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既演对上萧瑾的眼睛,目光热烈,似还带着嚣张得意,如野兽护食一般的占有欲彰显得分明,他覆有薄茧的掌心往下滑,从虞子钰的肩头,臂膀,最后扣住她的手腕。
稍稍一歪头,脑袋和虞子钰贴近了些,道:“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虞子钰一丢手中嫁衣图纸,跳下床跑至萧瑾跟前,喜出望外告知他喜讯:“三殿下,您怎么才回来,我都要和李既演成亲了。”
李既演也走来,长身玉立站于虞子钰身侧,牵起虞子钰的手,微微弯身:“卑职见过三殿下。”
萧瑾滴水不漏地掩饰情绪,云淡风轻的墨眸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城府,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如此甚好,那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多谢三殿下,能得三殿下的颂祝,是李某和娘子的福气。”李既演抢先回话,摆正自己的地位。
萧瑾点了个头,没再说什么,转身退步出门去。
虞子钰耸耸肩又要回床上趴着看书,李既演也跟过来坐在床边,双手按在她后腰揉搓给她舒筋活络,故意问道:“三殿下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要嫁他人为妻,肯定不高兴啊。”虞子钰俱是无所谓。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谁?”
虞子钰掀起眼皮,百无聊赖看他,托起下巴道:“肯定是我呀,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爱慕我已久,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李既演还以为她不知道呢,“那你不担心他会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又不是我让他喜欢我的。再者,我聪明伶俐,全智全能,又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走在大街上总能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倾慕我的人多了去。”
“你天天背着两把那么重的刀剑上街,路人能不看你吗?”李既演总是被她的话逗笑,俯身咬她耳朵。
“你是说我不好看了?”虞子钰横眉冷目。
李既演如何也亲不够她,宽热掌心捧着她的脸揉搓:“好看好看,我的娘子是天底下第一好看。”
虞子钰笑出月牙弯,低头继续看图样。
在众人悉心毕力的紧赶慢赶下,这场婚事硬是在四天的准备下挤出来了。从凤尾河吹来的凉寒夜风,让岸边饮喜酒的众人,头顶一阵阵发麻。
一场亲事办得声势浩大。
乐官从早上到现在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喜宴上招待宾客的黄柏酒桌,从将军府所在的梅安街,一直摆到外圈的湖边。
宁远公主送了两箱珠宝来贺喜,三殿下也携来重礼,面上装得漫不经心。
在众人簇拥下,虞子钰坐上花轿,她一出门便自己掀了盖头,说自己是道士不能往头上盖东西,会影响气运。
虞元楚咧着个嘴角:“哎哟喂,你个出家道士都下山成亲了,还怕影响气运?”
宁远公主在一旁道:“不盖就不盖了,多大点儿事。”
虞元楚抢过虞子钰扯下的金线绣纹红盖头,在手里抛了抛,一把盖到在一旁站着的祝淑秋头上,说:“她不盖,给你盖。”
祝淑秋羞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扯下盖头。
虞凝英瞪了虞元楚一眼:“干脆你今儿个一并跟着你妹妹把亲事办了算了。”
“我看成。”虞元楚腆着厚脸皮,没个正经。
虞子钰被母亲和姐姐扶进花轿里,刚掀开车帘,她又扭头对李既演喊话:“李既演,你跟我进来一起坐吧,我们可以聊天。”
李既演穿着大红吉服走来,握住她的手:“轿子太小了,我坐不下。你要是想和我说话,咱们可以一起骑马。”
“好,我要骑马!”
二人在媒官的愁眉苦脸中,一起骑上高头大马。媒官懵头看向同样穿着喜庆的李方廉,问道:“老爷,那这花轿,还要抬回将军府吗?”
