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些难……”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御医咬了咬牙继续道,“取臀尖皮肉敷在伤口处,再由臣下缝合,这样一来才能恢复如初……”
陆银屏生来怕痛,一听缝合便吓得往后退,更不要说什么取臀尖肉。
“不缝了……不缝了……”她喃喃道。
天子无奈道:“刚刚谁在乎透了自己这张脸,如今有了恢复的法子又不愿意了?”
陆银屏瘪嘴,秀致眉头蹙到了一起:“他要将臣妾头皮缝起来……缝什么缝?绣花的缝花样子那个缝?”
御医点头:“手法的确是一样的……”
陆银屏一听,额头和臀尖好似真的着了火一般灼烧地生疼。
“破相就破相。”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快走,本宫不想见到你。”
御医生怕天子来一句斩杀令,提了药箱瞬间闪出殿外。
问题搁置一辈子也等同于解决。
天子靠过来低声道:“不缝也不碍事儿,四四秀色又不靠这额上的一块皮。若是以后留了疤,朕日日帮你变着花样地画花钿。”
眼下只余了帝妃二人,本该是郎情妾意的时候。
但陆银屏两日里未曾沐浴,只觉得自己身上黏腻无比,便羞答答地去了寝殿后头的浴房。
行宫不比徽音殿,浴房也不如清凉池。木桶再宽大也不能畅游于其中。
屏后映出美人剪影,削肩细腰,山峦汇聚,瑰丽又壮阔。
冒着血痂的脚趾探入水中,再往上便是修长细腻的一双玉腿,扰乱平静水面,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来。
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
陆银屏一声喟叹刚一出口,却听浴房门后有道声音传来。
“四四?”
陆银屏听是他声音,以为这人憋了几日忍不住,要进来同她戏水。
“陛下等会儿!”她喊道,“再等等!”
食髓知味后的她不会抗拒天子宠爱,只是要分个时机
外头人「嗯」了一声,没再讲话。
陆银屏安安心心地继续泡澡。
然而半刻未到,天子又喊:“四四
陆银屏应声道:“哎哎
天子又「嗯」了一声。
不过片刻,天子又开始唤她。
陆银屏匆匆擦干身子,披了衣裳出门。“叫唤嘛呢!”她生气道,“都还没洗完,你闹人不闹人!”
然而拓跋渊只是盯着她,不知何时,浅淡金瞳也变成沉沉黑色。
陆银屏总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天子将她拦腰抱起,去了前头寝殿。
俩人均旷了不久,一个先前来了小日子,一个有野鸡却不肯吃。
鸡蛋壳轻松剥去,当然也有鸡蛋的功劳。鸡蛋清依然洁白可爱,随着进食者的注视还会寸寸变成柔嫩的粉白。
天子担心的事儿没有发生
小日子刚走的时候才能酣畅淋漓地鏖战一番。
床幔尽数散落在地,床单支离破碎得如同美人娇啼。
这妖妃像是他比之常人更为短暂的生命中的异数,嬉笑打闹、一颦一蹙,哪怕她是她头上华盛、或者衣摆的金枝牡丹都能牵动他的心。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动情不是好事。有了可以供人拿捏的软肋,等同于又靠近无尽深渊一步。
慕容擎是被痛醒的。
锁骨上的伤痕已经感染,他这一日一直处在高热之中。
御医替他敷了药,又开了方子,嘱咐几句静养歇息按时服药后便出了门。
门外进来一个小少年,正是凌太一。
凌太一进门后便哭丧着脸:“你是镇南大将军,阿四是来贵妃……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慕容擎依然不屑于给他一句话、一个眼神。
他看着自己赤条条的上身,突然坐起身来。
“我衣服呢?!”慕容擎脸色突变。
凌太一瘪着嘴道:“你的衣裳染了不少血,刚刚拿去扔了……”
慕容擎眉心拧在一起,下了床后便向外走。
“等等……你的伤……”凌太一的声音远远地被他甩在脑后。
侍女抱着几件衣裳从廊下穿梭,猛然身后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推倒在地。
