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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金枝(阿長)


司马晦上前两步。
如今已是孟冬之月,虽还未立冬,但晨起时的寒意尤在。
本朝尚黑,今日他却着了件宝相纹镶边的白绸衫,外面仍是罩着件皂袍,黑白分明的大袖之下探出一只白到发青的手腕,正徐徐为乌木小几上的两只艾青色的杯子添茶。
司马晦遥遥向他行礼:“陛下……”
“太傅。”他放下茶杯,冲司马晦微微一笑,“请坐……”
司马晦又上前,同他一道盘坐在榻上。
拓跋渊将茶杯推到他跟前,望着窗外的太极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朕年幼时居于后宫之中,百无聊赖只能以书为慰藉。”他慢慢道,“经史子集,由经而始,至今未终。”
司马晦双手捧杯,不知道他提起往事有何用意,道:“陛下好学。”
“读经是因为经宜独读,而史却需与人共鉴。”拓跋渊又笑了笑,神情带着一丝嘲讽,“先帝不来后宫,裴太后对朕不上心,元承年幼,朕实在寂寞。”
说罢他又道:“请喝茶……”
司马晦小嘬了一口,觉得口中涩涩,正如心中涩然。
鲜卑人不好饮茶,自然也不好茶艺这道。皇帝再聪明,也只能自己琢磨,因为无论他泡得好还是不好,没有人敢说不好。
“即便那时元叡虽然待朕好,可他性格张扬,不爱看书。每每避着太后过来,也是只想着寻朕一道出去。”
他道,“朕,好像没有可以一起谈坐的朋友。”
“王者至高,自然无友。而读书宜一人,一人所以神专,神专得以大成。”司马晦道,“陛下已然大成,乃天下之幸。”
拓跋渊知道司马晦不会拍马屁,又道:“话虽如此,但朕一直在想,倘若朕有个孩子,是否可以培养一个能于冬日雪后同朕座谈的友人?”
果然,扯来扯去还是说的这个。
司马晦放下茶杯,惭愧道:“殿下聪颖好学,但性情恣肆,恐怕难以达到陛下的要求。臣……愧对陛下信赖。”
“无碍,朕一早便知佛奴资质平平。”拓跋渊叹道。
司马晦想了想,又道:“掖庭中有几位嫔御来自世家,陛下要寻人论道也不是不可……”
他刚说完,便见天子苦笑了一下。
“贵妃容媚专宠后宫,跋扈善妒。太傅这话若是让她知道,少不得又闹朕一番鸡飞狗跳。”他道,“再者,朕已看得十分清楚……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所以至今依然感觉孤寂。”
司马晦想起昨日来做客的夏老夫人,觉得陆贵妃是那般性子倒十分稀奇。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天子身居九五却也惧内,这无疑让司马晦舒坦了不少。
“可昨日朕得了一人。”他突然道,“那人的出现,让朕有了一个想法。”

“陛下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说。”
司马晦赋闲数年,久不上朝,且端王行事隐秘,除了徽音殿的人之外便是太极宫的宫人也没有多少知道昨日宫中多出一个幼儿,更不要说司马晦。
他竖起了耳朵要听,却见天子伸腿起身,对他笑道:“没什么……”
世间可恶之人不少,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就是其中之一,非常讨厌。
司马晦心底叹气
好在恶人自有恶人磨,陆家的那老幺不是个好相与的。
只是今日他是为请罪而来,这个可没忘。
见天子抬起长腿要走,司马晦咬了咬牙,下了榻便跪在地上。
“臣有负陛下所托。”他悲声道,“如今殿下学而未成,是臣失职。臣愧对陛下……”
本要离开的青年皇帝顿住了脚,慢慢转过身看司马晦。
片刻后,他便被一双手搀起。
“太傅是否还记得当初朕说过什么?”