李方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挥挥衣袖道:“抬回去吧,瞧这事儿办的。”
从虞府到将军府的迎亲路倒是顺畅,虞子钰和李既演手牵手进府,拜天地拜父母,一气呵成,她在丫鬟的搀扶中先进了婚房。
婚房设在李既演在将军府原本的主屋,这几日他一直盯着下人装饰婚房,风格随了他没文化的大俗,处处挂上大红绸缎,金器白饰恨不得越大越好,活像没见过大世面的暴发户。
虞子钰刚在床边坐下,李既演又回来了,端了个大碗,好菜好肉对得跟小山似的。
“饿不饿,咱们先吃饭。”李既演全然不顾还在一旁候着的丫鬟,夹起菜喂给虞子钰,这可是他心心念念,好不容易取上的媳妇儿,得捧在手心里当祖宗供着。
虞子钰吃了一口红烧肉,看向外头渐晚的天色:“什么时候才洞房啊,我想洞房。”
李既演倒还笑得有几分羞涩:“娘子莫急,等天黑了就洞,先等一等。”
“你不准喝酒,你要是喝酒了,今晚就让你睡在酒窖里。”虞子钰摸他的耳垂,交代道。
“好,都听娘子的,一定不喝酒。”
给虞子钰填饱肚子,李既演把碗里剩下的菜吃了个精光,这才拎着空碗出去。
回到喜宴,看到精致的桂花米糕,尝了一口觉得甚是鲜美香甜,带了几块跑回洞房拿去给虞子钰吃。复回宴席,看到新端上的鲜果桑葚,尝了发觉味甜多汁,分出一大盘带回婚房给娇娘子......
宴席上,皆是虞凝英夫妇和李方廉招待宾客,这场喜宴俨然成为权臣势力的分派宴,表面热闹,实则暗流涌动。
看李既演老反复往婚房跑,李方廉看不过去了,低声骂他:“你有这么急吗,还有人不让你洞房?今日是你成亲还是老子成亲,你个新郎官不好好招待客人,跑来跑去干嘛!”
李既演还端着一盘刚剥好的龙眼干,道:“儿子不善言辞,生怕怠慢了贵客,还是父亲出面待客吧。”
说完,端着龙眼干往婚房跑,喜上眉梢来到虞子钰面前:“宝宝,这个好吃,我刚剥好皮的,你吃一个。”
“不要叫我宝宝,难听死了。”虞子钰捻起一颗龙眼肉,丢进嘴里。
李既演不懂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情意绵绵的情诗情词,到底是从而说起。他在塞外时,只听那些糙汉将士常管自个儿心上人叫宝宝,宝贝儿,乖宝,娇娇......
他听得久了,也学来这么一套油腻话。
“我就想这么叫你,你就是我的宝贝儿。”李既演原始固执觉得宝宝这个词好听,叫了宝宝,那就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媳妇儿,日夜亲着抱着都不够。
“粗俗。”虞子钰随口说了句,又撩起外裳摸肚子,“我吃得都撑了,你别再拿东西进来了,吃不下了。”
“好,那就不吃了。”他握起虞子钰的手,一根指尖一根指尖舔着,舔干净粘在指尖的果汁,“我再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再次折回喜宴,面对众人推杯换盏的劝酒,李既演是一口也不敢喝。
且不说虞子钰已经交代过不让他饮酒,他也知道自己血气方刚,糙手粗力,又肖想她已久。生怕喝了酒,等会儿热血烧心,洞房时没个轻重,吓坏了自己的新娘子。
坐了一会儿,李既演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对李方廉道:“父亲,我先回房陪新娘了。”
李方廉和几个声气相投的大臣交谈甚欢,摆手道:“去去去,赶紧洞房去吧,知道你急的,毛头小子。”
这次返回婚房,一路上心尖儿涛澜汹涌,紧张得拳头不断握紧又松开,掌心都闷出了汗。他站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廊下,竟还有些许胆怯,不太敢靠近。
虞子钰的清脆骂声从屋里传来:“李既演,你还不滚进来!”
