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要的忠犬(零落成泥)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累了就不要勉强。”希莉亚想了想，也就不管维特了。
见希莉亚并没有深入探讨“昨夜做贼”这事，维特松了口气，他昨夜不是做贼去了，他是做魔王该做的事去了。
艾伯特看了眼维特，将他的异常看在眼里，随后便跟随着希莉亚的步调，继续着奥尔德雷德家族记录的查阅。
如此又看了四五天，希莉亚忽然从卡莱尔和凯恩嘴里听到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不是偷听到的，而是他们特意跑来找她说的。因为他们知道她想找到跟魔王相关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正是跟魔王有关。
“希莉亚阁下，我们听到就在离帝都不远的那片奥留斯森林中，出现了魔王和魔王城堡的踪迹。”卡莱尔郑重地说。
希莉亚本来正在漫不经心地晒着太阳，现在正是中间的休息时间，听到卡莱尔的话之后，她立即站直身体，蓦地看向她。
“魔王出现了？你详细说说，是什么情况？”
凯恩立即抢答：“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传来的消息说，魔王杀了一批魔法师，但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找到。这个消息是幸存的魔法师传出来的。”
卡莱尔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对希莉亚说：“魔王都已经五百年没再出现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又一次出现了！”
希莉亚听到魔王的消息就坐不住了，急着要走，她刚走出一步，忙回头对卡莱尔和凯恩说：“谢谢你们，你们做得很好！”
她说着丢出去两样东西，卡莱尔和凯恩手忙脚乱地接住，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人一样魔纹护具！
“希莉亚阁下，我们不能……”
卡莱尔想叫住希莉亚，毕竟只是来传递个小小的消息而已，怎么就值得一个魔纹护具？更何况，希莉亚阁下以前已经给过他们很多了！
但希莉亚已经走远了，她甚至用上了“风行”，找到艾伯特跟他道别。
“很抱歉，我得走了，这些东西……如果不方便留在这里，送回去吧。”希莉亚看向那些没看完的记录，想想这些东西中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觉得不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艾伯特有些意外地看着希莉亚：“怎么了？”
她不是跟克罗地亚家族相处得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说要走？
“我之前一直在寻找魔王的踪迹，现在他又出现了。”希莉亚说。
她话音刚落下，艾伯特和维特都愣住了。
艾伯特知道希莉亚寻找魔王的内情，脑子里立即就回想起了当初他赶到蔷薇庄园时她却早已离去时他那种愤怒绝望又悲伤的情绪。
已经消失了那么久的魔王，为什么又出现了呢？如果她这次再找到魔王，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离开的，是吧？
而维特虽然神情力持镇定，但心中早已经慌了，魔王的消息怎么会传到这里？明明他之前一直都很小心的……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的“喂食”。
在受到希莉亚举动的刺激之后，维特在尽快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件事上，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因此才会出现在希莉亚面前差点睡着的一幕。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他照旧到了魔王城堡中，此时魔王城堡距离帝都并不遥远，不过他也没胆子离城市太近，还是在一个森林中。
本来维特是在狩猎魔兽，这事对他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他可以不受什么伤就抓到那些魔兽，喂给魔王城堡。
可就在他寻找更高等级魔兽的过程中，他无意间在森林中发现了一些人。
那些人的数量并不多，也就是七八个人吧，他们在野外弄了一堆篝火，像是在庆祝什么。
