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阳山易守难攻,可土匪再厉害,跟朝廷作对无疑以卵击石。
如果非要抱大腿,他得选个相对稳妥的,这不跟逛菜市场似的货比三家呢。
夜枭查得彻底,“王爷,徐虎挺有心机,往不少官员的后宅塞了女人。”
偷偷塞的,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得到消息,怪不得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经过比较,徐虎最想抱萧惟璟大腿,碍于之前睡过他的女人,于是找王妃牵线搭桥。
“徐虎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没少干,绑过官员家眷要赎金,但从来不碰贫民,打劫勒索的对象也都屁股不干净。”
不是好人,但做事还算有底线,为人豪爽讲义气,是知恩图报之人。
“他给了王妃一块乌阳山的通行令牌,最近劫了京郊的庄园,但没有碰王妃的。”
萧惟璟眼睛眯起来,“盯着点,别让他再接近王妃。”
夜枭斟酌道,“王爷,属下觉得徐虎可以争取,他真要投诚太子对咱们反而是威胁。”
“坐着谈是合作,随时能翻脸捅你一刀。”锐利的目光扫向夜枭,冰冷道:“本王要的是绝对臣服跟忠心。”
夜枭懂,等主子的指令。
“本王没兴趣坐着谈,你给徐虎添几把火。”
没明确指示,让夜枭拿不定主意。
“让他投诚萧君郡。”
哦豁,夜枭这才彻底领悟,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狗急跳墙,是要咬人的。
可以打萧君郡的幌子,暗中派人将徐虎砍个半死,再绑架他的家人威胁,再由王爷出面救人,事情就算成功一半。
到时让徐虎假意投诚,等拿到萧君郡勾结土匪,豢养私兵的证据,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萧惟璟给予肯定,“可以安排。”
沈宁最近闲得慌,带着竹青到处逛,买上等的布料和棉花。
她设计了几套冬服,奈何自己手工不行,只得让竹青动手做。
没有压榨员工的习惯,一并把竹青跟十一的也备上,还有庞杏秀的份。
花钱心情好,挑得不亦乐乎。
一个白面书生突然凑过来,“晋王妃。”
别说,徐虎剔了络腮胡子,颜值简直天上地下,要不是凭声音真的认不出来。
沈宁清楚他来的意思,但大反派已经提醒她别掺和,“抱歉,我尽力了。”
竹青抱着布匹过来,“小姐,我觉得这几款不错……”
徐虎只得悻悻离开。
时间不紧不慢过着,沈宁早早来到别院易容换装,赶着到悬壶堂上班。
她寻思着和离以后,等到明年开春化雪,到时自己开医馆就不必一人分饰多角。
刚进院子,闻到血腥味。
沈宁掏出匕首,警惕踏进房间。
徐虎倒在地上,满身的鲜血,已经不省人事。
他怎么进来的?
沈宁头皮发麻,连忙察看别院里里外外,并没有发现其他踪迹。
她素来谨慎,这么久都没有穿帮,没想竟然被这只土匪挖出来,果然还是轻看他了。
徐虎伤得……嗯,怎么说呢?
浑身被砍七八刀,伤口都很深,但都没有伤到要害,就是失血太过严重,再不及时止血缝合就得嗝屁。
他倒是聪明,知道只有她才能救他,这不拼着命逃过来。
话说谁这么狠啊,砍成血呼拉呲的,感觉像是在泄愤。
搬动徐虎时,发现他手里紧箍着块竹简,上面刻着奇怪的符纹,应该是某个组织。
她将竹筒取出来扔桌上,给他清理伤口止血缝合。
命不该绝,没有砍到骨头或血管,缝合还是比较简单。
别院已经曝光,沈宁没有任何迟疑,把屋里属于自己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然后溜之大吉。
能做的她都做了,徐虎能不能活得看命。
坐在悬壶馆,沈宁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至于是徐虎,林婉月,又或是萧愉璟,暂时看不出来,总之都不是啥好东西,个个心眼比筛子还多。
思来想去,等晚上回到家,她还是把这事给萧惟璟说了。
大反派眼都不眨,“我让人砍的。”
沈宁吃惊,一不小心将针灸扎深了。
剧烈疼痛的萧惟璟,“……”
这个大反派真是……没救了。
哪怕有蝴蝶效应,他还真的按剧情走,接下来要绑架徐虎的亲人了吧?