李既演排山倒海而来的紧张,登时化为一暖春水,浇得浑身暖洋洋,拔高声音应答:“哎,娘子,为夫这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32章被锁十次后终于解开了!修修改改好久才找到违规词,所以今天更新晚了些
◎怀有身孕◎
穿过装潢华丽厅堂, 来到里屋,虞子钰身穿凤冠霞帔盘腿坐在床上,珠光宝气的嫁衣与她这道士盘坐姿势牛头不对马嘴, 显得滑稽。
虞青黛和宁远公主也在屋内, 坐在她旁边同她讲话。
虞子钰洋洋得意:“我成亲可是为了修炼, 祖师娘让我自己悟, 定有她的道理。如今我悟出来了,等我成完亲,就能修出金丹, 成仙指日可待。”
李既演局促立在一旁, 未敢打搅她们讲话。
虞青黛瞧见李既演进来, 轻轻一扯宁远的衣袖,二人一同起身对虞子钰道:“我们就走了, 你好好在这里, 可别乱打人啊。”
“我知道了, 我要洞房呢,你们快些走。”
李既演手心还在冒汗,紧张道:“公主殿下慢走。”
看向走在宁远身后的虞青黛,心头捣鼓一番后, 又说:“阿姐,你也慢走。”——虞青黛是虞子钰的姐姐, 如今他和虞子钰成亲了, 唤虞青黛一声姐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李既演这声“阿姐”,虞青黛愣了愣,而后与宁远相视一笑, 两人快步出门去。
虞子钰看向他:“你怎么也管我姐姐叫阿姐, 她们肯定在心里笑话你呢。”
李既演坐到她身边:“她们才不会笑话人, 你我已经是夫妻,你姐姐也是我姐姐。”
“不说这个了,咱们快喝合卺酒。”
一旁的老嬷嬷给他们倒了两杯酒,分别递给二人,高声道:“如意杯盛合卺酒,夫妻交杯,一辈子称心如意。”
两人握着杯子,手腕交叉绕过,虞子钰只是小小抿了一口酒。
李既演盯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他又被迷了眼,呆呆端视她的俏脸,一时之间竟忘了饮酒。虞子钰不耐烦了,蹙眉骂道:“你到底喝不喝,不喝就滚出去。”
李既演慌里慌张喝下了酒。
喝过交杯酒,几个丫鬟帮虞子钰卸下头上的首饰,老嬷嬷说了几句吉祥话后,也就都朝门而退。
只留两个新人在房里。
虽已经和虞子钰亲过嘴,牵过手,更加亲密的事也做过一些,可真到了洞房花烛夜这一步,在胸腔鼓动的亢奋还是和之前不一样。
这一刻,李既演真正有了归属,虞子钰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他可以正大光明亲她抱她,在大街上也可以牵她的手,可以抬头挺胸告诉任何人,虞子钰是他媳妇儿。
他低头看虞子钰搭在膝上的手,自卑胸腔。
虞子钰是十指不沾春的大小姐,即便整日乱跑要修仙,双手还是细嫩。而他这一双手,又粗又糙,几道细小的伤疤狰狞盘踞在手背,手心是一层层的老茧。
虞子钰没注意到是李既演的情绪,起身去端起搁在茶几上的小药碗,回来凑到李既演嘴边:“夫君,快喝,喝完了我们洞房。”
“这是什么药?”
“你喝就是了,我还能害你不成?”虞子钰催道。
李既演担心虞子钰会给他喝什么毒蘑菇熬汤之类的东西,还是问道:“宝宝,这到底是什么,不是你的灵丹妙药吧?”
“不是,这是给男子喝的避子汤,你快喝,喝完我们就洞房。”
李既演闻了闻,确是苦涩的中药味,仰头一口饮尽。
虞子钰抱住他:“我的好夫君,可以了,我们快些洞房吧。”
李既演目光灼灼,横抱起她放到床上,近距盯着她的脸,咽了一口唾沫,低头吻下去。衣衫渐褪,李既演几乎将她全身都亲了个遍。
虞子钰双眼湿润看着他:“听说第一次会疼,我不想疼,你自己想办法。”
李既演抱得她死紧,浑身已是不着寸缕,抱住她翻了个身:“坐夫君脸上来。”
屋外半数宾客早已散去,喜宴的热闹收锣罢鼓。屋内琴瑟和鸣,翻云覆雨。
半夜,李既演声音粗哑叫了一次水。于门外侯立的丫鬟,指使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提了热水进去,倒进房里的宽敞红木浴桶中。
丫鬟试了水温,隔着屏风轻声道:“主子,水好了。”
“嗯。”
只听男人闷沉沉地应了一声,接着又听女子娇滴滴的埋怨“你让他们送什么水,羞死人了。”,又听得些许亲吻的水响声,男人道,“给你洗洗身子,全是汗怎么睡。”
几个仆人不敢再多听,匆匆低下头红着脸出门去。
李既演抱起虞子钰出了屏风,自己试了一下水温,把虞子钰放进去,拿起帕子擦拭她滑腻的肌肤。
虞子钰靠在浴桶上,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看:“李既演,我要罚你。”
“罚什么?”李既演和她对上目光,热气氤氲中,又忍不住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
“之前你说的,洞房时把灯熄了,不让我看到你那玩意儿。你方才都没熄灯,还一个劲儿让我看,你是不是找死?你那玩意儿丑得跟什么似的,还好意思让我看。”
李既演抿着嘴笑:“对不起嘛,下次一定熄灯。”
“哼,诡计多端的淫贼。”虞子钰眯起眼仰高脖子,便于他擦拭。
李既演看着她被热气蒸得发红的脸,低头蹭了蹭,含着她的耳垂问道:“宝宝,刚才你有疼吗,夫君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就那样吧。”
给虞子钰洗好澡,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又抱她到床上。李既演这才进了浴桶洗自己的身子,虞子钰趴在床沿看他:“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洗澡水洗,好脏哦。”
“不脏,我就喜欢用娘子的洗澡水,香香的。”
他迅速洗好,回到床上抱虞子钰入怀,二人什么都没穿,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李既演蠢蠢欲动,热血依旧沸腾:“宝宝,要不要再做一次?”
