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仁愿赌服输,他不想向萧君郡追究女儿的死,但从今天起要彻底划清界线。
安抚好夫人,他将儿子叫到书房长谈。
御医始终参悟不透沈柔的死状,最后归结为凶手击打死者头部,不但造成大积血,更伤了脑部神经造成身体失控抽搐。
大理寺斟酌再三向皇帝陈述案情,迫于萧君郡的储君颜面,并没有提到林婉月的丰富情史。
为什么又跟太子有关?皇帝眉头紧蹙。
他对林婉月有印象,中秋宴那晚宜妃醉意微熏,一时感慨抽噎几句,说晋王成亲半年之久,可晋王妃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晋王受五毒迫害,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如果林婉月腹中的孩子没意外小产,现在都快出生了。
为了安抚宜妃,他顺势问及林婉月,竟然是林侍郎的外室之女,按皇家礼制别说做晋王的妾,就连做奴才的资格都没有。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宫?
凡是东宫奴才,往上三代都得家世清白,品德端正无不良嗜好。
谁来告诉他,太子为何会将晋王曾经的女人留在身边?
堂堂一国储君,身边尽是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荒谬!
沈柔妇德有污,皇帝不关心她的死,可太子牵涉其中算怎么回事?
皇帝暴怒不止,但家丑不可外扬,这传出去让朝臣如何看待一国储君?
“继续严查,必须找到凶手给沈相一个交代。”
大理寺卿意会,将林婉月的嫌疑抹掉,继续调查破案。
案子后续如何暂不可知,但萧君郡被传召,然后灰头土脸出来,神情简直跟吃了屎似的。
沈宁没空管这些,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秋猎结束要返程了。
沈柔花枝招展来,如今被装进棺椁运回京,一代凤命之女就此落幕,真是让人唏嘘感慨。
沈夫人一病不起,被沈家奴才搀扶上马车,浑浊的目光跟沈宁不期而遇,眼神冰冷怨毒。
沈宁不予理会,有本事放马过来。
一上马车,萧惟璟虚得厉害。
屁股长钉似的,面色越来越难受。
慢慢地,慢慢往沈宁身上倒。
以为他突发暴疾,她连忙给他把脉,没有问题啊。
萧惟璟大半身体靠着好,差点没压弯的沈宁这才反应过来,“王爷,你是要死了吗?”
“马车颠,伤口疼。”
“你的伤没长在屁股上。”
萧惟璟虚弱无比,“肋骨。”
捉萤火虫都没问题,沈宁哪还记得他断了几根肋骨,算是疏忽了。
车马颠簸,确实对肋骨受伤的病人不友好,何况容易牵扯到背部的伤。
可已经回程,想要重新弄马车来不及。
好在秋猎得了不少皮子,山里早晚凉得厉害,厚衣服也没少带。
沈宁把十一找来,想把马车垫上软乎的,让萧惟璟躺着回京。
“躺着更颠簸。”萧惟璟把十一打发走,身体继续靠着她,“这样舒服多了。”
沈宁对碰瓷的他没好脸色,“王爷,你可是北境阎罗,变成病猫真的好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杀伐狠戾的大反派会让人大跌眼镜。
“我也是人,会生病会脆弱。”
“能不能正经点?”黏黏糊糊烦得很,身体承受不住的沈宁推了他一把。
贴得太近,手肘不小心碰到肋骨,萧惟璟神情骤然生变,“嘶!”
痛得冷汗冒出来。
被碰瓷的沈宁,“……”问候他全家!
真真假假,让人恼火得紧。
她拿软垫给他靠上,“重死了,别挨我。”
萧惟璟强忍疼痛,将软垫靠着车壁,上半身倚靠过去,抬起大长腿搁沈宁腿上……
枕了对大猪蹄子的沈宁,“……”真的会谢。
队伍冗长行程慢,晚上在驿站休息,一天颠簸下来对伤筋动骨病人极不友好。
沈宁给他针灸治疗,喝过药还给按摩。
驿站环境不好,但比马车舒服多了,睡了觉跟着精神不少。
翌日早早起程,回到京城时近傍晚。
终于回来了,秋猎还真是累,不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皇室宗亲打交道,还得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c0m
哎呀妈呀,王妃这职业真心不适合她,还是咸鱼躺来得自在。
回到陶然院,泡了个身心放松的花瓣澡,换上丝质睡衣躺在舒服的拔步床上。
竹青在寝室外惊呼,“你们这是做甚?”
