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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金枝(阿長)


然而因吐的次数太多,喉咙嘶哑,声音比平日里小了好几分。
李孟光一懵
车驾中探出个脑袋,头上一顶风帽,额间束着抹额,高声道:“起!”
李孟光这才回过神来,由着参事将自己扶起。
天子车驾未停,由着早就安排好的人带路接引。
李孟光与参事跟在天子车驾之后,一眼便看清李遂意的穿戴,知他是圣人心腹,便靠近了道:“李内臣一路辛苦。”
李遂意的确十分辛苦,在马上颠簸了一天,一条命去得七七八八。
他有气无力道:“有劳李大人安排。”
天子身边的人,哪怕没有品级那也是权贵。
李孟光见他面色不大好,以为自己哪里触了这位内臣的霉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他苦苦思索时,参事虾着腰问道:“城内早已收拾妥当,行宫那边自不必多说,李内臣的院子也是新修葺好的……”
李遂意眯了眯眼,心道这俩人挺贼,居然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只是身后那辆马车内坐的便是天子,他耳力惊人,想必早就听了进去。
还未等他开口,后头的车帘又被掀开。
李孟光和参事一瞧,见刚刚那名叫他们起身的少年宦官探出头来。
“我的院子是新的吗?”那宦官眯着眼问道。
二人皆是一愣
少年宦官生得皮肤红润,杏眼桃腮,唇红齿白,模样周正得很。
且李遂意坐在马上,他却能上车,这待遇真是不一般。
参事忙道:“自然是新的!就等大人挑选了!”
那宦官想说什么,面色一变,蹙着眉「唉哟」了一声,像是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缩了回去。
李孟光和参事皆吓了一大跳,再看周围的人
下一刻那宦官又伸出头来,对他们道:“不用挑院子了,我还要伺候陛下呢。”
说罢又缩了进去。
李孟光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只道「尊驾请便」。
然而参事却恍然大悟,拉着李孟光到了另一边:“大人,计划有变!”
李孟光疑惑:“什么?怎么有变了?”
“咸阳那边送的美姬都被杀了,而刚刚那宦官模样又标致,还能乘车而行……”参事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摆明了圣人好的是那口?!”
(慎入)番外小剧场—“吃瓜吗?”
前情提示:本篇为加更赠送,不影响正文更新,不与正文剧情有直接关联,全文两千余字,非会员慎入。
番外狗血小剧场
主君昏聩,天下不太平。白虏们进了城,个个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对付,吓得好些人都逃去了南方。
地里的瓜难得收成好,主人家的马车却塞不下,即便贱卖也无人愿意去买这种动辄十几二十多斤的水果
于是这一地的瓜便没了着落。
眼下正是最热的时候,热得地里的瓜都裂开了好几个,红红艳艳,香气四溢。
夜半时分,蛐蛐和蝉比着撒欢。阵阵叫声在田间此起彼伏,人听不懂,但大家都能听得懂
蝉:“这瓜保熟吗?”
蛐蛐:“我们看瓜摊的,能卖给你生瓜蛋子?”
蝉:“我问你这瓜保熟吗?”
“故意找茬是不是?”蛐蛐们激动起来,声音都高了好几分,“大哥!臭知了猴找茬来了!”
一只三尺来长的动物钻出了洞,静静地盯着树上的蝉。
蛐蛐们更加激动了,在田间里跳来跳去。
“大哥终于出山了!”
几棵树上的蝉瞬间被吓得动也不敢动。
有瓜的地方,就一定有猹。
蛐蛐们不会爬树,但是猹会。
大家都是一片田间的,知了猴们年纪小,有意识的时候就认识了这只猹。
这只猹霸占了这片方圆五里的整个区域,包括其中的瓜地。中间曾有过几只狐狸和黄鼠狼打这片瓜地的主意,都被他追着咬。
“大哥别激动,我们跟地喇叭它们开玩笑的。”蝉说,“我们只吃树,不吃瓜。”
似乎是怕这只猹不相信,蝉一嘴扎进了杨树的树皮,嘬着树汁道:“真好喝,大哥也来尝尝?”