“不要,我还要看书呢。”虞子钰从枕头底下摸出《灵宝毕法》,孜孜不倦啃读。
李既演陪她一起看,手脚总是不老实,又问:“娘子,那我再亲你一次,可以吗?”
虞子钰偏头亲了他一口:“可以了吧?”
“不是亲嘴,想亲别的地方。”李既演又要矮下身去。
虞子钰不拒,仰躺在床上看书,由李既演胡乱亲她。
......
次日,虞子钰还在睡。
男人一睁开眼,满屋子的红色闯入眼帘,再看看靠在自己怀里睡觉的美人,眼前一幕幕犹如一记晴天霹雳般,霎时间震得李奉晕头转向。
他掀开被子查看自己和虞子钰身上的痕迹,又看到床尾缠成一团的大红婚服,李奉翻了翻凌乱衣衫,扯出虞子钰那绣有鸳鸯的红肚兜。
终于是惊醒,认清当前局势——李既演和虞子钰成亲了,还洞房了,而且应当是昨晚上洞的房。
然,这彻上彻下的一切他茫无所知,他不知这身子究竟被李既演占据了多少时日,不知距离上次他出来过去了多久,不知今夕是何日。
他甚至惊恐猜测,会不会自己已经沉睡了一年半载的,不然李既演和虞子钰怎么如此迅速地成亲。
可不管如何,当下种种令他难以接受。
李既演那个贱种和虞子钰成亲了,二人还洞房了,这一切凭什么!他们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意识,李既演和虞子钰怎么可以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成亲了都不想办法告知他。
他到底算什么。
李奉悲痛欲绝,不堪忍受这局面,不敢再看虞子钰的身子,一看到她身上的吻痕,都令他不胜其苦。
他匆匆套上一身青衫出门去,逮住走廊里的丫鬟便问:“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啊?”丫鬟被李奉身上的戾气骇住,一时没回过神来。
“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李奉按捺住怒火,再次口齿清晰问道。
丫鬟吓得声线发颤:“建兴十年四月初二。”
李奉掐指一算,距离他上一次出现也仅仅过了八日,八日的时间里,虞子钰和李既演到底都干了什么,竟走到了成亲入洞房的地步!
他迫切需要冷静,需要个安静的地方,收拾收拾自己这颗破如烂泥的心。
跑到后院,神情呆滞站了良久。
院里的仆人见他戾气重重,不敢多待纷纷逃离后院。李奉走到井边,垂眸看向黑漆漆的井底,有那么一瞬间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捧在心尖儿的娘子成亲了,新郎却不是他。不是他就算了,他甚至一点儿知情权都没有。
虞子钰口口声声说要待他好,和他白头偕老,到头来趁着他不在,偷偷和李既演成亲在床上缠绵恩爱。李奉只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一个绿袍加身的窝囊废。
虞子钰醒来,却没见到李既演。
丫鬟青荷进屋来帮她洗漱,埋怨道:“小姐,姑爷不知怎么了,凶神恶煞跑了出去。今儿个方才成亲第一天呢,他不仔细顾着小姐,反而一大早跑出去,也不知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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