初九指挥着下人,将萧惟璟的东西放屋里搬,“王爷要住过来。”
“王爷一直住这呀。”
对于白痴般的竹青,初九深深吐浊气,“你见哪个王爷王妃分房睡的?”
竹青怔了下,懵了半晌反驳道:“不对,王爷王妃都是分开住的。”
府邸那么大,谁家王爷不妻妾成群,每个女人都有独幢院子,王爷想临幸谁就晚上过去,当然是跟王妃分房睡的。
也就王爷搞特殊,放着自己的玉清轩不住,非要挤在陶然院蹭吃蹭喝,现在连小姐的房间都要霸占。
不行,小姐铁了心要和离,不能再让王爷占便宜。
竹青咬牙拦住他们,就是不给进!
初九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小青儿,你可知破坏王爷王妃的感情会受什么惩罚?”
当然知道,会被打死。
竹青瑟瑟发抖,但依旧挺直脊梁骨决不让王爷得寸进尺。
初九脸沉下来,喝声道:“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竹青脸色惨白,泪水在眼眶打转。
下人们站着没动,他们都知道王妃现在的地位,连管家都得点头哈腰夹紧尾做人。
一个把废院变成主母宅院的女人,连凶神恶煞的王爷都不敢给她脸色看,哪个奴才敢动她的贴身丫鬟。
初九可不管,他还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呢,就不信治不了这个丫头片子。
说着,上来就拽竹青。
还没碰到她,脑壳差点被打烂。
一只苹果,砸在初九脑袋上。
疼得他龇牙咧嘴,还得赔着笑脸,“王妃。”
笑话,他可是暗卫出身,怎么可能连只苹果都躲不开,只是让王妃出气罢了。
主子们各有心机,哪怕龃龉再多,见面个个相亲相爱,得罪人的事自有下人做。
王爷要合房,王妃必不会同意,这不让他来挨刀受死。
“王府这么大,难道没有王爷的容身之地?”沈宁站在门边,冷眼瞥着初九,“非得要挤到我这儿来?”
初九语气恭敬道:“王妃说笑了,王爷是王府的主人,爱住哪自然就得住哪。”
“那我搬走?”
“王爷为王妃拒了皇上纳侧妃的旨意,如今后院只有王妃一个,自是要照顾王爷饮食起居。”
“什么叫为了我拒绝旨意?纳侧妃是给王爷开枝散叶的,又不来给我享受的。”
沈宁觉得好笑,“只要王爷愿意,我明天就可以把后院给他填满,每天派个美女伺候他,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这话悖论露骨,众人神情尴尬。
初九稳得很,“王爷心里只有王妃,其他女人早已无法入眼,还请王妃担起主母之责。”
沈宁,“……”
初九继续提醒,“王妃,这间房是陶然院的正房,论身份地位都该王爷住。”
只是王爷不爱计较才一直委屈自己,否则光凭这条就能治王妃大不敬之罪。
沈宁揉着额头,“行,我跟王爷换房间。”
“那倒不必。”初九露出迷之微笑,“王爷说了,王妃住哪他就住哪。”
忍无可忍的她咬牙,“王爷呢?”
“王爷公务繁忙,要晚上才回来。”
狗男人果然卑劣,居然还知道避风头。
掐指一算,离冬天已经没多少日子,沈宁突然问道:“蒙国下雪了吗?”
蒙国下雪了,北境还会远吗?
等治好病,他总该没理由了吧?只要蒙国雪灾,他就得滚回北境收拾残局。
他不滚,老皇帝都会逼他滚。
郁闷的心情纾解不少,沈宁没再阻止他们将萧惟璟的东西搬过来。
一忍再忍,终于离自由差最后一步,没有关键时候放弃的理由。
所以,沈宁忍了!
萧惟璟搬到陶然院的东西真不多,只是些衣物等生活用品,并不是很占地方。
初九格外贴心,“王妃,房间要添置东西吗?”