司马晦上了年纪,且天子同他说过不少的话,自然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句。
见人有些疑惑,天子直接道:“朕当初要你不仅教他念书,还要教他做人。”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最要紧的实则是后半句。”
司马晦这下便懂了
“皇室自古学的便是帝王之术,先祖则加了兵法军略。这些都是啃书难以理解的。”天子又道,“往日的大皇子孤僻倨傲,现今的他已经是个孝悌忠信之人。虽说做皇储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但眼下已经足够。”
司马晦惊讶地抬头看他。
“太傅,这其中,有你的功劳。”天子转身向殿外走去。
每个成了家的男子都有自己的净土。
属于魏天子的这处净土是在陆贵妃入宫后发现的,约摸有两处。
第一处是在陆贵妃的宫门前。
为什么说宫门前?因为贵妃的脾气不大好,经常发火,声调拐不说,吐出来的字儿也叫人不太舒服。
可一日不见还想她,只能在宫门前这几块砖上来回踟蹰,久而久之便蹭了个干净,是真•净土。
第二处,则是在陆贵妃的腰上。
贵妃的腰肢温香细软,若是趁她睡着,枕上去的时候能感受到细微的起伏;若是她醒着,还能得到一双玉手的垂怜。
权势和美人,永远是最具诱惑的东西。只要权势还在,不论用什么法子,美人都逃不出手掌心。
“哟,您还知道回来?”
只可惜这美人实在粗鲁,不爱读书不说,口音重不说,还常常冷嘲热讽,动不动就甩脸子。
可是……
拓跋渊看着那薄被下晾着的半截细长小腿,咽了咽口水,褪下袍子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可是她是陆四。
如果变了,那便不是她了。
“冻煞了!”陆银屏冻了个激灵,抬腿踢了他一脚,“您发什么邪风?大清早的跑出去干嘛了?”
这一脚送得恰到好处,直接被拿捏住。
陆银屏愣了一下,又死命地挣脱开来。
“你手怎么这么凉?!”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抓来了他的手帮着搓,“今儿不是没早朝,又出去见谁了……”
陆银屏说完就停下,贴过去猛嗅他身上。
嗅了好一会儿都没闻到想象中的女子香气,反而有淡淡茶香。
“算你老实。”陆银屏白了他一眼后继续搓。
天子讲这些全部收入眼中,心头既颤又暖。
可想起昨儿她见了靖王,总觉得她现在是在刻意做戏讨好自己,便又有些不高兴。
他默默地抽回了手,翻了个身儿背对着她。
陆银屏觉得自己忙活一遭却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你耷拉着一张驴脸给谁看?!”她起身怒道,“大半夜里不睡觉,大清早又跑出去,谁招你了?!不愿意看我以后求着都不要你看!”
说罢便捞起自己的枕头砸了过去。
幸而是枕头是藤萝外又包了两层绒,想砸死人着实是有些困难。
陆银屏说罢,套了件袍子便气冲冲地走出去。
小呆头鹅住在偏殿,离得不算远。陆银屏过去后,发现人也没了。
陆银屏顿时就来了气。
“真是亲生的,老子跑儿子也跑。”陆银屏向外走去,恰巧见着起来遛狗的舜华。
舜华自打入了徽音殿,这是头一回见贵妃早起,一时间忘了礼数。
二楞子瞧见主人,不顾脖子上的狗绳快要将它勒死,拼命地朝着陆银屏的方向挣。
陆银屏问舜华:“殿下去哪儿了?”
舜华懵了一圈儿后,想了想答:“殿下担心金金初入宫不习惯,一早便去了熙娘那儿看他。想来应会在那儿用了膳后才会回来。”
陆银屏点了点头
徽音殿的配殿是宫人们的住处,陆银屏是夏老夫人带大的,虽说行为举止同大家闺秀还有些距离,可好歹也知道主仆分明,平日里倒不会干涉秋冬等人的私生活。
眼下她实在是闲得无聊,只能来配殿这边寻小呆头鹅。
配殿的头几间总是有头有脸的人的住处,熙娘和石兰便是在头两间,苏婆年纪大,便是没有品阶也占了个绝佳的住处,秋冬她们则要往后稍稍。唯有一个品级不低却不受所有人待见的玉姹住在末尾。
无论何时,宫人们都是卯时不到便起。
陆银屏来到熙娘的房外时,她们已经用过早膳且忙完手头的活儿了。
她一进门,便瞧见一屋子的人都围着小呆头鹅和金金。
“母妃!”拓跋珣热情地招呼着她,“快来看弟弟!”