她惊讶地望着眼前半裸着的慕容擎,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慕容擎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翻找着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带血的衣物展开,一件极不起眼的东西被慕容擎取走。
陆贵妃遭掳一事,除却慕容擎本人及心腹,剩下便只有宫人和御医知晓。
天子当日杀鸡儆猴地推出去一波人,留下的人嘴巴像是被缝上了一般,恨不得自己没听过没见过什么。
陆银屏一直没休息好,如同废人一般地在床上躺了两日。
仗着弱小有理,吃东西不下床,就连喝水也缠着要天子哺喂,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妖妃。
秋冬坐在榻下替她给脚上的伤口换药,陆银屏依然躺着,眼睛睁都没睁。
窗棂边人影绰绰,似是有几人前来。
天子绕过锦屏坐在她榻边,抬手扯下蒙在她头上的丝被。
陆银屏一惊,睁开眼见人正含笑看着自己,抓起被子又蒙在头上,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最珍惜的脸如今破了相,自然想时时遮着不让人看到。
尤其是他……
对于帝妃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秋冬早已麻木,低眸垂首只当自己眼瞎耳聋就好。
天子俯身贴上来,握着她裸露在外的白润香肩轻咬了一口。
“四四……”
陆银屏脚尖一颤,凶巴巴地道:“干嘛?”
拓跋渊鼻尖微动,深吸了一口美人颈间香气。
“慕容擎来了。”
“来就来,跟我说做什么……”
说完这句,陆银屏猛然想起自己被慕容擎背过一路的事儿。
她回来后洗了澡的,难不成这人的鼻子真这么灵,闻到她有慕容擎身上的味儿,又开始吃醋了?
醋就醋,她现在胆子大得很,一点儿都不怕他。
她撩开被子,伸手将人往后推。
“不信我就离我远点儿,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拓跋渊知道她是误会了,抓住人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慕容擎同旁人不一样,他最是忠勇,也最清醒,不信你就如同不信他……朕只是想告诉你,要离开一会儿。”
陆银屏这才又躺了回去,得意地挑着眉头看他。
“去就去嘛,干嘛要同臣妾讲?臣妾若是不愿意,你还能干晾着大将军不成?”
天子默然望着她,算是回答了。
陆银屏黑琉璃一般的眼眸微微流转,想起慕容擎将自己从背上甩下,便笑嘻嘻道:“那就晾着他,让他再等会儿。”
鲜卑人不爱饮茶,但礼数总要做足。
李遂意将茶换了一茬又一茬,时不时还望望紧闭的内殿大门。
陆贵妃本就受宠,前几日跌进一个坑里没怎么着她,倒让人跳得更高了。眼下她无法无天,日日霸着天子不说,连慕容擎这等要臣也被晾在外面。
以后想觐见天子还要过贵妃这关,真是难上加难。
人久久未出,李遂意只能硬着头皮来同他们讲话,企图缓解一下已经尴尬到了极点的情绪。
慕容擎不好说话,人有多高,就有多冷。
他旁边跟来的还是那天被贵妃带来的小少年,脑袋圆圆,眼睛圆圆,模样可爱只是尚未长开。从进来时便十分局促,咬唇抓手,十分放不开。
“小公子莫要紧张,陛下……”李遂意想说「陛下很和善很好说话」,然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只能硬生生拐了个弯,“您既是跟着贵妃来的,陛下定然不会为难。”
凌太一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却又担心自己说错话会惹火上身,便冲他点头谢礼,没有讲话。
这下李遂意觉得更尴尬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问慕容擎:“大将军伤势恢复得如何?”