见她皱眉,萧惟璟语气不爽,“本王为民除害,你有意见?”
“王爷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绑架勒索,打家劫舍,挨几刀太便宜他了。”
沈宁就想问,他干的坏事不比徐虎少,将来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他突然问道,“拔毒还要多久?”
“差不多清干净了,只要不继续摄入,就不会有大的影响。”
“北境大雪了。”
蒙国频频抢掠,而朝廷早前答应拨给北境的赈灾粮还没有到,奏折跟军报如雪花纷沓而至。
北境急,皇帝也急,跟朝臣商量对策。
难得他主动提及,沈宁借机试探,“王爷的身体已经无碍,事情是不是该提日程了?”
萧惟璟神情略僵,“阿宁,你跟我去北境可好?”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只是不放心你留在京城。”
一旦他离开,她没了晋王妃的头衔,那帮豺狼虎豹会伺机而动,他担心自己鞭长莫及。
“请王爷放心,我有自保能力。”
“在京城,不是有钱就能活好。”
沈宁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那句话,好聚好散别藕断丝连,他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
人,还得靠自己。
“非得对我这么深的成见?”
“王爷误会了,我只是习惯依靠自己,并不想附庸任何男人。”
“我是任何男人吗?”
沈宁笑笑,没说话。
大反派生气后果很严重,可着劲将她往死里折腾,到后半夜才歇了动静。
沈宁迷迷糊糊,埋头睡到晌午才苏醒,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自北境下大雪,萧惟璟就一病不起……
宫里派来御医,但有沈宁帮着作弊,还真没瞧着端倪。
他每天都有服药,有次当着御医的面咳血。
御医脸色煞白,冷汗频出。
皇帝心急如梦,派去蒙国的细作不负众望,终于在金帐王庭寻到绝世巫医,八百里加急秘密带回京城。
晚上加急进的城,第二天早上由御医带过来。
巫医巫医,先是巫再是医,拔毒治病跟中原大相径庭,说要施法作阵。
脸上涂满带血的诡异符文,跳跳唱唱嘴里唠叨着听不懂的鸟语,还要拿死乌鸦剁头。
别说御医吓得满头大汗,连沈宁看着都毛骨悚然。
老皇帝确定没上当?这家伙跟跳大绳的有什么区别。
庞德松常年在边境,稍微懂些蒙语,偷偷给沈宁翻译,“万两黄金请回来的,怕是上当了。”
万两黄金?军饷舍不得拨,掏钱给神棍倒是痛快。
“北境现在什么情况?”
“打起来了。”庞德松压低声音,“现在雪还不大,北境兵还有优势,一旦爆发雪灾就会急转直下。”
皇帝肯出这笔钱,除了连续受灾局势不利,再者是对现在的将帅不满,但又找不到替代的人。
“你家王爷病得真及时。”
“谁说不是。”庞德松笑得不厚道,“总不能吃肉轮不上,挨刀一刀没落吧。”
萨满巫医在院里跳完大绳,需要到屋里继续跳,端着碗符水往里面的走
御医想要跟着进去,萨满巫医神情愤怒,叽叽喳喳斥责起来,愣是没人听得懂。
从比划的动作来看,是不准任何人进去,否则大绳白跳了。
御医不敢乱动,只得在外面等着。
萨满巫医进屋,将符水放在桌上,单膝下跪行礼,“参见王爷。”
萧惟璟坐起来,“钱拿到没有?”
“已经拿到一半,剩下的等王爷病好就能拿。”
听到钱落袋,萧惟璟嘴角冷硬,“边境情况如何?”
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庞德松忙招呼御医到前院用茶,边走边发牢骚,“这蛮夷治病还真奇怪……”
沈宁看到满院狼藉,到处乱飞的符灰,赶紧溜之大吉。
还好萧惟璟良心没坏透,要发病就回玉清轩,晚上才会到她寝室过夜。
耗了半天,萨满巫医治疗完成,随着御医回宫复旨。
老皇帝满怀期待,可得知答案时脸都黑了。
晋王的病能治,中的是噬心巫毒,金帐王庭特有的巫毒,不但侵蚀病人五脏六腑,连脑部亦会受影响,毒发时会情绪暴露失控。
他中毒数载但胜在体格好,加之有神医护住肺腑,否则早就暴毙身亡。
巫医请得及时,积极治疗一个月左右能痊愈。
听着译文,老皇帝心情郁闷,“不能缩短时间?”
