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说,端王殿下的那位爱妾出身伎坊花楼,不算得干净?”陆银屏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二人早前便有款曲,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因那女子身份见不得光,生下的孩子没有名分,便推说是自己捡来的,为的便是将孩子交给我之后,利用我的同情心好给他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李遂意等人一琢磨,觉得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倒也是十分可行。
可见端王纳的那名女子脑子不算蠢笨,倒知道用什么法子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当我是这么好糊弄的?!”陆银屏冷哼一声,对李遂意道,“你现在就带了人去端王府,便说是我的命令,将那女子带来。既然都不说,那我就好好地当面问一问她,究竟是捡来的还是自己生的!”
李遂意得了令后,忙去办了。
陆银屏怀里还抱着孩子,拓跋珣也有些心疼
可这弟弟不仅没人要,还带了一身的伤,这身伤搞不好还是自己父母折腾的。
可见天底下也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如他父母一般好。
拓跋珣逗了会儿弟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飞奔出了殿外。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抱了一兜儿东西回来。
陆银屏一看,他那半大不大的兜子里装得竟是些之前她和天子送的些小玩意儿
拓跋珣攒了不少的家当,一股脑全拿了来,给这来历不明的弟弟玩。
陆银屏没拦着他
她不愿意见着拓跋珣也像他的父亲一样,为了兄弟的事情烦忧
李遂意的人办事很快,不过两刻钟不到,便先端王一步来了府上。
端王府倒是同端王一样,连门房都穿金戴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与先辈格格不入的奢靡。
李遂意也不十分在意,毕竟这位王爷的浪荡奢侈是出了名的,倘若哪一日节俭起来,他倒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遂意不常来,是以门房管事等人并不使得他。可但看宫人的那身行头,却也知道是得罪不起的人,便笑脸将人迎入了府内。
“殿下去了宫中,眼下还未回来。”那管事将李遂意迎进了花厅,好茶好水地伺候着道,“不知大人前来有何指示?”
李遂意也并不推脱,饮了茶后置觉唇齿留香。
鲜卑人不好饮茶,却喜欢酪浆。这管事应当也是看人下菜碟,见是汉人就用了好茶来招待。
“哪里是指示。”李遂意放下了茶杯道,朝天上一拱手道,“大家都是为主人办事的,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圣主身旁的中常侍,被遣了跟在贵妃身旁的那位……”
话音未落,那管事忙着人一道又行了礼。
“原来是李内臣,失敬失敬!”管事忙道。
“刚刚不还说都是为主子操劳的?”李遂意将人扶了起来,“我的主子是陛下和娘娘,你的主子是端王殿下,都是做一样差使的,咱们都是一类人,我怎好拿大呢!”
管事听后也放松下来,这才问道:“那内臣来此是为何事?”
李遂意抬了抬眼皮往后扫了几眼,这才开了口。
“今日殿下入了宫,还带了一位小殿下来。陛下事务繁重,便将这位小殿下送入了娘娘的宫中。”
李遂意贴近了管事,悄悄地道,“不知道这位小殿下是何来头?果真是殿下从外头捡来的?”
