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渊想了想,便解释道:“鄯善镇属大魏,鄯善则是个小国,汉时被称为「楼兰」。这两处名字相同,却不是一个地方。”
陆银屏似乎懂了些,又问:“那昆仑是在哪个鄯善呢?”
拓跋渊闭上眼睛,脑中瞬间浮现出一块版图来。
他睁开眼道:“昆仑山在鄯善国以南,地属吐谷浑。若想去昆仑山,可以从鄯善一路向西去边境西平,从西平入吐谷浑,这样一路便能走官道。”
陆银屏挑眉:“陛下莫以为臣妾什么都不懂,明明也可以从凉州绕张掖去敦煌,再从敦煌出境去鄯善,这样一来路程近不说,还不用入吐谷浑。”
拓跋渊无奈
此次却霜不会路经西平,只能在大魏疆土内活动。若是将她带去鄯善,势必会引起吐谷浑和鄯善的恐慌。
不仅如此,他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让她去昆仑山。
眼下陆四在他身边的日子令天子倍感满足,去昆仑山又如何?登上凉风之山又如何?
长生不老都是假的,也就是骗骗陆四这样不经世事的姑娘。
若人真能长生,始皇怎未长生?蓬莱仙境不比凉风山有名得多?
偏就陆四笃信这个,佛信一点儿,道信一点儿,什么都信一点儿,什么都不精。
这陆四就是混子一个,还想着去昆仑。怕不是还未登上凉风山,已经折在昆仑半山腰上了。
再说,为何要去求那些以后的事情?当下他们在一处,这还不好吗?
明明是他用情更深,也没想过自己身死以后的事情
见他没了话,陆银屏以为自己又占了上风,洋洋自得地补刀:“我知道,您不想让我去,是因为您怕跟吐谷浑打起来。”
拓跋渊听后,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怕是只知道吐谷浑,难不成连他们的王都不知道?”
陆银屏啃着指甲问:“吐谷浑的王是谁?”
天子淡淡一笑,指了指窗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仪仗前方的黑马绝影上,立着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青年将军。
“慕容大将军?”陆银屏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竟还有这来头?!”
“不是他……”天子无奈地道,“是他叔父。”
鲜卑势力正是鼎盛时期,慕容一支在吐谷浑势力非凡,慕容太妃便是当年吐谷浑王送入大魏和亲的女子。
“来头居然这样大……”陆银屏肃然起敬道,“那以后我再去太妃那儿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儿,不能再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无妨。”天子笑了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说罢,他又补了句:“太妃也不是什么善茬,你离她也远些。”
明光殿内,几位嫔御正同慕容太妃道安。
慕容太妃瞧了瞧,见平日里最爱做功夫的大李嫔没来,便问李娴:“你姐姐今日怎未来?”
“近日换季,姐姐身上有些不适,担心过了病气给太妃。”李娴解释道,“姐姐还说,中秋前身子大好了,定要来亲自向您请安。”
全若珍与阿满相视一眼,心中通透。
她笑道:“身子不好?那我可得去看看李姐姐,一会儿就劳驾李娴妹妹带路。”
李娴烦她烦到了极点,莫说让全若珍进宣光殿,便是同她说话都觉得膈应。
李娴便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人就不劳您惦记了。”
全若珍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姐妹俩常常一道出现在明光殿,今日李妩没来,定然是有什么事儿。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这李妩看着不声不响,实则是个诡计多端的坏女子。保不准就是她同亲王有染,怕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在宣光殿养身子呢。
全若珍打定主意追究到底,便不理会李娴直白的拒绝,直接对崔灵素她们道:“徽音殿和含章殿的两位位分高,平日也不出门,后宫统共不过咱们几个日日常相见的,李姐姐不舒服,没有不去看的道理。”
李娴正想再推拒,却听慕容太妃发了话。
“看你们天天吵,难得你们有齐心的时候,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去吧。”慕容太妃乐呵呵道,“说两句话便回自己宫里,夜里永巷风大,别吓着你们。”
全若珍得了令,赶紧道:“是,娘娘。”
说罢便起身对李娴道:“娴妹不带路吗?”