巫医看皇上的眼神很诧异,“可以,但身体复原需要时间,用虎狼之药无疑揠苗助长,病人要折寿的。”
老皇帝面如锅底灰,问能缩短多少天?
“半个月。”
最终,他没干预巫医的治疗,只是差半个月而已,何况是亲生骨肉,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晋王真要有个好歹,宜妃那边无法交代。
不过,皇帝还是没忍住,“晋王受噬心毒残受多年,治好后身体可有遗症?”
巫医没有隐瞒,“王爷肺腑损伤,自是要折寿的。”
他斟酌片刻,“三十已是强弩之末。”.CoM
三十?对男人来说正是最强盛的当打之年。
没想到晋王仅剩十年寿命,皇帝神情悲痛难忍,心里却长舒口气。
自己年富力强,十年之内还压得住他,可以温水煮青蛙将北境兵权拿回来。
面子还是要做的,此事不能走漏风声,命宫人多送珍稀补品。
当务之急,是要调理好晋王身体,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北境有恶仗要打。
巫医每隔两天来一次,不是用乱七八糟药,就是血糊拉呲的东西兑着符灰,而萧惟璟居然面不改色喝下去。
沈宁在关灯后没忍住,将倾覆在自己身上萧惟璟推开,“别拿你茹毛饮血的嘴碰我。”
想想,浑身鸡皮疙瘩。
“我漱口了。”萧惟璟解释,“以前打仗冰天雪地,断粮时只能宰牲畜,没柴火只能吃生肉果腹。”
何止生的牛羊肉,逼到绝境时连马肉都吃过。
在医院见惯了生死,沈宁没有多少共情能力,“王爷的洁癖呢?”
“真到生死关头,哪来的洁癖。”
“今年呢?”蝗灾旱灾不说,现在又来了雪灾,北境岂非更加惨绝。
萧惟璟没说话,身体没了要纾解的欲念,揉揉她脑袋道,“睡吧。”
半夜有点冷,沈宁翻身伸脚,身边空空荡荡的。
被窝是凉的,三更半夜失踪不是杀人就是放火。
马上各奔东西,她只管顾好自己就行,知道越少活得越久。
打滚把被褥卷起来,将自己裹成蛹别说有多香,
睡得迷糊,感觉身体热烘烘的,又憋得有些难受。
她迷糊睁开眼,身边多了道肉墙。
萧惟璟搂着她,被褥将两人裹成蛹,薄薄的衣物让肌肤格外敏感。
呃,他的晨间反应又来!
沈宁实在尴尬,偏偏只能闭眼装死,怕自己一动他的反应更明显。
起床梳洗时,萧惟璟松着发酸的胳膊,“换张床,睡着不舒服。”
她难得没反对,确实太憋屈了。
初九效率极快,搬来张很夸张的千工拔步床,可以躺四五个人的那种。
床一大,显得寝室小了。
陶然院由废院改造,不但规格小在王府还不打眼,让王爷王妃蜗居实在委屈了。
“王妃,要不你搬回玉清轩,那儿地方不但宽敞,王爷的床更大。”
别说睡觉,在上面打架都没问题。
沈宁懒得搭理他,“你那么厉害,倒是让王爷搬回去呀。”
初九给噎的,他还真没这本事。
晚上偷鸡摸狗,萧惟璟白天都在补觉。
庞德松连着几天唉声叹气,沈宁权当没有看见。
见王妃装聋作哑,他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妃,现在天气冷了,最赚钱的冰铺只能关门。关一天就少赚一天钱,能不能有别的营生?”