“不用。”冷脸。
“要不把床换了?”感觉有点挤,怕王爷晚上施展不开。
沈宁怀疑他在开车,“滚。”
任务圆满完成,初九离开时心情很好。
大反派的物品入侵到房间每个角度,沈宁心里堵得慌,她连匕首都准备好了,打算好好跟他深入交流。
结果,到晚膳也没见到人影。
等到深夜熄灯,仍然不见他鬼影。
半夜睡得迷糊,习惯性翻身,抱到温热的庞然大物。
京城秋天夜晚贼凉,身为南方狗的沈宁不适应,睡相不好的她拱拱蹭蹭的。
本来就在隐忍的萧惟璟,“……”
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慧,心猿意马的他毫不犹豫探进她衣服里面……
秋冬嗜睡,沈宁拱着温暖的被窝,舒服地伸着懒腰,感觉脚好像碰到了什么。
睡意惺忪,她下意识用手摸过去,呃!!!
“唔。”被抓的萧惟璟闷哼出声。
他居然……瞬间清醒的沈宁面红耳赤,对着萧惟璟咬牙切齿,“无耻!”
她的手不干净了。
萧惟璟倒吸口凉气,向来冷俊的脸露出几分痞意,“亏你还是大夫,不知道这是男人的正常现象?”
沈宁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四目相对,身体紧紧挨着,气氛尴尬至极。
昨天还想宰了他,经过一晚上的缓冲已经冷静下来。
她冷言嘲讽,“王爷昨晚去哪快活了?”
“在书房。”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处理北境搁置的事务,还有各商铺的账本。”
“北境怎么样?”大反派的输赢关系她的生活质量,沈宁不禁来了兴趣,“听说蒙国下雪了,你们的粮草棉衣囤够了吗?”
萧愉璟盯着她,“你在关心我?”
呃,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蝗虫饼干还是她的杰作,过问一下很正常。
算了,大反派城府深,而且涉及军事机密,万一走漏风露算她头上怎么办?
她还想继续苟,于是没有再问,“王爷,你的人没少扩张铺子,这次我能分多少?”
可惜天气转凉,冰铺没了进账。
“账本在书房,晚点给你看。”
沈宁对钱感兴趣,兴冲冲起身。
萧惟璟握住她的手往某处带,“等等。”
等到达终点,沈宁才意识过来,面色憋红的她触电般抽手。
萧惟璟不让,两人进行拉锯战。
男女悬殊,沈宁最终败北,得逞的他受到重挫,以后能否传宗接代都成问题。
一气之下,她把匕首掏出来,“你是不是想做第二个贺禄?”
萧惟璟什么人?
千军万马冲过,尸山血海爬过,面对削铁如泥的凶器眼都不眨,身体大大咧咧躺着,心情甚好道:“阿宁,咱们是夫妻。”
狗屁的夫妻,他就是贱!
沈宁面露杀气,毫不犹豫挥手砍过去。..coM
这个死女人,她真的敢!
萧惟璟箍住她的皓腕,眼神沉了几分,“你考虑清楚,真砍下去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和离了。”
“萧惟璟,你出尔反尔!”
“本王何来出尔反尔?”他夺下匕首反问,“本王说过,只要一天没和离,你我都是夫妻,伺候本王是你应尽的责任。”
如果不是顾及她感受,他何需如此迂回隐忍。
沈宁烦得要死,当着他的面摔摔打打。
最后眼不见为净,到悬壶馆躲清净。
休息半个月,积了很多病人,忙得两脚不沾地,到申时才把病人看完,还推了几个外诊。
得知皇叔来医馆,她忙不迭去后院。
萧云齐气色没前段时间好,带着淡淡的病气,美如谪仙的容颜透着几分倦意。
美不分男女,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儿让人移不开眼睛。
想到那晚失态,她不禁面红尴尬,幸好当时忍住了没有越轨。
真要兽性大发把皇叔摧残了,别说连朋友都没得做,还要被皇室宗浸猪笼,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
秋高气爽,萧云齐坐在玉兰树下看书,旁边的精致香炉燃着烟气袅袅,不觉间睡了过去,修长的手握着书卷。
人美,连睡姿都这么美。
他的皮肤很白,白到发亮的那种,又透着丝病弱之气。
感觉好像瘦了,手背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如画的眉目微微轻蹙,似乎心情不好,或是梦到不好的事。
内疚之余,沈宁又感到心疼。
她放轻手脚拿了件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
萧云齐浅眠,随即睁开眼睛。
见到是沈宁时,他露出浅笑,“阿宁来了。”
皇叔一笑,恍如春暖花开,似乎刹那芳华让天地为之失去颜色。
谁说红颜祸水,蓝颜才嘎人腰子。
“皇叔。”沈宁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支吾道:“上次的事让你枉费心了。”
“是我没安排妥当,不但让你受伤,还差点害晋王丢了性命。”
萧云齐坐起来,声音温润雅致,“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她顿了下,内疚道:“你呢?”