那只猹没理它们。
他不断地在田间奔跑,似乎有些焦躁。
蛐蛐们高声道:“大哥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小弟们帮你去办。”
猹大哥特别富有,随便赏一只裂开的瓜都够它们所有的蛐蛐们吃好些天。
能坐享其成谁还愿意努力奋斗?这片瓜田蛐蛐们呆定了。
它们是话痨,又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便主动担负起替大哥看瓜田的责任。
猹也没理它们,疯跑了小半夜后又钻回自己洞里。
蛐蛐们扎堆琢磨:猹大哥最近有些奇怪,吃不好睡不好,还总出来疯跑。
八成是病了。
蛐蛐们为此忧心了好几晚,也没空同蝉斗嘴。
直到这一晚,田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大哥还未出洞,蛐蛐们百无聊赖,猛然间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窜到瓜秧子旁边。
“哪里来的狗贼!”
蛐蛐们的叫声此起彼伏,蝉也跟着骂起来。
那个黑黑的影子吓了一跳,随即从瓜秧子里探出个脑袋。
她的脑袋尖中带圆,通体漆黑,只额间和两腮像是刷了三道纯白色的漆。鼻头和眼睛黑得发亮,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蛐蛐们惊呆了
只不过这只猹没有大哥大,才两尺多,一看就不如大哥厉害。
“大哥!”蛐蛐们蹦蹦跳跳,“有别的猹来偷你瓜了!”
新来的小猹吓了一跳,从瓜秧子里窜了出去。
然而没走两步,便撞上了另一只猹。
眼前的猹体积足足比自己大了一半,皮毛油光水滑,一看便是不缺瓜吃的富猹。
“大哥牛逼!”蛐蛐们蹦跶着叫好,“弄死她!让她偷你的瓜!”
她料想此番恶斗必要归西,正瑟瑟发抖时却听到大个子的猹问了她一句:
“吃瓜吗?”
新来的猹有些懵,但她实在是太饿了,便点了点头。
大个子的猹去田间转了转,不一会儿便滚了一只瓜来。
从瓜秧子上看是刚刚被掐下来的,瓜皮上的纹像是要裂开一样,一看便是甜到齁的瓜。
“吃吧。”富猹对她道。
小猹有些怯懦,可她不吃便要饿死了,便用前掌戳开,开始啃瓜。
她很饿,可再饿也吃不下一整只。
“我吃饱了,谢谢你。”小猹道,“你猹真好。”
还剩了小半只瓜,但小猹吃相不好,剩的那半只像刨得坑坑洼洼的菜地一样。
即便如此,旁边的蛐蛐们也看得眼馋。
可这是大哥挑的瓜,大哥不开口,它们不敢上前。
大猹拿过她剩的那只瓜啃了个一干二净。
小猹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礼貌向他告别:“谢谢款待,我走啦。”
大猹漆黑的眼睛望着她:“你去哪儿?”
小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大猹又问:“你父母兄弟们呢?”
小猹道:“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猹。”
大猹抬头看了看天,觉得今晚月色很美。
“别走了。”他说,“瓜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小猹便在田间住了下来。
大猹问她:“你叫什么?”
小猹:“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大猹道,“你是七月初四来的,就叫你四四好了。”
小猹很高兴,直起身子来舔他肩上的毛。
“你叫什么呢?”
“元烈。”大猹道。
四四每天都有了吃不完的瓜,也经常晚上出洞,找蛐蛐和蝉们聊天。
她听得久了,发现那些树上的知了猴们嘴巴特别损,经常把蛐蛐们骂得七窍生烟。
不过没有人敢骂她,因为她是大哥罩着的猹。
“四四。”蛐蛐们说,“最近大哥有些不对劲。”
四四将手里的瓜放下,疑惑道:“怎么不对劲?”
“他总是在田里乱窜,这几天好像更加暴躁了。”蛐蛐们忧心地道,“大哥是不是病了啊?”