维特本来并不想招惹他们，他并不想对人类下手，即便这些人都是魔法师，即便他确实也曾经动手害死过一个魔法师，但那个人是咎由自取。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些人的不对劲。
他们并非在庆祝什么，而是在祭祀着什么。在篝火的正中央，他看到了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类——他已经看不出那被鲜血覆盖的是什么，但他觉得那应该就是人类。
这些腰间别着魔杖的人神情癫狂，嘴里唱着奇怪音调，围绕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愉快地跳着奇怪的舞蹈，每一个人在绕过那个人类时，都会从他身上割下一小块肉。
维特几乎看吐了。
所以，他后来动了手。
经过维特这段时间的“努力”，他现在能调用的精神力相当于一个即将成为高级魔法师的中级魔法师，如果再遇到第一次杀掉的那个魔法师，他也有一战之力了。
而面前这七八个人，基本都是初级魔法师，有两个是中级，单对单他不会输，但如果是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他恐怕讨不了好。
维特想了想，控制着傀儡闹出了一点动静，然后让傀儡掉头就跑。
那边正在进行邪恶仪式的人蓦地停下动作，警惕地张望，有一个中级魔法师带上两个初级魔法师向傀儡逃走的方向追去。
维特曾经尝试过一心二用的练习，这是为了提高抓魔兽的效率。他本人的实力已经比一般的魔兽强了，并不怕单对单遇上魔兽，因此他会控制傀儡跟自己分开，两方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抓魔兽送回城堡核心。
这次他就是用傀儡将那三个魔法师往城堡的方向引，而他本人则好像是不小心踩中了树枝，发出了一点动静。
剩下的那个中级魔法师倒是谨慎，直接丢了道风刃过来，维特忍着身体的躲闪本能硬吃了这一道攻击，闷哼着滚了出去。
“竟然是一只魅魔！”那些魔法师中有人惊呼，声音里带着惊喜。
维特抱着受伤的手臂，惊慌地抬起头，好似恐惧地往后缩了缩。魅魔的外表总是柔弱无害的，他又做出了受惊的低姿态，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魔法师们的警惕瞬间降了大半。
众所周知，魅魔是没有魔法天赋的种族，而且森林里出现魅魔再正常不过。他们不禁想，刚才跑走的恐怕也是一只魅魔，想来他们的同伴很快就会把另一只魅魔也抓回来。
其中一个初级魔法师来抓维特，他挣扎着躲避，好像是不经意间逃向中级魔法师的方向，那魔法师一把抓住维特的手臂，刚要丢给手下的魔法师们，就感觉到眼前一花，脚下忽然空了。
早习惯了的维特挣脱开他的手扭身落在外头，看着这中级魔法师在池子中逐渐消失，他感觉到了自己精神力的增长。
戒灵这时候才愉快地喊道：“可以一次性吃那么多魔法师，太爽了！”
维特没有回应戒灵，他转身离开城堡。
外头还有那么多魔法师呢，他得抓紧时间了，杀掉那些魔法师，他是在惩恶扬善。
维特这么对自己说着，心底那些隐隐的不安好似彻底消融了。

那一个晚上的记忆从维特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些魔法师毕竟人多, 即便他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方法，战斗过程也依然惊心动魄，受了不少的伤。
将所有魔法师都“喂”给城堡核心之后, 维特浑身是伤, 有割伤、有烧伤，触目惊心, 他没有管它们，先来到了那些魔法师举行莫名仪式的地方, 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还静静地被吊在那里。
维特靠近后确认, 这个人早已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他想起之前他偷看时, 这个人即便被割下肉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甚至都没有动弹一下, 他不禁想，那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死了吧。
维特一边指挥傀儡挖坑把这个人埋了，一边坐下冥想恢复精神力。
等恢复了一些, 他立即先给自己治疗了身上那些始终剧痛着的伤，随后帮着傀儡给那人盖上了最后一层土, 沉默地回了城堡。
这回一次性吞噬了那么多魔法师, 维特明显感觉到城堡反馈给他的精神力强了不少。而以往抓魔兽来喂食魔王城堡就没有这样好的效果。