那管事听后忙道:“此事不敢欺瞒圣主
当时夫人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只觉得他模样漂亮,那双眼睛倒有些像殿下,这才换了来,还取了个小名唤做「金金」,意思便说他价值两金。内臣若是不信,随便拉个人一问便知了。”
李遂意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也不多做怀疑,又对这管事道:“既然如此……还是让那位夫人去宫里回话吧。”
管事一听,忙又道:“夫人刚饮了酒睡下,恐怕不便跟去宫中,冲撞了娘娘就不好了……”
李遂意听后笑道:“不打紧,女儿家饮酒,还能伤了人不成?再说,娘娘身边的护卫多,断断是伤不了她的。”
管事见李遂意坚持,也没了办法,便遣人去请夫人。
李遂意等了越有一刻,才见到这传说中端王捧在手心上的爱妾,垂花楼内长大曾名噪京都的名妓浮山。
浮山如今被抬入了端王府,作的是妇人打扮。
美人大抵模样都差不多,杏眼桃腮,身姿绰约,举手投足都有些风流韵致。
令李遂意有些惊讶的是,这位夫人看上去相貌年纪并不是很大
若说与人不大相同的一样,便是这位夫人脸颊是红润润的,大概真是饮了不少的酒。
她被婢女们搀扶着来时,眼中并无多少情绪
李遂意是知道这位的路数的,既是端王妻妾,便也不好为难,直接将贵妃的口谕传了下来,请浮山上辇入宫。
浮山点头道:“请内臣带路。”
管事想多交代上两句,却被浮山摆手拒绝:“是来寻我问话的,不要想太多。”
说罢便跟着李遂意的人走了。
李遂意寻到了人,自然就不会在端王府多做耽搁。在浮山的辇后跟了一路,终于进了云龙门。
云龙门外可见朝堂,李遂意大老远地便见到天子的金銮停在门口,想来用不了多大会儿便要下朝了。
他忙催促起来:“快些,若陛下先回来,只会耽搁事儿。”
如此,浮山与李遂意一行人疾疾地前行,片刻后便到了徽音殿。
李遂意上气不接下气地将浮山迎出了辇,客客气气地对她道:“我们娘娘是个有趣的人,断断不会为难谁的。只要一会儿您见着了她,她问什么您就如实答,想来不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浮山听后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问了一句:“可是同那孩子有关的?”
李遂意点头道是:“娘娘怎么问,您就怎么回答便是。”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正殿,李遂意高声喊了句「浮山夫人到」。
喊罢又觉得有些羞赧
因浮山出身的缘故,端王无法封她做侧妃,只能含糊地被称作「浮山夫人」,倒是跟死去的李妩有些撞了。
不过尴尬也不是李遂意的情绪,若真说起来,该尴尬的应是这位浮山夫人才是。
只是再看她,却像是习惯,又像是懵懂,李遂意并没有看出她有多少尴尬或羞赧的情绪。
无知者无畏,想来说的便是这位浮山夫人吧
很快,秋冬便带着人走了出来。
看到浮山之后,秋冬并未有多少惊诧之意
“夫人请进。”秋冬有模有样地施了一礼,客客气气地将人请了进去。
浮山未说话,跟在秋冬等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李遂意搓了搓手,心想能看一出好戏
若不是她生的,戏便没有那样好看了。
不过是不是这位浮山夫人的孩子,贵妃总会为难上一番
生了却不养,直接丢来了徽音殿,给人擦屁股的事儿全让这脾气算不得好的贵妃干,你说她气不气?
陆银屏这处正忙得不可开交
陆银屏和苏婆手忙脚乱地替他收拾,旁边的拓跋珣着急地想要上前帮忙,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呛着了这个新来的弟弟。
秋冬来报说浮山夫人到时,陆银屏一时间还不知道是谁
“让她进来吧。”陆银屏将孩子送到苏婆怀中,自己整理好了衣衫,端坐起来。
片刻后,帘子微动,门外便走进来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
陆银屏一瞧便知道她是浮山了
可浮山梳了这头,却让旁人觉得扮嫩的姿态由她作来也不无合适
浮山年岁本就不大,大约再过两年也不会变得多成熟,她本就长了一副小脸,中庭稍短些,加之醉眼常带着不识世故一样的懵懂。
若不是年纪真在那儿摆着,倒不像是十八九岁的人,像是一辈子都在二八年华的人一样。
陆银屏敛了神,心道这位传闻中的浮山夫人同端王倒是有些不同
端王性好奢侈,浮山同他处得久了,再怎么说俩人也应当有些共同之处。可瞧她的模样,周遭倒没有端王那般浮华。
她像是悬崖边开着的一朵细小黄花,稍有雨打风吹便会跌落深渊。
可是,能在悬崖边开出的花,从来就不是寻常雨打风吹便能使她跌落深渊的。
约摸是民间出身,不大懂得礼数,浮山见了她后整个人五体投地地跪在了地上,一句话都没说。
因着知道小殿下浑身是伤的缘故,秋冬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夫人像是心虚,所以才行此大礼。
陆银屏瞧了一会儿后才道:“自家人不必多礼,你起来吧。”
浮山这才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立在原地,拢袖垂首望着地面。
进来得久了,陆银屏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她轻嗅了嗅周围,蹙着眉头问:“你们有没有闻到酒气?”