李娴白了她一眼,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宣光殿在哪儿,还用得着我带路?
只是连太妃都发了话,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跟太妃告别后,领着一队嫔御回宣光殿。
宣光殿离太妃的明光殿不远,出了明光殿向东走几步便是,硬说来算是邻居。
嫔御中有自己宫院的,总共不过四人
含章殿长孙明慧,说是给她,倒不如说是给大皇子拓跋珣;再就是这二李。
天子早年将一座主殿赐给姐妹二人,使其不必同全嫔等人一般住在掖庭。一来因为当年急需拉拢李氏,二来这对姐妹伺候得的确好。
说来宣光殿也配有东阁西阁和左右侧殿,倒是比徽音殿和明光殿还大上一些。
但到底与徽音殿不同,毕竟徽音殿与式乾殿、中宫一样,属太极殿宫院,想不见天子都难。而宣光殿与它们隔了道永巷,隶属后宫。
地方大不大无所谓,只要能天天见到至尊,哪怕住在棺材板里也是殊荣。
如今不受宠了,现在看来倒有些笑话。
看笑话的人自然是全若珍,不过好歹她还记得自己是来探病的,便笑道:“常常经过宣光殿,说来还是头回进来。连侧殿都比我那永辉宫还要大,你们真是好福气。”
李娴看不惯她,自然觉得她话里话外都带刺,一点都不愿意搭理她。
秋女史早就得了消息,听说众嫔御已经赶来,便早早地站到了檐下等着。
见那一众美人下了步辇,她便迎了上来,自然也听到全若珍那番话。
秋女史先见了礼,而后道:“奴是宣光殿女史秋娘,李嫔感恩诸位前来,特地在主殿设宴款待,请随奴来。”
秋女史是李氏的人,世家门阀的奴婢,便是嫔御也敬重几分。
全若珍道:“我们看看李姐姐便走,不多叨扰。”
大名鼎鼎的全嫔秋女史自然认得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世家做事滴水不漏,哪怕恨得牙根痒痒面上也会做足了。
秋女史笑:“哪里的话,快快请进。”
崔灵素与王晞道了声打扰,便跟在李嫔与全嫔后进了宣光殿大殿。
宣光殿到底已有数年没进来过男人,加之较为宽绰,众嫔御乍一进去便觉凉风阵阵,有些瘆人。
崔灵素向来柔弱,有些害怕地攥紧了王晞的手。
全若珍扬袖遮住半张脸,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阿满忙递上帕子供她擦拭鼻子。
全若珍抱怨道:“怎么阴气森森的……”
李娴瞪了一眼她:“我贪凉,冰用得多了些。什么「阴气森森」,旁人不打喷嚏就你打,怕是你的阴气更重吧!”
到了二李的地盘,全若珍自然不会蠢到再跟她对骂,由着她骂自己阴气重,在心头暗暗记下,想着改日一并还了。
宣光殿的地面亦铺的金砖,宫人日日清理。红毯一路铺陈,引着众人入殿。
红木矮几棉坐垫,都是汉女惯坐的。上首歪坐着一个病美人,正是李妩。
李妩侧首道:“多谢诸位关心,请随意坐。”
她目下有红晕,看着倒真像病了的。
全嫔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远远地坐去了她对面。
崔灵素和王晞二人依然照着平日在太妃那处惯坐的位置坐了。
李妩看了全若珍一眼,又笑了笑:“作甚离我这么远,左右不过是凉着了,又不传染。”
全若珍挑眉
只是阿满说这二姐妹其中一个与亲王有染,她便来了兴趣,想盯着二人仔细瞧瞧,看能不能透过她们瞧出什么端倪来。
李娴虽然常与她吵架斗嘴,到底常来向太妃请安。李妩倒有些可疑。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皇室男子都有些个特殊癖好,有时欲念不止便双眼发黑,加之鲜卑男子天赋异禀,稍不注意便能将女子折磨得半死不活。
嫔御都领教过天子的厉害,早些年刀尖炭火上爬行的不必多说,最惨的则是那位晁女史,竟生生被割了喉,也不知道死前经历过什么人间炼狱。
又一阵冷风吹来,让想起这事儿的全若珍抖了一下。
她脸色并不好看,只能道:“看你如今倒真是病得很,你好好休息,玩会儿永巷起风,我也怕着凉。”
李娴挑眉
“怎么刚来又要走?怕我吃了你?”李娴冷笑,“今儿谁都能走,就你全若珍不能走!”