慕容擎抬眼答道:“还好……”
八面玲珑的中常侍拿他根本没办法,大将军话不多,常常是有事说事,没事不开金口。
与天子年少时交好,那时李遂意刚进宫,也见过他几次。只不过后来慕容樱入宫后,二人便不再私下来往。
按理说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只是……
内殿大门突然敞开,天子缓缓走出。
凌太一一见他,便将已经学好的所有规矩尽数遗忘。
他听人说鲜卑天子个个高大威猛,彪悍过人,上阵能杀敌数万,朝堂可震慑百官。与慕容擎的区别可能是慕容擎没有三头六臂,而天子一定得有。
然而见了真人以后却大失所望
他的皮肤太白,相貌太精致,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青年。听说他有一柄重达数十斤的龙首百辟刀,也不知道能不能握得起来。
慕容擎叩首行礼时,凌太一终于反应过来,伏地不起。
拓跋渊道:“起来吧。”随即打量了一下那个一直盯着他的脑袋圆圆的少年。
慕容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奉上后,端端正正地坐去了一边。
凌太一往他身后缩了缩。
天子坐在矮榻边,一手放在膝上,青白指节干净修长;
另一手拿着张戳了不少印章的纸,让人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慕容擎没说话,静静等他看完。
天子看后,取了一个细长钩子来,将香炉盖打开。
夹杂着丝丝龙涎的檀香气味突然迸发而出,凌太一没用过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李遂意吓了一跳,眼珠子瞧向上首。
天子眼皮没动,仍是盯着香炉,将那张纸放了进去。
纸张瞬间燃烧成灰。
这气味同香大有不同,有些呛人的烟火气。
“这孩子是凌家堡里出来的?”天子突然开口。
凌太一头皮一紧,脊背有些发凉。
宣帝与传说中的虽不同,但不知为何,令他只敢偷偷打量,不太敢正大光明地直视。
李遂意见他紧张,猫着腰答道:“这孩子父母双亡,娘娘心善,见他可怜便一同带回来了。”
“她?”天子眉头一挑,“心善?”
陆四是个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这女子脾气臭不说,不给足了好处是绝对不会帮谁办事
再就是长得好看合她眼缘的,她能当个漂亮的消遣才愿意帮你一下。
李遂意自知说错了话,不过很快便圆了回来。
“娘娘当他是个小孩儿,与他有些投缘。陛下不妨问问娘娘的意思,看是留在身边伺候还是如何?”
天子这才转过脸来正眼瞧他。
凌太一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敢抬头,也不敢有其它动作。
半晌后,才听天子开了口
“净过了没有?”
这个「净」不必多说,自然是净身的那个净。
凌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来时,脸蓦然涨得通红。
早八百年就已经净过的李遂意垂首恭敬道:“未曾……”
凌太一唯恐天子一声令下便将自己拖出去净身,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结结巴巴地看着他道:“我……小人……不是……”
榻上青年正看着他,面容连同扶在膝上的手指白得几乎发光,只一身玄衣黑黑沉沉,眉骨下和喉结阴影浓重。
天子正看着自己,金瞳清澈剔透,像是刚烧好的琉璃。
或许他皮肤太白,也或许表情太过冷漠,总给他一种性格阴鸷又残忍的感觉。
凌太一脑中一片空白,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娘娘路上曾说自己如同他母亲,想来也是不愿让他净身伺候的。”慕容擎开口替他解围。
李遂意也道:“徽音殿里伺候的宫人太多,娘娘也说凑个吉利数就好,多了她心里烦……”
天子点了点头,又道:“不净的人不能留在她身边。”
凌太一下体一麻
他压根就没想到阿四来头这样大,这么不靠谱的一个女人,怎么就成了来贵妃?!
然而细细一想,好像早前也有些苗头
怪就怪在她话里话外实在没有一个贵妃的架子,谁会想到天子嫔御会这般特立独行?
李遂意也为了难,毕竟这小孩是贵妃带来的。眼下贵妃也不知道醒没醒,万一起来见自己带来的人缺了几两肉,少不得又得发脾气。
然而只要贵妃一生气,圣人哄两句两人便又能和好如初,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
一把宫扇从内殿飞出,李遂意那声「护驾」还未喊出口,便砸到了天子脚边。
芭蕉宫扇上绣了大朵的重瓣蔷薇,头上缀着绿松石,尾端系了金丝穗,花花绿绿张扬至极。
宫扇的主人更加张扬,从内殿走出叉着腰道:“陛下修行日久,怎还拘于「净」和「不净」之中呢?”