离婚在即,财产要分割清楚,能断干净的全部断干净。
她最近看中几个地段好的铺子,一旦价格谈妥马上拿到,不用的可以租出去,到时留两间开酒楼。
今年天儿冷,跟皇叔合作的大棚蔬菜建成投产,很快就会有绿油油的青菜,到时可以开火锅店。
这段时间没少让永安坊宅院的何管家收集香料,八角桂皮茴香麻椒什么,辣椒也早早要洪冬山种上。
一切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发展,沈宁对未来充满期待。
“庞将军,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怎么老想着赚钱,心思可别用错地方。”
“正是保家卫国,才更要吃饱饭。”
回到京城,他才算活明白,保家卫国也看要替谁保替谁卫,如果天下之主不怕你被豺狼虎豹吞了,却担心你会伤害到他,反倒先把你的爪子剁了,试问要这忠心何用?
又不用当饭吃!
“王爷才是你正主,想要赚钱找他去。”
“王妃,王爷管外你管内。”
沈宁笑望着他,“庞将军,你好像忘了自己承诺过的,需要我提醒吗?”
庞德松震惊,王爷王妃都睡同一张床上了,而且平时看着挺亲密的,感觉王爷跟变了个似的,对着王妃时面目柔和说话不再冰冷。
似极了蜜里调油的夫妻,怎么还要和离?
他不懂,心里那道坎真那么难跨过去?
王爷把心都剖给她了,怎么还如此铁石心肠?若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对王爷掏心掏肺。
女人心,海底针。
他们这些大老粗真不懂,只是王爷已经陷进去,他真的会放手吗?
昨天跟韩青喝酒,还想等回北境要带上王妃,到时有她管着王爷,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军医们的医术也能提高。
他们都规划好了,有王妃在的逍遥生活,谁知……她却要分道扬镳。
王爷什么心情,庞德松不知道,但他心里不是滋味,就感觉被抛弃了。
两人的对话,萧惟璟浑然不知。
但他知道,沈宁在外面买铺买宅,还让何管家买身家干净的下人跟护院,签卖身契的那种。
她越是忙碌,萧惟璟的心越阴沉,但还是吩咐夜枭,“把人安排进去。”
夜枭不解,“王爷,一旦你离开京城,王妃没了身份庇护,他们只怕会针对她。”
“所以才让你安排。”她在外面找的,他根本不放心。
“何不明着给王妃安排?”
“她不会要的。”这死女人别的本事没有,主意倒是正得很,她连长公主跟平南王都没有找,又岂会要他安排的。
哪怕他有心,她也以为是在监视她。
萧惟璟抛开心头的燥意,“徐虎那边如何?”
“王爷猜得没错,太子想利用徐虎来对付你,以待时机会揭发你勾结土匪豢养私兵。”
养私兵可是重罪,尤其还是皇子,等于谋反,下场可想而知。
只不过乌阳山才一千多土匪,这点人数想谋逆不容易,故而萧君郡让徐虎扩到三千人。
萧惟璟冷嗤,“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让徐虎跟他要钱要粮。”
“太子狡诈,投诚之事全程由林婉月跟东宫不起眼的谋士出面,想拿他的直接证据不容易,出事也容易脱罪。”
“一棍打不死,多打几棍便是。”
毕竟是储君,并非一朝一夕能扳到,他只要踩住萧君郡的七寸,其他人自然会跟上。
巫医隔天来,别看装神弄鬼的,还真有些本事,萧惟璟的病情有所好转。
老皇帝心情大好,传口谕让他上朝参与政务。
萧惟璟推了三次,只得拖着病躯参加早朝。
沈宁烦得要死,以前一觉睡到大天亮,现在他寅时就要起床,凌晨三点啊!
窸窸窣窣的,他自己不睡就算了,还不忘骚扰她。
气得她提脚踹过去,谁知他抓住她的脚拖过来……
晚上不让睡,白天睡不够。
连着被骚扰几天,沈宁跟长公主聊侃都忍不住哈欠连连。
长公主手贱,伸手拽了下她的衣领,果然看到大块淤痕,狠着劲吮伤的,没个五六天消不了。
她盯着沈宁,“你跟晋王感情不错,怎么还要和离?”
沈宁一怔,感觉她这话不太对味。
“你还不知道?”长公主诧异,“北境乱了,皇帝有意让晋王回封地挂帅,但他以身体为由拒了。”
早朝当着文武百官拒的,皇帝脸色不太好看,退朝后将他召进御书房。
谈了什么不知道,晋王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