苏婆见了她来,忙将怀里的金金给她瞧。
“这孩子是个让人疼的,昨晚上老奴和熙娘她们在配殿伺候他,没想着一夜过去竟一点儿事都没有。”
苏婆道,“老奴帮忙带过不少孩子,您的母亲和几位舅舅便是,可没有一个孩子到了个新地方还能这么乖巧的
金金见了她来,眼睛又笑成了一个月牙。
陆银屏想起天子说过的话
眼下靖王被流放焉耆,自己若是开头替他求了情只怕立马会被天子关起来,所以还要想别的办法。
可孩子总是无辜的。
陆银屏逗了逗金金,瞧着孩子的脸蛋,突然间便有了一个想法。

“这孩子模样生得不错,倒像是陛下的。”陆银屏丢下金金,面上带着些微不悦。
苏婆愣了一瞬,也接过了话来:“在外头受了不少的苦,回来自然要多疼一疼才是……四小姐应当将心放宽,您如今已是后宫之主,那些小性儿还是要收一收,同陛下好好过日子才是。”
“我小性儿?也罢,反正都当我是个小性儿的了,也不妨再小性儿一些。”陆银屏冷笑一声,抬手指着熙娘道,“如今太后被禁在嘉福殿,太妃又升了仙,怎么着我也算是后宫头一位的,却没见着人来问安?”
熙娘不知道这主仆俩打的什么哑谜,说着说着又扯到这份上了
想虽是这么想,可说却不能这么说。
“陛下修行日久,掖庭便一直是群妃无首。”熙娘忙道,“这的确不合规矩,不如今日开始就立立规矩,好敲打敲打她们?”
陆银屏裹了裹身上的袍子
人活一张脸,她陆银屏绝对不能在那狗皇帝的其他女人跟前丢了脸。
可离靖王走也没几天的日子了,她得抓紧时间才是。
“你们先去将人请过来,一个也别漏。”陆银屏指挥道,“我得沐浴更衣,正好让她们多等会儿,好好想想自个儿究竟做错了些什么才是。”
拓跋珣见她要走,看了金金一眼后又追了上去。
“您同父皇生气了?”他拽着她的衣角问,“父皇不好惹,您多说些好话顺着他,这不正是您拿手的?何必同那些人置气。”
“撒手。”陆银屏将自己的衣服拽了出来,“小孩子家家掺和什么?等你到了这个年纪指不定有更多的女人。”
说罢觉得气不过,又啐他:“呸!老子是老色鬼,儿子以后肯定也是个小色鬼!”
拓跋珣平白无故被带着捱了骂,也不敢还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陆银屏见他这副模样,又伸手将人拎出来。
“男子汉挨了骂就要挺直腰板儿受着,退什么退?别说你先辈,就连你那大伯都是站着死的人,不能到你这儿丢了脸!”
拓跋珣听她突然说起自己大伯,再想想父亲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便琢磨出了父母二人大约是为什么生气了。
他结结实实地站好了,闭着眼道:“被母亲责骂不丢脸,是儿子该受着的。可您也不能冤枉了父皇,整个太极宫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唯您是从?人总得向前看,谁没个过去?总揪着从前那点儿事不放,显得您不大度。”
小呆头鹅说得十分在理,一句脏话没有,让陆银屏心里十分不舒坦。
“你就会帮你父皇讲话!”她拿手指狠狠地戳了戳小呆头鹅的脑门,“少管闲事儿,刚刚你父皇同太傅见过面了,指不定睡个回笼觉起来就要收拾你!”