慕容擎瞥了一眼她,在看到她头上束着的三指宽的金绫抹额后愣了一下,行了个颔首礼。
李遂意则捡了宫扇送回她手上。
拓跋渊挑眉,眼梢嘴角挂上笑意。
“若「净」与「不净」皆是「不」,那他在不在你身侧又有何区别?”
陆银屏瞬间便明白天子只是在吓唬凌太一,并没有真要他净身的意思。
无形无相,不二法门。彼此间心领神会,就此打住,各退一步。
凌太一一见她,顾不得欣赏她那身行头,泪眼汪汪地想
虽然俩人一直说净不净的有些吓人。
青年天子满脸无奈:“他岁数不小了,不能坏了规矩。”
陆银屏拿着宫扇想遮一下自己的额头,想起头上戴了抹额,又放心下来。
“这还不简单?”她用扇子指着凌太一道,“让他帮陛下赶马车,给陛下当脚垫子。”
她可没忘凌太一那番豪情壮志的话语,眼下他的梦想马上就要完成,简直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凌太一的脸红了个透。
天子蹙眉道:“这是什么安排?”
陆银屏答:“你莫看他年纪小,他可崇拜你呢!打小就想给天子赶马,就冲这份殷勤,您那几位太仆卿打着滑都追不上。”
天子望着她笑:“别不是你自己不想留,故意甩给朕。”
凌太一心下当即就凉了个透。
是啊……本来他是要跟阿韦走的,后来听了阿四一席话后便决定做了墙头草,果断跟着阿四跑,却从来没有问过阿四愿不愿意收留他。
阿四是讨厌他的吧……毕竟是凌家堡的人劫了她。
“是也不是。”陆银屏见自己的想法快要兜不住,赶紧走过来坐到他旁边。
屁股还没落榻,胳膊就已经挂在天子肩膀上,动作熟练得凌太一不得不相信她就是那妖妃。
“您要是不乐意,臣妾就送他些金银财宝让他走。”陆银屏叹了口气,“只是他喜欢上过战场的鲜卑伟男子,听说陛下文韬武略,便上赶着来侍奉您,您这样肯定要伤他的心。”
美人在耳边吐气如兰,话里话外都是奉承。
明知道她每次这样都带着目的,但当着旁人的面被夸赞的感觉真的让他满足。
满足归满足,可他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哄下来的人。
拓跋渊「嗯」了一声:“他既喜欢杀过敌的鲜卑男子……眼下可不就有一位绝佳人选?”
说罢,眼神扫向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许久的慕容擎。
陆银屏看向慕容擎,眼神一亮。
妙啊!凌太一跟了慕容擎便不用净身了哇!
只是不知道慕容擎愿不愿意……
“大将军神威盖世,想来也不会拒绝这样一个有上进心的好男儿。”陆银屏宫扇遮了脸,眼神极为诚恳地望着慕容擎道,“您意下如何?”
慕容擎抬起了眼。
陆银屏眼尾点了胭脂,模样看着有些无辜的弱小。
她奉承得滴水不漏,正笑着看他,期待他给句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说已经这么说了,天子又不作表态。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尤其是陆银屏。若是不答应她定会憋一肚子坏水去对付他,他还能怎样?
慕容擎无奈道:“臣领命……”
陆银屏的眼角顿时弯了几个度:“如此便谢过将军了。”
三言两语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后,天子又发问:“这孩子叫什么?”
众人面上一僵。
陆银屏一边替他捏肩捶背,一边朝着慕容擎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将人送走。
哪知慕容擎如同一只大聋瞎,全然不接受她的暗示。
李遂意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他……他姓凌,名太一……”
天子果然沉下脸:“太一?”
地皇天一,人皇太一。这名取得简直诛九族都不为过。
陆银屏拿了自己那把花花绿绿沉沉甸甸的扇子替他扇风。
“堡里长大的野孩子,没念过书,取名的时候随手一翻,见这俩字儿好写就用上了。”她使劲替他顺毛,“凌家堡的人待他不好,您命人一把火烧了,也等同替他报了仇,他感恩戴德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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