萧惟璟城府太深,害她这几天始终提心吊胆,他连林婉月雇冷月楼的杀手都能查出来,极有可能知道背后帮她的是皇叔,可他就是不说,甚至权当这事不存在。
这个大反派坏得很,他要么不干,干了就把人干死。
皇叔富可敌可不假,但不是有钱就能摆平一切,她是真的担心萧惟璟偷偷拔刀。
“我挺好,阿宁不必担心。”萧云齐神情悠闲,关心道:“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可以另作安排。”
第304章 就是那方面不行也不阻碍他杀人啊
想早日离开不假,但沈宁不想再把皇叔牵涉进来,何况萧惟璟已经答应了,如果这时再搞点幺蛾子出来,反倒容易把他激怒。
以后还要在京城混的,没必要把事做得太绝。
关键是,大反派不但记仇还爱拉清单。哪天他赢了,到时才对皇叔亮刀子怎么办?
萧云齐微怔,“为何又改变主意?”
“经过这次的事,他也已经想开,答应会找适当时机向皇上请旨和离。”
“你确定?”
沈宁怔了下,“嗯,他不会食言的。”
“阿宁,如果你有难处,随时告诉我。”萧云齐没有强求,声音温暖道:“我别的本事没有,但保护你还是可以的。”
眼眶突然泛酸,多好的男人啊。
“好,谢谢皇叔。”沈宁关心道,“听长公主说你喘鸣症又犯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沈宁可不敢大意,连忙给他复诊。
从脉象来看没大毛病,就是焦火上升引发失眠,心烦气躁。
皇叔向来心境平和,似乎任何事到他手里都没难处,怎么就突然焦虑了?
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开了抗焦虑的药方,然后给他针灸按摩。
萧云齐闭目养神,“阿宁,你说琉璃大棚再过半个月就能盖好,等第一拨青菜出来,京城的冬天也快到了。”
是啊,现在开始深秋,地里的庄稼开始收成,青菜已经快没了,到处都是萝卜白菜。
受干旱的影响,萝卜白菜的收成大减,价格同样水涨船高。
沈宁期待绿油油的青菜,不忘提醒道:“皇叔,今年天气反常,咱们这早晚很冷但白天还是很热,但蒙国已经下雪,北境同样冷得厉害,京城到冬天也不知是什么光景,如果天气太冷的话,青菜同样会被冻死的。”
萧云齐思忖,“今年确实反常,不少州郡河流干涸树木死亡,我会让人多备些煤石,你不必担心。”
皇叔做事让人放心,一句话给你办妥当。
日落时分,天儿一下子就冷了,冻得让人直打哆嗦。
竹青给沈宁披外衣,“小姐,滇王妃派人捎信,让你跟王爷得空过府一叙。”
“可有说何事?”秋猎回城前还见过面。
“滇王跟滇王妃要回西南,想宴请你跟王爷。”
晚上熄灯时,沈宁跟萧惟璟商量,“王爷,咱们要赴宴吗?”
“宫里会举行践行宴。”
沈宁懂了,滇王另行设宴请的人应该不多,感情好聚聚无所谓,但彼此身份太敏感容易让人做文章。
滇王深得老皇帝的心无所谓,但大反派不被爹妈待见,大把人等着上眼药扣帽子。
三天后,两人进宫赴家宴。
李珍珠抱着小世子参加,有孩子在气氛热闹无比。
太后的目光频频落在沈宁的腹部,弄得她挺尴尬。
不止太后催生,连宜妃也来凑热闹,最后连皇帝都关心,“晋王年纪到了,是该替皇家延绵子嗣。”.c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