如果是当初还在作为奴隶被贩卖中的维特, 有了这样的比较之后, 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更高效的那条路。但现在, 他脑子里的那个身影总能让他及时压下这种可怕的念头。
维特从记忆中抽回思绪，他想一定是那时候有漏网之鱼，那个他没有发现的人看到了魔王城堡，因此确信了魔王的存在，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向外扩散。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如果当时他再谨慎一些就好了……
好在如今魔王城堡已经有足够的余力可以随意瞬移, 只要希莉亚没有发现他就是魔王，那他就不用太担心。
“魔王已经五百年不曾出现了。”艾伯特在短暂的情绪冲击之后回神微笑，“这几百年来总有一些关于魔王的消息出现，不过最终证实都是假消息。”
希莉亚摇摇头道：“现在这个魔王现身的消息可能是假，但魔王又出现了这事确实是真的。我曾亲眼见过魔王城堡，它在魔王的操控下逃离了我的追踪。”
艾伯特在听到希莉亚说见过魔王城堡时心中微惊，直到听到她后面说的话才稍微放下心。
五百年前，希莉亚在他到达蔷薇庄园之前就已经离去，他只是刚巧抓到了禁咒使用过后的遗留痕迹。那时候他完全不敢浪费时间，想要从痕迹里反推出这个禁咒将她带到了哪里。
他那时候很后悔没有厚着脸皮向她询问禁咒的完整版，以至于只能争分夺秒从那些若隐若现的遗留中反推她所用的禁咒。
当然这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是希莉亚本人来，也无法从别人施展禁咒后的遗留中反推禁咒咒语。
他只是了解内情，知道希莉亚为什么要钻研禁咒，知道这个禁咒会将她带到另一个他完全不知晓也到达不了的世界去。
艾伯特还记得自己在蔷薇庄园的喷泉前一直待到了第二天的白天，空荡荡的庄园中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他浑浑噩噩地到了主建筑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最后竟不知怎么的走到了蔷薇庄园的地下室中。
他在那里发现了希莉亚那受到重重保护的精神位点。
那之后，他花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以一种温和的方法将她精神位点外的保护魔纹一点点去除，然后他触摸到了她的精神位点。
就是这时候，他感觉到的东西让他欣喜若狂。
通过希莉亚的精神位点，他感觉到她还在这个世界，并没有离开，只是那种感觉有些奇特，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想明白，她在未来，他无法确定是多久之后的未来。
艾伯特一度以为自己将再也见不到希莉亚，而现存的证据给了他希望。
他起初试图从零开始还原希莉亚所使用的禁咒，到她所在的那个时间去，但那真的太难了，他花费了足足六年时间还一筹莫展。
六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骄傲的人变得沉默，变得焦躁，那之后有一整年时间，他深陷于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和对希莉亚不告而别的怨恨之中，每天必须靠着酒精的麻痹才能入睡，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起来后盯着他看似繁多实则毫无进展的工作，糊里糊涂就是一天过去了。
后来，他又花了一整年的时间，下定决心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见到”希莉亚——他创造了一种傀儡禁咒，只是跟一般用死物做傀儡不同，他的“傀儡”是人类。
他深知自己所作所为是罪恶的，然而这是唯一能再次见到希莉亚的方法，他还是那么做了。起初确实很难，罪恶感让他夜不能寐，可是多换了几次“傀儡”之后，他除了担心傀儡的使用年限越来越短之外，再也没别的情绪。
他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孤独地等待了五百年，才终于等到了她。
他知道她需要从魔王城堡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来完善她的禁咒，而他绝不希望她成功。
艾伯特微微蹙眉，像是仔细考量了片刻才说：“已经五百年未曾出现的魔王竟然再次现身，这事非同小可，请允许我与你同行。”
他没说自己要陪希莉亚一起去，而是用上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这样她就无法拒绝。