“我只是来看看李妩,你为何不让我走?”
李娴姐妹的娘再怎么上不得台面,好歹她们姓李,家中越想要遮丑的,才越怕丢脸。
所以全若珍压根就不信李娴能将她怎样。
秋女史见这二人马上就要闹起来,赶紧来到她们中间说和。
“都是姐妹,如何就闹成这样?”秋女史拱手对全嫔道,“她年纪小,你多担待她一分,大家和和气气地处着。深宫岁月长,能相伴三年,自然也能相伴三十年……”
未等她说完话,全嫔就冷笑着打断:“三十年?你瞧瞧李娴,哪里是同人和气相处的样子?每次我一讲话,她巴不得让我缝上嘴!”
“可不就是?!”李娴指着她道,“每次只要我一开口,你就看我不顺眼。”
全嫔想骂两句,终是考虑到尚在她们姐妹二人的地盘,还是要给主人几分颜面,便压下心中怒意不发,只对阿满道:“咱们走!”
说罢,瞥了一眼李娴后甩袖离开。
秋女史抱歉一笑,忙追了上去。
在场之人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崔王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妩笑道:“她们俩一直这样,你们就当看了个笑话就成,不要放心里去。宣光殿随时欢迎大家来做客。”
崔灵素点头:“她二人这般相处,我倒有些羡慕。深宫无趣,谁也不愿看自己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偶尔掀起些波澜来,也是增趣了。”
李妩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到兀自吃点心的王晞身上。
王晞年纪不大,是后来进宫的。琅琊王氏嫡女,进宫便是昭容。
只是运道不好,进宫时天子已经开始修行,一直未见过圣颜,也没升过位份。
“整天吵吵,我都头疼,你怎么还羡慕起她们来。”李妩道,“我也常常同阿娴说,全嫔家离京远,多照应照应她。结果一回头她又要跟人吵,就是不让我省心。”
李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李妩笑道:“你们瞧,我说她两句都要跟我置气,遑论是全嫔呢。”
李妩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便再次出口挽留崔王二人:“既然来了宣光殿,不妨用完晚膳再走。”
崔王二人自然万般推脱:“姐姐好意我们心领,只是担心回去晚了,夜间风大,染了风寒也不好。”
“哪里就这样娇弱了?”李妩再次挽留,“你们二人留下,我让宫人送你们回去。省得旁人说我们宣光殿跟全嫔合不来,跟你们二人也合不来。”
面对李妩这样的攻势,崔王二人也不好拒绝,只能安心坐在坐垫上,同李妩说话喝茶。
而李娴出了大殿后,则快步朝着全若珍走的地方追了上去。
秋女史正在同全若珍道歉,而全若珍自然也不是为难旁人的人,直接摆手道:“我与李娴积怨已久,中间也有过不少人来说和。若是能回到从前,早便不是现在这样了。女史莫要再劝,现如今我看您是李家人才敬重您。当初我也敬重李娴……罢了,此事不要再提。”
秋女史尚要再说两句,却被石阶上的李娴打断。
“好一个「敬重」我李娴!”李娴站在石阶上,冷脸望着全若珍,“我当初也将你当姐妹看,你是如何对我的?”
全若珍看着落下去的夕阳,想起那件事儿来,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现下宫人都在,你若是还要些脸面,就快快住了嘴。”全若珍冷声道,“免得明日阖宫传你姐妹的不是!”
李娴昂首道:“既然你也不愿人听到,不如跟我回去,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细清这一笔账!”
