家为全州、为大贺所做的事情的份上,饶过棠悦的家人。”
生怕桑烟还介怀,她直接跪到了地上。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蠢笨,被人怂恿,也不会做出那般冒犯的事情。
高文亮一片茫然:什么时候皇后娘娘跟秦家扯上关系了?
“你起来吧。”
桑烟见秦棠悦这般言语,知道她也是识大体、懂进退的女子,更加喜欢了。
她笑眼盈盈把人扶起来,温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换在女子身上,同样合适,你不必放在心上。”
秦棠悦听桑烟语气松快,总算松了口气。
她从地上站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桑烟察觉到异样,轻声问道。
“民女有事禀报。”
秦棠悦皱起眉,脸色严肃了些:“这几日,民女带着下人来送粮,都是走水路,本来前些日子觉得没什么,可这些日子……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后娘娘,您跟民女过来看看——”
桑烟一听,心头一紧,不自觉看了高文亮一眼: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找到何红昭下毒的源头,说不定这一次,就是一个突破口。
高文亮得了桑烟的眼神,也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秦棠悦带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到了海边,沉声道:“前段时间,码头渔民突然腹泻,渔民劳作时,饮水都是将海水煮沸,过滤成淡水食用。民女就猜测这些怪病是不是因为水源有问题,所以这两日格外注意水源……”
“水源本官已经找人查过,没有问题。”
高文亮生怕桑烟觉得他消极怠工,连忙解释:“第一日的时候,本官就吩咐人去查了全州城内所有水源,都没有发现问题。”
“不对。”
秦棠悦抿唇,摇摇头。
桑烟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或许病情最开始的时候,是从水源开始散发,可全州靠海,就算是再多的毒,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被稀释了。除非……是已经通过其他法子来传/播。”
“民女就是这个意思!”
秦棠悦很激动,看着桑烟,脸颊发红,指着码头边上的石阶。
石阶上胡乱扔着几件布衣,布衣上还有褐色痕迹。
仅仅一眼,桑烟就认出来了——那是干涸掉的血。
秦棠悦继续说:“皇后娘娘,您看那儿,如今的病患已经咳血,这里的百姓都是穷人,哪怕衣裳沾了血也舍不得扔,都是趁着晚上偷偷洗干净。那若是洗不干净的,怕士兵发现拉走,便只能扔了。这儿不同于集市,还有人每日清扫,往往是这家扔了那家捡。还有咳血的、随地吐痰的……反正不在少数……”
他们能捐粮、放粮,却没法子从根本解决问题。
渔民们大多穷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个人卫生?
也正是穷苦,也舍不得扔掉衣裳。
咳血……
桑烟看着那布衣上的褐色痕迹,眉头皱起:会不会是血?似乎是从有病患开始咳血之后,病情才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她急声吩咐:“高大人,快去看看还有没有人咳血,将他们吐出的血水,送到柳御医那儿去!”
“秦姑娘,多谢了,若是确定下来,你就是全州的恩人!”
桑烟抓着秦棠悦的手,郑重道谢后,急匆匆带着高文亮离开了。
一回到州府。
桑烟就先去了药房。
刚进门,桑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缩回去。
“过来。”
贺赢坐在椅子上,看到盛装打扮的桑烟,心里更生气了。
桑烟瞪了眼站在旁边的柳御医跟梁御医。
这二人,太坏了。
这事都不给她瞒着!
柳御医跟梁御医眼观鼻鼻观心,只要他们看不到,皇后娘娘就没生气!
“你别看他们,你过来。”
贺赢皱眉,朝她伸出手。
桑烟没过去,见他在这里,想着自己去了码头,还见了那么多病患,就说:“我先去洗澡吧。免得带上不干净的东西。”
她可不想连累了他。
贺赢知道她的心思,摇头道:“无妨。你过来。”
他语气很强势,一点不在乎她会不会中了招,连累了自己。
“我数三个数,你不过来,我就抱你过来。”
“别——”
桑烟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挪着步子,朝他走去。
“新元,你别这样——”
她走的很慢,忖度着安全距离,很怕贺赢被自己连累了。
心里慌得不行。
她现在已经琢磨透了,他对着别人,外面多么凶,心里就有多生气。
可对待她,面上多平静,心里就有多惊涛骇浪。
可怜的小皇后,挪着步子,慢悠悠走到了贺赢面前。
当然,隔着三步的距离。
她停下脚步,也想到了认错的法子——那就是认错!
大不了,晚上她再辛苦点?
把心一横!
她一双眼睛泪盈盈看着他:“新元,对不——”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他拽住了。
随后一个踉跄,就到了他身边。
他们离的特别近。
贺赢一点不担心她才从危险的地方过来,很可能身上带了病。
他拿起旁边桌上木盆里的湿帕子,仔仔细细给桑烟擦手,还有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擦了个干干净净。
又吩咐旁边的医女:“去拿艾草烧水,供皇后沐浴。”
“是。”
医女忙领命离开。
柳御医跟梁御医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看这情况,这二位主子是吵不起来了。
恰好高文亮已经让人送来了那些病患的血水。
“老臣去看看。”
“微臣也去看看。”
柳御医跟梁御医这一老一少机灵的不行,忙不迭离开了。
转眼间,药房里就剩下桑烟跟贺赢四目相对。
“没什么要跟朕说的?”
贺赢把帕子扔回盆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桑烟暗道:他这回是真生气了!还自称“朕”呢!以前跟她说话,都是说我的!