“我去找他。”她将吃了一半的瓜扔给蛐蛐。
元烈不在洞里,可猹们都很宅,通常不会离自己经常居住的地方太远。最后她在一处桥上找到了元烈。
“你病了吗?”她摸摸他身上的皮毛道。
元烈是一只皮毛漂亮又爱干净的猹,她最喜欢也最羡慕他这身皮毛了。
他说:“我没生病。”
她问:“那你怎么天天到处乱跑。”
元烈转过头,用鼻子嗅了嗅她身上。
“我快发情了。”
她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回了洞里的,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突然变得十分亲密起来。
他的前肢很长,身体很大,能够抱着她睡觉。
他们睡觉的地方也被他铺了几层软软的草垫子,再也不是冰凉的地面了。
他也不再出去乱跑,就在洞里抱着她睡觉。
猹都是昼伏夜出,有时夜里他会带她去不远处的山坡上看风景。
“我下辈子想做人。”她望着远处的城镇道。
“为什么?”他问。
“听说人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如果做人,我肯定要所有的家人都宠着我。”
“人也分三六九等,也有人不顾念亲情伤害同胞的。”他不以为然地道。
“这样啊。”她吸了吸黑黢黢的鼻子,有些难过。
他看了她一会儿,又道:“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招人喜欢,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猹。”
她眼睛亮了起来:“你见过多少猹?”
他答:“就你一个。”
她气得用爪子拍了他一下。
猹与猹之间,尤其是公猹和母猹,走在一起都要紧紧地贴着。
“说真的哎,我下辈子好想做个人。”她道,“你呢?你想当人吗?”
他们一起回了洞,他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在怀里。
“我觉得当一只猹也不错。”

宦官都着窄袖圆领衬衣,交领外袍,小口裤。若此时拱个手,再屈个膝,不用训练,那份恭敬卑顺的仪态便做足了七八分。
为掩人耳目,本想让她扮做宫婢,这样一来不论日夜都能光明正大地让她侍奉自己。
她倒好,嚷嚷着不能泄露自己身份,宫婢不做非要做小宦官。
风帽将秀发收入其中,仅露出乌黑鬓边,与浓丽眉眼一道衬得肤色越发雪白。
陆银屏跪在软垫上,理了理自己的帽子,随即行了一个标准的叩首礼。
“新任黄门侍郎陆四叩见陛下
好「那口」的天子无比头痛地看着她这身打扮,蹙眉道:“你这是玩上了瘾?”
陆银屏扭了扭屁股,不满地道:“您还没准我起来呢!”
拓跋渊只好道:“起……”
她想要玩,他也只能陪着。不然惹了她生气,到头来还要自己绞尽脑汁地去哄。
陆银屏仰首一笑,扑进他怀里。
二人十指交错,对视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明明之前的那段日子也是如胶似漆,整日都在一起。
可陆银屏觉得自从她回来之后,他便更加黏人,也更纵容自己了。
但有时他会很不对劲,尤其是夜间醒来时,好像总是怕她会走一样。
陆银屏搂着他的腰问:“陛下待我真好。”
她挑食得很,只爱吃甜食。可不管在家还是在外祖母那,都不让放开了吃。
只他会由着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还道胖了不打紧,胖点儿更好。
事事依着她,还断了跟其他女人的来往,这样的夫婿在大魏打着灯笼也没处找。
就是人太没有安全感,老觉得她会飞一样。
那她只好给他些安全感了。
拓跋渊以为她又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说吧,想要什么?”他冷着脸问。
陆银屏一听就知道这人又开始别扭起来了。
她捻着他的指尖,不满地道:“不想要什么啊……您什么都给了,臣妾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既然心满意足为何嘴巴还翘这么高?”他低头,伸出两指覆了上去。
妖妃撅起了嘴巴,媚眼如丝:“来?”
“来。”天子低头,将指腹换成嘴唇。
妙姿莲妃,不动金刚。乐空双运,三眼相视,灌顶以得智慧秘法。
虽无璎珞唐卡等为辅,但肤如白银,颜似玛瑙,唇胜朱砂,情比金坚……远胜过世间所有法器。
李孟光为了仕途特意携了全家住在行宫旁的小院子中。
妻妾三人,儿女四位,加上伺候的仆婢和狗腿参事,统共十来口全部挤在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里。
想起待会儿就要陪侍天子入宴,李孟光就有些激动。
他拉着参事的手走到无人处,小声问道:“这真能成?可天子有后宫,又生了大皇子,别再是咱们琢磨错了,到时候马屁拍到马腿上,脑袋都不保!”