全若珍点点头,面色平静地对阿满道:“你同宫里人在这处等我。”
阿满看了看一脸阴云的李娴,有些担忧地道:“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全若珍扬声斥道,“让你待你就好好待着,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李娴还能不放我出来不成?!”
阿满犹豫了一会儿后,这才下定了决心:“好吧……您自己小心。”
全若珍将团扇放到阿满手心:“你就放心吧,好歹我与她也曾姐妹一场,再撕破脸也不会闹得你死我活。”
李娴已经等不及了,便出声催促:“什么意思?还担心我吃了你主子?你且放宽心,吃了她我还不消化呢!”
全若珍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上了石阶,冲着李娴道:“走!”
李娴瞪了她一眼,腰肢款款地向自己寝殿走去。
宣光殿寝殿在后,二人也一前一后地走了百丈,最终在李娴的住处停了下来。
“敢不敢进去?”李娴指着寝殿大门道,“不怕我吃了你,就跟我进去。”
全若珍看着雕梁画栋的寝殿,嘴里有些发苦。
“既然来到这儿,就没什么不敢的。”全若珍走了进去。
李娴对身后宫人道:“没我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宫人垂首道是。
全若珍瞥了她一眼后,拾裙向上走。
人之命运有无数,但往往「富」与「贵」并不能得兼,全若珍和李娴便是如此。
全若珍出身江南大族,家业颇丰,祖父那代捐了官来做,这才洗去了原本的铜臭之气。
而李娴出身世家,自然清贵。
可李娴在全若珍面前,却处处抬不起头来。
不为别的,只为她母亲是位名妓。
元京有垂花楼,垂花楼内有名妓十数人,模样性情最好的是浮山。浮山能让端王流连,便如同当年的李伯言追逐李娴母亲一般。
可但凡长个脑子的男人都不会娶娼妓为妻
但当年的李伯言也正如现今的端王,一门心思扎进温柔乡里不肯出来,要死要活地想娶娼妓过门。
只要手段高、不要脸,不怕家人不同意。最终李伯言取了名妓过门,生下了李妩李娴姐妹二人。
这二人也争气,模样随了母亲,不说天姿国色,但容色也非一般人比拟。
可外表再怎么出众,姓氏再怎样显赫,都抹不去母亲曾是娼妓的事实。
李娴所在的寝殿除却大厅,左右各有一个木质垂花拱门,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房,幽香整洁,处处透着精致。
全若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厅中主座的椅子上:“我等着你清账。”
李娴却走到她身侧,拉过她的手,泪水涟涟。
“若珍,咱们再不闹了。往后咱们站在一起对付别人,你说好不好?”
“你不配唤我的名字!”全若珍狠狠地甩开了李娴的手,冲她吼道,“当初我待你如同亲姐妹,陛下对我有三分宠,我还分予你一分。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
李娴只是流泪,连擦都不敢擦。想再来牵她的手,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全若珍歇斯底里地喊:“到头来我的好姐妹想要我的命啊!”
李娴坐在地上,双臂垂在两侧,无力地哽咽着。
全若珍见李娴这副斗败公鸡的模样,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气势汹汹,心里终于觉得有那么一丝痛快了。
李娴望着她脚下的绒毯,怔怔地道:“反正你也报复回来了……咱俩就此两清不好吗?”
“两清?”全若珍听了她的提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我只毁你一身皮,又没有毁你脸。你将养这两年也好个七七八八,且陛下这么些年都未召幸嫔御,你运气好,没被发现,说到底还是我吃亏!”
李娴叹了口气道:“避子汤药虽是我换走的,可你不也一直未曾有孕?且私下服用这类药若被陛下知道了,给你安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少不得也是个死……”
听李娴这样讲,全若珍粉拳攥得死紧。
“未曾有孕?!”全若珍冷笑道。
“你亲姐妹二人得享盛宠的时候,我正在永辉宫的茅厕蹲下我的孩儿……”
全若珍俯身抓起李娴的手,将那只白皙透粉的拇指死死捏住,双目含泪道,“只有手指这么大一点儿的肉块儿……我的孩子啊……跟那些屎尿混在一起!”
李娴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犹如五雷轰顶,不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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