拓跋珣一听,吓得腿有些软。
“不成了,太傅肯定要告我状了……”拓跋珣哭丧着脸捱到金金跟前,“怎么办……一会儿父皇就要来罚我了……”
是扒皮还是扒皮呢?他不知道。
金金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指,学着陆银屏刚刚的模样戳哥哥的脑门子。
陆银屏又嘱咐了熙娘,熙娘站起身去寻石兰帮忙递话。
石兰曾跟在死去的慕容太妃身边十数年,对宫中人事物通透得不能再通透。且太妃死后,明光殿的宫人除了她全部被赐死,足以见她深浅。
由她带着人去请,最能震慑掖庭中的宫人。
陆银屏安排妥当后,自行回了寝殿。
她睨了眼床榻,见人老老实实地平躺在床上,还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陆银屏也是个别扭的人
俩人吵闹也不是头一回,最后早晚都要和好。
陆银屏没放在心上,直接去了后头的清凉池沐浴。
石兰同其他宫人一道来永辉宫时,全若珍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扫把星,这时候来我这儿做什么?!”她低声抱怨。
阿满心中也有些惊惶,却不敢露出来,唯恐这个没什么主见的主子会慌乱中出错,又给贵妃的人抓住把柄。
“奴刚刚打听到,石女史还去了宣光殿请了李娴。”阿满镇定道,“想来是按着位份来,一个一个将人请去的
“让她亲自来我就非要感恩戴德了?”说是这么说,可全若珍依然站了起来,“自打从鹿苑来了之后,长孙明慧、李妩不明不白地没了不说,连太妃都暴毙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瞧着都跟陆银屏有关。
待会儿无论她要套什么话,咱们都不可以出头。李娴要说就让她说去,反正她姐姐没了,又让那女人磋磨了好一阵儿,肯定正憋得心里头难受不吐不快呢!”
阿满默了一瞬,又道:“小李嫔去了徽音殿谢恩,结果让陛下见着了,还罚她跪了好一阵儿。不过当时据说那位新纳的嫔御也同她一道跪了不久,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形……”
夏老夫人进宫,还带了个娇娇柔柔的美人进来,这美人还被贵妃赐了个不大不小的位份,全若珍也早就知道。
“你懂什么?”全若珍倒笑了,“一边罚,一边又让她的人陪着人跪
阿满时常打听些宫闱秘事,对这些上位者的操作倒是没多少见解。
见她一脸呆滞,全若珍起身一脸嘲弄地道:“李娴同她姐姐要好,姐姐一死她能不恨之入骨?便是杀了陆银屏偿命也不够泄愤的,可偏偏恩还是得谢……
那新来的同她一道跪,这不就跟新来的对眼了?夏老夫人的名气可是大得很,她带来的人还能害陆银屏不成?
左右不过还是为了她铺路,骗骗李娴那个傻子罢了……走,咱们去瞧瞧,没准儿又是一出好戏。”

陆银屏刚来时,掖庭不能说美人如云,可好歹也算是有不少。
尤其是长孙明慧,盂兰盆节初见时的那抹惊艳到今日都让陆银屏回味无穷。
然而人在命运跟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陆银屏刚换好衣裳,便听秋冬报上寥寥数位的名字
“我头一回来时,还记得去过慕容太妃的明光殿。”她笑道,“那时小李嫔和全嫔两个人还差点儿打起来,我那时只觉得觉得热闹……如今就剩了这么几个人,你别说,我还觉得怪可怜的……”
秋冬脑子一热便道:“不然您为陛下多纳几个人……”
话音未落,便瞧见李遂意从门口过来。
“瞎说什么呢?主子跟前也有你说话的份儿了?!”只听到秋冬那句话的李遂意登时便急了眼,指着秋冬的鼻子道,“这小丫头天天就知道怂恿您,奴看她就是闲得!多让她干些活儿,您瞧她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如今的陆银屏不说老僧入定,却也是十分放心
哪怕俩人现下还是在闹别扭呢,她也信得他。
“她们到了多久了?”陆银屏照了照镜子,正了正胸前项圈的位置,随口问了问。
“辰时便到了。”秋冬压根就不理李遂意,连他的话茬都不想接,“人来了有一会儿,不过进了正殿之后倒没见她们多紧张,想来还是您的威仪不太够……”
李遂意恨不得掰开秋冬的脑袋,将里头的水倒出来浇花
刚刚贵妃便说要立威,她却再次仗着自己是贴身伺候多年的侍女信口开河,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陆银屏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却抬手指着李遂意吩咐:“你,同秋冬一道去配殿将金金抱过来,顺带将殿下也请过来。”
李遂意不知道她这时候要将人抱来是何意,不过主子吩咐的话他从来不会违背,便拉着秋冬打算一道走。
秋冬却不理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后便走在他的前头。
李遂意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只当姑娘家的脾气上来,便也未当回事。
一路上由着秋冬走在前头,自己和其他宫人跟在后头,浩浩荡荡地进了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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