苏婆等人都说不知道,只李遂意忙上前指着浮山夫人低声道:“这位夫人饮了酒刚睡下,奴将人直接带来,还未醒酒。”
陆银屏也笑了,对秋冬道:“去熬一碗醒酒汤来。”
说罢使了个眼色给秋冬。
秋冬会意,知道问醉了的人能问出更多实话,便说了声是后向外走,看似准备醒酒汤,实则想要拖延时间,好让他们的人多问会儿话。
陆银屏虽说跋扈,可到底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眼下君主事务繁重,她想要做事便不能为他添麻烦才对。
因此,她直接为浮山赐了座,努力摆出一副和蔼的姿态来对她道:“陛下和殿下二人尚未娶妻,说句拿大的话,你我二人也算得上是妯娌。关起门来自家说话便不用那么多讲究,夫人觉得是不是?”
浮山刚一捱到座位,听她这样讲后忙又站起身,秉着团扇揖道:“娘娘金尊玉贵之体,天命福佑之人,小人鄙陋之人,不敢与娘娘同称「妯娌」。”
好话谁都爱听,陆银屏亦是不例外。
“你先坐。”陆银屏又对李遂意等人笑,“你们听,我官话说得不好,倒来了个说得比你们都好的。”
浮山动了动嘴,终于还是没说
李遂意忙道:“奴也觉得夫人官话说得好,想来是对京中颇为熟悉。”
浮山听后,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脑子里也是一阵儿突突的疼。
她的来路实在难以启齿,说出来任谁都难堪,尤其是端王
眼下二人倒是如蜜里调油一般,可背后旁人是怎么看他的,京中谁不知道?不过就是不敢放到台面上来说道而已。
她怕这位贵妃会当众揭开这层遮羞布,让她、让端王都丢了面子。
陆银屏眼波一转,突然坐正了,语气严厉了几分。
“今日请夫人来却不是为叙旧的。”陆银屏说着,将苏婆怀里的孩子抱了出来。
那孩子一双剔透的晶亮大眼睛瞧着浮山,嘴里含着手指呢,又开始笑。
“他们都说,这个孩子是你捡回来的?”陆银屏将孩子的手指头从他嘴里拉了出来,指着他道,“怎么就这样巧,偏叫你捡到了他?还是说他就是你生的,却不敢拿出来给人瞧,只能推说是自己捡的?这孩子关乎皇室血脉,你可得想仔细了,好好说。”
浮山听后,也松了一口气
浮山走到陆银屏身前约摸三五步的地方,直挺挺地跪在她身前,将团扇放在地上,仰头面向她道:“这孩子是我昨日在街上捡来的,无名无姓,因是我用两根金条换了来,所以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做「金金」。”
怀中的孩子听到「金金」后,笑着向浮山摆了摆手,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金……金……”
孩子的反应总不会有错,只是这还不够
“你不要一直跪着,先起来回话。”陆银屏道,“你详细说来
“小人愿跪着说,实在是因为此事同小人有些瓜葛。”浮山又磕了个头,仰脸时虽还有两分醉意,但目光澄澈,倒不像是撒谎的做派。
她殷切道:“昨日小人命仆从驾车出游,回府时不慎撞死了一对行乞的老夫妻。这孩子便是那对老夫妻死命护着的,所以未曾伤过分毫。
小人担惊害怕,但随从劝说无事,赔些钱财就能了事。可人都死了,又是外地来的流民,那孩子尚且年幼,如何去赔呢?
后来又有一乞儿,伏在那二人尸身上痛哭,连带着这孩子也不住地替他擦泪,小人才觉得他们应是真亲戚,毕竟孩子不会说话,但做法算不得假……”
这样说来,浮山倒是个心善的人
再者,这位小殿下若是真让乞丐养大,日后也落得个乞讨为生的下场,对皇室而言不知道是多大的损失!