“我只是去码头看看那些病患。听高文亮说那边病患有异动,这特殊时候,我怕再出乱子嘛。”
桑烟低声解释,两只手扯住贺赢的衣摆,轻轻晃了晃。
“新元,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软着声音道歉,试图让小暴君心里生出一丝旖旎,好不再追究她的“自作主张”。
贺赢的心果然软了。
他的确是生气,气她独自行动,气她隐瞒自己,也气她……
难道她就没有想过,若是她出了事,他会如何?
可看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纵然有千般怒气跟难过,也都渐渐烟消云散。
他喟叹一声,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待会好好沐个浴,免得沾了病,阿烟,以后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好不好?”
“嗯嗯。好好。我发誓——”
桑烟举起手,正儿八经要发誓:“如果我再——”
“行了。别说不吉利的话。”
贺赢哪里舍得她发誓?
他的脾气,在她这里,几乎等同于没有,永远为她毫无底线。
“不过这一趟还是有些收获的。”
桑烟见贺赢没有再追究,立即来了兴致,抓着他的手说:“你知不知道我在码头遇到了谁?我竟然遇到了秦棠悦!”
她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想看他还记不记得那个胆子大到敢跟他表白的女子。
贺赢不记得了。
他眼里浮现一丝疑惑:什么秦棠悦?
压根不记得。
也没一点兴趣:“别说不相干的人,那些百姓如何了?”
桑烟见贺赢这个态度,注意力很快就被他带偏:“还是有些收获的。现在高文亮已经把那些难民吐出来的血水送了过来,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提起正事,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有些愤愤:如果真的跟她想的那样,何红昭这个女人,实在是恶毒至极!
“走吧。一起去沐浴。”
桑烟想着两人待得这么近,便也拉他去沐浴了。
两人在浴房胡闹了大半天。
再出来,天色都黑了。
晚膳不久准备好。
两人一起用膳,用到一半,听到裴暮阳说梁御医求见,便默契放下筷子,一起去了药房。
柳御医跟梁御医正在里间忙碌。
他们听到动静,就出来了,脸色都很难看。
柳御医看到皇帝、皇后,连礼都忘了行,直接说:“那何红昭竟然恶毒至此!老夫本还怜她身世凄苦,如今才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梁御医一旁听着,被这老前辈的行为吓得不轻:你忘记行礼了!皇帝面前,声音放小点啊!
他内心焦灼,忍不住狂扯柳御医的下摆,示意他控制下情绪。
“无妨。”
贺赢看到梁御医的小动作,挥挥手,让他坐到旁边,随后说:“能让柳御医如此愤怒,想来何红昭定然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他急需知道答案,便鼓励道:“柳御医直说便是,那血水有何问题?”
“岂止是有问题。”
柳御医悲天悯人,重重叹息一声,继续说:“皇上、皇后娘娘,臣研究了血水,确实是毒。那毒霸道的很,渗/透进了人体血液当中,三四天的时间,那些毒素便能侵入五脏六腑,腐/蚀内脏,这些还不算恶毒,那药——”
他身体发抖,嘴唇发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魔一般:“罢了,作孽啊,剩下的,就让梁御医说吧!”
梁信偷偷去解/剖了尸体。
一开始怕传病,都是就近焚烧。
他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具尸体,观察了几天,发现尸体最后化成了一团血水。
“启禀皇上、皇后,那毒会腐蚀人骨。中了毒的人,是被毒活生生的,从里到外腐蚀而死!”
这也是为什么病患都是高热、吐血!
身体内脏腐烂,可不是要发炎、高热、吐血吗!
“人死之后,根本不用火烧,都会被化成一滩血水。可恶!实在可恶!”
那何红昭竟然恶毒到,连尸体都不给人留。
这些可都是大贺百姓呐!
桑烟听到这里,脸色惨白,手也在发抖。
果然跟她想的差不多。
是何红昭下的毒!
怪不得那些患病的百姓连皇权都不畏惧,要抢药、要造反!
患病之后,这般痛苦,如何能忍?
百姓,太苦了!
贺赢听得这么个情况,也是恨得想杀人:这何红昭,残害百姓至此,若不杀她,他枉为一国之君!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全州的病况。
“柳御医,多久能研制出解药?”
贺赢跟桑烟默契地问出了声。
柳御医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回道:“如此毒药泯灭人性,微臣就算彻夜不眠,也一定要研制出解药!”
说罢,拂袖去了里间,连行礼都忘了。
他真的是气极了!
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仗着医术如此害人。
他倒要看看是何红昭的毒厉害,还是他老头子的医术厉害!
梁信见柳御医又是没行礼就离开,又吓了一跳,见贺赢压根没心情追究,匆匆告退,跟着柳御医去了里间。
桑烟见二人在里间忙碌,想了想,拉着贺赢的手说:“我也想去。”
“去哪儿?”
贺赢直觉桑烟要去什么不好的地方,立刻就皱起了眉。
桑烟见他皱眉,还是说了:“就去里面啊。柳御医一把年纪,我去搭把手。你忘了,我还跟着何红昭学过一段时间医术呢,一些草药也是认得的。”
反正她能帮点忙。
贺赢知道这些,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劝道:“都这么晚了,你今天很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是不舍得她辛苦的。
他是皇帝,她是他的皇后,自然是要跟他过好日子的,怎么能跟下人一样操劳?
桑烟不知他所想,就说:“我不累。非常时期,能做点什么,自然要做点什么。我是皇后,以身作则嘛。”
她兴致很高。
贺赢不好阻拦,就说:“只在药房忙,对吧?”
桑烟点头:“对啊。不然呢?我还能去哪里忙?”
贺赢冷哼着提醒:“今天谁跑去码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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