希莉亚很清楚，上一任魔王虽然接连败在她老师和她的手下，而且她当时赢得还算轻松，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魔王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个浩劫。如果不能在他壮大之前及时将他消灭，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因此她虽然私心里并不希望身体不好的艾伯特一起去，但确实无法说不。这一任的魔王太过狡诈，她一个人恐怕还是会像上次一样让他跑了，而艾伯特对于利用空间魔法残留追踪这块颇有研究，很可能帮上大忙。
“如果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我也很希望你能同行，有你帮忙，一定可以更顺利追踪到魔王城堡的踪迹。”希莉亚微笑道。
闻听此言，维特有些紧张地看了艾伯特一眼。
艾伯特并不意外希莉亚的首肯，他微笑着点头应下，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却是要如何做手脚让希莉亚找不到魔王城堡。
希莉亚的“研究工作”暂停了，而确定要去找魔王城堡的，则是她、艾伯特、维特、迪安和小黑。
带上小黑还有希莉亚的一点私心，她觉得小黑已长大不少，快到了“放生”的时候。毕竟是魔兽，总不能一直待在人类社会，那像什么样？
结果临走前希莉亚把自己的打算跟小黑一说，它竟然扭头就跑了。
希莉亚：“……”
黑曜魔狼不愧是传说中的魔兽，即便只是幼崽，跑起来也是飞快，难怪当初小黑可以逃脱那个魔狼佣兵团的追捕。
希莉亚最后是在艾伯特的帮助下才将小黑一把抓住，在它低着头呜咽时无语地问：“你跑什么啊？”
小黑扬起含泪的双眼，呜呜呜摇着头。
“不想离开这个安乐窝？”希莉亚理解地问，随即又说，“可你是魔兽啊，现在小还好，等你长大了，那么威风的样子，出去要吓到人的。”
小黑扒拉着希莉亚的小腿，一副舍不得离开希莉亚的模样，又伏地身体，像真正的狗一样无辜、温顺。
希莉亚说：“黑曜魔狼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这么不思进取。野外哪里比得了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的玩，还有人保护你，是不是？”
小黑仰起脸看着希莉亚，咧嘴笑得讨好，它早学会了像人类一样笑，笑起来又萌又甜。
艾伯特听着希莉亚斥责了好一会儿小黑，忍俊不禁，出声道：“蔷薇庄园不小，它长大了也能跑得开。”
既然希莉亚和小黑关系好，那留下小黑就是留下了又一个能留住她的筹码。
小黑闻言连连点头，它很懂得看人眼色，知道虽然蔷薇庄园现在是艾伯特的，但能拍板的人还是希莉亚，因此连忙对着希莉亚使劲点头，越来越显露出狼的特征的脸上表情无害又懵懂。
希莉亚本着野生魔兽就该生活在野外的朴素原则才想着放生小黑，但它自己不乐意，再加上艾伯特也愿意给它提供住所，她便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以小黑的智商，既然决定要住在人类社会，就绝不会伤人。就这段时间她的观察来看，即便是跟下手稍微有些没轻重的孩子相处，小黑也完美地控制住了本性，被不小心拔下一把毛发时也没伤了拔它毛的孩子。
“那好吧，你不想回野外就不回。但我可要丑话说在前头，等你长大了，白吃白喝是不可能的，当坐骑啊，卖苦力啊，看家护院啊，这些事你都跑不了。你要想清楚，是待在人类社会受苦，还是去野外自由自在？”希莉亚发出了威胁式的劝说。
小黑眨了眨眼，前肢抱住希莉亚的小腿不放，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野外哪有什么自由自在！生肉哪有加了香气四溢的调料的烤牛排烤羊排烤猪肉好吃！它还爱上了蔷薇庄园厨娘做的布丁，太好吃了，一走它这辈子都吃不到了！
“行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就留下来吧。”希莉亚摸了把小黑的脑袋，又问道，“那这次去找魔王城堡，你要一起去吗？”
小黑面露迟疑。
希莉亚失笑：“你放心好啦，这不是骗你出去把你随便一丢，我要赶走你用不着那种伎俩。”
小黑便立即点头，显然很乐意在追逐魔王城堡的过程中贡献一份力量。
第二天，艾伯特也没有带上他的管家，只身跟希莉亚他们一起往奥留斯森林赶去。
奥留斯森林距离帝都并不算太远，但也有百多英里的路程，众人坐的是一辆宽敞的魔纹机豪华马车，迪安自告奋勇在外头驾车，小黑跟在他身边警戒。
车厢内，艾伯特、希莉亚和维特一人坐在一个角落中，希莉亚正在冥想以恢复精神力，艾伯特和维特则在并不相同的时机看向希莉亚。