陆银屏想想就害怕
若不是被浮山捡了又让端王送了来,指不定又要遭多少的难,又有多少人去践踏他。
陆银屏望着孩子那副笑嘻嘻仿佛世事与他无关的模样就觉得难受。
可纵然说得再好,也只是听浮山一个人唱独角戏。陆银屏在后宅和内宫待久了,也知道不能尽信一家之言。
“不是本宫不信你,只是事关宗室,不得不慎重。”陆银屏道,“你昨日在街上行走时可有人证?”
浮山略微一思索,便点头:“有的。当日与小人一南一北相对而行的便是上周刺史温鸯的夫人,街道狭窄,马夫向旁边稍稍避了几步,这才不慎撞上那两名老乞儿,闹出人命来。
温夫人同小人一道赔了那乞儿的儿子一些金钱,因离大司空府上不远,宇文大人家中的下人也赶来,想来亦能作证。”
陆银屏放下了心,悄悄对李遂意道:“去请宇文大小姐来,将事情详细说与她听。”
李遂意连忙又去办了。
在陆银屏看来,这端王爱妾倒像是个老实的,说话之间言辞恳切,不像是特意装出来的
她也可以不将人交出来,自己养着,可她并没有,而是让端王将人送入宫中。
眼下陆银屏怀疑的便是孩子是否是她生的这一样了。
身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什么做不得?
陆银屏挥手屏退了其余不相干的人,只留下苏婆和怀里的金金。
“非是本宫故意想揭人的短,只是此事实在重要,不得不多问两句。”她沉声道,“你要如何让本宫相信,这个孩子不是你同殿下所生?”
浮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可这日来时却也觉得比想象之中的要难堪。
她伏地道:“小人之前在垂花楼,做的是什么生意,说出来恐污了娘娘尊耳。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在京中寻人去打听,看近些年小人是否空过档便知……”
陆银屏听她说「垂花楼」和「空档」,顿时便有些懵。还是苏婆附耳过来同她说了两句才知道浮山原先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的确是让人有些难堪。
不过陆银屏亦是没想到,原先都说端王风流成性,她只当是旁人带着羡慕的调侃而已,未成想他真的将一位名妓迎入府中
怪不得在天子却霜时办成了事,若是他兄长在,还能由着他将人抬进去?不杀了浮山就算是恩典了。
陆银屏也没给浮山太多难堪,毕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看这意思,这二位恐怕好得难分难舍,说不定她们以后还真就是妯娌了呢。
“对不住。”她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如今你也算苦尽甘来,从前若事事都拿来说嘴,天底下便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了。你先起来,别总是跪着讲话,万一待会儿殿下来了倒要心疼了。”
浮山松了一口气
李遂意去请了宇文宝姿,想来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陆银屏抱着金金,总觉得他这小名有些不好了
可一想到金金身上的伤,陆银屏便揪心似的痛。
“你将他捡来时可曾看他身上了?”陆银屏突然问。
浮山一怔,随后低头答:“不曾。小人未曾生育过孩子,又常饮酒,自然不会照料。觉得这孩子应当有些来历,便交给府上下人去伺候,等到王爷回府时才同他说了这孩子的事。娘娘可还是有什么问题?”
陆银屏没多言,直接解开了金金的领口,露出他肩背的一小片皮肤给浮山看。
“这……这……”浮山看着金金皮肉上的伤痕,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宫知道,这同你无关。”陆银屏将金金的衣服扣好了,又道,“他从前怕是在那两个乞儿手中吃了不少的苦,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落到那些人手中的……”
陆银屏想想就咬牙切齿
浮山想了想又道:“当日那两名乞儿被撞死之后,倒有个他们的孝子在一旁哭泣,小人也是从他手上将金金换来的。
小人见过不少穷途末路之人,这等人一朝发达之后通常都会去赌去嫖,甚少有肯拿着钱财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小人想,是不是可以从那人身上找出些线索来?”
相似小说推荐
-
真千金拿了奥运金牌剧本(四禅) [穿越重生] 《真千金拿了奥运金牌剧本》全集 作者:四禅【完结】晋江VIP2023-08-15完结总书评数:2517 当前被收...
-
炮灰神童,带父爆红(咕噜猹) [穿越重生] 《炮灰神童,带父爆红》全集 作者:咕噜猹【完结】晋江VIP2023-08-15完结总书评数:2926 当前被收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