“一准儿没错!”参事有些提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离他远了些,却依然压低了声音肯定地道,“您刚刚没瞧见那马车晃成什么样子?怪道人都说鲜卑天子荒淫,今儿算是小刀揦屁股
李孟光小心得很,皱着眉头道:“万一圣人是在打拳呢?听说他会一套养生内家拳……”
“屁的内家拳!”参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有阵风刮过去的时候我大着胆子抬头瞅了眼
“什么事?”李孟光急急地问。
李孟光想起之前传闻贵妃受伤被送回元京一事,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点点头:“那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参事伸出食指,向他比了个「一」,“圣人十成十是这个,没跑儿。”
李孟光不是没进过污糟地儿的人,一下便明白了参事的意思。
他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还得去弄几个秀丽的倌儿?”
“倌什么倌?!”参事一脸嫌弃,“我的大人呐!您不得多弄几个?”
李孟光道:“你意思是……”
“吃多山珍海味也会腻,咱什么都给他来两样。”参事掰着指头道,“名倌儿、清倌儿、良家、还有那几个富户家的公子……您别拿这眼神瞧我呀!里面那位可是天子,要知道伺候的是他,多少人上赶着要来!只可惜我貌丑,我要是长得漂亮些,我也来个毛遂自荐!”
李孟光仔细一想,觉得倒也是。且天子姿仪出众,真不算是个坏事。
“这事儿还是交给你去办。”李孟光道,“也弄些女子过来,否则全是男人不太好看。”
“我办事,大人还不放心么?”参事一拍胸脯,“今日之后,您就等着升官发财!”
李孟光搓了搓手,也暗暗期待起来。
陆银屏睡去了榻上,直到夕阳西下也不肯起身。
拓跋渊摩挲着她手背,低低地唤:“四四,起来用膳。”
她眼睛也未睁,蹙眉道:“不起……”
拓跋渊轻咬她手指:“什么妖妃,没用的花架子罢了。”
陆银屏半睁开眼,抽出手来道:“激我也没用,不起就是不起。”
天子「噢」了一声,松开她起床。
在陆银屏以为自己可以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又听见他开了口。
“郡守安排了一出当地的梆子戏,叫什么「抱火斗」?说是讲纣王和妲己的。”讨厌鬼的声音十分讨厌,却带着一抹好奇,“也不知道扮妲己的戏子什么模样,有没有传闻中的妲己那般好看……”
话音未落,陆银屏便坐了起来。
“陛下别误会,臣妾对妲己不感兴趣。”她又娇羞地道,“臣妾只是好奇能与狮虎搏斗的纣王有多伟岸,长什么样子……”
讨厌鬼一听,嘴角立马沉下来。
“陆银屏,收起你的好奇。”天子咬牙切齿地道。

寻常班子搭戏台有不少讲究,但此次要为天子献唱,那些个高高在上的鬼神便成了脚下的尘灰,变得不值一提。
什么撒鸡血、开光戏、坐南朝北……统统省了。天子的座位在哪儿,便朝着哪儿;有天子在,便不用开光。
没准儿一开光惹了圣怒,自己便同被抹了脖子的鸡一样推出去斩首了。
宴会设在长二十四丈宽十二丈的行宫永福大殿,与恨不得金玉砌成的咸阳行宫相比,赵平行宫显得低调了许多,起码是用酸枝做架构承接了房梁和地板,轻便稳固。
黄绢画了诸佛菩萨图贴在墙壁上,简单实在又用心地讨好这位修行数年的天子。
但又怕他看多了会挑刺,便从房梁上扯了红纱幔下来,边上缀了一圈穗子。
陆银屏望着这喜庆的永福大殿,直觉得自己回到了进宫的那夜一般,看得她脸红心跳,频频走神。
她过之时带起一阵香风,吹得红幔叮铃作响
李遂意不断摆着手提示她回神,但这位娘娘被宠得无法无天,已经是个混不吝的主了,从来不看他手势和眼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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